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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8.大蟒阴影(大家有推荐票给投一下呀!)

    反正大威排帮的问题交给青龙王了,王七麟一时没事,这样听黄君子说他们的人遇到鬼了,他便来了兴趣。

    他将黄君子带回房间,除了看守徐毅三人的谢蛤蟆等人,其他人闻讯而来,纷纷挤在一起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围观黄君子。

    这一刻,黄君子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巨大恶意。

    王七麟问道:“你说你们遇到鬼了,来,把事情仔细说说。”

    “正好给大爷解个闷。”徐大乐呵呵的说道。

    王七麟横了他一眼,黄君子更是对他怒目而视。

    徐大讪笑道:“大爷这不是说出了大家伙的心里话吗?”

    王七麟道:“心里话就要憋在心里,你把它说出来还能叫做心里话吗?”

    黄君子又对他怒目而视。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道:“你生什么气?大家伙开个玩笑罢了,来,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直接说,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就是阎罗王来了也得客客气气,所以你压根不必紧张,不会出事的。”

    黄君子道:“不是你的兄弟出事,你当然不必紧张。”

    王七麟反驳道:“你看你现在倒是讲义气了,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们听天监也杀了你们不少人,那怎么没见你很生气?”

    黄君子笑了,说道:“那些并不是本公子的人,只是本公子雇佣了中州第一刺客背棺老人,王庭让本公子去助拳,所以你没看当你们听天监占据上风后,本公子就溜了吗?”

    王七麟好奇问道:“那当时来对付我的是什么人?”

    黄君子眼神闪烁,勉强的说道:“本公子先说一下这次遇上的诡事,你帮我琢磨琢磨怎么解决。”

    王七麟说道:“最简单的事,如果你们撞鬼了,那就直接找到这个鬼去斩杀它。”

    黄君子叹气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本公子不是带着弟兄们在卖烤肉吗?生意很好,赚钱也很多。特别是在夜市的时候,赚的钱更多,老多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眉飞色舞:“原来卖烤肉这么赚钱?”

    “要不然你们别造反了,去卖烤肉吧。”王七麟顺口说道。

    黄君子还真犹豫起来。

    一个敢说,一个敢想。

    他最终不情愿的说道:“造反的事,其实并非是本公子所愿,而是有人要本公子这么做。”

    “谁?”

    黄君子不悦的说道:“阿七你有个很大的缺点你知道吗?你总是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这个习惯不好,特别是以后你有了媳妇儿,你如果一味的去打听她的隐私,这会很影响你们夫妻感情的!”

    王七麟问道:“是吗?”

    “当然了,”黄君子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本公子的经验之谈。”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没有。”

    “那你哪来的经验?”

    黄君子愣了愣,很快的微笑起来:“别人传授本公子的。再说,本公子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已经有未婚妻了。”

    所有人都来兴趣了:“你未婚妻什么样子?”

    黄君子甜蜜的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都有跟阿七一样的缺点,怎么这么喜欢打听人家隐私?”

    徐大扔掉瓜子皮不屑的说道:“不用问大爷也知道你未婚妻什么样,你未婚妻肯定是个塞外的姑娘,从小牧羊,皮肤晒的黝黑,然后宰羊杀牛比吃饭喝水还利索。”

    “胳膊跟大爷一样粗,力气跟大爷一样大,还很会摔跤,结婚后你若是敢忤逆她的心思,她就会一把掐住你脖子把你摔个瘫痪。即使没摔个瘫痪你也别想跑,当你跑的时候她拿起祖传的弓箭,然后你屁股就会被一个又长又硬又黑的东西插进去!”

    他说的来了兴致,还站起来模仿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笑。

    黄君子也在笑,冷笑:“用你们中原一句谚语来应付你这样的人,吃不着葡萄皮说葡萄皮酸!”

    徐大道:“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谚语?”

    黄君子自顾自的说道:“阿大,你这个人很没有见识,你妹见过我们塞外的姑娘,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凭着别人口口相传瞎编的。我们塞外姑娘比你们中原姑娘要更好看,她们更高,胸也更大!”

    “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

    王七麟说道:“你到底是来斗嘴的,还是来找我们帮你解决什么诡事的?或者是来探讨姑娘胸襟的?”

    黄君子急忙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本公子找你要解决一件诡事,这牵扯到我手下那个兄弟憨二!”

    “那个傻大个子?”王七麟问道。

    黄君子恼怒道:“别这么侮辱人,他确实有点傻,他个子也很大,但他不是个傻大个子!”

    “那他是个什么?”王七麟又问。

    黄君子不接他的话题了,直接进主题:“我们现在卖烤肉,白天时候在东市,晚上则去夜市,因为本公子配料出色、弟兄们烤肉火候掌控的也出色,所以生意很好。”

    “但阿七不是给我们出了个主意吗?让我们做烤肉小推车,我们做了这样的推车去做买卖,这样生意更好了,而且不限于一个地方,可以不断去新的地方卖给新的客人。”

    “这叫开发空白市场。”王七麟点点头。

    黄君子没听懂这句话,他以为王七麟又要用话挤兑自己,便不接对方的话头,继续说自己的:

    “我们的生意好,引来的客人多,于是有些卖其他东西的会跟着我们,我们卖肉他们卖汤,我们吃肉他们喝汤。”

    “可是就在前天晚上出了点事,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对兄弟,他们两个也跟随我们的摊子——而他们卖的是蛇肉、蛇汤、蛇胆、蛇蜕这些东西!”

    徐大说道:“蛇肉好东西呀,特别娇嫩,炖一炖吃进嘴里,啧啧,美味!”

    “但老百姓害怕蛇。”黄君子说道,“这两个兄弟推着摊子跟着我们后,弄的我们生意变得很差,老百姓不敢来我们摊子上买烤肉了。”

    “于是本公子烦不胜烦,便去告诫兄弟两人不得再跟随我们。”

    “他们不听,他们非要跟着我们!本公子没有办法,只有让手下弟兄去赶走他们,兄弟两个很有脾气,最后是憨二将他们两个给打跑了!”

    “然后他们两个报复你们了?”王七麟问。

    蛇是五毒之一,敢玩蛇卖蛇的都是狠角色,手头上自然有几分本事。

    另外蛇属阴,是活物之中少见属阴的生灵,它们身上阴气足,往往容易通鬼,有些鬼与蛇伴生,招惹了那些蛇就等于招惹了鬼,这样来说,能抓蛇卖蛇肉自然更有本事。

    黄君子叹气说道:“本公子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反正憨二开始嗜睡,并且总是做奇怪的梦。”

    “他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昏昏欲睡,睡着之后便会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他抱着个木箱子在踽踽独行,很快会有一条大蟒阴影缠住他,要他打开箱子把里面东西交出来,然后离开长安府。”

    王七麟静待下文,但说到这里黄君子停下了。

    徐大问:“完了?”

    黄君子回答:“完了。”

    王七麟说道:“这事没头没尾的,什么箱子?什么巨蟒?憨二除了嗜睡和做这个梦之外,他还有没有变化?”

    黄君子说道:“憨二当然有变化,这两天来他总是睡觉,不管干什么,只要他闭一下眼睛,立马陷入沉睡,把他叫醒后他便会讲解出这个梦来。”

    “至于箱子,憨二确实带了个箱子进长安城,这箱子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谁也不让碰,谁也不让开,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王七麟问道:“都这时候了,你们没有打开看看?”

    黄君子又是叹气:“他不让开呀,你不了解他,这小子脾气很倔强。”

    徐大说道:“这个大爷了解,傻子脾气都很倔强。”

    说着他搂住沉一肩膀拍了拍。

    沉一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带我去见见憨二,我当面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另外关于那两个卖蛇人,你们没有再去找他们吗?如果是他们捣鬼,你们收拾他们两个不就得了?”

    黄君子苦笑道:“那两兄弟不是长安府的人,我们打听过了,京城里头没人认识他们两个,所以本公子才来找你,你终究是个官,或许能打听到他们俩的身份。”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出门后往东转,目标是东市。

    王七麟惊呆了:“不是吧,这种情况了,你们还有心做生意?”

    黄君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生意太火爆了,还挺赚钱的,所以弟兄们不想浪费这发财机会。”

    “而且憨二不能在安静的地方待着,”他又赶紧补充一句,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他在市场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如果他在屋子里待着,那会整天整夜的昏睡。”

    东市依旧热闹,高楼大院、鳞次栉比,客商行人、摩肩擦踵。

    隔着挺远王七麟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塞外烤肉,掌柜的跟小姨子跑路,我们卖烤肉串,男人吃了硬邦邦,女人吃了水汪汪,都来吃呀!”

    喊话的是陆师,他用扇子捂住了半边脸,显然这些话让饱受圣贤书熏陶的他感觉丢人。

    看见一行人到来,陆师赶紧收起铁扇子跑来迎接他们:“公子回来了,王大人、徐大人你们都来了?咦,谢道长呢?他怎么没来?”

    “谢道长有事没来。”

    听到这话,陆师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

    王七麟一看他这样子便不乐意了:“我说你是什么表情?不就是憨二被一条蛇灵给缠住了吗?看今天我给你们来个斩白蛇表演……”

    “你也要造反?”黄君子很高兴的问道。

    王七麟怒视他一眼:“憨二是被蛇灵给缠住了,我要斩的是蛇灵!”

    黄君子无视了他的情绪,自顾自的说道:“好,斩蛇灵起义,有创意!”

    憨二在烤炉后头懒洋洋的晒太阳,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人将他叫醒。

    想睡不能睡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王七麟说道:“你们让他睡便是,干嘛总是吵醒他?”

    陆师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们谁都不知道他梦见的大蛇是什么意思,万一那大蛇在他梦境中对他不利怎么办?万一会吃掉他魂魄怎么办?”

    王七麟坐到了憨二跟前,憨二挤着眼睛打哈欠,精神萎靡:“哟,阿七你来了?”

    “阿七是你叫的吗?”徐大不悦的说道。

    “那叫什么?叫小七么?”憨二问道。

    “叫七爷!”

    憨二嗤之以鼻:“我七爷早死了,我要是这么叫阿七,岂不是咒他?”

    王七麟说道:“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我问你,梦里那条蛇灵问你要一个木箱子,那木箱子里有什么?”

    憨二摇头道:“我知道呀,我爹从小不让我打开,他被衙门害死之前都没有叫我给他报仇,而是让我一定要保护好箱子,但不准打开!”

    王七麟说道:“你把箱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憨二倒是痛快,从一辆装载了肉和佐料的车子里头抠出一个木盒子。

    这盒子是用一片片木头钉制而成,这些木头不是来自一棵树,色泽纹路完全不一样。

    王七麟拿到手试了试,箱子挺沉的,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他轻轻摇了摇,里头传来很轻微的沙沙声,竟然有些动听。

    他问道:“我打开看看怎么样?”

    憨二急忙摆手:“那不行,绝对不行,我爹说这个箱子一旦打开,我就会大祸临头!”

    “那这个箱子从来没有打开过?”他问道。

    憨二说道:“在我记忆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这是个傻人,无比倔强,王七麟不管说什么他都不肯打开箱子,而且担心王七麟会私自开箱,他很快又把箱子给抢走抱在了怀里。

    对于这件诡事,憨二这边无从入手,王七麟只好将线索寄期望于那两个卖蛇的兄弟。

    他问黄君子要了两人的相貌特征,去京兆府找罗太英打听消息。

    罗太英对他很热情,安排了管户籍的官员给他帮忙,可是这些人平时只是统计文字信息,除非是江洋大盗、通缉要犯之流,否则与人的样貌没有接触。

    王七麟形容了一下两兄弟的样貌,官员们为难的摇头。

    这倒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能确定一点,便是这两兄弟不是违法乱纪之徒。

    他从京兆府出来,一名铁尉纵马而来,下马之后举起一个令牌喊道:“圣上令、青龙王令,京兆尹何在?左冯翊与右扶风何在?”

    罗太英、荆郁南联袂而出,前者说道:“京兆尹参加今日大朝会去了。”

    铁尉说道:“圣上令、青龙王令,大威排帮涉嫌大案,京兆府需协助听天监抓捕涉案要犯并稳定排帮货运秩序!”

    罗太英与荆郁南大惊,京城这又是出什么大事了?

    王七麟明白一切,他顾不上去查憨二的案子,赶紧拉了铁尉的战马往城外跑去。

    黄君子追上他叫道:“你有头绪了?你知道那两个兄弟的身份了?”

    王七麟道:“我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办,你且等等,我去找谢道长,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查这件事。”

    陆师拉住黄君子说道:“公子莫慌,只要谢道长出面,憨二这事就算解决了!”

    快马加鞭,王七麟赶到了城外农田旁边的破宅,隔着老远九六就跑出来摇头摆尾冲他眯眼咧嘴笑。

    破宅内外一切如常,谢蛤蟆、白猿公、辰微月等留守的人出来,一个不少。

    王七麟问道:“昨夜没有人来偷袭此地?”

    谢蛤蟆抚须道:“连一只鸟都没有,无量天尊,七爷你小心的过分了。”

    王七麟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这个买卖还是要小心为妙。不过现在不用小心了,青龙王已经发布抓捕令,大威排帮的核心成员一个跑不掉,这三个人可以送去天听寺了。”

    九六耳朵抖了抖,忽然冲着一道残留雪水的土渠发出咆哮声。

    辰微月立马飞起,王七麟眼睛凌厉的凝视土渠厉声道:“剑出!”

    就好像背着个火箭弹发射单元一样,八门剑中的生门剑嗖一声飞出,接着其他四柄剑先后冲销而起。

    生门剑瞬间轰到了土渠中,雪水伴随着大片淤泥四处飞,一扇半透明大门在上方若隐若现,其他四柄剑就跟瞬移一样,同样像生门剑一样,瞬间从此门中穿出……

    正所谓千里马靠腿、骚娘们靠嘴,八部天龙剑阵也需要宝剑才能发挥更强威力。

    水渠中窜出来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他叫道:“饶命!”

    王七麟御剑回撤,但小阿修罗杀性大、冲的急,已经穿透汉子肩膀将他给带的往后飞去。

    又有一扇门若隐若现,它出现在汉子身后,汉子漆黑的头发迅速出现几根华发……

    辰微月从空中俯冲降落,一把捏着汉子的肩膀将他拖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王七麟喝问道。

    汉子难忍痛楚呻吟着叫道:“大人误会了,嘶嘶,啊!在下是京兆府暗探,特意来找大人传达本府古捕头一句话……”

    王七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将他看的心里一哆嗦。

    但他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王七麟看着他头上新增的华发和一点没变的面容肌肤,上去伸手在他脸上撕扯起来。

    但并没有撕扯下预料中的人皮面具。

    他以为自己猜错了,这时候谢蛤蟆冷笑一声道:“七爷,老道教你一个找出人皮面具的简单法子。”

    “你用刀在他脸上划一道再搓揉,若是脸上有人皮面具,那伤口处会有痕迹,若是脸上没有人皮面具,那他的伤口就会与正常受伤一样。”

    白猿公说道:“用什么刀呀?用剑,老猿这把剑可快了。”

    看着他举起三尺青锋,这汉子果断认怂:“大人饶命,请饶命,我自己将人皮面具摘下来。”

    一张精细的人皮面具脱落,王七麟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汉子苦笑道:“回禀大人,在下是大威排帮秘事堂堂主庄静德,在城门凑巧看到大人骑马往外飞奔,出于好奇……”

    “废话不用多说了。”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拿下,送入大牢!”

    庄静德大惊,叫道:“王大人,在下不过是跟随你罢了,你凭什么要将在下送入大牢?”

    王七麟说道:“因为圣上下旨了,要彻查你们大威排帮与刑天祭之间的勾结,你们大威排帮的高层全都要下入大牢,你先去,很快你们总排头会去见你。”

459.洞天釜(大佬们能不能投一下推荐票)

    查案的事,归王七麟管。

    但审讯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大威排帮的高层一日之内全数被抓,礼部侍郎徐楙开始疯狂活动,据说他去找了丞相郎之桓,还在大朝会结束后跪在未央宫外叩见圣上。

    可惜他没见到太狩皇帝,被几个小太监给叉走了……

    然后京城里开始传,说徐楙得罪了未央宫红人万公公。

    但徐楙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万公公?

    王七麟移交了徐毅、水泊娘和水行孙三人,谢蛤蟆照例不愿意去天听寺,这样只能王七麟自己带队。

    移交犯人的过程很顺利,他想去找青龙王问问后续事情怎么办,结果青龙王不在,倒是碰到了抄书公。

    抄书公还承着他的人情,见到他后抱起拳头呵呵笑道:“这不是王铜尉吗?王铜尉是来找青龙王的?他今天还没有回来,你若是有事不妨告知老汉,老汉在青龙王面前还能说两句话,到时候帮你转达一番。”

    王七麟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是想找大人问问下一步工作怎么展开,俞大荣遇刺一案实在是缺少痕迹……”

    说到这里他摇头的更厉害了。

    抄书公无奈道:“那老汉可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老爷子谦虚了,其实您还真可以帮我一个忙,我想找您打听两个人。”

    抄书公年纪大,在天听寺内抄写诡事录多年,肯定了解京城内外的奇人异事。

    卖蛇兄弟肯定属于奇人之二,他想抄书公或许对两人有些印象。

    于是他把卖蛇兄弟两人的形象给描述了一下,询问老人对这两人有没有印象。

    抄书公沉吟一声道:“还真别说,老汉心里却是有这么一对兄弟作为人选,他们兄弟住在长陵邑外尺子坊,名字叫做、叫做,嗯,大哥叫常伯元,弟弟叫常仲元,两兄弟跟随父亲从江南水乡迁来,很会抓蛇。”

    “而长安周边多有水系也多有水蛇,两兄弟便去抓水蛇,然后大约十天前兄弟两个莫名其妙暴毙于路边。”

    “老汉之所以记得他们两个兄弟,就是因为他们两兄弟死时有大蛇身影出现,而且地面有大蛇留下的痕迹,尺子坊上报了听天监,咱们派人去查过,发现他们两兄弟死于灵蛇报复。”

    王七麟一听惊呆了,兄弟两个已经死掉了?而且是死于蛇灵报复?

    但老汉不能确定这两兄弟是不是憨二碰到的两个人,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曾经往书本上登记过,具体这两兄弟长什么样他就不清楚了。

    王七麟道谢离开,走了几步又回来:“老爷子你这次可是帮我大忙,小子无以为报,但有朋友很会烤肉,等我忙完这两天,晚上请你去喝好酒吃烤肉可好?”

    抄书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有酒有肉当然是人生快事,可是王铜尉,您或许以为老头子给青龙王大人抄写诡事录所以能在青龙王面前有面子,以后能帮上你忙,其实并非如此……”

    “老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王七麟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个官痴,对于官场晋升我并无执念,不管您信不信,小子我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再无妖魔鬼怪,哪怕因此而导致听天监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小子只希望世间百姓能安安稳稳的谋生,到时候我带上兄弟回家乡,买上几十亩地,娶上心爱的女人,生他个十几二十个孩子,哈哈,到时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大雨冬有雪,那才是我所期待的日子。”

    抄书公见他言谈举止坦荡,便笑着点头:“我信大人的话,不过大人你生个十几二十个孩子,这是不是有点多?”

    王七麟道:“你不知道我未婚妻有多能生,我倒是希望她少生几个孩子,但估计不行。”

    他说的十几二十个孩子也是往少里说。

    这年头老百姓都很能生,不是因为他们喜欢生,而是晚上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避孕手段,男人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只能生孩子。

    就像他爹娘当年为啥能生七个孩子?还不是这原因?

    而狐狸一胎最少也得五个崽子,王七麟自觉被补得好,那他精力肯定比他老子要充沛的多,绥绥生上四五胎是最少了,这样一算就是二十个崽子打底了。

    另外他这是往少里说,狐狸很能生,很多都是一胎十个崽子,到时候放到他家里就是:

    一胎十宝:高官爹地哪里跑……

    他带着消息回到东市,看到一群人也不烤肉了,都紧张的聚集在一起。

    谢蛤蟆带着徐大坐在对面,木箱子就在他们跟前放着,而谢蛤蟆正要打开箱子。

    王七麟赶紧跑过去,他惊讶的问道:“憨二呢?他怎么会让你们开箱?”

    黄君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让,憨二不让开的,然后道道爷就把他、把他给打晕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们也是傻,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你们让他这样扛着不怕他身体出事?既然他睡着的时候会做梦,那就改成打晕他,打晕他以后他不会做梦的,这样身体依然可以休息,对不对?”

    陆师头一个点头:“道爷说的一点没错,七爷你真是幸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谢蛤蟆打开了箱子,但立马又合上了。

    徐大脸色顿时变了,他惊骇的指向箱子。

    谢蛤蟆斜睨他一眼,他勉强吞下要说出口的话,改成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王七麟正要开口,一群人已经异口同声的开问了:“什么东西?”

    徐大皱起眉头还捂住了嘴巴,一幅‘小女子好怕怕’的样子。

    见此王七麟就知道,这骚货在装赑呢。

    谢蛤蟆没说话,他沉吟道:“没想到这个憨二手里会有这东西,阿黄,你了解憨二吗?”

    黄君子谨慎的问道:“道爷你说的了解,是哪方面的了解?如果你问他爱吃什么、作息规律,这些本公子挺了解的,但你若是想知道……”

    “行了,老道知道你不了解了。”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王七麟问道:“这里面到底什么东西?”

    谢蛤蟆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王七麟问道:“憨二不是说,打开这个东西他就会大祸临头吗?”

    谢蛤蟆说道:“现在不打开,他也已经大祸临头,所以开不开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还是小心点,你悄悄看看就行了。”

    王七麟纳了闷,还得悄悄看?这里面到底什么东西?

    他打开箱子露出一条缝,眯着眼睛往里一看——八喵和九六从他身体两边扒拉着他胳膊掂着脚、吊着眼跟着往里看,然后它们俩一个大吃喵惊一个目瞪狗呆:

    里面是一个骨殖罐,很大号的白瓷骨殖罐!

    骨殖罐是圆形的,外面填充着许多柔软细小的木屑,所以之前王七麟摇晃的时候听到了沙沙声,那是木屑摩挲的声音。

    他吃惊的问谢蛤蟆道:“憨二带着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黄君子等人又异口同声的问:“什么东西呀?”

    王七麟横了他们一眼说道:“跟你们无关,别瞎起哄。”

    一行人挺不乐意的,黄君子嘀咕道:“凭什么瞒着我们?”

    谢蛤蟆沉声说道:“无量天尊,因为这里面放了一个大宝贝,老道现在暂时不能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宝贝,等憨二醒来,他若是愿意让你们知道,就让他告诉你们。”

    他又看向王七麟问道:“七爷你刚才兴冲冲跑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王七麟说道:“对,我可能查到那两个卖蛇的兄弟了。”

    黄君子喜出望外:“阿七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那两个兄弟是哪里人?咱们赶紧去找他们吧。”

    王七麟摇头道:“要找你自己去找,我不去,也去不了。”

    黄君子立马反应过来:“他们俩不会死了吧?现在在阴曹地府?”

    王七麟从这点就能看出来,黄君子人不傻,就是很天真,好像一朵温室花朵。

    谢蛤蟆说道:“他们两个已经死了?那这一切可能就说的通了,不过七爷你打听到他们两个的具体住处了吗?或者家里是否还有家人?我们去看看也好。”

    王七麟道:“知道他们住处和姓名了,应该很容易找到他们,但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阿黄他们碰到的那两个兄弟。”

    这只能去上门询问了。

    谢蛤蟆让陆师带着黄君子的手下们在这里照看憨二,又把木箱放下并反复叮嘱:“老道不回来,你们千万不能打开它!”

    黄君子凝视一行人说道:“都别给本公子找死!”

    他们四个人出发去往长陵邑。

    诗王白居易曾经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诗,叫‘琵琶行’,其中有一句流传千年,五陵年少争缠头。

    诗里的五陵年少就是长安城外这些陵邑的富N代和官N代们。

    陵邑是县级行政单位,早在秦始皇在骊山下修建陵墓时,就在陵墓东北十里左右设置了第一个陵邑——丽邑。

    通常说汉承秦制,实际上就是这样,汉代很多东西都是学习的秦代。

    秦始皇开创陵邑的做法,也为西汉王朝所承袭并完善,等到本朝建立,太祖痛心于前朝对中原文化的毁坏,于是发誓要重现大汉荣光,他将许多汉代的官制和生活模式又给搬了回来。

    现在的五陵邑便是如此,太祖皇帝按照史书记载,派遣前朝贵族和兵丁在渭河以北重建了汉代的陵邑,自东向西分布着阳陵邑、长陵邑、安陵邑、平陵邑、茂陵邑等等。

    这五陵邑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实际上还有许多小陵邑。

    启用陵邑制度也不只是因为太祖皇帝要效仿祖制,还因为这制度对于稳定天下有很多作用。

    最初,汉高祖刘邦决定建起陵邑是为了消除东方的不稳定因素,他大量迁徙关东豪强到关中地区,住在长陵邑附近,以便于监视和管控。

    到了本朝时期,当初举兵起义的可不只有太祖,前朝无德,各地义军四起,一时之间,豪强无数。

    太祖一统天下、荣登大宝,为了避免豪强们的家族势力再起波澜,就把这些家族从各地全给迁移过来,这也形成了五陵邑如今人口多、口音杂、饮食和文化风俗迥然多样的特点。

    五陵邑之中,长陵邑规模最大,这里住的全是江南大族,徐大的情敌朱怀瑾所在朱家便世居此处。

    长陵邑是个县,尺子坊则是个乡,它围绕在长陵邑外面,是江南望族迁移到此地之后,望族们的远亲前来投奔所聚居的结果,住在这地方的多是穷苦人家。

    不过京城终归是大地方,乡村地区也很繁荣,尺子坊住户有两千,这在西北边地足够是一座县城规模了。

    王七麟到了尺子坊后便打听常伯元和常仲元兄弟俩,面对他的讯问,老百姓们回以满脸茫然。

    徐大换了个问法:“有俩抓蛇的兄弟,前些天被蛇灵报复给弄死了,他们家在哪里?”

    听到这话老百姓纷纷恍然:“蛇哥蛇弟呀。”“跟我走吧。”“他们家现在早就没有人了,还是去他们坟地看看吧。”

    在坊间转了一会,他们走到一处茅草屋前,带队的妇女指着门说道:“这就是他们家,让官府给封了,但据说这里还是断断续续会有蛇出现,所以周围的人家都搬走了。”

    徐大像妇女道谢,把路上顺手买的一摞小盆送个妇女,妇女欢天喜地的走了,走时还跟他们说:“奴家叫风小婆,这坊子里的人都知道奴家,你们有事就去找我。”

    等他离开后,王七麟一个箭步越过墙头进入茅草屋。

    院子里头搭建了一圈的简陋相仿,他抽了抽鼻子,修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腥气。

    他去推开一间偏房看,里面黑咕隆咚的挖了个地窖,里面很湿润,应当是为了让水蛇生存而设计的。

    接着他又去推开对面的偏房,门一开,跟在他身后的八喵立马窜了上去,身在半空爪子凌空挥舞,将一道长长的身影一下子给拍在了地上。

    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蛇!

    这蛇不知道什么品种,身上纹路狰狞、披红挂绿,三角形的脑袋、黑漆漆的眼睛,蛇信子往丝丝的吐,很凶残。

    然后它就收起脑袋盘起身躯乖巧的看向八喵。

    八喵舔了舔爪子准备开干,见此它郁闷了,上去挥爪就拍蛇头。

    大蛇不动弹,被拍之后便趴在了地上。

    八喵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往回走,这大蛇猛的窜了起来。

    王七麟下意识的要让八喵小心,结果大蛇窜起来后玩命的往地窖里钻,下面有小坑,它想要钻进小坑里。

    八喵后空翻落地,正好落在地窖坑洞门口,摁住了大蛇尾巴。

    只差一点,这大蛇就可以逃命了,但就是这一点,它逃不了。

    黄君子从王七麟身后冒出头来,问道:“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王七麟让开身并从后面推了他一把,黄君子一个不稳掉入地窖中。

    突变陡生!

    地窖四周很快冒出来许多三角形脑袋,整个地窖一圈怕不是有几百条蛇!

    黄君子呆住了。

    王七麟急忙说道:“赶紧土遁呀!”

    群蛇吞吐舌头,嘶嘶声像是浓密的春雨泼洒在竹叶上。

    八喵抬起爪子站起来发出一声叫唤,嘶嘶声戛然而止,这些蛇眨着眼睛看了看八喵,突然之间又消失在坑道中。

    猫是蛇的天敌。

    八喵是猫中之霸玄猫。

    黄君子被吓了个失魂落魄,王七麟不得不下去将他给拖上来,八喵对此不屑一顾,看黄君子的目光充满轻蔑。

    回到院子后黄君子就爆发了,他对王七麟吼道:“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阿七,本公子拿你当真朋友的,你为何要害死本公子?”

    王七麟尴尬的解释道:“我不知道那地窖竟然是个蛇窝,话说这听天监也真是,他们不是来查过这地方了吗?怎么没发现这里成了蛇窝?”

    正在爬墙的徐大好奇问道:“阿黄你害怕蛇?”

    黄君子情绪低沉的说道:“本公子小时候被一条大蟒给缠住过,它好几次去找我,好像缠上了我,后来——后来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它,从那以后我就害怕蛇。”

    徐大从墙头跳下,结果墙根也有坑洞,他落地不稳往前踉跄好几步差点摔倒。

    不过他反应快,直奔黄君子而去顺势搂住了他,说道:“没事,现在有大爷在这里,你不用怕蛇,大爷最喜欢蛇了,大爷身上就有一条大蟒蛇。”

    谢蛤蟆站在墙头俯瞰整个院子,他踩着墙头走上屋顶,走到烟囱旁边将手臂伸入其中,再抽出手臂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根绳子。

    看着这绳子他喃喃说道:“果然如此,还好、还好。”

    王七麟问道:“道爷,你别打哑谜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正色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不是要打哑谜,而是一直在思索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木箱里那个东西,那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叫做洞天釜!”

    “洞天福地?”王七麟骇然。

    谢蛤蟆摇头道:“不是,是洞天釜,破釜沉舟之釜,不过它确实与洞天福地有些关系,据说它是上古时代见过洞天福地的仙人所制造,它与须弥芥子很像,里面都别有空间。”

    “不同的是须弥芥子很小,而洞天釜个头大,须弥芥子空间也小,洞天釜空间大。并且,须弥芥子中不能存放活物,洞天釜却可以!”

    王七麟一听还是感到吃惊,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

    他下意识的说道:“我还以为里面是个骨殖罐呢。”

    “说是个骨殖罐也没错。”谢蛤蟆缓缓地说道,“现在,那洞天釜里头怕是有不少死人。”

    PS:再次推一本书哈,弹壳最近好像被许多大佬误会了,以为弹壳也是大佬,来找弹壳推书。这次推的是另一位真大佬的书,大佬名为姬叉,江湖人称巴爷,大家伙应当都知道他,他这本新书如今风头很旺,牛逼的跟个火箭一样,确实写的很好——《这是我的星球》。

    大家可以轻移莲步去看看这本书,很好而且很骚,到时候你们看了他的书就会知道,弹壳是个多纯情的小伙子。

460.王冠蛇王(感谢大家支持哟)

    话音落下,谢蛤蟆从屋顶跳了下来,他推开一扇门走进草屋,看着里面墙壁说道:“无量天尊,果然没错!”

    “什么没错?”王七麟跟着往里看,这时候才注意到其实修有蛇窖的茅草屋墙壁上写着许多字。

    只是写的很浅,又不是中原字,所以他刚才没注意到。

    谢蛤蟆显然认识这些字,他对着墙壁念道:

    “体中漫蛇毒,药草能消除。心中生忿恚,比丘须调伏。共舍彼此岸,如蛇蜕旧皮。池中生莲华,子等潜入折。比丘须弃断,爱欲尽无余。共舍彼此岸,如蛇蜕旧皮……”

    他念了好一会,这像是一首古怪的佛偈。

    念完之后谢蛤蟆拉上房门又飞上了屋顶,而且他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洞天釜中,说道:“七爷、徐爷、阿黄,你们有所不知,那洞天福地养人养妖养神养鬼,洞天釜也有类似本领,只是没有那么强大罢了。”

    “它能养人,也能养鬼!”

    “按照老道的推断,这件事应当是这样,常家兄弟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憨二手中有洞天釜,他们两人修炼《比丘蛇经》遇上了麻烦,应当有什么东西要对付两人,于是他们便想要借助洞天釜来躲避。”

    “两人如今已经死亡,寻常人死后为鬼,修炼《蛇经》的人死后为阴灵,你猜测他在梦中遇到的是巨蟒是蛇灵,这猜测没错。”

    “这两兄弟想要以蛇灵之身躲入洞天釜中,以此来躲避佛家高僧的追杀。”

    王七麟茫然问道:“《比丘蛇经》?这又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他们修炼了这《蛇经》?”

    谢蛤蟆将烟囱中的绳子慢慢收了出来,最后绳子下半部竟然出现了许多黑肉块。

    风一吹有熏肉的香味传进他们鼻子中。

    徐大眼睛一亮:“嘿哟,道爷你鼻子够灵呀,这家里的熏肉藏得这么严实还是让你给发现了,怎么着,这个算咱听天监的战利品?”

    谢蛤蟆似笑非笑的一撇嘴看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是打算吃这肉吗?”

    徐大说道:“总不能浪费了吧?咱听天监的规矩,收获了吃的不必上缴,留下给弟兄们分着吃就行。”

    听天监的作风近乎于土匪,各级官员们钱财物资没少贪墨,朝廷对此不管不问。

    原因很简单,在听天监当差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裆上的,时时刻刻要与妖魔鬼怪交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有的死都死不顺畅。

    这样之所以源源不断有人愿意加入听天监,就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物质享受,若想行侠仗义、保护百姓,那何必要加入听天监?

    谢蛤蟆笑了起来,说道:“这些肉都是人肉,你确定你要留下吃?”

    徐大的脸色有些变了:“不是吧?道爷,这玩笑不能开呀。”

    谢蛤蟆将绳子一抛,一块块风干肉挂在了屋檐上。

    他淡淡的说道:“你仔细看看,这些东西像是什么?”

    徐大凑上去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王七麟也看出这些东西的真面貌了,一块块风干肉有胳膊有腿、有脑袋有身子——

    这赫然是一具具婴儿的尸首!

    谢蛤蟆说道:“《比丘蛇经》是天竺的一部功法,以养育蛇虫来修炼,一旦修成能御使天下大小蛇虫,非常厉害。”

    “不过这《蛇经》很难修炼,天竺一国修炼者众多,但多数仅仅能入门。听说天竺的集市上有许多人表演奏乐蛇舞,这些人就是修炼了《蛇经》。”

    “本来修炼《比丘蛇经》不是什么邪事,但在闹市之中修炼《蛇经》就不一样了,肯定是歪门邪道。”

    “为什么?”徐大问道。

    谢蛤蟆说道:“蛇喜欢什么样的环境?最讨厌什么东西?”

    徐大说道:“蛇喜欢温暖湿润的洞穴,蟒蛇尤其喜欢……”

    王七麟盯着他,总觉得这货嘴里说出的不是好话。

    但谢蛤蟆点头了。

    徐大又说道:“蛇讨厌什么?讨厌雄黄?”

    谢蛤蟆说道:“讨厌雄黄,更讨厌烟熏火烤!”

    “可是你们看这闹市之中多少灶台、多少烟囱?蛇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的习惯?而且这院子里头虽然修了蛇窖,可是旁边的屋子里也有灶台和烟囱,平日里常家兄弟肯定要开火做饭,这样岂不是会影响到蛇的正常生活?”

    “那么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压住烟熏火烤的气息,让蛇感觉不到这些气息,那自然就能自如生活了。”

    王七麟心头浮现出一个歹毒的法子,他问道:“不会吧?常家兄弟敢做这种事?”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他们胆大妄为,已经这么做了!”

    黄君子问道:“你们还能不能好了?别卖关子,直接说事!”

    王七麟说道:“我愿意说,你未必愿意听,天干之中,壬、癸属水;地支之中,子属水。所以论阴阳五行,天干之壬属阳之水,地支之子属阳之水,比例和好,在这种日子里出生的孩子是上水之命。”

    “玄术之中有一个歪门邪道,就是将有上水之命的婴儿制作成婴灵,这样的婴灵命格依然属水,但属的是阴之水,可以压住阳世间的烟火气……”

    听到这里黄君子已经面色惨淡:“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些全是上水之命的婴孩?”

    答案不言而喻。

    谢蛤蟆说道:“常家兄弟为了修炼《比丘蛇经》,竟然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恶事,肯定会有报应的。但他们两人很谨慎,不知道怎么提前有所发觉,并且恰好发现了憨二手中的洞天釜,于是想缠死憨二获取他的洞天釜……”

    王七麟听到这里摇头:“道爷,我觉得你推断的不对,不是他们发现了憨二手中有洞天釜,而是他们或许有本领,能在死后去寻找洞天釜。”

    黄君子小鸡啄米:“没错,憨二平日里虽然只要去外地就会带上这木头箱子,可是大家伙谁没有行李箱?我们压根不知道这箱子里藏着什么洞天釜,憨二也从来不提,所以你看,连我们都不知道洞天釜的存在,这两个混账兄弟怎么会知道?”

    谢蛤蟆抚须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心细如发,应当正是如此。”

    徐大叫道:“但大爷我就搞不懂了,修炼这《比丘蛇经》要作下这么大的孽,目的就是为了能控制蛇虫?这他娘的算什么玩意儿?他们想要去做鸭相公吗?否则干啥这么痴迷控制蛇?”

    谢蛤蟆说道:“徐爷,螣蛇也是蛇,蛟未成龙之前,也是蛇!”

    “甚至龙也是蛇!”

    徐大瞪大眼睛问道:“难道修炼这《比丘蛇经》大成之后还能控制的了龙不成?”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

    他面色变得肃然,双眼看向远处,老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

    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他不安的往事。

    院子里其他三人没有说话,只有八喵不知道从哪里又拖出一条蛇,那倒霉蛇本来挺蛮横的,可是冲着八喵吐了吐蛇信子之后老实了,一度身躯扭曲还装死。

    屋门打开,又有一条蛇出现了。

    这条蛇很漂亮,通体血红。

    它有王七麟手腕粗细,体长得有一丈,古怪的是它脑袋上长着几个竖起的鳞片,这些鳞片可以活动,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如同尖角,当它们展开的时候如同一顶王冠。

    王冠正中还有一朵肉冠。

    这条蛇出现后冲着八喵竖起了头吞吐舌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八喵,明显的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

    但它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是:“咕咕咕,咕咕咕。”

    八喵见此来了兴趣,它将玩弄的那条蛇一巴掌给拍了出去,那蛇装死一会爬一会、装死一会爬一会,胆颤心惊又争分夺秒的往蛇窖里钻。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鸡冠蛇?这常家兄弟好厉害,竟然能养出鸡冠蛇?”

    他一直以为鸡冠蛇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相传这种蛇通体血红,长有类似公鸡的肉冠,身长尺余,围可数寸,体色不一,可直立上身。

    该蛇剧毒无比,且攻击手段多样,牙齿剧毒、能喷毒液,甚至能放出毒雾。

    巫巫跟他说过这种传闻,说他们南荒很多山里多有瘴气,这瘴气就是山里雾气混合了鸡冠蛇吐出的毒雾而成。

    现在出现的这条蛇是不是鸡冠蛇不好说,毕竟王七麟没听说过鸡冠蛇还长了王冠也似的鳞片。

    但这条蛇肯定很厉害。

    厉害的生灵总是有共性的,这个共性就是勇于向强者发起挑战。

    八喵毫无疑问也是很厉害的,它看到这条蛇后立马拉开了拳架并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按照王七麟的理解,它这是在放嘲讽技能加做好战斗准备。

    怪蛇上身仰起、蜿蜒前行,它的脑袋不是毒蛇那种三角形,而是圆滚滚的颇为憨厚讨喜。

    可是看它那斑斓鳞片就知道这个形象是有欺骗性的,这是一条很毒的蛇。

    八喵并没有小看它,它也盯紧了这条毒蛇,准备全神贯注与它来一场大战。

    大战提前展开了。

    风乍起,吹动一片树叶落下。

    九六忽然冲毒蛇冲去,很彪悍的张开嘴要去咬毒蛇的脖子!

    毒蛇的突袭速度超出常人预料中的快,王七麟如今修为如此高深,可是却也只看到斑斓的色泽一闪,然后这毒蛇就把九六给缠起来了。

    同时黑影一闪,八喵窜了上去,用两只前爪使劲摁住毒蛇的脑袋防止它去咬九六。

    现场顿时尴尬了。

    九六被蛇给缠住了,所以它动弹不得。

    蛇的身子在缠着九六、脑袋被八喵摁住了,所以它也动弹不得。

    玄猫力气不是强项,八喵使出浑身力气也只摁住了蛇头,而一旦它控制不住蛇头那毒蛇回头就会去咬九六,所以它也动弹不得。

    还好它们这边还有四个人。

    王七麟一捏剑诀准备切掉这条蛇的脑袋,谢蛤蟆喝道:“七爷,不要!”

    “怎么了?”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说道:“这不是什么鸡冠蛇,这是一条蛇中异种,整个九州可能只有这样一条异种,莫要杀害它,这样的蛇恐怕已经有灵性了,杀了它是罪孽。”

    大蛇被八喵奋力摁在地上,张开嘴巴又发出‘咕咕咕’的叫声,翻愣着眼皮子像是在一个劲的瞅王七麟。

    王七麟将十咦唤入皮肤下,然后问这条大蛇道:“你瞅啥?”

    大蛇挤挤眼睛,冲他叫的更激烈了,但声音不再尖锐,而是缓和许多。

    十咦的能力再立奇功。

    谢蛤蟆沉吟着说道:“这条蛇显然是这里的王蛇,咱们来时听那个大嫂子说,自从常家兄弟死后,这房子周围便有蛇出没,可是却没有伤人的事出现。”

    “七爷你刚才看到了,这里蛇窖中还存活着许多蛇,很显然这些蛇已经从冬眠中醒来,却没有四处乱跑更没有出去伤人,这绝对是因为有东西在管着它们。”

    王七麟指着大蛇道:“是它在管着蛇群?”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应当是它的功劳,而且我们刚才进入这院子后,并没有蛇出来攻击我们,还是八喵抓了人家一条蛇后,这大蛇才出来要与八喵拼命。”

    黄君子说道:“这条蛇竟然还挺仗义的,本公子很欣赏它。”

    这蛇确实通灵了,听到他们的话放弃了抵抗,将缠在九六身上的身躯放开了。

    见此王七麟猜到了,这条蛇应当已经活了许多年岁了,所以才能修出灵性。

    而蛇虫这东西一旦修出灵性就有点仙味了,只要不作孽是不能杀死它们的,因为老天爷都愿意放它们一码,人怎么能为难它们?

    以前有个叫法海的和尚就为难过一只佛祖都放过的蜘蛛,结果这倒霉和尚就走火入魔了。

    还有一个叫法海的和尚为难过一条小白蛇,后来小白蛇变成大白蛇,带着一家三口跟他干。

    王七麟上去拎起八喵问大蛇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大蛇人立而起,与他对视,八喵在王七麟手里张开双爪做出张牙舞爪的架势:你别靠近,你敢靠近喵爷挠你。

    王七麟伸手像摸一摸蛇头,但碰到它身躯后,只感觉触手冰冷、鳞片粗糙,没有撸狗和撸猫舒服,于是他放弃了搓蛇头的打算。

    他改成对徐大说道:“徐爷,你那双手天天摸蛇,肯定对于撸蛇这种事有经验,你过来撸一下它。”

    徐大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问道:“干啥?”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王七麟说道:“向它表达咱们的善意呀。”

    徐大犹豫了一下,说道:“大爷不是怂了,而是大爷平日里摸的都是蟒蛇,这样的毒蛇,大爷不是很有经验,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谢蛤蟆凌空掠下,伸手在怪蛇面前晃了晃,说道:“无量天尊,老道明白你的心意,你想要我们将困在这里头的蛇,都给带出去,是么?”

    怪蛇吞吐舌头发出独特的声音:“咕咕,咕咕咕。”

    谢蛤蟆道:“放心好了,老道士会将所有蛇都送去野外的,你要去哪里?不如跟随老道如何?老道带你修炼。”

    怪蛇绕着他游动了两圈,顺着他的腿钻进了他的道袍里。

    黄君子下意识叫道:“这怪东西要去哪里?道爷你小心裤裆!”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它藏在了老道的道袍里而已,不用大惊小怪,这蛇可是蛇中异种,懂人言、通人性、有智慧,与玄猫天狗一样都是得天地造化的生灵,你们三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不知道收留下它!”

    王七麟摇头道:“我有八喵了,八喵跟蛇不对付。”

    徐大认可的点头:“对,男不养猫,女不养狗。”

    王七麟问他道:“那你为啥不养这条蛇?”

    徐大叹气道:“一山不容二虎呀,七爷,一个男人怎么能养两条大蛇?”

    黄君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问王七麟道:“阿大今天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王七麟说道:“你别管他,你要做一个正直纯洁的好青年,所以少听徐爷的话,也少与交流。”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曾经他何尝不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如同一块美玉的好青年?结果老天爷让他认识了徐大这块料。

    近朱者赤,近徐大者骚,古人诚不欺我!

    谢蛤蟆说道:“事情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了,咱们想办法将缠着憨二的蛇灵找出来,然后将它们给除掉即可。至于这里的蛇,嗯,咱们得想个办法将它们带出去。”

    王七麟说道:“它们为什么不自己离开?你那条王冠蛇有智慧,它可以等到晚上带着蛇群悄悄跑路呀。”

    长安城中水沟无数,长安城下水道也多,蛇群只要进入水道中,那逃离出城还不简单?

    谢蛤蟆说道:“这些房屋里头有《比丘蛇经》,蛇畏《蛇经》如人畏鬼。”

    他甩袖飞开厢房木门,纵身而入再甩袖子,墙上的字迹哗啦啦掉落。

    黄君子看的一愣一愣的:“阿七,蛤蟆爷这么厉害的吗?”

    王七麟指了指他说道:“老厉害了,天下第一高手!”

    黄君子顿时嗤之以鼻。

    将这么多蛇运出长安城还是挺费劲的,王七麟只好联系京兆府,让他们找了大棚车,开了出城令,这才将满满当当一车蛇给运出去。

    群蛇纠缠在一起,这场景多少有些惊世骇俗,王七麟看了一眼后望而生畏。

    最可怜的是守城兵将,他们看到牲口车捂得严严实实,按照规矩必须得开车查验,于是当车门打开后,那虎虎生威的将领顿时萎靡了。

    一张黑脸膛顿时变成小白脸。

    该走动的不走西,最终水蛇走水道,旱蛇钻旱道,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王冠蛇跟随了谢蛤蟆。

    徐大琢磨了一下,最终跟谢蛤蟆谈了谈,接受了这条王冠蛇,决定亲自收养这条蛇。

    大蛇盘起来很巨大,徐大让它盘在了腰上,这样他腰腹间看起来就比较臃肿了。

    他们回到市场,一行人顿时发现徐大腰肢臃肿这回事,纷纷问他怎么了。

    徐大叹气说道:“大爷有一条大蛇,没地方可以放呀,只好把它缠在腰上。”

    一行汉子顿时笑了:“徐爷真会吹牛。”

    徐大较真了,指着说话的汉子道:“你过来,大爷给你看看。”

    这汉子变了脸色,连连摆手:“我我不看,徐爷放过我,我不看这玩意儿。”

    其他汉子嘀咕‘徐爷够豪放’、‘原来徐爷喜欢爷们’,然后用眼神瞄王七麟。

    王七麟恼了,抓了一个人过来摁住他脖子让他看。

    徐大拉开衣襟,这汉子吓得惨叫一声:“好大的蛇!”

461.那是一条龙

    徐大腰上盘着一条大蛇在四处耀武扬威,谢蛤蟆看众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便悄悄将王七麟拉到了一边。

    王七麟立马意识到,有事!

    谢蛤蟆小声说道:“无量天尊,先前老道在那蛇宅子里头的话是编的!”

    “全是编的?”王七麟傻眼了。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不,并非都是编的,有一部分是编的,关于常家兄弟的话是编的。”

    他用眼神示意黄君子,“刚才他在,老道有些话不能实说。”

    “常家兄弟确实是死了,前两天夜里,他们遇到的正是常家兄弟的鬼魂,这俩兄弟没有化作蛇灵,也没有纠缠憨二。”

    “老道推测不错的话,他们俩是在卖蛇羹蛇肉的时候死掉的,所以前两天是他们俩的回魂夜,他们下意识的去走了临死前的一段路,与黄君子这些人发生了交集。”

    王七麟点点头道:“根据我在天听寺查到的信息看,他们确实死了十天左右,算算时间,那前两天算是他们回魂夜。”

    谢蛤蟆说道:“不错,这两人罪大恶极,他们懂一些奸邪方术但并不懂《蛇经》,两人修炼《比丘蛇经》竟然还敢杀蛇且卖蛇赚钱,这肯定会遭到惩治,而且正是被王冠蛇所杀死。”

    “这种人怎么可能逃脱阴差抓捕、留在阳世逍遥法外?再说这是哪里?长安城!王朝都城!这里龙气冲霄,即使两人化作鬼逃脱了阴间制裁,又岂能在王朝之中肆虐?它们若敢在城中作祟,肯定会被龙气给冲散的!”

    “所以老道说他们俩化为蛇灵缠住憨二,是在糊弄黄君子,实际上缠住憨二的不是蛇灵!”

    王七麟问道:“那是什么?为什么要糊弄黄君子?”

    谢蛤蟆轻声说道:“缠住憨二的,是一条龙影!”

    王七麟眼睛瞪大了。

    谢蛤蟆确认的点头:“对,缠住他的是一条龙之影,只是龙影模糊,被憨二误以为是大蛇了!”

    他继续说道:“憨二身上确实有秘密,他家世不普通,等他醒来问问就知道了,告诉黄君子,让他们准备一下,他们要想保住憨二的命和洞天釜,那就得赶紧离开长安城了。”

    看看天色,他去给憨二揉了揉脖后,憨二慢慢的醒了过来。

    他迷茫的问道:“我好像被人打了?”

    众人看向谢蛤蟆,谢蛤蟆面色如常:“无量天尊,一点没错,刚才有人来闹事,抽冷子把你给打晕了。好了这件事结束了,老道问你点事,你一定如实回答。”

    憨二愤怒起身:“谁来闹事?谁敢来咱摊子上闹事?”

    谢蛤蟆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道要问你一件事,你需如实回答!”

    憨二叫道:“你先告诉我,是谁来闹事?”

    谢蛤蟆无奈的闭上眼睛,这是个轴人啊!

    黄君子说道:“是管市场的人,他们说我们不交市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先回答蛤蟆爷的话。”

    憨二愤愤的说道:“原来是朝廷的狗官!哎,一群狗官,有的狗官拿我们的烤肉不给钱,有的狗官却来找我们要钱,百姓苦……”

    陆师赶忙捂他的嘴巴,然后疯狂暗示:这里还有狗官在呢!

    王七麟看向徐大说道:“他说的是咱们,对吧?”

    徐大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吧?咱没拿他烤肉,咱拿的都是烤羊腰子和烤羊腿。”

    “那给钱了吗?”

    “他们还欠咱们的钱,咱给什么钱?他们的启动资金还上了吗?”

    王七麟一想还真是这样,他对黄君子说道:“你平时最好管管你的手下,他刚才污蔑我们朝廷命官。”

    黄君子听到了两人对话,他抹了抹额头说道:“我这兄弟脑袋瓜有点问题,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而且他没说你们,他说的不是你们。”

    启动资金他一直没有还上,这导致他面对王七麟和徐大的白吃白喝一直没有底气去应付。

    谢蛤蟆喝道:“好了,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无量天尊!老道士问你,你从小到大,家里是不是总是搬迁?”

    憨二愣了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蛤蟆又问道:“你仔细想想,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

    憨二琢磨了一下说道:“有什么反常的事?没有反常的事。”

    谢蛤蟆叹气道:“仔细想想,比如你想一想,你们家频繁搬家,每到一个地方,你家里人是不是不让你在当地结交朋友?总是让你独处?”

    憨二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问着问着他高兴起来:“啊,你是不是我们熟人?咱们做过同乡吗?”

    谢蛤蟆闭上眼睛仰头做出一个便秘多日的表情。

    他握了握拳头说道:“你不是说你们家没有反常吗?你看,你们家频繁搬家、不让在当地结交朋友,这不都是反常吗?”

    憨二点点头道:“对呀。”

    谢蛤蟆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憨二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你这不是都知道吗?”

    谢蛤蟆怔住了,他扭头对黄君子一行说道:“你们平时跟这么个人在一起,也真够不容易的。”

    一行人急忙点头,陆师露出个哭一样的表情。

    委屈,心酸,绝望。

    徐大道:“这货比沉一还傻呀。”

    谢蛤蟆又问憨二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家里的墙壁有没有问题?”

    憨二歪头想了想,忽然露出个兴奋表情:“有有有,我家可是个大门大户,我家的墙壁都贴着白瓷,可好看了,连苍蝇在上面都站不住!”

    谢蛤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你想保住你祖传的宝贝,那就赶紧离开长安府吧。”

    憨二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你现在不是只要一闭眼就会睡着、一睡着就会被一条大蟒蛇给缠住吗?只要你离开长安府就没事了。”

    憨二挠挠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长安府呀。”

    “那你就把箱子里的东西交给我们。”谢蛤蟆淡淡的说道。

    憨二立马抱住木箱子说道:“这绝对不行,我爹说这是我们家的宝贝,即使我丢了这宝贝都不能丢了。”

    谢蛤蟆道:“那你就赶紧离开长安府。”

    憨二又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长安府呀。”

    谢蛤蟆捂着胸口闭上眼睛一个劲的念:“无量救苦太乙天尊!无量救苦太乙天尊!不行了,草他娘的,压不住了!”

    黄君子是个明白人,他只是为人天真罢了,所以听懂谢蛤蟆的话后他担心的问道:“蛤蟆爷,你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吗?就两个蛇灵缠着我这弟兄而已,你解决不了它们吗?”

    他又看向王七麟:“你们连蛇灵都解决不了?可你们连白虎都杀得了!蛇灵还能比白虎更厉害?”

    王七麟含糊的说道:“这不是比白虎更厉害的问题,这是一个、一个别的问题。”

    徐大不知道憨二梦中碰到的是一条龙,他一拍胸口豪气万丈的说道:“别怕,大爷在这里呢……”

    王七麟急忙给他递了个眼色。

    于是徐大改口道:“大爷在这里呢,不过大爷也不好使!”

    谢蛤蟆对黄君子说道:“长安府不是久留之地,你们最好快点离开,否则会出问题。”

    黄君子道:“蛤蟆爷请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本公子怎么做决定?”

    他指向众人,又指向烧烤摊子:“我们家大业大,在长安府刚置办下家伙事准备大干一场,然后你说要我们离开,我们就得离开?”

    谢蛤蟆将他拉走,说道:“你们若是不走,那朝廷会来对付你们的,一切根源就是憨二的箱子,你已经清楚里面有什么,里面东西快要吸引到朝廷的注意力了。”

    黄君子心里毛了:“不至于吧?不是两个蛇灵吗?”

    谢蛤蟆摇摇头道:“两个蛇灵不算什么,它们很好解决,可是它们的出现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憨二的洞天釜已经被外界察觉了,先有蛇灵后有其他妖魔鬼怪,最终朝廷也会发现它的存在。”

    黄君子为难的问道:“没有解决办法吗?”

    “有,将这洞天釜给我们。”

    “告辞!”

    他去喊上一行人,要求收拾家伙事赶紧出城。

    众人唉声叹气,有人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喃喃说道:“多好的买卖,就这么放弃了。”

    憨二涨红脸叫道:“为啥要走?为啥要走?不就是梦里会有一条大蟒蛇吗?我不怕它,让它来好了!”

    黄君子拍拍他肩膀道:“你不怕,本公子怕,这长安府本来就不是咱的久留之地,走吧。”

    憨二怒道:“公子你这是胡说,你们都想留在这里,在这里又能赚钱又有许多好吃的好喝的,陆师他们说这里勾栏院中的姑娘都要比别处更美三分……”

    徐大看向陆师,满脸鄙夷:“呵,好色之徒!”

    陆师的脸色也涨红了,他说道:“我没说,你胡说,别乱扯!”

    他又对徐大怒道:“徐爷你有脸这么说我吗?你说我是好色之徒?你呢?”

    徐大傲然道:“大爷如今有了心上人,绝不会再去那些烟花之地!以前大爷那是放荡不羁,没办法,老话说的好,不在放荡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大爷可不想变态!”

    “但大爷现在改了,大爷已经有心上人了,找到了要互相陪伴一生的女人,那以后为人绝对会改变,决不去拈花惹草!”

    谢蛤蟆抚须微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

    王七麟也点头道:“放下淫枪,立地成君子。”

    有人指着憨二说道:“咱们不是在讨论我家二的事吗?你们怎么又讨论起女人来了?”

    几个人心虚的对视一眼,是啊,为什么话题忽然变成了美色?难道咱们都是耂渋赑?

    憨二最终咬咬牙,他举起箱子说道:“大不了把这东西交给阿七他们!”

    黄君子一把摁住箱子厉声道:“这是你的传家宝,你爹让你保护好,你就得给本公子保护好了!行了,都不要废话,推上车子,撤!”

    他又向众人说道:“诸位弟兄无需遗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有这一收烤羊肉的本领去哪里赚不到钱?反正咱又不是靠门店做买卖,咱有烧烤车,天下之大,任我横行!”

    众人被他说的意气风发了。

    黄君子说道:“长安城很大,人很多,可是天下更大、人更多,咱只看到了长安城的飞檐斗拱,但天下还有西域的妖娆多姿、江南的小桥流水、东海的波澜壮阔、塞北的风沙如雪,男子汉大丈夫固守一地有什么意思?去走遍大江南北,那才叫爽快!”

    “不错。”陆师真臂高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众多汉子跟着激动的吼叫起来。

    有行人经过,诧异的看着他们说道:“一群卖烤肉的做个生意而已,怎么弄的跟要起义了似的?”

    王七麟也很诧异的看向这个行人:你眼光还挺好。

    黄君子一行离开,徐大还在满头雾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最后说道:“憨二的家庭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御使洞天釜的怎么会是普通人?”

    “他们遇到常家兄弟的鬼魂应当是巧合,憨二与他们进行接触的时候应当也巧合的带着洞天釜,他身上缠上了阴气,洞天釜有所反应,所以被长安府中的真龙给察觉到了。”

    说到这里他咂了咂嘴:“洞天釜是好东西呀,连真龙都想得到它。”

    王七麟问道:“那真龙为什么不去出手抢夺?”

    谢蛤蟆笑道:“七爷,洞天釜那样的宝贝,你想不想得到?”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略想。”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抢夺?”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点了点头。

    谢蛤蟆看向黄君子一行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悠然的神色:“洞天釜这法宝是好东西,可是拥有好东西未必就是好事。”

    “憨二一家为什么频频搬家?他的家人为何从不许他结交朋友?”

    王七麟说道:“因为他们住的就是洞天釜,常在一个地方居住会暴露行踪?”

    谢蛤蟆道:“或许会被妖魔鬼怪和修士们有所发现的几率很小,可是他们家里不敢冒险啊,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就要被杀死夺走法宝。”

    “还有憨二为什么会有些痴傻?他的家人住在洞天釜中是有原因的,除了他和他爹,其他亲人应该都是鬼,憨二从小与鬼在一起,魂魄难免受损,所以才会头脑混乱、变得痴傻。”

    “所谓憨二者,不正是憨儿吗?”

    黄君子一行人推着车子离开,三人一起转身走向招待寺。

    到了招待寺门口,突然有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王七麟下意识做好动手准备,结果看到一张熟悉面孔:孙元气!

    孙元气看到他后颇为激动,双手抱拳后拳头微微颤抖:“在下拜见王大人。”

    王七麟点点头:“孙排头你好,有什么事吗?”

    他是明知故问,现在大威排帮经历大地震,以前的核心遭到清洗,孙元气被留下用来暂时代管排帮以维持帮派的正常运输工作。

    但孙元气应当误会了这结果,以为是他主导了抓捕徐裝等核心人物的工作,这是来找他拜码头了。

    果然,孙元气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在下以往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王大人乃是如此才俊,过去若有得罪,还请大人能原谅一二。”

    王七麟笑道:“孙排头客气了,本官算什么才俊?只是听天监一名小小的铜尉罢了,至于你口中的得罪?这本官就不懂了,你非但没有得罪本官,反而还请本官吃过开凌梭,这是本官欠你人情吧?”

    孙元气急忙赔笑:“不敢不敢,大人客气,实在客气,这样,你看天色已晚,今晚在下宴请王大人去吃一顿便饭如何?在下在飞仙阁准备了薄酒和美人……”

    他看了眼徐大又补充一句:“还准备了一名小郎君,很辣。”

    徐大莫名其妙,这是个傻子吗?说话怎么乱七八糟、让人不能理解?

    王七麟婉拒了:“孙排头客气,你们大威排帮今日应当发生许多事,你手头上也有许多事,不如先去忙,等你将排帮的工作捋顺了,我们到时候再把酒言欢,如何?”

    孙元气推辞一番,王七麟拒绝的很坚定。

    他不知道这货有没有牵连到刑天祭的罪刑中,也不知道他与祯王私下里是不是有关系,所以还是避讳一些为好。

    孙元气可能以为听天监和朝廷放过他一马,让他来掌控大威排帮,但王七麟知道真相:朝廷只是需要有人暂时稳住大威排帮继续维持漕运工作的正常而已。

    若孙元气牵连进刑天祭与祯王事宜中,他最终逃不脱牢狱之灾。

    故而王七麟不想与他之间有什么联系。

    丑人才想四处占便宜,而真的帅哥从不立危墙之下。

    不过办了大威排帮,对于王七麟手头上的工作帮助不大。

    他的首要任务是查出俞大荣被害真相!

    这事摆明与祯王有关,可是祯王身份独特,太狩皇帝明显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祯王动手。

    天下藩王可不止一个祯王,太狩皇帝一旦动了祯王,容易引起其他藩王的异动。

    历朝历代,藩王们最怕的都是削藩,为此他们可能会造反!

    王七麟回到房间与谢蛤蟆、徐大商量这件事:“俞大荣被害一案,咱们实在缺乏线索,所以这事很不好办。但我思前想后,想到一个人有些可疑。”

    “李瑁?”徐大下意识问道。

    王七麟看向他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李瑁?”

    徐大说道:“这混账总是针对你,这肯定有原因的吧?”

    王七麟摇头道:“我被李瑁针对是跟着你和你的朋友倒霉了,要是让我怀疑,我怀疑的是……”

    他伸手往楼下指了指。

    湘郡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丰指北。

    他当时追击刺客追的很紧,刺客明明从丰指北房间逃脱,可是对方却说自己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并且还把追击路上的他给拦住了。

    这件事或许丰指北不是主谋,但一定相关!

    王七麟目光炯炯的看向徐大,说道:“我有预感,咱们从丰指北身上下手,应当会有收获。”

    徐大拉了拉衣裳露出一丝假笑:“七爷你的预感向来没问题,大爷赞成你的看法,可你看大爷这目光怎么有点让人害怕呢?你是不是在算计大爷?”

    王七麟皱眉道:“徐爷,你这么说可就伤咱的感情了!我能算计你吗?”

    徐大耐心的等待他下半句。

    果然,王七麟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件事上要徐爷你出马呀。”

    徐大警惕的问道:“你让我出马干嘛?”

    王七麟说道:“丰指北有一个跟你相同的爱好!”

    “读书?”徐大问道。

    王七麟笑了,谢蛤蟆笑了,八喵和九六也笑了。

    房间里的氛围不是一般的快活。

462.二代们的宴会(求推荐票噻)

    徐大的好日子到来了。

    丰指北喜欢嫖娼。

    于是王七麟让徐大从这一点上去接近他,嫖资走听天监官方账户。

    但公家的钱不能白花,他希望徐大能与丰指北成为人生四大铁中:先一起嫖过娼,再一起亮过枪,然后一起同过床,最终一起分过赃。

    这样只要丰指北身上有关于赃案的信息,王七麟就能推进案情。

    他想要一心一意的破案,可是现实总是难以让人如意。

    徐大得知他的意思后毛了:“这活你爱找谁干找是干,反正大爷不干!大爷刚跟你们说了,以后不会再拈花惹草……”

    “你去了让他嫖就得了,你别嫖呀。”王七麟说道,“主要是咱这里能办这事的除了你没有其他合适人选了。”

    满屋子人,徐大看向沉一,沉一摇头道:“阿弥陀佛,喷僧再也不去勾栏院了,那里女人的嘴巴会喷火。”

    他看向马明,马明说道:“徐爷,我答应过木兮的,而且我背上有个佛,他不让我去。”

    向培虎冷冷的说道:“别看我,我怕到时候在那里制造出血案。”

    白猿公积极的挺起了胸膛。

    王七麟友情提示他:“人家不招待猴子。”

    白猿公不甘的问道:“加钱呢?”

    王七麟说道:“你有钱可以加吗?”

    白猿公叫道:“不是公家出钱吗?”

    王七麟解释道:“额外加的钱得自己出。”

    白猿公咬咬牙说道:“那我再欠你几个钱?”

    沈三把他拖走了:“老猿,你是准备把你孙子也卖给七爷吗?”

    徐大看向舒宇。

    舒宇一脸的性冷淡:“我不喜欢女人。”

    满屋子大汉开始提臀,满脸震惊。

    舒宇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说道:“也不喜欢男人!”

    八喵和九六顿时依偎在一起:夭寿啦!

    舒宇怒道:“我喜欢的是刀!”

    徐大没办法,最终只能自己出马跑去勾搭丰指北。

    王七麟以为自己空闲下来,结果几日后也有人上门来勾搭他了。

    来人身份一亮,招待寺里头钻出来几十个官员点头哈腰去打招呼:

    “世子您来啦?”

    世子来了。

    桓王世子刘稳终于来到长安城。

    他倒是给王七麟面子,进城拜见过太狩皇帝和太后等一干皇亲国戚之后,接着来到招待寺找王七麟。

    王七麟本来要帮助徐大去查金发巾帼洛水身上背负的诅咒,可是百川门生意很忙,特别是大威排帮动荡,许多商家把买卖转移到了百川门身上,他们生意更忙了。

    于是尽管洛水才跟随船队完成了一趟生意,可是接着又出行了,这样他们上门也没意义,王七麟只能待在招待寺里思考案情。

    这样世子上门,正好把他给堵住了。

    他当时听到喧哗声后推开窗户往外看,看到这生着一双狐媚眼的俏世子出现,心里下意识的出现不妙的感觉。

    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

    他总觉得这世子对自己不怀好意,总想干掉自己然后去娶绥绥。

    这种敌意来自于当初他与绥绥第一次约会回城的时候,当时有人设计了绥绥,用烧祝馀来吸引她拉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因此而被世子看到了她的样子。

    背后的黑手没有露面,但王七麟知道警惕世子这把刀就对了。

    很可惜,世子就是来找他。

    今天刘稳穿的比在上原府时候还要骚,那一身大红衣裳如同火焰,将他小纤腰束的很紧,宽敞的衣袖如同鸟翼,背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庞大凤鸟。

    凤鸟展开的双翼,正是衣裳的袖子。

    招待寺东堂住的都是高官,刘稳客气的点头相见,然后来到王七麟门口敲了敲门:“王大人,故人求见。”

    王七麟胡乱撕扯了一下衣裳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他揉着眼睛拉开门问道:“谁呀?”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拉开的胸膛有不规矩的目光在放肆的游荡。

    他急忙放下手向前看去,看到刘稳微微一笑:“王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们如今又在长安相遇,幸甚幸甚。”

    王七麟假装惊喜的叫道:“世子大人?您来了?快快快,快请进,徐爷,看茶!”

    沉一从门口探出头说道:“二喷子昨晚出去一直没回来。”

    八喵用尾巴卷起小茶壶充当了侍女的角色。

    刘稳到来后说的都是不咸不淡的话,无非是聊聊上原府的风俗、长安城的繁华。

    喝了几杯茶、聊了一会天,他抛出一个话题:“得知本世子来到长安城,一些旧时伙伴无论如何要为我接风洗尘,王大人一起来吧。”

    王七麟有心拒绝,便说道:“多谢世子好意,但是……”

    刘稳微微笑道:“本世子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八喵歪头看他。

    这骚包有点欠捶哦。

    王七麟也微微笑,说道:“实在是让世子失望了,本官身负圣上钦点的重案,时间紧迫,恐怕无暇去赴宴呀。”

    刘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王大人以为在京城破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缜密的思维?是敏锐的洞察力?是下苦功夫的调查?”

    他说着摇头:“不对,是人脉,你在京城没有人脉,那任何大事都是寸步难行。”

    “今夜给本世子接风洗尘的人乃是长安城内青年俊杰,出身非富即贵,王大人若能与他们打上交代,那你一定能得到许多意料之外的消息。”

    这点王七麟相信,他快速的想了想,便对刘稳道谢。

    刘稳起身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王七麟诧异:“现在不过是刚到申时,然后就要去参加晚宴吗?”

    刘稳莞尔一笑,眉眼低垂、红唇微挑,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傻瓜,你不会以为本世子穿这身衣服去赴宴吧?你也不会以为你就这身打扮跟随本世子去赴宴吧?跟本世子走,我们都需要好好装扮一番才行。”

    王七麟听着他的话,头皮有点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看这世子的相貌气质,他会不会误会了对方的情爱取向?

    一直以来他以为世子是对绥绥感兴趣,如果不是呢?

    他想到当日自己与绥绥从约会的山下归城,经过路口茶肆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了刘稳一行人,当时确实是绥绥拉开窗帘后,刘稳突然站了起来。

    可是他是被绥绥吸引站起来的吗?会不会是绥绥的惊世容颜令茶肆里的客人吃惊,这刘稳跟随客人目光看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所以才站起来的?

    王七麟觉得这猜测有点骚情,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古人云,男在外,慎自保。

    因为女孩子在外丢的只是贞操,男孩子却可能会丢掉健康!

    参加官二代、富二代们的宴会自然不方便带猫带狗,王七麟让刘稳稍等,他将九六留在房间里,它不会孤单,徐大去勾栏院不能带真蛇,王冠蛇现在也被留在他房间里。

    他带上了八喵,这样万一他在宴会上被灌多了酒,那会不会被人捡尸可就全靠八喵了。

    结果出门见到刘稳,刘稳委婉的表示这场合带宠物不合适,王七麟只好把八喵留下了。

    他心里有点虚,这样今晚他要是被人捡了尸可就没人能救了。

    桓王在京城有自己的宫殿,刘稳带王七麟回宫后直接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妇人,这些人拎着尺子、绫罗绸缎就来了,先麻利的给他量尺寸,然后开始飞针走线。

    还有妇人给他化妆,又是修眉又是剃须,还给他做了个鬓角,脸上更是上了不少脂粉。

    王七麟惊呆了。

    一身衣裳做好,竟是一件宽大的华服,主色玄黑,两袖和衣襟有淡金边。

    金黄乃是皇家配色,但太祖皇帝仁慈宽厚,只取大金色为皇家所用,寻常人家也可以用淡金色和各种黄色来点缀衣衫,但为了为此皇家威严,他也规定百姓不准穿全黄色的衣衫。

    有侍女帮他换上衣服,又给他拿来鞋子,这是一双镶嵌珍珠的丝履,穿在脚上软踏踏的,王七麟一点不喜欢。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点缀的花姑娘。

    刘稳走来看他的装扮,然后满意的点头:“不错,王大人果然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可惜你头发很短,否则配上一顶玉冠,那今夜你足以与怀瑾握瑜朱家兄弟争辉。”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怀瑾握瑜朱家兄弟?这说的应当是醇儒朱家这一辈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朱怀瑾和朱握瑜吧?

    他们出门有车辇相送,护卫是王七麟的老熟人,世子的什么不离卫首座。

    两人相遇,对视一眼。

    纷纷给彼此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七麟对于这不离卫也有个预感,两人以后会有一场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希望两人如果必须死一人,那死的是不离卫首座。

    刘稳对这位首座很是信任和尊敬,他称呼老人为郎先生,他的车辇就是老人在负责。

    接风洗尘宴席也在一座宫殿中,尽管太祖皇帝在主持长安城妇建时候大量削减了宫殿以将土地还归民用,可是城里的宫殿还是多。

    这座宫殿属于国子监,刘稳站在门口看向大大的牌匾忍不住叹了口气:“时间好快,本世子离开这里都已经有五年之久。”

    牌匾上国子监三字写的含蓄而气力十足,王七麟凝视这三个字,依稀看到有一团色白柔和的气息在顺着笔画流淌,如同江河的流水。

    看起来柔弱无力,可是水滴石穿、无可断流,它的柔弱背后是万物不可比的韧性。

    这样他便下意识的赞叹道:“好字!”

    刘稳扫了王七麟一眼说道:“王大人也喜欢练字?”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活到老学到老,偶尔也会写几个字陶冶一下情操,不过都是瞎写,哈哈,瞎写。”

    此时国子监已经放学,里面没有多少学子,但暗处人影憧憧。

    今晚参加宴席的可都是京城大族的新血,不容一丝闪失。

    有人负手站在门内仰头看天上云彩,刘稳看到他后笑道:“云志兄,你可真是不负名讳,任何时候都不忘关心云上壮志。”

    青年听到声音扭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阿固,一别五年,我们终于又再次相见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实在是不容易,我以为你忘记我的相貌了呢。”

    刘稳捏捏他的肩膀笑道:“还真是差点没认出来,云志兄你这几年变化很大,嗯,本来只是有点帅,如今是帅的惊天动地啦。”

    云志当胸捶了他一记后对跟在他身后的郎先生笑了笑,很客气的称呼道:“军伯,好久不见。”

    郎先生冲他拱手,但不苟言笑。

    云志又好奇的看向王七麟,接着便喝彩一声:“这位是——好俊的人采!”

    刘稳说道:“这位是听天监的后起之秀王七麟,你记住这名字,他以后一定会在我大汉朝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又对王七麟介绍云志:“这是当今丞相郎之桓的家中长孙郎云从,丞相大人打个喷嚏这长安府要抖三抖,这位丞相长孙打个喷嚏,咱们丞相大人可就要抖三抖了。”

    郎云从露出嗔怒之色:“莫要开这样的玩笑,阿固,我爷爷若是知道你这么说,他回去一定会禁我的足——嗯,至少三天!”

    刘稳仰头大笑,他问道:“其他人呢?”

    郎云从无奈的说道:“你说呢?孔大儒在教学授课呢。”

    刘稳又大笑。

    郎云从带路,他们一起走向宫殿西方一座大屋子,隔着几十步远王七麟就听到一个朗诵似的声音:

    “……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何晏在《道论》中说,‘有之为有,待无以生;事而为事,由无以成’……”

    刘稳听到这声音后哈哈大笑,他问王七麟道:“听说王大人在乡村长大后来加入听天监,并没有怎么念过书,那想必没有见过士子清谈吧?”

    王七麟摇头。

    刘稳说道:“那你今天可以看到了,待会别笑掉大牙。”

    清谈这种事王七麟听说过,很多人知道魏晋遗风和魏晋清谈,其实这事传承自大汉朝。

    汉代没有科举,选官任人的方式主要是察举和征辟。

    地方官在自己的辖区里选拔人才,推荐给上级行政单位或者直接推荐给中央,这叫察举;地方政府和中央觉得被推荐的人选不错,给被推荐者下达征调令,这叫征辟。

    察举和征辟的基础,就是清议。

    什么是清议呢?这指的是汉代各级政府选官任人采取的一种考核标准。

    通俗地说,就是你的交际圈对你的社会评价,社会评价越好、参与评价的人数越多,地方官推荐你去做官的概率就越大。

    这个交际圈不仅局限于贵族和豪门,寻常百姓也有机会参与清议。

    举个例子来说,王七麟家乡牌坊乡的谁想做官,那他平时就得给自己树立良好形象:

    首先是读书,甭管有没有条件,去找私塾先生找秀才找乡里村外识字的人,去找他们学习、去互相探讨学问,先让这些人知道他是个好学的人。

    其次是名声,乡里要是有恶霸就得去打恶霸,没有恶霸就找个人当恶霸去打恶霸,有穷人就要去接济穷人,没有穷人——这是不可能的。

    这样做好事多了,名声就传出去了,毕竟这年代没人写日记,老百姓都喜欢唠嗑和八卦。

    有文化有名声了,还要忠君爱国,要在家里供奉先祖或者开国大将和高官的牌位,初一十五要上香,家里有客人的时候要谈谈对他们的敬仰。

    这样学问、名声、爱国心都有了,如果朝廷在当地缺乏人才要招募官员,基本上就会考虑一下了。

    到时候朝廷会派人来乡里村外的打听百姓和当地族老、尊长们对这人的评价,看看他传出去的名声是不是真的,到时候的评价就是清议。

    从隋唐时代,朝廷大开恩科选拔人才,出了许多有才无德的贪官污吏。太祖皇帝建立新汉后别出心裁,就启用了科举与清议并行的官员选用法子。

    也就是说,并非是考出功名就一定能做官,朝廷还会去清议考生,一旦考生清议不过关,那也不会被选用为官员。

    科举加清议来给朝廷选拔官吏,这是本朝的一大特色,确实挺有用处,起码各地百姓反应来看,本朝的贪官污吏不是那么多。

    王七麟进听天监也是经历过清议的,吉祥县听天监派人去他们乡里打听过他这个人,然后乡里村里的反应是这孩子有毛病,从小胡言乱语,动不动就跟鬼附身一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他通过了清议。

    因为听天监就需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正常人谁进听天监?听天监也不收正常人。

    大屋门口大开,春寒料峭,但走到门口有混合着檀香的热气往外涌。

    屋子墙壁四周立着许多香炉,炉子焚烧的旺盛,火势熊熊,给开阔庞大的房屋提供了滔滔不绝的热量。

    有体态娇柔的侍女站在香炉旁,慢慢挥动轻罗小扇将热气给吹到房间内部。

    也有侍女提着篮子,篮子里是一些香片,她们隔一段时间将香片放入香炉中,这样热气凶猛,香气则是淡而不散。

    王七麟看的目瞪口呆,这些世家子还真会享受。

    这生活也真是奢侈!

    想着去年冬天大雪冻死在上原府的那些老百姓,他心里无端的冒出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历朝历代,不外如是。

    大殿里头分散着一些士子,个个神采飞扬、都是情绪昂扬。

    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站在正中轻轻舞动一支拂尘,这拂尘毛发纤细柔软,雪白光滑,他身边立着一台宫灯,其中灯火闪耀,这拂尘发出异样的晶莹之色。

    王七麟的目光顿时被这拂尘给吸引住了,郎云从轻声笑道:“那是雪麈尾,乃是孔家子弟可以出院行走天下的凭证。”

    雪麈也是一种奇兽,它们形如大鹿,通体雪白,能踏雪如风,常常生活在雪山之中,想要捕捉这样的野兽获得它们的尾巴可不是容易事。

    一个士子起身朗声笑道:“孔家出大儒,可你孔连玉先生一问三不知,这叫什么大儒?以后难道我们把你叫不知大儒?”

    孔连玉一甩雪麈尾潇洒的说道:“鄙人并非问而不知,而是所学为治国平天下之策,你们这些人不理解鄙人所学,如何能做出公正评价?”

    “我们若是不理解,你讲给我们理解便是,总不能总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来堵我们的嘴巴吧?”

    “防人之口,胜于防川。”

    “而且你总是谈无,我们问你什么你不懂,就反过来以无来应付我们,反而这是无赖行径吧?魏晋人王弼王辅嗣说过,‘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你却剑走偏锋说一切来之于无……”

    “高平兄能说出王辅嗣这句话,那想必是拜读过他的《老子指略》,那想必应当知道这书后面还有一句话,叫做‘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此话何解,还需鄙人来为诸位讲解吗?”孔连玉再甩雪麈尾,将面前青年堵的哑口无言。

    王七麟看着他们讨论,疑问道:“这是什么清谈?清谈不是大家伙在一起争论个议题吗?为什么我感觉大家伙都在围攻这位孔先生?”

    刘稳笑道:“你说的那是魏晋清谈,只能误事,毫无用处,太祖所创建的清谈可不是那么简单,它有两种方式。”

    “一种方式是向大家伙坦诚自己人性、品德和学识上的问题,由大家伙耳提面命,共同想办法帮他解决问题。”

    “另一种方式是大家伙来帮助你寻找人性、品德和学识上的问题,然后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办法来给自己解决问题。”

    王七麟一听愣住了。

    这他娘的不是自我批评与集体批评吗?而且这活是针对读书人进行,难道太祖也跟自己一样梦到过地球?或者难道他是穿越来的?否则怎么会搞出这个活?

463.昏迷的斋主(求订阅啦)

    室内唇枪舌剑,孔连玉舌战群儒,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注意到刘稳等人到来。

    最后是郎云从看不下去了,他站在门口击掌,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众人纷纷扭头又纷纷露出欣喜之色:

    “阿固来了,是阿固来了!”

    “阿固,好久不见。”

    “游学各地,感觉如何?大江南北的风情,是不是把你迷住了?”

    刘稳在这里并无桓王世子的架子,他走进去肩膀一抖甩掉身上大氅,同时有小厮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之接住。

    期间刘稳并未回头,显然对人家来说这是习以为常之事。

    郎云从客气的招呼王七麟进屋,大家伙的目光都集中在刘稳身上了,所以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

    一人除外。

    王七麟跟这些朱门后起之秀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没人注意他正合他的心意。

    可是他站定之后敏锐的注意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于是他迅速的扭头,看到了一张帅气斯文的面容。

    他又碰到了李瑁。

    李瑁微笑着向他点头。

    王七麟回以礼貌性微笑,但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是在假笑。

    假笑不要钱也不消耗感情,于是王七麟又对他笑了笑。

    两人隔空对笑,周遭的侍女们暗暗叹息,可惜了两个大帅B。

    当然没人敢在脸上露出异样神情。

    能被选来这地方伺候人的,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否则她们脸上永远都是和煦而谦卑的笑容。

    刘稳与相熟的士子们一番寒暄,又走到李瑁跟前与他聊了几句。

    他还给王七麟与李瑁之间做了引荐,介绍说道:“少时我初入京城,就是学兄引我念书做学问,当时老师要著书立说,无暇顾及我们这些顽童,全是学问第一的学兄在教导我们,那时候我们都叫学兄为小先生。”

    王七麟恍然,原来这位状元郎也是国子监走出去的学子,难怪他能高中状元郎,这固然与学问有关,但肯定也与人情有关。

    李瑁谦逊的推让,他一开口王七麟的眼神直了。

    声音醇厚动听。

    世上男子固多,可是能发出这样动听声音的却很少。

    王七麟恰好听到过,前几天黄君子去招待寺找他,结果遭到招待寺侍卫的围攻,当时有人曲解了他的话,要侍卫们杀死黄君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曲解他话的人所发出的正是这个声音!

    李瑁一直在悄悄地设计他!

    刘稳不知道这些事,他自顾自的将王七麟介绍给众人。

    其中并没有怀瑾握瑜的朱家兄弟,这让王七麟深感遗憾,他本想帮徐大考查一下情敌的虚实和深浅。

    一个清秀少年笑道:“我早就见过王大人了,王大人一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曾经引得老师赞不绝口。”

    他这么一说,王七麟顿时回忆起来,当初他刚来长安第一天曾经在城门外赋诗一首,结果被桃林外的老人给听到了。

    当时老人还以传音入密之术赞叹了一番,他那会便知道老人身份非同凡响,没想到却是国子监的名师。

    这里最没有文化的就是王七麟了,所以听到‘他人笑我太疯癫’这句诗,纷纷面露异样,催促清秀少年唐游将全诗读出来。

    唐游说道:“这首诗乃是王大人所作,我怎敢专美?还是让王大人来读出来吧。”

    王七麟矜持的微笑道:“既然入了国子监,那应当只有学问高低,没有官衔大小,所以诸位莫要叫我王大人,再说我一届铜尉,在这里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人?”

    “至于那首诗?它并非是在下所作,而是在下曾经听闻一位落魄道士喝酒时候读出来的,只是在下记忆力不错,又觉得这首诗颇有味道,便记了下来。”

    这里的人全是从娘胎就开始读书的才子,他一张嘴人家闻闻他的口气就知道他肚子里有几滴墨水。

    《桃花庵歌》这首诗算不上千古名句也是曾经引领一时的好诗,他的文化水平万万做不出来。

    唐游赞他几声谦虚,然后轻咳一声沉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同样一首诗,浸淫诗书多年的儒子读出来与王七麟这种夜大野狐禅读出来完全不是一样的滋味。

    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娓娓动听,余音绕梁。

    王七麟心里惊叹原来读书声可以这么好听,他下定决心要让黑豆好好读书,以后这小子读书声如果没有这么好听,他就用八喵尾巴化作的小鞭子抽他!

    他听完之后钦佩的鼓掌,因为他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诵诗声。

    可是其他人反应却完全不一样,孔连玉直接一甩拂尘摇头道:“一首好诗,奈河被唐游你给读歪了。”

    唐游也说道:“我是赶鸭子上架罢了,其实这首诗还是王大人读起来更好听,王大人,你莫要再谦虚,更莫要推辞,你来读这首诗罢。”

    王七麟尴尬了,他感觉自己读这首诗的味道与唐游比差太多,于是唐游这么说,倒是让他狐疑这小子是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还好这时候郎云从指点了他一把:“你听过那老道念这首诗,他当时念诗的神态你还记得吗?”

    王七麟明白了。

    唐游念诗的声音很动听,节奏韵律把握的也很好,可是没有感情。

    他觉得好听是因为他没有听过科班生诵诗,这里一行学子正好相反,他们自己就天天这么读诗念词,以至于感觉千篇一律,毫无美感了。

    于是他向四处作揖,走出来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从这一句开始,他将自己的情绪代入进自己家乡,牌坊乡那一座名叫大王村的小村庄。

    小村庄没什么好的,房子小、田贫瘠、河水少、人心油,可是那里有桃林有杏树有蝉鸣。

    那是家乡。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他想自己如今若是不再为官,而是带上绥绥、八喵、九六们一起回到家乡,到时候划上一片桃林、买下一些土地,种他的桃树喝他的小酒,是不是日子很自在?

    一句句诗词读出来,一座桃园春光在他心里构建成型。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一直到这里,王七麟心里都是桃源,可是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却改了心境。

    他想到了自己自从入职听天监以来的经历。

    其实这句诗他很喜欢,很多人就感觉他这人不正常,听天监创立之初虽然为的是庇佑四海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时至今日,多数人就是用来养家糊口或者发个财罢了。

    即使是认真当差的也只是有妖降妖、有鬼抓鬼,没人愿意去探究妖魔鬼怪为何出现、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隐情。

    所以他在听天监里有点另类,许多人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如果想要升官发财,那就应付好上头、结交好朋友;如果想要保护百姓,那就斩除妖魔鬼怪。

    总而言之干嘛要查案?干嘛要管太多闲事?

    肯定在听天监不少人心里,他王七麟就有些疯疯癫癫。

    可是王七麟无法去解释自己的追求,他要的不仅仅是庇护万民,还要一个公道!

    他加入听天监的最初目的是查探他从小到大晚上梦见的那个地球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查探造化炉是怎么回事。

    但随着他本领增强,随着他官职提升,他的追求变了。

    他要公道。

    人的公道,妖魔鬼怪的公道。

    他的思维与听天监绝大多数人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他与整个世界的人和妖魔鬼怪都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确实从没有人看穿他。

    想着这点,他最后有些意兴阑珊,孤单的落下最后一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他的声音落下,意料之外的喝彩声响起:“好诗好诗!”

    唐游郁闷的说道:“王大人是拿我当垫脚石么?这首诗明明在你嘴里读出来才有味道。”

    唯独李瑁奇怪的看向王七麟,问道:“这首诗应当是一首田园诗,可是在王大人口中为何却有一股萧瑟与惆怅的味道?”

    王七麟说道:“可能是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对一首诗的理解也不同。”

    李瑁说道:“王大人应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俊杰,你从入职听天监开始便踏上青石路,一路扶摇上云霄,怎么会……”

    他注意到王七麟看自己的目光不对,话语戛然而止。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入职听天监后的经历?”

    李瑁自如的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王大人可是如今听天监头号红人,也是招待寺里的话题人物,我在招待寺里早就已经将你的经历了解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不信的话。

    因为招待寺中多是高官,大家伙都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一个个嘴巴闭合的很严实,不会互相去八卦某官员的消息。

    即使大家要八卦也轮不到八卦他,铜尉在招待寺里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李瑁调查过自己,他立马明白这点。

    这时候有士子将他拉走,感兴趣的说道:“王大人我听说过你的威名,我们至圣先师虽然留下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言,但《中庸》亦有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而我对鬼神做过五之接触,发现世间确实有鬼神,是么?”

    王七麟点头道:“是的。”

    这人很高兴,笑道:“太好了,我与同窗好友们诉说此事,他们毫无兴趣,有的甚至对此将信将疑,因为他们在长安城内生活多年却从未碰到过妖魔鬼怪。”

    王七麟暗道这也正常,什么妖魔鬼怪敢来京城作祟?寻常百姓接触到它们也是少见,何况被家族保护在温室里的娇花们?

    他应和了青年几句,青年自我介绍道:“我叫庄梦蝶,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真的梦见了蝴蝶,然后他对我一直持有一种很玄奇的态度。”

    “他觉得我是个假的,是他的假儿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几乎能看到庄梦蝶的额头上出现了几道黑线。

    这个名字取得确实有意思,能给孩子取出这名字的爹也很有意思。

    他很想笑,但笑不出来。

    朝廷高官之中姓庄的只有一个,御史大夫庄非子,这是能监察百官、掣肘丞相的高官。

    庄梦蝶倒是很好说话,兴致勃勃的与他说道:“王大人,你在听天监一定见识过许多有趣的诡案,能不能与我诉说一两件?”

    “将王大人查出前并郡代郡守刘博篡改贵人命途、搅乱平阳府学政的案子说说吧。”又有青年笑吟吟的说道。

    旁边一位正在举着银酒壶自斟自饮的青年阴翳的抬起头看向他们。

    庄梦蝶将说话的青年推走,喊道:“于二,阿满上次酒宴欠你五杯酒,我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你不让他还上这酒债吗?”

    青年顿时落荒而逃。

    庄梦蝶摇摇头走来,说道:“王大人我们继续说我们的,你给我讲一两件诡案吧。”

    王七麟猜自斟自饮的青年与刘博有关,而青年阿满与这人应当有些龌龊,方才阿满是想借自己之手来挑衅对手。

    幸好庄梦蝶及时岔开话题将阿满给赶走了,否则他还挺为难。

    他感激庄梦蝶帮忙,于是想了想后,他将自己入职听天监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讲了出来。

    那案子让他记忆尤深,他误会了食气鬼、被合半颅给欺骗了,案情有发展、有转折,做故事来讲述的效果最好。

    果然,庄梦蝶被他这故事给吸引,听的津津有味。

    听完后他击掌说道:“王大人加入听天监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古怪玄奇,这想必是天意,老天爷用一件奇案来给你打开在听天监的路。”

    王七麟问道:“庄先生似乎也经历过一起古怪事?”

    庄梦蝶叹了口气,眉头顿时皱巴起来:“唉,确实是一起古怪事,一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呢。”

    他细细讲解道:“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少时都有伴读,这些伴读有的是书童,有的则是才思敏捷的小秀才,我的伴读便是后者,是我父亲从霸邑请来的一名小秀才,名叫陶蝉。”

    “陶蝉家里世代行商,而且做的是笔墨纸砚的生意,可是却一直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但陶蝉很有天赋,他在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

    王七麟暗地里咧咧嘴,这京城果然是人杰地灵。

    庄梦蝶继续说道:“可是有意思的是,陶蝉的功名也只到了秀才,他是个很有才气的人,却对考取功名并无兴趣,本来在他父亲强制下他想要继续考取功名来着,可是大约六年前,他的父亲在经商途中感染恶疾不治身亡,他便回去继承了祖业生意。”

    “你想必已经知道,陶蝉现在是一名文斋之主,整日与笔墨纸砚和典藏古籍打交道,既能看书又不必强制性的去考取功名,还娶了一房娇妻,过的当真是神仙日子。”

    “可是就在元宵节那天,陶蝉忽然昏睡不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唉,总之就是无法醒来。郎中们说他是得了昏睡症,陶氏找来的江湖异人则说他是丢失了魂魄所以沉睡不醒,还有来自南荒之地的高人说他被人修成了木僵,总之用尽一切办法,这陶蝉也没有醒来。”

    王七麟说道:“你希望我能有办法唤醒他?”

    庄梦蝶高兴的点头:“是的,相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你才是正经的高人,我想你或许有办法能救他。”

    王七麟苦笑道:“庄先生高看我了,民间能人异士甚多,敢来京城的能人异士更是货真价实,他们若是对你那旧交老友的情况束手无策,我未必能帮上忙。”

    庄梦蝶露出失望神色。

    王七麟又说道:“但我愿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若是老天爷庇佑他,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庄梦蝶重新高兴起来,他性情就像一个孩子,高兴的拍手笑道:“太好了,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你愿意去,老陶就有救啦。”

    晚宴没有什么节目,只有一群舞姬隔三差五的上来跳个舞,其他时候二代们就在一起喝酒谈天。

    王七麟没想到自己还挺受欢迎,前前后后几乎所有人都过来与他聊了一会,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妖魔鬼怪和诡案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们尤其感兴趣的是狐女魔女和妖女之流。

    提到魔女的时候,一名叫木沙的青年悄悄笑道:“你们知道吗?南海有一座岛屿叫做孤舟岛,以前是一伙海贼盘踞,前两年海贼被一群江湖人剿除,江湖人占据了那座岛屿并建了城,说是叫做海外城,不过也有人自称为法外城……”

    一名出身公门世家的学子挺身而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内皆为王法,这伙人自己建城还自称为法外城,这真是岂有此理!”

    慷慨激昂一番,这学子看向刘稳道:“阿固,令尊桓王大人镇守西南,手握雄兵,麾下猛士如云,为何不去剿灭这法外城的贼人?”

    正在喝酒的刘稳愣住了,他眨了眨桃花眼说道:“是呀,我爹为什么不去剿灭他们?是不是因为隔着太远?”

    “多远?”学子问道。

    刘稳一本正经的算道:“从我们滇郡到南海,差不多是两千里。”

    这学子愕然:“啊?这么远?不都是南方吗?”

    郎云从无奈的说道:“俊哥儿,东南和西南都是南?老虎和壁虎都是虎?牯牛和天牛都是牛吗?”

    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学子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只好悻悻的坐下,嘴里嘟囔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之类的话。

    木沙也在笑,笑完后他说道:“法外城里面没有衙门但是有森严的规矩,这个规矩就是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好使。”

    “现在有个神秘帮派崛起很快,叫做海天阁,他们阁主自称狂圣,阁中设有金童玉女,其中那玉女样貌如仙子、手段如蛇蝎,所以人们私底下都叫她魔女。”

    刘稳感兴趣的点点头说道:“不错,确实有这回事,我游学去过南荒,南荒之南有大海,海水清澈的让人难以置信,那孤舟岛便位于那片海上,上面人很多发展很快,已经如同小国了。”

    “他们从哪里得到的发展资源?”郎云从好奇的问道。

    刘稳简单的说道:“海上劫掠。”

    “朝廷没有管吗?”

    “海外城拥有许多舰船,要对付他们需要水师,可是南方的水师都在对付扶桑来的浪人倭寇,所以一时分身乏术。”

    “啊,海上又闹倭寇了?这些人很坏,手段残忍,毫无人性,每次登陆我九州都会留下许多血债。”一个家世在南方的学子忧心忡忡的叹气,“扶桑又闹灾荒了吗?”

    刘稳摇头道:“不,是中原武学宗师孙禅师东渡扶桑,他去了之后教化百姓、对付岛上的传统霸道势力,将这些人赶出了扶桑,逼的他们四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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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七麟被邀请来参加这场二代聚会的时候,还以为能大开眼界。

    比如看到绝世美女,比如能见识到稀世珍宝,比如能享受到独特服务。

    其实压根没有。

    皇帝也只是用金锄头!

    这些高官巨富们的后人聚集在一起真就是给刘稳接风洗尘,简简单单的喝酒聊天,菜肴倒是精致稀罕,可王七麟没兴趣;酒水则是差劲,比起绥绥给他的酒,这里酒水寡淡而无香,他喝了两口没兴趣了。

    本来他就不喜欢喝酒,女人不会喜欢好酒酗酒的男人。

    晚宴上顶多有个舞乐表演,出场的舞姬倒是姿态妖娆、身段窈窕,但跟他没关系……

    他总不能拖一个回去吧?舞姬们倒是乐意傍上他这棵大树,他不乐意。

    士子们一晚上喝酒畅聊,围绕着诗词歌赋、家国大事聊的慷慨激昂,他们时而开心时而忧心,王七麟在这方面基本上插不上嘴。

    再就是刘稳将他游学天下时候的见闻告诉众人,他说他在十万大山中见过能化作熊罴猛虎和大鹰的异族,也在东海之上登陆了上古大鳌背负的岛屿……

    他曾经在西域之西见过沙海中巨兽浮沉,也在塞外大雪山上见到了浑身黑毛的大脚雪人……

    王七麟第一次知道,九州之外的世界与他所知的中原是不一样的,中原有儒家诸圣教化、有天子龙气庇护,异兽异族很少会出现,而九州外的广袤地域中还有许多只存在于书本和人们口口相传中的小世界。

    很奇妙,很险恶。

    王七麟听的都惊奇,其他士子自然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世界,好几个面色稚嫩的士子叹息道:“我还以为这些都是闲人杜撰出来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我今年也要外出游学,我也要去东海看大鳌、西域看沙海!”

    士子们来了兴趣,刘稳摆手道:“诸位量力而行,我只挑好的说,没有说坏的,另外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此次游学,我身边不离卫一共死掉了二十四位!”

    众人纷纷色变。

    王七麟也惊呆了,你他娘这是去游学还是去上坟?

    晚宴一直持续到子时将尽,这时候士子们才醉醺醺的散去。

    有妩媚动人的舞姬上来搀扶他们,年轻的书生们表现的很君子,没有人对舞姬动手动脚,从这点来看王七麟挺佩服长安城的世家大族,他们将晚辈培养的都很出色。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三月初,但午夜时分的风依然很冷。

    王七麟被风一吹更加清醒,他下意识的便警惕起来,防备有人趁夜刺杀。

    看到他东张西望的样子,郎云从笑着揽住他肩膀说道:“王大人是在提防异常?”

    王七麟道:“不错,这里除了我一条贱命,你们诸位可都是……”

    “王大人此言差矣,”郎云从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乃是朝廷命官,而且是听天监栋梁,可不是我们几个学生士子能比拟的,所以若有刺杀,倒是应当先保护好大人您。”

    “不过这点不必担心,整个国子监如今绝没有外人能进来,因为他们若要进来那得先通知门房,让门房入内通报,得到批准他们才能进门。”

    王七麟愣了愣,喃喃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郎云从笑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好了,王大人不必担心,再说这是京城,哪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城作乱?”

    王七麟点点头往外走去,庄梦蝶从后面要喊他,他走的很快,庄梦蝶无奈,只好对护卫说道:“备马,追上王大人,本公子有事要问他。”

    京城就是京城,即使已经进入午夜,可是街头依然常见行人。

    这点上原府可比不了,哪怕在大年夜里上原府的百姓要出门拜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王七麟走的很快,一口气回到招待寺前去敲开了门。

    给他开门的是他刚来时候那门房,王七麟随口问他道:“经常与我在一起的徐大人,他今夜回来了吗?”

    门房嘿嘿笑道:“回禀王大人,徐大人最近都是到了早晨才会和丰指北大人一起回来,今夜也不例外。”

    王七麟骂了他一句耂渋赑。

    几匹马追了上来,庄梦蝶拉马缰绳潇洒落下,说道:“王大人留步呀。”

    王七麟诧异回头:“咦,是庄公子呀,你怎么也来招待寺了?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庄梦蝶笑道:“学生确实是追你而来,是这样的,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帮学生的旧交陶蝉解决他所遇上的诡事吗?那时间要定在哪一日?”

    王七麟说道:“但凭庄公子驱使。”

    庄梦蝶高兴的一拍手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休息之后,上午咱们出发怎么样?霸邑隔着长安城有些远,咱们上午出发傍晚差不多能赶到,到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点,霸邑的大饼卷烤牛肉很有名气,本公子请你尝尝?”

    王七麟问道:“这么着急吗?我平日里办案都会带上两个得力臂膀,但他们现在一个夜夜与湘郡来的丰指北大人醉宿花丛、一个正在闭关修道,所以能不能等两天?”

    庄梦蝶很失望:“王大人你平时都是靠他们两人办案的吗?”

    王七麟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他们助力能更好一些。”

    庄梦蝶又高兴的笑了:“没关系,学生相信王大人自己一样能解决这事,再说即使一趟解决不了也无所谓,正好大人先去瞧瞧怎么回事,回来你与那两位大人商讨一番,咱们再去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也是。”

    庄梦蝶学江湖人士一抱拳,豪爽说道:“那咱们天亮后见!”

    王七麟笑,回礼道:“天亮后相见。”

    天色不早了,他回去后准备睡觉,结果一开门看到王冠蛇卷着九六、八喵摁着它头。

    门一开,八喵和九六扭头看他。

    王冠蛇脑袋瓜子动弹不得,便努力翻愣眼睛瞥他。

    见此王七麟哀叹一声:“夭寿啦,你们不能和平共处吗?都是自己人啦!”

    他过去指着八喵说:“没听到爹的话吗?放手,别压着它头了。”

    八喵扭头看九六,用眼神示意:让它先放开喵爷的媳妇儿。

    九六倒是淡定,抬起爪子舔了舔爪子,又用爪子摁住了王冠蛇的尾巴。

    王七麟看向王冠蛇,王冠蛇努力翻眼看八喵:让它先放开我脖子,它锁我喉!

    见此他不耐了,大晚上耍什么幺蛾子?

    他拎着八喵的命运后颈皮扔向床上,又顺手捏住王冠蛇脑袋将它给拽了下来,把它放到一条柱子上说道:“盘着。”

    王冠蛇盘了上去。

    王七麟左手八喵右手九六,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醒来,朝阳初升。

    招待寺的小二来送早餐,赔笑问他道:“王大人,您那位道长昨天定了早饭,这刚才去给他送,他怎么一直闭着眼睛呀?”

    王七麟向他道谢,解释道:“他在闭关参道,这份早餐是他给我另一位下属订的,不是给他自己订的。”

    小二问道:“哪位下属?”

    王七麟说道:“那个长的像老虎的。”

    吞口趴在窗口说道:“七爷,我有自己的早餐……”

    “春天到了,你快进入繁殖季了,道爷说你需要补一补,所以特意给你多点了一份早餐。”

    他亲自端着早餐送了过去,吞口眨眨眼。

    不敢拒绝啊。

    王七麟将情况安置了一下,他带上八喵和九六出门溜达,不多会后迎来了庄梦蝶。

    庄梦蝶带了两个护卫,这两人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高徒,一个骑在马上拎着把长刀,一个也是道士。

    这道士的派头可就厉害了,鹤发红颜、银髯如霜,头戴银色莲花宝冠,身穿素锦道袍,腰上围着一圈银色腰带,腰带上镶玉,大袖一甩猎猎飘荡,仙气飘飘,气质脱俗。

    而且他骑的不是马,是一只大鹿!

    王七麟被这道士唬的一愣一愣,他对门房说道:“老哥,麻烦你去我那道士手下的房间把他给拖出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高人神道!”

    门房咧嘴笑,转身而去。

    王七麟叫下他说道:“我开个玩笑而已,老哥你还当真了,再说我手下那邋遢老道在闭关呢,他至少要睡上三天,除非打雷,否则没人能叫醒他。”

    招待寺养有骏马,门房给他拉来一匹,王七麟给他几个铜铢做赏钱,道谢两句后上马出城。

    三匹马一只鹿,这般组合多少古怪,可是却没有吸引长安城内百姓的目光。

    这就是国际化大都市老百姓的眼光,他们跟多少国外人都谈笑风生过,骑个鹿的异人算什么?

    霸邑是个县城,位置在长安城以西百里,距离还挺远,显然当初庄非子为了给儿子找个合适陪读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他们前半截路快马加鞭,中午时分经过一条小路口的时候碰到一个茶摊,庄梦蝶一拉缰绳问道:“要不要在这里吃点东西再上路?”

    他终归是娇生惯养,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茶摊和酒肆,但他嫌弃卫生环境差,所以一直目不斜视。

    现在这茶摊应该是刚开的,东西崭新,小二和茶博士的衣衫也整洁,勉强能让他看得过眼。

    王七麟点头道:“好。”

    老道士跳下大鹿走向茶摊转了转,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干净的茶摊,这是特意为我们到来而开设的吗?”

    茶博士迎上来递给他一杯茶,说道:“多谢客官赞赏,我们家茶摊刚开三天,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还请客官们赏脸一坐。”

    庄梦蝶下马说道:“谷沣道长,就在这里吃饭吧,出门在外随便对付两口算了,晚上去吃大饼卷肉,那个才好吃呢。”

    一派高人风范的谷沣笑了笑,说道:“无量天尊,既然公子觉得在这里可以对付,那就在这里好了。”

    他看了眼茶博士又说:“掌柜的,我家公子身份尊崇,你莫要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们,更莫要玩些没有意思的手段,否则这顿饭吃的可就不安生了。”

    掌柜的急忙点头:“明白明白,小的这店铺所用茶叶都是苏杭运来的,所用菜肴都是附近农家种的,一定不会糊弄你们。”

    茶摊除了卖茶就是卖面,臊子面、肉酱面、青菜面、骨汤面等等。

    王七麟选了臊子面。

    小二手脚殷勤的上茶,清澈晶莹的茶水带着一点茶丝落下,白气萦绕。

    谷沣人未动却有一个身影抓住了小二肩膀,他一把夺走茶壶将小二摁在了凳子上,反手将茶水往他口中倾倒。

    小二的身躯顿时凝缩,他整个人小了一号,衣服留在谷沣手中,人却跟大耗子似的嗖嗖嗖给钻到了一边。

    茶水哗啦啦倒在地上,手持长刀的大汉拉起庄梦蝶沉声道:“公子,走!”

    他一声口哨骏马立马飞奔而来,大汉同时脚跺地抓着庄梦蝶飞起,流光幻影般飞上了马背。

    茶博士和小二笑吟吟的看着他动手,并未阻拦。

    谷沣缓缓地起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扫了眼两人说道:“无量天尊,贫道先前就说了,让你们不要拿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们,更不要耍一些没用的手段,看来这里风大,把贫道的话给吹飞了,你们没听进耳朵呀。”

    茶博士稽首道:“谷沣真人息怒,我等并非有意针对真人和庄公子……”

    “他们是冲我来的。”王七麟还是坐在桌子前,“诸位是什么人?白虎圣麾下的七星宿么?”

    茶博士笑道:“什么七星宿什么白虎圣,这些在下不知道,在下的身份不便多说,只能告诉你一句,我等是要你命的人。”

    王七麟仰天大笑:“就凭你们两个人?我们这边可是有三个!”

    茶博士笑吟吟的说道:“三个?哪来的三个?庄公子的两位护卫会与王大人在一起吗?”

    庄梦蝶沉声道:“我们当然是一起的。”

    茶博士说道:“到时候是来庇护你呢?”

    他拍拍手,茶摊的箱子、后厨、帐篷里顿时出来好几个人,一个个蒙着脸、穿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他们的打扮,王七麟好奇问道:“各位穿成这样是要拍片吗?怕被人认出来?”

    他看到里面有人身段丰腴、妖娆多姿,便又问道:“男人捂着脸我能理解,你一个女人捂着脸干什么?你得露出脸来呀。”

    女人冷笑道:“登徒子,放心,等你临死之前会让你看看姑奶奶的样子。”

    王七麟吹了声口哨道:“姑,现在看行吗?可怜侄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呢。”

    马上的汉子嘿嘿笑了起来。

    庄梦蝶满头雾水:“你笑什么?”

    女子气的双手一甩,王七麟面前一个黑影跳起,尾巴卷着一把飞刀、牙齿叼着一把飞刀。

    八喵摆了个造型。

    这让王七麟很郁闷,它也不知道整天跟谁学的,乱七八糟不学好。

    黑衣人们要动手,茶博士挥手道:“等等,让咱们王大人先在嘴上沾点便宜吧,反正他待会就要死了。”

    他之所以没有带队直接发起攻击,并不是要嘚瑟,而是要打消后顾之忧。

    只见茶博士诚恳的说道:“庄公子,今日的事与您无关,您能否避让一下?”

    庄梦蝶喝道:“绝不可能!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汉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道:“公子,先别说话。”

    茶博士对谷沣说道:“真人的修为我等听说过,碎骨刀王大侠的身手我等也清楚……”

    王七麟站起来向四周抱拳行礼:“不错,鄙人姓王,碎骨刀正是区区在下。”

    马上的汉子皱眉。

    茶博士失笑道:“王大人真是好心态,这时候还能开玩笑,你不害怕就罢了,难道你不奇怪我们的身份以及为何要夺你性命吗?”

    他又对谷沣说道:“真人和王大侠若是与王七麟联手,我等自然是有些头疼,可是我等或许奈何不了你们三人,却可以轻松对付的了庄公子,所以还请真人早做决断。”

    谷沣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你威胁贫道?”

    茶博士急忙摆手:“在下当然不敢。”

    谷沣对马上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带着庄梦蝶打马而去。

    他留了下来,算是给了王七麟一个交代。

    毫无疑问,御史大夫家里做事还是很讲究的。

    茶博士遗憾的看向谷沣说道:“并非说大话,谷沣真人您留下毫无意义,在下实在不想杀你,但你若自己找死,在下也就只能代天行道,送你早入地府。”

    王七麟不想欠下庄家人情,他正色说道:“真人大义,本官牢记于心,但今日的事与您、与庄公子无关,您还是先行离去吧,王大侠自己一个人未必能护得住庄公子。”

    茶博士笑道:“王大人倒是明眼人。”

    谷沣有些犹豫。

    王七麟又劝说他道:“你先去吧,我们三个能应付的了他们。”

    谷沣疑惑问道:“你一直说你们三个?”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抬头挺胸:不错,正是在下。

    两匹快马分从小路两边疾驰而来,前方赶来的马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手提偃月刀、头戴战盔、身穿战甲,威风凛凛。

    后面一匹马跑的更快,上面侧坐着一个老道士,骏马飞驰,老道士如大姑娘一样侧坐在马鞍上,身躯随着骏马晃动而颠簸,但始终稳稳当当坐在上面。

    茶博士面色阴沉喝道:“动手!”

    “剑出!”

    紧接着一声厉喝响起,一柄飞剑呼啸而去,空气瞬间被撕破发出刺耳的锐鸣声,众人几乎是只看到一朵剑穗摇晃,一柄剑顿时出现在店小二跟前。

    店小二古怪大笑双手拉开,他就跟女人织毛衣一样,双手之间顿时出现一面网子。

    利剑冲入网中翻滚,将网子搅了个稀碎!

    见此店小二惊声尖叫,当断则断抽身后退。

    飞剑后面隐隐约约有一扇门在晃动,门开四柄剑飞出,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刺来。

    这套连招出乎店小二预料,他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只听哧啦哧啦的声音,店小二直接变成血葫芦!

    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住!

    其他人大吃一惊,茶博士叫道:“老六!”

    徐大骑在马上挥舞偃月刀吼叫着杀到,一名黑衣人迎上去矮身扫荡马腿,徐大一甩手,两名英魂突兀的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谢蛤蟆在骏马飞驰加入战场后腾身飞起,大袖子一甩喝道:“九天十地,唯我为真!六丁六甲,为我所用!急急如律令!”

    一群兵丁出现,混合着冲入战场。

    战场大乱。

    茶博士挥臂一拍身边铁锅将热水洒出,叫道:“中计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道:“门房老铁,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好奇你们身份吗?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你是谁呀!”

465.压倒性胜利

    其实杀害俞大荣凶手很好推断,只是没人往这方面去想。

    王七麟怀疑过楼下的丰指北也怀疑过李瑁,但没有怀疑招待寺的门房。

    还是昨夜郎云从一句话不经意间提醒了他:

    无人能进入国子监内部,除非通过门房来通报获取许可。

    招待寺的守卫比不上昨夜的国子监,可是也很够瞧了。

    但先是俞大荣莫名其妙被刺杀,接着是王七麟被行刺,当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凶手在招待寺内部。

    可是身份呢?

    招待寺内人太多,官员也多,他们压根不尿王七麟。

    或许王七麟的官阶比一些官员更高,可是他管辖不到人家。

    这些地方官跟他一辈子都没有交集,所以他想查案人家也不会配合。

    甚至连京兆府在里面都不能横行无忌,他们的面子也仅仅能让官员们勉强配合问话,至于想要从他们话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那真是想太多。

    这样郎云从的话给王七麟提供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门房作案?

    首先,门房进入招待寺简直是天经地义,这是毫无疑问的。

    其次,门房敲开俞大荣的门也是天经地义,特别是俞大荣死时桌子上还摆放着许多酒菜。

    这些酒菜不是来自招待寺后厨,然后招待寺的门房们也说没见到有人往里面送饭,那酒菜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某个门房自己带进去的?

    而且这个门房擅长易容,他曾经易容去刺杀王七麟,那会不会易容成俞大荣老友的样子与去他畅饮叙旧,趁机以唐门过眼云烟毒害了俞大荣?

    王七麟昨夜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立马生出来一个计划,很简单的计划:

    让门房自然而然的知道自己要独自外出帮人办事。

    只要门房和背后人依然想杀掉自己,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去下手。

    因为这是他唯一落单的机会。

    恰好庄梦蝶在晚宴上想让他帮忙去解决陶蝉的诡异遭遇,他便迅速回到招待寺,让庄梦蝶追着自己来将明天行程说出来。

    庄梦蝶乃是名满京城的才子、贵公子,门房不可能不认识他,也不会认为庄梦蝶这样身份的人会配合他演戏。

    而且他平时外出确实不会带大群人,只会带徐大和谢蛤蟆,现在徐大天天跟丰指北混迹勾栏院,他再编上一个谢蛤蟆闭关参道的消息,一切完活。

    如他预料一样,对方立马在他们的行程上安排了陷阱。

    门房是个好手,当夜王七麟与他大战时候便由此发现,当时要不是动静闹的太大,他未必是这门房对手。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

    门房当时是偷袭他,且他身边没有合适武器,天龙众们不得不御使椅子腿这等破烂与他打。

    现在不一样。

    王七麟现在可是背着堪比喀秋莎火箭炮的八门剑!

    徐大和谢蛤蟆出手,八喵和九六更是凶残,牙齿龇的一个比一个更狰狞,有人能御鬼,九六冲那鬼一阵咆哮,把它给喷的摇摇欲坠。

    八门剑互相配合,第一次在群战中展现出了它们强悍的战斗力!

    金翅鸟御开门剑四处闪烁,它们是绝配,金翅鸟之剑虽然杀伤力不足可是速度快,开门每次打开,可以将其他剑瞬间转移过来——

    也就是说每次金翅鸟之剑盯上人,都是五把剑一起杀到。

    管你多少个,我们就是五个!

    不过我们一般都只打一个,所以不管你有多少个,我们都是五打一!

    有个黑衣人看到矮小的小二身死顿时发狂,整个人膨胀一圈,裸露在外的手掌手背冒出狰狞纹路。

    徐大拍马赶来,这人一阵风般吹到骏马侧旁,一拳击出砸在马脖子上,整个马头顿时被砸的七窍流血,马脖子更是折过去九十度!

    他第二拳砸向徐大,徐大纵身从马背上跳起并放出山公幽浮,紧要关头山公幽浮也很给力,猿臂轻舒将徐大给搂在怀里,双臂娴熟一翻将他给转到了脖子上。

    徐大立马老树盘根!

    王七麟冷酷的御剑杀上,大汉竟然抓着骏马向迎面而来的飞剑砸去。

    金翅鸟速度何等之快?

    开门剑寒光一闪,席卷罡风出现在大汉身后狠刺上去,大汉狂笑一声不去反击而是撕开衣衫,露出胸膛毛发跟秋后乱坟岗上的杂草一样,又长又密。

    暴力气息明显。

    开门剑钻入他身后只钻进去一个剑尖,大汉凶残狂笑转身一把攥住剑。

    恍惚中开门打开,四把剑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小阿修罗一马当前,死门剑凶猛刺入他眼中!

    直接进去一半!

    大汉痛苦嚎叫,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攥住死门剑,接着他的皮肤开始松弛、长出老人斑、脸上也逐渐出现皱纹。

    突如其来的衰老令大汉心力交瘁,他一时抓不住死门剑,小阿修罗狞笑着御剑横扫,硬生生扫掉他一半脑门!

    小阿修罗伸手抓了把鲜血抹在兜鍪上,眼神凶残,比反派还要反。

    善使暗器的女人大吃一惊,叫道:“好厉害的飞剑!”

    紧那罗踩在生门剑上摸了摸额头的角遗憾的说道:“唉,让他抢先了!”

    连续两人都是在王七麟一招之下毙命,茶博士终于恐惧,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黑铁丸子扔在地上并摆出溜的架势。

    然后黑铁丸子被一个黑猫给抱住了,黑猫仰头看他,嘴里还叼着一柄剑。

    王七麟厉喝一声:“剑出!”

    听雷神剑照例从小往上开轰!

    算这茶博士修为高深反应快,他一脚踢在了听雷神剑上。

    闷雷声中,茶博士的脚与小腿呈九十度断折……

    但茶博士很猛,腿一甩他的脚下出现一个小妖怪,这小妖怪跟个冬瓜似的,扛着他就要跑。

    金翅鸟之剑瞬间而至,茶博士厉喝道:“欺人太甚,给我断!”

    开门洞开,他面前是四把剑一起冲他扑面而来。

    茶博士慌忙挥手,他手指像毛笔,在空中划过之后有金色光芒闪耀,一面圆形大盾牌出现在他面前。

    王七麟看了大惊,这是茶博士还是梦里见过的惊奇博士?

    三柄剑转向绕过,但小阿修罗选择硬干,他先踩着死门剑往前撞,没撞开大盾牌后他跳到了剑柄旁边抱着剑柄就跟破城战中大力士抱着撞槌一样撞那大盾牌。

    还是破不开,他索性倚在剑柄最后咬牙切齿往前顶。

    我阿修罗一族就是这么倔强!就是这么要强!

    光盾顿时摇摇欲坠,其他飞剑绕着茶博士纷飞,将他打的手足失措。

    王七麟几个箭步冲上去,趁着茶博士忙于应付飞剑,他抓起听雷神剑扔了上去:“看我暗器!”

    茶博士厉喝一声,口中吐出一条小鱼,这鱼迎风见长,用铁头撞向听雷神剑。

    “再看我暗器!”

    八喵飞了出去……

    茶博士速度猛然变得极快,浑身出现六条手臂劈向飞剑和八喵,但八喵中途变成了三个……

    它带着分弹头……

    茶博士这下子真是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漏掉了八喵,然后八喵出现在他面前,拉开拳架开始挥爪。

    一喵一爪,三喵二拳、五喵八挠、八喵过海、九喵一毛、十喵十美!

    它从茶博士头顶往下落,一套喵喵拳安排到他裤裆。

    茶博士夹着腿根子和腚眸子躺在地上凄厉哀嚎。

    谷沣道长目瞪口呆。

    好残暴哦。

    王七麟抓到茶博士,其他人纷纷来援,见此他便厉喝道:“格杀勿论!”

    众人转身就跑。

    能跑一个算一个了。

    谷沣一看机会来了,道袍大袖一直伸出去三丈,跟一条大河似的将两个黑衣人给缠住了。

    徐大骑着山公幽浮追一个黑衣人:“妖魔哪里跑!”

    黑衣人掠地狂窜,徐大在后头将燃木神刀甩的嗤嗤作响,山公幽浮善奔跑,终于追上黑衣人一拳向她捶去。

    见此黑衣人厉喝一声转身迎上,漫天铁蒺藜像暴风雨洒出。

    徐大捂住脸怒吼道:“好大奶——啊胆子,竟敢拒捕?”

    一股森冷的感觉出现在黑衣人身后,她趁着空隙一回头,看到一张坑坑洼洼、狰狞残破的面容紧贴着她,一人一鬼这一刻几乎是亲上了。

    黑衣人惊慌后退,山公幽浮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将她直接抽翻在地。

    徐大叹息一声:“要怜花惜玉啊!太粗鲁了,都是大爷的罪过,没把你教育好。”

    王七麟冷笑道:“就凭这种货色也敢对付我?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谢蛤蟆抚须说道:“七爷你小瞧他们了,若老道猜测不错,这几个人是一个组合,他们修炼的是一个阵势,有人格挡、有人冲锋、有人掩护、有人使暗器,如果你孤身一人落入他们阵中……”

    “以我八门剑,观他们如插标卖首耳!”王七麟意气风发的说道。

    谢蛤蟆点点头道:“这倒是,蒲航以一年时间锻造而成的八门剑果真厉害。”

    谷沣诧异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有天工的八门剑?”

    人家先前愿意留下与自己共度险关,这个人情他得认,而且关键时刻见人心,谷沣的为人和节操让王七麟还挺佩服。

    所以他没有瞒着什么,很大方的承认道:“不错,机缘巧合我认识了天工,并得到他的赏识,得到了这八门剑。”

    谷沣颇为羡慕的说道:“你运气真好。”

    他上去拉开这些人的面罩看了看,一一辨认后沉吟道:“应当是江门八贼,还真是巧了,王大人拥有八门剑,这伙人练的是奇门八阵,可惜八阵没有成型就有两个被你给杀了,否则倒是可以看看八门剑对八门阵。”

    王七麟客气的道谢,对徐大说道:“呼叫支援组。”

    徐大那边正被山公幽浮缠着,山公幽浮冲他伸出大手,徐大给他铜铢它不乐意,收下后还是伸手,于是徐大给它一枚银铢它还不乐意。

    没办法徐大给它一枚金铢,这货今天罕见的没有掉裤子,给他赚了不少面子。

    结果它还是不乐意,收下后继续伸手。

    徐大拉着脸说道:“差不多行了,你想要多少?”

    山公幽浮冲倒在地上的女黑衣人努努嘴,然后冲他招招手:别废话,再来。

    徐大上去打开了女黑衣人的面罩,看到一张老娘们的丑脸,他脸上表情更难看了。

    山公幽浮看看老娘们的脸又看看他的脸,终于收回了手。

    一共九个人,抓了四个活口干死了五个人,收获还不算不错。

    徐大放出迅雷回城找人,他们得等一会才能上路,辰微月等人并没有跟随在后,他们依然待在招待寺。

    做戏做全套,王七麟猜测如果门房是凶手,那他应该在招待寺有同谋,这些人肯定会盯着留下的人,所以除了让谢蛤蟆用一个如生纸人替换了自己,其他人全正常留守。

    谷沣去将庄梦蝶叫了回来,庄梦蝶看着满地鲜血和一排尸首一个劲摇头:“唉,好歹是人命,其实人活这一世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伙都笑了,这小菜鸟真可爱。

    等到辰微月一行人赶来,时间已经快到傍晚,王七麟将人交给他们转移到天听寺,他和徐大、谢蛤蟆陪同庄梦蝶继续去往霸邑。

    这次兵强马壮。

    庄梦蝶挺着急的,可是赶夜路危险,谷沣不愿意让他冒险,他们终于找了个村庄住下。

    第二天一早出发,这样上午他们便到了霸邑。

    陶蝉在霸邑很有名,他家在当地是大善之户,每年生意利润的一半都被用来接济穷人。

    所以先是陶蝉之父在经商途中感染恶疾不治身亡,然后现在陶蝉也感染了古怪疾病,整个人变成了活死人,整个陶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让霸邑的百姓很是担心。

    王七麟他们进入霸邑后先吃早饭,可惜早饭没有庄梦蝶心心念念的大饼卷肉。

    他们在一家早饭摊子坐下,看到老板在屋子里没有供奉财神没有供奉佛祖菩萨或者道君,而是给陶蝉立了个长生牌坊。

    由此可见陶家在城里的名声。

    庄梦蝶是个稚嫩学子,最是感性,看到这一幕眼睛就红了:“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陶家几世都是大善人,陶蝉却要遭遇如此劫难?”

    老板听到他的话问道:“客人可是认识陶小先生?”

    庄梦蝶说道:“我们是好朋友。”

    老板看看谢蛤蟆和谷沣道长又看看那匹神骏的大鹿,顿时激动起来:“您莫不是找了高人来救治陶小先生的?”

    庄梦蝶说道:“正是如此。”

    老板指着谷沣道长说道:“这位道爷一看就是高人,小人有预感,这次陶小先生的危机应当能解除了,哎呀太好了,你们随便吃,今天早餐小人请你们!”

    徐大问道:“这个陶小先生,名声这么好?”

    老板说道:“是啊,陶家名声都好,你看小人这店如今像模像样是吗?其实大约十年前差点倒闭,那时候小人家老娘得了恶疾,没钱治疗,小人本想把铺子给卖掉。”

    “陶老爷得知此事,特意托人给小人送来一笔活命钱,说是借给小人的,没要利息,但要小人以后见着没饭吃的苦命人去接济人家一碗饭。”

    说到这里掌柜的都快哭了,他捂着脸说道:“陶老爷好人哪,为啥好人没有好报?他才活了四十岁!四十岁呀!”

    王七麟说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铺桥无骨骸,这个世道本不该如此。陶蝉,咱们一定要救下。”

    庄梦蝶道:“请大人施展神威呀,陶家是真的大善之家,他们不是伪善之家,我爹当初请陶蝉给我伴读,是请听天监和衙门调查过这陶家的,当时请了你们一位金将大人负责此事,他就说陶老爷是有孟尝遗风的善人。”

    店主信守承诺,请他们吃了早饭,还特意将他们带去陶家。

    途中他们经过一个宽敞店面,他指着店面说道:“这就是陶家店铺。”

    这是一家大书店,牌匾上四个字是‘比屋可封’。

    他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是古朴老旧的牌匾缠绕着隐隐约约的白气,他仔细嗅,通过鼻神冲龙玉能嗅到淡淡的烟火味。

    王七麟惊诧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抚须道:“陶家不凡,陶蝉这人应当也有不凡前程才对。”

    庄梦蝶高兴的说道:“道长你此言大善!蝉哥儿聪慧有学识,为人正直善良,以前深得国子监先生们的喜爱,我们先生曾经说他入殿面圣之姿。”

    “可惜他在父亲去世后对仕途和功名毫无兴趣了,回来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再没有去考取功名。”

    说到这里他很为陶蝉遗憾。

    徐大唏嘘道:“他可能跟大爷一样,志存高远,不在圣贤书上。”

    庄梦蝶笑道:“蝉哥儿是读书人。”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我们徐爷,也是秀才。”

    庄梦蝶瞪眼看着徐大,然后露出茫然失措的样子。

    很傻很天真。

    他从小到大没接触过这么粗鲁的读书人,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这种专门为了赞扬读书人的美词,因为徐大的外貌和谈吐而失了格调。

    对方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秀才圈的气质水准。

    陶蝉家是一座老宅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门外种植着迎春花,看起来全是最新种上的,开的灿烂而富有朝气。

    大门洞开,有老人摇头走出来。

    老人挎着药箱一边走一边说:“奇哉怪也,老朽行医一甲子,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病症,从未见过。”

    引路的店家介绍道:“自从陶小先生昏睡过去,不断有人请来郎中和高人给他诊治,可是没用,大家都是信心而来沮丧而走。现在来的人倒是更多了,都想给他治了这病以一举扬名。”

    走到陶宅王七麟打眼看向两边,门口左右挂着一幅木雕对联,看木质已经有些年头了:

    德为至宝,一生受用不尽。

    善作良田,百世耕耘有余。

    谢蛤蟆指着这对木雕对联道:“绝不是鬼邪作祟,陶宅有德善镇宅,妖魔鬼怪望而生畏才是。”

    一听这话,庄梦蝶喜上眉梢。

    王七麟心里却沉甸甸的,这傻孩子,如果陶蝉的问题不是鬼邪作祟,那他们可就没什么招了。

    众人进门,一进去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徐大也松了口气,说道:“有点古怪,一进这门突然感到浑身舒坦。”

    王七麟道:“祖辈福荫,这宅子了不得。”

    八喵犹豫着是不是该找地方磕个头。

    陶家是大户人家,陶宅有管家,看到庄梦蝶后他欣喜迎上来,喊道:“少夫人少夫人,庄公子来了。”

    但他呼唤之后并没有人出来,于是他急忙跑进屋里,随后出来解释道:“请庄公子和诸位稍等,我家少夫人自从少爷陷入昏迷后伤心过度,如今总是时不时会昏阙。”

    过了不多久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走了出来,她长着鹅蛋脸,五官秀美,双眸大却无神,似乎蒙着淡淡的水雾,当她抬头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总有淡淡愁绪在荡漾。

    像是隔着山涧目送同族远去的孤独小鹿。

    庄梦蝶向她客气的施礼,道:“见过嫂夫人,嫂夫人现在身体可好?”

    陶氏努力展眉微笑,说道:“奴家见过梦蝶小叔,奴家身体很好,就是过于心忧,总是时不时的会精神恍惚一会,但看过郎中了,只是伤心过度——哦,快请进,阿叔,奉茶。”

    庄梦蝶摆手道:“嫂夫人无须客气,我今天带了三位高人到来,他们很厉害,咱们直接去见蝉哥儿吧,或许可以早点唤醒他来。”

466.励学天禄(大杯求订阅)

    陶蝉陷入沉睡中。

    他已经沉睡许久,从年前开始睡,睡的跨年,一直睡到现在。

    昏迷太久他的身体状态在逐渐变差,不过能喂下一些米汤肉汤,而且恰好陶氏家里做药材生意的,于是她便从娘家找来许多珍贵药材,用药材熬水给他吊命。

    王七麟进屋去看躺在床上的陶蝉,看到的是个干瘦干瘦的青年人。

    说是皮包骨头不算夸张,四肢尤其瘦削,手臂只堪一握。

    而且他皮肤又粗糙又黑搓搓的,眼袋大而黑、身躯往外散发淡淡臭味,王七麟第一眼还以为看到了一具将要腐烂的尸首。

    看着丈夫的样子,陶氏眼睛一红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带着哭腔说道:“圣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奴家清楚陶家多代为人,他们做善事做好事并不为什么好报,可是老天爷也不能祸害他们呀?”

    王七麟伸手试了试陶蝉的鼻子,还有一点气息。

    但很微弱。

    八喵也伸出爪爪试了试,然后很快收回来,扶着床边站立并仰头看王七麟。

    谢蛤蟆低声道:“七爷发现异常了?”

    王七麟问道:“你呢?”

    谢蛤蟆说道:“陶家少爷确实遇上了诡事,他的阴魂不见了,而且看他身体的样子像是中了毒!”

    他说出后半句的时候看向陶氏等人。

    陶氏抹了抹眼泪说道:“道长果然目光如炬,我家夫君确实中毒,但却不是有人给他下毒,他这是中了药毒。”

    谢蛤蟆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药毒。是药三分毒,你们用补药给他吊命,结果他服药过多,这身躯中蓄积的毒也多,已经能要他的命了。”

    陶氏欲哭无泪:“可是奴家能怎么办?若不用补药给他吊命,他怎么能活下去?”

    管家小心翼翼送茶水上来,谢蛤蟆顺手拿过一碗,掏出一张符纸一甩塞进茶杯中。

    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个八卦在里面缓缓转动。

    老道士又开始展示他作为世界顶级咖啡师的潜力。

    王七麟想到了去年刚入行时候的场景,当时谢蛤蟆曾经用过这种俘虏给丁轻云补阳气来着。

    谢蛤蟆将茶水递给少妇,说道:“陶夫人请给你家郎君饮下这碗茶水补补阳气。”

    徐大偷偷拉了他一把,低声道:“道爷你待会也给大爷整一碗,大爷也得补补阳气。”

    谢蛤蟆也低声说:“你底子好,用不上这东西,吃几个烤羊腰子就行。”

    陶氏温柔细致的喂着陶蝉饮下茶水,陶蝉雪白的脸色上逐渐出现一丝红润。

    见此她大为喜悦,叫道:“有反应,蝉哥儿有反应了。”

    谢蛤蟆却毫无喜悦之情,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圈,喃喃道:“无量天尊,到底哪里的问题?这屋子看起来没有问题,好像没有问题?”

    王七麟说道:“在这宅子四周转转看?”

    谢蛤蟆一时也无计可施,说道:“先看看吧,但愿能看出点什么窍门。”

    他出门后腾身跳起,上屋顶居高临下寻找陶宅的异常。

    王七麟亲自御使听雷神剑给他当踏板,让他往上高飞了两丈,这样一下子能将陶宅尽收眼底。

    为了救护陶蝉这样的好人,他也是拼了命。

    谢蛤蟆伸手指点了一番,袖子一甩扔出几十张符箓。

    诸多符纸在空中飘飘悠悠的落下,最后落地突然首尾衔接,像是化作了一条长蛇一样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起来。

    很快它在一处墙角找到了个洞,王七麟以为他有什么发现,结果符箓长蛇钻进洞里叼出来一只老鼠……

    谢蛤蟆落下来,愁眉苦脸:“无量他个天尊,七爷这不对呀,这宅子里头就是没问题,老道起初没有看走眼,陶家以德善二字治家,这是千古圣贤风,他们家族后人只要不作孽,那陶家这一脉足够传承千年。”

    王七麟指着纸长蛇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它好像有所发现?”

    谢蛤蟆摇头道:“你听说过家蛇吗?”

    王七麟道:“这个当然,你当我晚自习都是白上了吗?我挑灯夜战一直在认真看书呢。”

    徐大也挑灯夜战,他练功,先练狗拳再练房中术。

    家蛇是相对常见的灵物,算不上灵兽,它们生活在人家家里,吃老鼠吃蟑螂这些东西,庇护主家不受害虫害兽侵犯。

    二月初的时候听天监还办了一起相关案子,有地方发现家蛇害人,结果仔细一查发现这家蛇已经成为蛇灵了。

    它本来庇佑一户人家多年,颇有功德。

    结果这户人家有熊孩子亲戚,过年来走亲戚的时候熊孩子看到了这条冬眠中的蛇,竟然把人家给开膛破肚烤掉了!

    要知道家蛇可不会惯熊孩子,它化作蛇灵,拼着道行不要也得报仇,寄生在了熊孩子身上,让他在地上攀爬,最终将肚皮给磨破了,也让他死于开膛破肚。

    这宗案子被青龙王做了批注,说:恶行顽童必遭天谴,狗日的活该。

    一条家蛇修出道行是很艰难的事,熊孩子就出于一时取乐竟然毁人道行要人性命。

    青龙王下批注表示不能惯着这种熊崽子,死了的不管,没死的抓着先揍一顿,不能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放过他。

    谢蛤蟆说道:“家蛇除了能吞吃进入主人宅子的害虫恶兽,还能感知阴邪,这是所有蛇的天赋。所以老道做了一条银蛇给这户人家,若家中有阴邪,或许咱们察觉不到,这家蛇肯定能察觉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但现在你看见了,这蛇只是拖出来一只老鼠,说明这宅子里最大的祸害就是这个老鼠。”

    谢蛤蟆拎着老鼠尾巴研究了一下,没毛病,就是个普通老鼠。

    既然道爷的手段没用,王七麟决定采取笨办法,从头查案。

    他去问陶氏道:“你家郎君在昏迷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比如买了什么东西、用了什么东西、得到了什么东西,或者接触了什么人之类。”

    陶氏不假思索的说道:“确实没有,他每日就是念书写字,然后照常吃饭。”

    显然很多人已经问过她这问题,她也反复想过这回事。

    说出自己的回答后,她又补充道:“不过因为当时要过年了,他需要处理一年账本,所以一天到头待在店铺里,回家时间不多,所以他若是有些反常,可能你问店里伙计更清楚。”

    王七麟注意到一个细节,问道:“等等,你家郎君是在这家里昏迷的,还是在书房里头昏迷的?”

    陶氏情绪低沉的说道:“是在家里昏迷的。”

    谢蛤蟆迷茫道:“无量您的天尊!”

    王七麟也迷茫,这说不过去了,陶家世代行善积德,就算霸邑百鬼夜行、妖魔乱窜,他们这宅子也能安稳平静。

    如果他是在外面昏迷,那可以解释为有妖魔鬼怪作祟,回到宅子才昏迷算什么?妖魔鬼怪在他身上施展邪术,等他回到宅子里才起效?

    王七麟知道不应该是这样。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陶家祖祖辈辈就行善积德,他们子孙都是有福之人,都有天道庇佑,这座祖宅更可以说是一个福荫子孙的良地。

    陶蝉若是在外被妖魔鬼怪纠缠,那他只要回到宅子里头,身上的妖邪气息就会被宅子里的福气给冲散,他这一生不会被妖魔鬼怪所害。

    他失望的看向谢蛤蟆,低声道:“估计与邪祟无关,咱恐怕不好办了。”

    这时候大堂传来东西跌落的声音,接着管家慌乱跑出来说道:“有怪事,怪事!”

    王七麟喜上眉梢赶紧去问:“什么怪事?”

    办案就是这样,不怕事情复杂,就怕事情简单。

    管家抓住他手臂说道:“有一只古怪黑猫,那黑猫在祭拜我家先祖!它在给先祖们磕头!黑猫磕头,黑猫在给我家先人磕头!”

    王七麟的喜色没了。

    他病恹恹的去大堂一看,不是八喵还能是谁?

    陶家历代子孙孝顺,祖先牌位收拾的干干净净,按照辈分高低起伏的摆放在供桌上。

    而且不像多数人家那样在供桌上放一份供品,而是每一个牌位前都有一小碟供品,有的是点心、有的是果子、有的是蜜饯肉脯、有的是一卷书。

    八喵下了功夫,挨个去磕头。

    王七麟敢说,陶家子孙们给祖宗磕头也没有它这个虔诚劲。

    但人家害怕了,他只好上去抓着八喵一只前爪去拖它。

    八喵跟馋小孩看见集市上的糖葫芦、棉花糖一样,扭头往后看、蹲下屁股往后拽。

    王七麟说道:“以后带你去庙里跪佛祖好不好?”

    八喵用另一只爪子指向供桌:“喵喵喵!”

    王七麟安抚它道:“这不是你祖宗,你给人家下跪……”

    他话说了半截,看到两个小尾巴蹲在供桌上冲他们眨眼睛。

    八喵把它们当供品摆在上面呢。

    见此王七麟也是服了,八喵这是为了下跪下血本了!

    他将小尾巴揣走,八喵蹲在他肩膀上揣着手手咕噜咕噜的念佛。

    一脸怨念。

    谢蛤蟆摇头说道:“这宅子没问题,七爷,陶先生身上的事与宅子无关。”

    王七麟道:“我问过了,陶先生平时生活两点一条线,除了宅子那就是他家书斋,咱们去书斋看看?”

    陶氏是传统的妇女,嫁人之后便不愿意抛头露面,于是她让管家陪同。

    王七麟走在路上一边打量街道两边的店铺布局一边随口问道:“陶先生在出事前情绪上有没有变化?”

    管家愁眉苦脸的说道:“没有,还是一样忧愁。”

    王七麟问道:“一样的忧愁?”

    庄梦蝶说道:“王大人这件事学生了解,让学生说与你听吧。”

    “蝉哥儿本来是个很乐观很欢快的人,可是自从陶伯父去世,他的情绪便变了。陶伯父是慈父,因为他娘去的早,陶伯父对他一直很慈爱,所以父子关系特别好,所以陶伯父去世后,他的情绪就垮了。”

    庄梦蝶开始叹气:“从陶伯父去世,我再没有见过他露出笑脸。”

    管家说道:“是的,我家少爷在老爷没了后便很少有笑脸,年前要过年了他倒是高兴过几天,可是之后又开始忧伤,唉。”

    他在路上说了陶蝉前前后后的事,却也没有什么异常,这让王七麟很是苦恼。

    霸邑不大,很快到了挂着‘比屋可封’牌匾的书斋门口。

    书斋规模颇大,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有售卖专区,一间间房屋里头各样东西摆放很整齐,但稀稀落落。

    管家解释说道:“得知我家少爷染了怪疾,周边学子们知道我家给少爷看病花费大,所以纷纷来采买。但进货渠道在少爷手中,少爷昏迷过去,店里头补货不及时,于是许多货物便有了缺口。”

    徐大感慨道:“这陶家混的可是够开呀,一个家门有这样名声,了不起!”

    管家苦笑一声,道:“小人宁愿陶家没什么名声,只要少爷健康平安。”

    店里头有四个伙计,他将四人召集起来介绍了王七麟等人身份,然后说官老爷们要详查这书斋,让大家伙配合。

    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王七麟却注意到四个伙计反应不对劲:有的干眼唾沫,有的看向一个高个子,而高个子一个劲拿手背抹鼻子。

    有问题!

    王七麟不想打草惊蛇,他从侧面切入问题:“陶家宅心仁厚,平时对诸位怎么样?”

    高个子说道:“不管老掌柜还是少掌柜都对我们没的说,对我们形如父子、兄弟,不光帮我们排忧解难,还教我们读书认字,帮我们寻找高就机会,仁义之情,我等三代难报。”

    其中的中年汉子低声道:“对我有活命之恩,若不是少掌柜收留,我两年前就饿死在去往长安城的路上了。”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陶家少爷对你们这般情深义重,若是有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是不是有点猪狗不如?”

    中年汉子顿时跪下了,急的额头见汗:“大人明鉴、您明鉴,我们没干对不起他的事。账目对不起来跟小人无干啊,大人您相信小人,小人对掌柜的感恩戴德,若是偷他的钱财那真是猪狗不如,那要天打雷劈!”

    他的话成了多米诺骨牌倒塌的第一张牌,其他人纷纷跪下诅咒发誓说账目对不上与自己无关。

    管家惊诧问道:“书斋的账目对不上?怎么回事?”

    大个子眼含泪水说道:“印叔,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六岁就被老爷收养,这些年来在书斋里头兢兢业业,连一张纸都没有往外拿过……”

    管家打断他的话说道:“雉山你莫要慌乱,我不怀疑你,你说说这是怎么了?怎么账目有问题?”

    大个子雉山激动的说道:“账目是少爷管的,但他从不避讳我们,还会通过账目教导我们算学,所以我们有时候也会管账,收来的钱财就在箱子里头。”

    “平日里是一个月算一次账,年前算了一次总账,账目没错,这个我们都知道。然后元月应该要算账,可少爷昏迷了,没人算账,积攒到了上个月。”

    “这一下子积攒两个月,账目有点乱了,于是我们四个前两天一起算账。”

    “这一算不对了,少钱了,少的很多,少了十个大黄子!整整十个,钱箱里头一共十个全没了!”

    大黄子就是金铢,金铢个头比银铢和铜铢都要大,又是漂亮的黄色,于是在民间有这么个昵称。

    其他人听到这里纷纷喊冤:“我们没拿,没偷钱!”“谁偷了谁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王七麟说道:“账目的事先不说,这书斋里头不对劲的事,只有这一件吗?”

    四个人迷惑了:“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账目少了十个大黄子,其他的都一切如常。”

    “你们少掌柜的在昏迷前的几天,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王七麟问道。

    四个人中的雉山说道:“没有怪事,之前有很多人来问过了,我们也仔细想了,没有啥怪事。要说怪的话就是少掌柜情绪有点怪来着,他那几天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又忧愁,失魂落魄的。”

    另一个人补充道:“对,失魂落魄,我给少掌柜的送吃的,给他送了饼,结果他把墨汁当成了肉酱,蘸着墨汁就把饼给吃了。”

    王七麟欣喜一笑,说道:“终归有点反常事了,那他忧心什么,你们没有一点了解?”

    四个人纷纷摇头,雉山苦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自从老掌柜去了,少掌柜就像变了个人,他开始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对我们好,可我们终归是下人,我们不能去多嘴的问。”

    中年汉子怯懦的问道:“大人,您能不能查查这十个大黄子去哪里了?我没拿,我真没拿,要不然您剁掉小人的手!”

    其他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他,目光迫切。

    管家气的吹胡子瞪眼:“大人是来查咱少爷昏迷原因的,不是来查这几个钱的,这几个钱等少爷醒了再查!”

    四人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王七麟还要问他们一些细节,需要他们打起精神来,于是问道:“你们说钱箱里头少了十个金铢,那钱箱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能动?”

    听他有意查金铢丢失案,四个人立马来了精神:“没有呀。”

    “钱箱锁着呢,有了大子就丢进去,里面都是金铢和银铢,铜铢在另一个箱子里。”

    “铜铢没丢,就丢了十个大黄子。”

    “倒是里头多了一本黄书,这总不能十个大黄子变成了一本黄书吧?”

    徐大来了兴趣:“黄书?多黄?”

    雉山说道:“老黄了,从没见过那样黄的。”

    徐大不动声色看看左右,说道:“拿出来大爷瞅两眼,这本书可能有问题。”

    雉山急忙去将一个铁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本淡黄色小书本子。

    徐大打开一看,翻阅一番狐疑问道:“这哪里黄了?”

    “颜色呀。”雉山理所当然的说道。

    徐大将书拍给了王七麟,一脸的意兴阑珊:玩大爷呢。

    王七麟摸到小书后觉得这书纸张有些不一样,与他以往摸到的书感觉完全不同。

    他打开后里面写的是一首诗,字迹潦草,还有涂改,能看出写诗的人文化水平不高: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这首诗只是字迹潦草,别的没什么好说的,他没看出问题便翻过一页继续往下看。

    下面写的则是一首赋,这次字迹就要雄浑矫健许多了,能看出书写人与上一个人不是一样身份: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这首赋颇长,王七麟快速一扫认出这是名垂千古的《洛神赋》,里面有几句实在太有名了,以至于他这个夜大自学成才的学生都听说过: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王七麟之所以注意到这几句不光是文采出众,还因为纸上这句话字迹最端正,能看出写作者到了这里态度变得格外认真。

    只是有几个字略模糊,像是滴了水糊了字。

    继续往下翻还是一张张诗词歌赋,连续翻过十页来到最后一张还写有字迹的纸张,上面写的是: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王七麟一看这首诗便忍不住捏了捏太阳穴,当初在平阳府破解书生失踪案的时候他见过这首诗。

    这是李白的大作,诗名很长,他迄今还没有记住。

    于是他拿这首诗给徐大看,问道:“徐爷,这诗叫什么来着?”

    徐大看了一眼说道:“咱不是看过的吗?你忘了?叫做《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啊。”

    王七麟尴尬的笑。

    徐大明白了,他顿时皱起眉头说道:“七爷你看,以前碰到你知道大爷不知道的东西,你就说大爷没文化、不上进、不好学,可是现在碰到你不知道的东西,大爷可不会那么说你,大爷只会耐心的讲给你听。”

    旁边的雉山显然也能识字念诗,他说道:“太白先生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吗?这首诗我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家少掌柜总是念这首诗呢。”

    跟着王七麟看过黄册子的庄梦蝶说道:“这首诗也是蝉哥儿的笔迹,是他抄写的。”

    谢蛤蟆接走黄册子摸了摸,忽然问道:“陶家公子昏迷之前,曾经用墨汁做酱,以馒头蘸着吃?”

    雉山等人点头。

    谢蛤蟆看向管家说道:“不对,你家公子不是在你们宅子里昏迷的!”

    管家说道:“是的,他是在门口昏迷的。那天我家少爷在门口忧愁的踱步,然后他叫我一声,我出去后问他有什么事,他摇摇头又说没什么事,接着他便身子一陷入昏迷。”

    谢蛤蟆一听这话恼怒的甩了甩袖子,喝道:“无量天尊,那你家夫人为什么跟我们说,你家少爷是在院子里昏迷的?是在家里昏迷的?”

    管家急忙解释道:“因为我家少爷昏迷的时候,我赶紧把他给架入了院子里,可能我家夫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所以就以为他是在家中昏迷的吧。”

    谢蛤蟆忍不住又甩了甩袖子,道:“无量天尊,真是无量天尊!”

    王七麟听出来了,难怪道家要说无量天尊、佛家要说阿弥陀佛、儒家要说之乎者也,这玩意儿其实跟老百姓口中的草、日、干一个作用。

    发泄语气用的。

    他知道谢蛤蟆有所发现,便问道:“道爷,怎么了?”

    谢蛤蟆苦笑道:“现在老道知道怎么回事了,也知道陶家少爷去了哪里,他在这本书里修仙呢!”

    他举起小黄册子给众人看:“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这是励学天禄!”

467.妖的幻界(请来起点支持一下)

    天禄,王七麟不陌生。

    这是瑞兽,在汉代时期出现最多,曾经一度取代龙成为皇家建筑的新宠。

    它们可以帮助活人攘除灾难、永安百禄,也能为死人祈护祠墓、冥宅永安,在道家也作为升仙之座骑,堪称瑞兽中的多面手。

    王七麟知道天禄,但并不知道谢蛤蟆口中的‘励学天禄’是什么东西。

    他狐疑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便笑了笑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这些话七爷应该听过吧?”

    满屋子人点头,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听过这话。

    王七麟自认不才,可也是一个有点文化的人。

    看到大家伙点头,九六狐疑的看向八喵,八喵冲它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咱没有听过这话,但大家伙怎么办咱跟着办准没错。

    于是九六也点头。

    谢蛤蟆说道:“这话出自送朝代的一个皇帝,他写了一首诗是《励学篇》,本意劝人向学,但恰好有这么一个妖怪,它形象多样,随着修为提升,形象可以改变。”

    “它往往起初是碑,修为高深一些可以成为一幅画,修为再高一些就是一本书。如果在它身上写下心愿,往往会被它收走阴魂进入其体内,它体内是一个幻境,人会被困在幻境中,直到死亡,被它给吞掉。”

    王七麟依稀感觉自己在书上见过这妖怪,他拍了拍额头说道:“这妖怪我有印象,好像是叫风雅妖?”

    谢蛤蟆笑道:“风雅妖确实是它一个称呼,你看这本书上是不是写了诗词歌赋?这算不算附庸风雅的行径?”

    王七麟说道:“原来风雅妖这名字是来自于附庸风雅的行径?那它为何又叫做天禄?”

    谢蛤蟆抚须笑道:“因为你在书本上看到的关于风雅妖的介绍是错的,哈哈,无量天尊,刚才老道对励学天禄的介绍也是错的。”

    王七麟白眼翻的飞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瞎扯?

    谢蛤蟆看懂了他的眼神,解释道:“无量天尊,七爷,老道刚才说那些可不是在胡扯,那就是外界现在对风雅妖的看法,他们以为风雅妖是学问成妖怪,可以化形为碑帖、画作和书本,其实这大错特错!”

    “风雅妖是个总称,励学天禄便是其中一类,这东西确实与附庸风雅相关,也确实与天禄相关,但这些形态却与它们修为无关。”

    “这妖怪是瑞兽天禄尸首所化,若是天禄骨头所化,那便是碑刻,要在碑上刻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这妖怪才会将人给收入自己的体内。”

    “若是天禄血肉所化,那便是一幅画,要在上面画出画作让天禄理解你的所需,才会将人收入自己体内。”

    “而若是天禄皮呢?它便是化作一本书,我们现在拿到的这本书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谢蛤蟆细细给王七麟讲解,抓住机会给他上课。

    “之所以以‘励学’为名天禄皮所化作的妖怪,正是因为《励学篇》这首诗说出了百姓心中所想,要么是美人如玉、要么是良田千亩、要么是黄金富贵、要么是权势滔天,百姓往往想要这些东西,书本上的内容往往也与这些东西有关。”

    “这样当妖怪能满足人的心愿时候,是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不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

    听到这里王七麟重新翻开小黄册子说道:“第一个人要的是钱,第二个人要的是美色,对吧?那这陶家公子要的是……”

    “长生不老!”谢蛤蟆轻轻的点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王七麟心头电光火石般灵光一闪,说道:“是不是他拿十个金铢买到了这励学天禄,想要成仙,所以你们看,他昏迷前的一段时间很高兴来着。”

    管家点点头道:“没错,当时小人以为少爷那几天是被过年的喜庆气给感染了,所以才兴致高昂。”

    王七麟继续分析:“但他想要成仙,可是在凡世间也有许多挂念,于是他会时而高兴时而忧愁。”

    他看向雉山四人,四人点头。

    “最终他还是决定进入励学天禄中去寻找仙道,而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家中有祖宗福荫,若是进门,恐怕励学天禄这妖怪会被冲散,这样他在门口徘徊,还一度想要让管家将妻子叫出来进行告别。”

    “或许是担心看到妻子后会动摇他修仙的决心,于是当管家要去叫陶氏的时候,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选择去修仙,被励学天禄吸走了阴魂而昏迷在地。”

    管家激动的点头:“一定是这样,这说得通。”

    众人用仰慕的眼神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的腰背挺得笔直,他轻轻抚摸花白胡须沉声说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诸位莫要慌张也莫要高兴太早,现在只是知道了陶家郎君的问题所在,要将他唤醒还得需要一些手段。”

    管家紧张的问道:“请道长啊不,请真人、请真人明示,这需要什么手段?”

    谢蛤蟆一手抚须一手背在身后,道:“无量天尊,这交给老道便是,你家少爷阴魂如今就在这妖怪里头。但阴魂的本尊是陶公子身躯,所以只要带这妖怪去见陶公子,到时候老道给他唤魂,便能将陶公子给唤醒。”

    看他说的轻松自如,管家又是激动又是放松,他仰慕的看着谢蛤蟆说道:“真人果然是高人,这一看就是有高人风范!”

    “绝对的高人风范,你看他那发髻、他的道袍,看起来、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仿佛又透露出一种非凡的气质。”雉山夸赞道。

    其他人使劲点头。

    王七麟给他一个眼神,道:“道爷,今天你的渊博见识立了大功呀。”

    谢蛤蟆下手手掌不动声色:“低调,都是常规操作,你们应该习惯了。”

    王七麟讪笑道:“其实我们都习惯了你翻车,你这突然展现出高人风范,让我们有点不习惯。”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道:“无量天尊,七爷你有点没数了。”

    一行人带着小册子往陶家祖宅方向走。

    快到祖宅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一个问题:“等等,咱不能带着这励学天禄贸然进去,这玩意儿终归是个妖怪,进去以后被陶家祖先的福荫给镇压了怎么办?”

    徐大突然问道:“陶家郎君好像知道这点,所以他自己都没有进入宅子,那么问题来了,他当时是随身带着这妖怪吗?这妖怪收走他的阴魂后,又主动回到了钱箱中吗?”

    “问题又来了,它一个妖怪,主动回到钱箱里去做什么?难道它也喜欢钱?”

    王七麟道:“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他看向谢蛤蟆,看到谢蛤蟆脸上的意气风发凝滞了。

    见此他顿时心里惶恐:不会吧?这时候不会翻车吧?

    谢蛤蟆的胡须抖了好几抖,他背着手在街上开始转圈圈:“对呀,这个励学天禄干啥还要回到钱箱里头?总不能是被人给放回去的吧?无量他个天尊,有点说不通!”

    八喵站起来仰头看他,还用爪子指着他喵喵叫。

    王七麟帮忙翻译道:“喵爷在问你,你到底行不行?它好歹还可以抓个老鼠可以给我当搓澡巾,你修为高深、见识渊博,却为什么总是干不成正事?”

    八喵愣了愣:我没这意思!爹你坑崽!

    谢蛤蟆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鼻子又开始转圈:“确实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

    徐大说道:“要不然咱先进去试试?或者把陶家郎君抬出来,你给他唤魂试试?”

    “先别急,”谢蛤蟆苦恼的说道:“你刚才说的对,陶家郎君是在门口昏迷的,这与远在钱箱里的励学天禄应当没有关系。”

    王七麟道:“励学天禄可以不可以远程操控他的阴魂?或者它又回到了钱箱中?”

    谢蛤蟆摇头说道:“励学天禄这妖怪要收走人的阴魂,一定是当面动手。如果当时它与陶家郎君在一起,那为何还要回到钱箱中?”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呀,它若是不回到钱箱中就要被带进陶家祖宅了,它不想被带进去吧?”

    “或者它还想再去收取人的阴魂,那怎么操作呢?怎么去寻找下一个主人呢?是不是进入钱箱中比较好?因为它若是进入钱箱里,一旦被人发现就会以为它是很有价值的东西,会被人珍贵的带走。”

    谢蛤蟆点点头:“七爷的解释有道理,可是它又是怎么回去的呢?”

    王七麟笑了:“它是天禄,是风雅妖,当然可以回到钱箱中。”

    谢蛤蟆苦笑道:“错啦,它当然不可以!”

    “风雅妖能制造一个幻界,它在自己的幻界中无所不能,可是在阳世间却没有行动能力,所以它需要成为商品去让人们买来买去!”

    他们此时距离陶家祖宅不远了,管家进去找了陶氏,并将谢蛤蟆的猜想说了出来。

    陶氏拿着个卷轴急忙的走了出来,她将卷轴打开说道:“真人真乃神人也,您猜测一点没错,应当确实如此,我家郎君在昏迷前几日曾经莫名其妙的写了一幅字给奴家,诸位且看。”

    卷轴拉开,两列娟秀有力的黑字出现在他们面前: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庄梦蝶看到这幅字后一拍手说道:“真人,确实如此呀,你们瞧,这蝉哥儿肯定是在选择修长生大道前为难过、苦恼过,他还预料到了自己修长生后的苦处,提前将之写了出来并留给嫂夫人。”

    王七麟狐疑的看向谢蛤蟆道:“道爷,你可能没有翻车?”

    谢蛤蟆腰背立马又挺直了。

    但他接着偷偷对王七麟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王七麟问道:“要不然先给他唤魂试试?”

    谢蛤蟆沉吟道:“那就试试,无量天尊,保险起见,将陶家郎君从祖宅中带出来吧,把他带到书斋中去,老道在书斋中给他唤魂。”

    这事很容易,徐大拥有杀猪匠的气质也有杀猪匠的身板,一个瘦削的青年在他背上跟一扇猪肉没区别。

    谢蛤蟆准备了三盏灯。

    他对陶氏、管家和庄梦蝶说道:“待会看老道的眼色行事,你们一一上来呼喊陶家郎君的名字。”

    瘦削的青年被平放在一张长桌上,谢蛤蟆袖子一甩,三盏油灯齐齐亮起。

    见此管家激动的抹眼泪:“神人,真神人也!”

    谢蛤蟆手掐道诀,手中几张符箓翻飞,他凝神看向三盏油灯,其中一盏油灯熄灭,符箓燃烧了起来,他将励学天禄拍在了陶蝉的额头给陶氏使了个眼色。

    陶氏看着丈夫瘦削憔悴的面容陷入忧伤中,一时精神恍惚,没注意到他的眼色。

    管家赶紧上去摇了摇她的手臂,让她赶紧进行操作。

    陶氏苦苦一笑道:“真是抱歉,奴家刚才又有些恍惚了。”

    她喊了丈夫的名字。

    但陶蝉一动不动。

    谢蛤蟆又凝视第二盏油灯,油灯再灭,如此操作两遍,管家和庄梦蝶也纷纷上来喊了陶蝉的名字。

    陶蝉还是一动不动。

    这就尴尬了。

    陶氏着急的问道:“真人,是不是我们喊的声音太小?”

    谢蛤蟆摇头,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咱得进风雅妖的幻界了,不知道是陶家郎君不想出来还是他被困住了,只以普通手段怕是没法将他的阴魂给唤出来。”

    王七麟道:“那就进。”

    谢蛤蟆沉声道:“很危险,咱们进入后可就没有修为了……”

    王七麟笑道:“我信你,道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蛤蟆欣慰一笑。

    王七麟补充了一句:“这次千万别翻车啊!”

    谢蛤蟆对徐大说道:“徐爷,你在外面给我们护法,我会点燃一盏灯,灯灭之后我们若是还没有回来,那你就烧了这本书。”

    徐大着急的叫道:“你们俩疯了?这么危险……”

    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七爷答应过庄公子要解决这件事,人无信不立,我们此行不胜不归!”

    庄梦蝶顿时为难了:“啊,别这样,真人您言重了,若是诸位能帮上忙最好,若不能帮忙那也没事,咱们再找办法便是。”

    谢蛤蟆对他笑道:“庄公子莫要太过担心,此行也没有那么危险,风雅妖并非是真瑞兽天禄,它们本领没那么可怕,只要烧掉它,被困于其中的魂灵还是会出来的。”

    庄梦蝶赶紧说道:“那何必去冒险,咱们直接烧掉它便是?”

    谢蛤蟆说道:“使不得,烧掉它只是能让被困住的魂灵脱困,若里面的魂灵不愿意离开,那他们可就永远都不能离开了,咱们现在不明白陶蝉的意愿,所以不能直接烧,我们得先去进去看看。”

    庄梦蝶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你们二位一定要小心呀。”

    徐大将燃木神刀从胸口一点点的抽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几个店小二惊呆了:“这只听说过口吞刀剑,没听过还有人可以胸吞偃月刀呀。高人,真是高人!”

    陶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用朱唇咬了咬贝齿说道:“二位神人且莫去冒险,或许可以烧掉这妖怪让我夫君的阴魂脱困,因为他给奴家写过一幅字。”

    “这与嫦娥应悔偷灵药没关系吧?”王七麟说道。

    陶氏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抱歉,是奴家没有说清楚,奴家这次提的是另一幅字,他给奴家写过好几幅字。”

    “好几幅字?其他的写了什么?”王七麟问。

    陶氏有些忧伤的看向丈夫,低声说道:“有一幅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但奴家想要告诉大人的一幅字是——”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奴家想,或许他最终还是愿意放弃什么长生大道而选择与奴家共度一生的,只是有妖怪使了妖法,最后蛊惑了他或者强行掳走了他的阴魂。”

    王七麟喃喃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诗有点不吉利吧?”

    庄梦蝶解读道:“嫂夫人是蝉哥儿父亲去世之前娶回家的,除了媒妁之言,本意还想冲冲喜。但嫂夫人嫁进来后伯父还是去世了,从那之后蝉哥儿一直愁眉不展,所以这句诗会不会是蝉哥儿想说明他以前对嫂夫人不好,以后会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呢?”

    王七麟道:“这个推断靠谱的。”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咱们还是进去瞧瞧吧。风雅妖也不是什么人的阴魂都要吞,它或许还看不上咱们两个呢,未必会为难咱们。”

    王七麟问道:“怎么进去?”

    谢蛤蟆说道:“拿笔来!”

    一支狼毫送来。

    “徐爷磨墨!”

    徐大一边磨一边问:“还要不要大爷脱靴呀?”

    “你的靴子别脱,否则这里昏迷的人可就多了。”

    谢蛤蟆蘸了蘸墨汁哈哈一笑,伸手在这一页纸上写下几个小字:仙境不可到,谁知仙有无。或乘九斑,或驾五云车……

    字小如米粒,但纤毫毕现,笔画龙飞,自有一股飒然仙气飘荡其中。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

    庄梦蝶忍不住击掌道:“真人好字!”

    王七麟也倒吸一口凉气。

    握草要写一首诗词吗?而且好像还得与仙道或者长生有关的诗词?

    他赶紧绞尽脑汁的想,然后想到了‘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谢蛤蟆一首诗写完,随即盘腿坐下,众人分明看见有一道淡淡的虚影走进了小书中。

    所有目光接着凝聚到了王七麟身上。

    王七麟稳如老狗的看了徐大一眼,徐大稍微想了想,然后赶紧抽了一张纸在上面一顿龙飞凤舞递给他:

    始见春花归阆苑,又逢秋叶堕宫墙。思量世事如翻掌,谁得长生不死方。

    这首诗很合适,王七麟很满意,可是他看到纸张的时候又哈士奇了:

    陶蝉选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是一首很长的诗,足足八百多个字,而这册子又很小,所以他用米粒小字写满了一张纸,只留下一点空隙。

    但谢蛤蟆接着也写了一首诗,把这空隙填满了。

    即使不填满也不行,王七麟压根写不出米粒那么小的字,给他一支圆珠笔都不行!

    不过他发挥了大帅B的聪明才智,他才不管这纸上写了多少字,他只管写自己的。

    又没有规定说不能遮住前面的字!

    大家伙一起看他的字,然后管家下意识的咂咂嘴说道:“大人这字,写的挺别致喔。”

    徐大说道:“这是草书,不过别人可能是从青草水草中寻找的灵感,我家七爷练字时候没有这个条件,所以灵感来源比较独特。”

    “那他是拿什么做灵感来源?”

    徐大说道:“草垛!”

    听到他编排爹爹,九六很生气的低头往他脚上咬了一口,然后它就后悔了。

    王七麟好不容易写完这首诗,然后也学着谢蛤蟆的样子坐下了。

    这时候八喵伸出爪子在砚台里摸了一把又匆忙往册子上拍了一巴掌,赶紧跳进王七麟裤怀里。

    九六迅速有样学样,但王七麟怀里已经满了,于是它跳进了王七麟裤裆里。

    什么有点硌狗,它使劲踩了踩这才趴下。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肩膀,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

    天色大变。

    一股朦朦胧胧的奶白色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书斋,没有庄梦蝶等人,只有一个崭新的、陌生的世界。

    天是奶白色,地是奶白色,不对——是水,水是奶白色。

    他在水面上,每一步走出都有波纹荡漾,但并没有水溅起。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的站在他旁边,它们低头看看脚下的环境,抬头给王七麟一个大眼睛的问号脸。

    谢蛤蟆的位置隔着他不远。

    两人很快的汇聚到了一起。

    王七麟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一个悠扬的声音遥遥传来。

    环境再变。

    一座座高峰拔地而起。

    高峰之中有云海,云海之下是沧海,好几座悬浮山在云海中飘荡,一条大海兽在沧海中翻滚。

    太阳升起。

    群星闪耀。

    半边天空光芒闪亮,半边天空夜色清晰。

    一个白衣如雪、羽扇纶巾的公子哥信步走来,他每一步走出脚下都是一朵云彩,云彩影踪变幻。

    王七麟觉得要是能变成字那就好了,一个字是装,一个字是逼。

    公子哥的五官与陶蝉有八分相像,不过陶蝉真身已经瘦削的皮包骨头,很不像样,而这公子哥却是精神饱满、丰神俊朗。

    王七麟叫道:“你是陶蝉?”

    公子哥向他行了个礼,道:“本君正是陶蝉,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王七麟说道:“我是听天监铜尉王七麟,这是我听天监青龙王之下第一人的谢神机道长!”

    一听这话,谢蛤蟆身躯大震,扭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468.人间有味是清欢(起点中文网,正版!)

    王七麟向谢蛤蟆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的名字不像样,我给你弄个假名,好歹先把威风撑起来。”

    谢蛤蟆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陶蝉稽首行礼:“原来是王大人和谢道长,不知道二位来本君的道场有何指教?”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陶先生,你一个读书人别说什么本君、道场之类的话了,你本是儒家子弟,现在却拜三清道君,这是叛徒行径明白吗?万一至圣先师不爽了,他可是会拿戒尺下来抽你这不孝徒儿的。”

    陶蝉平静的说道:“王大人言重了,本君过去确实读过圣贤书,但一朝悟道,扯断玉锁、顿开金绳,脱离躯壳遨游天地间,已经改修了长生大道。”

    王七麟问道:“你自愿修这长生大道?”

    陶蝉点点头说道:“自然自愿,长生大道是不愿意修呢?”

    王七麟说道:“是呀,长生大道,这是多么诱惑人的东西,谁不愿意长生不老呢?”

    陶蝉微笑。

    王七麟又问:“可是你修的这是长生大道吗?你看,你现在独自一人在一个虚无的世界中,你在这里修道,没有家人、没有人家,没有关心你的人也没有你关心的人,这算什么长生大道?这是绝情大道!”

    陶蝉断然道:“只要能修得长生不老,绝情大道又如何?再说,谁说这里没有人家?”

    他轻挥羽扇,一阵狂风席卷而来。

    八喵和九六眼疾爪快,各自抱住他一条大腿。

    风很快停下,他们出现在一座高台上,面前的台下则出现乌压压一群人,一眼看不到边,脑袋聚集在一起,如丰收时节晒粮场上的麦粒。

    这些人全是寻常百姓打扮,跪在台下冲他们磕头行礼:“仙人在上,请受信徒一拜!”

    也有披甲带刀的猛士分列两侧,看见他们出现纷纷半跪在地:“末将等恭迎仙师。”

    而在他们身下一级台子上则有身穿龙袍、头戴皇冠的昂扬男子率领文武百官低头而立,他们很快也下跪行礼:“奉天承运,弟子见过仙家。”

    王七麟失笑道:“这都是虚假的东西,你用这东西来安慰自己?”

    陶蝉淡然的吟唱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到了这里他安静了一下,笑吟吟的看向王七麟道:“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王七麟凝视着他说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修道先修心。

    道心不稳,道境不固。

    陶蝉的额头跳了跳,露出几分恚怒之色。

    他又挥手,场景再变。

    月色皎洁,一行人出现在一座山巅,山上有一棵青松,松枝张扬伸展,如碧盖笼罩着半边山头。

    树下有石桌石几,石几是棋盘,上面摆放着一副棋子,旁边则是一壶清茶。

    陶蝉长笑道:“明月松间照,清泉是清茶,两位道友何不共饮一杯?”

    有仙气飘飘的纤柔女子踏云而来,为他们煮茶倒茶。

    王七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

    茶是真的,水质柔和清冽,叶芽唇齿留香。

    陶蝉笑吟吟的看着他:“本君的道场要什么有什么,二位道友来说,本君有这般美妙仙境不住,还去那悲苦人间做什么?”

    王七麟放下茶杯说道:“你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不,人间许多东西你都没有。”

    陶蝉不屑的说道:“请道友提点,只要道友提到的东西,本君这里都有!”

    “无论是荣华富贵,无论是美女如云,无论是权倾朝野,无论是饕餮美食,无论是水天一色,都有!”

    王七麟问道:“那你这里有电脑、有手机、有飞机、有量子力学、有黑洞吗?”

    陶蝉皱眉道:“你这是胡说的什么?”

    王七麟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在胡说,这都是人世间的东西呀,电脑是个带发光板的东西,只要有电力有网络,它就能让你和世上任何有电脑的人取得联系。”

    “瞬间的联系!哦,不过不能有墙,否则只能在某个区域内使用。”

    “手机是只有我手掌这么大的东西,上面有一个个按键,按键是十个数字,数字之间不同组合代表不同人的联系方式,只要按下某人所属的数字,就能瞬间与他联系。”

    陶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还有这样的法宝?有点意思。”

    王七麟摇头道:“这不是法宝,是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就能拥有的东西。”

    陶蝉哈哈大笑:“哦,人世间的老百姓也能拥有法宝了?”

    王七麟怜悯的看着他,说道:“陶先生,你真的很可怜,你应该不要急着修长生大道,而是先修人行道,世界那么大,你该去看看。”

    “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人世间存在的!我以我的武道之心发誓!”

    武者以武道之心立誓,如同修士以道心立誓,这都是本心誓言,不能轻易许下的,因为他们要突破境界就要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

    可若是以本心说过谎,那突破的时候难免会心虚,会不够自信,这样很容易受到影响,导致修为难以寸进。

    陶蝉震惊的看向他,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王七麟点头:“我以武道之心发过誓了,都是真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只是我也没说是咱们九州人间界存在的东西,所以我可没有虚假立誓。

    陶蝉怔怔的看着棋盘,忽然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没有这些东西,本君是这里的神灵,已经修成了大道,在这里没有本君做不到的事!”

    王七麟说道:“有!”

    陶蝉怒道:“没有!”

    “那你来创造一块你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

    陶蝉愣住了。

    王七麟继续说:“那你来写出一个你自己不会写的字!”

    陶蝉的眉头开始跳了。

    王七麟又说道:“那你来创造出一个比你修为更高、能力更大的人!”

    陶蝉彻底颓了。

    八喵站起来将小爪爪摁在肚肚上,作掐腰姿势:我爹牛逼坏了。

    陶蝉皱眉思索他的话,思索了一阵后他叫道:“反正我要修长生大道!反正我不想再做凡人!我不想再经历生死!”

    他浑浑噩噩的走到石桌旁坐下,将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掌捂住了脸。

    一股闷闷的声音从他手掌下响起:“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应当也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吧?”

    “我父亲是个好人,很好,他是个大善人,人人爱戴的人,可是他有一天去买书的路上病倒了,我亲自去照顾他,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他有很好的郎中看诊,吃着很好的药,可是一天天却衰弱下去。”

    “他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没有精神,最终他陷入恐惧,他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有进不惑之年!他应当还有许多日子才对,但没有了,他一点点的死了!”

    “真的,他是一点点死掉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点的死掉,却毫无办法。”

    “我陷入了恐惧中,我不能那样,我不想有朝一日变成那样!”

    陶蝉哽咽了,他擦着泪说道:“我愿意做个好人,可我不想死,两位大人,你们想死吗?”

    王七麟说道:“我不想死。”

    谢蛤蟆抬头,透过松枝看向月亮,沧桑一笑。

    “还是年轻,等你们到老道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有时候死才是解脱。活着?嘿嘿!”

    松林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老道士面庞如同一座老山,上面的皱纹便是老山的千沟万壑,月光是冬月的一层霜。

    王七麟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难受。

    谢蛤蟆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偷偷对他说:“但老道士是贱脾气,这辈子不想解脱!”

    王七麟满腔悲情喂了狗。

    陶蝉擦擦脸看向他说道:“你看,你也不想死,那你何不留在这里与我同修长生大道?”

    王七麟说道:“我不想死,可是更不想离开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哦,还有妖。”

    “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他摇头,“我这辈子最讨厌大道理,懂的大道理再多有什么用?难道就能过好自己的一生了吗?”

    “陶先生,我想告诉你,人要活着是因为人生中有许多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比如与你爱的人一起吃个糕点、喝一杯清茶,比如与爱你的人一起生上十七八个宝宝,比如去帮助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去认识那些你不认识的朋友,去看那些你没见过的风景。”

    王七麟说道:“你现在在这里潇洒自如,可是你的妻子已经因为你昏迷两月而哭到身体虚弱,你的好友庄梦蝶为你四处寻找高人来救你,你和你父亲帮助过的老百姓日夜为你焚香祷告。”

    “庄梦蝶为了救你,他在从长安城到霸邑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强人。”

    “我们来到霸邑后吃早餐,店家得知我们是为救你来的,不但不收钱反而主动带我们去你家。”

    “我们从霸邑穿过,听到的是百姓口口相传的霸邑陶氏仁义无双,我们进入你家,看到的是你家中祖先牌位前的祭品很新鲜,摆放很整齐。”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王七麟摇头,“若是人间真有长生,霸邑百姓一定很希望每一位陶氏子弟能长生。”

    “实际上陶氏子弟或许会死,但陶氏不死,陶氏长生几百年了,只要有子嗣传承家教,它还可以一直长生下去。”

    陶蝉呆住了。

    高山崩塌,老松断裂,月亮隐去,白云悠悠。

    他说道:“你们早餐吃的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大肉包子和一人一碗胡辣汤,店家得知我们要去给你救命,又坚持给我们端上来一大盘子煮鸡蛋和咸鸭蛋。”

    陶蝉轻生一笑,道:“是万伯家的馆子呀,他家的猪肉大葱包子最好吃,我每次都要吃两个大包子才能感到过瘾。”

    “万伯很孝顺也很讲情义,我爹只是借给他过十二枚银铢,他一直讲恩情记到现在。”

    他又笑道:“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长生大道,真是寂寞呀!”

    他起身冲王七麟和谢蛤蟆深深鞠了一躬:“二位大人才是真智者,在下佩服。二位大人为救我耗费力气又耗费唇舌,在下感激。”

    “若是可能,烦请二位大人将在下带出这仙境。”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矣!”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浩浩荡荡、绵延悠长:“陶蝉,你不想修长生大道了吗?”

    “长生之道,任时空消逝,你永不消失!”

    “人间弹指不过百年,修得长生大道,证得无上果位!”

    陶蝉笑道:“多谢神君教导,但在下已经想通了,长生大道终归太过绝情,我一介凡夫俗子,哪有这个心气与魄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还是回我的人间,去担心我的生死存亡、吃喝拉撒吧。”

    狂风从四面八方吹起,八喵和九六再次开启抱大腿模式。

    奶白色烟云汇聚成一团,无数张大大小小的脸出现在他们上下四周,他们顿时被这些狰狞面孔包围了起来。

    最大的脸有几丈高,最小的也比人高,它们参差不齐的交错在一起,横眉怒目,震人心魄!

    “想走?你已经来了还想走?没门!”

    “你们都走不了!你们以为这是哪里?你们以为这里说走就走、说留就留?”

    王七麟问道:“我们要是留下,你管饭吗?”

    咆哮的面容一下子愣住了:“什、什么?”

    王七麟说道:“你不让我们离开这地方,那我们要是留下,你管饭吗?”

    咆哮的面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管。”

    王七麟说道:“那我要吃三明治、吃汉堡包、吃十一分熟的牛排、吃鱼子酱,我家的猫要吃猫粮,猫粮里面要有金枪鱼肉要有和牛肉要有玉米粉;我家狗要吃狗粮,狗粮里头别放盐,它吃盐多了掉毛!”

    诸多面容围绕着他们开始转动,重新变得狰狞:“你他娘的脑袋瓜子有毛病,对吧?”

    王七麟说道:“你想要反悔,对吧?”

    庞大的面容齐齐吼道:“你们走不了!你们不准走!既然你们选择进入我的地盘,那谁都不准走!”

    谢蛤蟆不耐道:“无量天尊,你一个小小的励学天禄凭什么阻拦我们?现在老道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老道撕碎你然后出去;第二个选择是你主动放我们出去,第三个选择是我们外面同伴撕碎你放我们出去,来,自己选吧。”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道家真君巨像自他身后站起。

    眼神冷漠而沉着,降魔剑锋利而粗犷。

    王七麟惊愕看向他道:“道爷你怎么可以施展修为?”

    谢蛤蟆说道:“你也可以。”

    王七麟一运行阴阳大道,太阳真气与太阴真气左右射出,一热一冷如同两把剑。

    谢蛤蟆又说道:“刚才在外面只是为了向庄少爷赚点人情罢了,若是让他知道这幻界是个小儿科的东西,那御史大夫可就不会承你人情了。”

    看到他们拥有修为,八喵一下子抖擞起来。

    它用尾巴撑地站起来,一爪抓一个小尾巴,好像手里拎着俩锤:日您祖宗,您要是继续装逼喵爷可就要捶你了哟。

    九六照例蹲下撒尿。

    它先占个地盘。

    励学天禄实在不是什么狠角色,见此诸多庞大面容迅速消失,王七麟感觉眼前一片空明,下意识的往前走去。

    眼前环境大变,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了书斋的一切和徐大等人。

    一声欢呼猛的响起:

    “少爷醒来了!”

    “睁开眼了睁开眼了,少爷睁开眼了!”

    “快点准备温水,给夫君喝点水,他一定渴了!”

    庄梦蝶冲到陶蝉跟前去激动的看他面容,问道:“蝉哥儿,你怎么样?”

    陶蝉虚弱的苦笑道:“很累,很无力。”

    庄梦蝶又激动的冲到王七麟跟前伸手抓住他肩膀摇晃:“七爷,你真是七爷!果然不负所托!你果然厉害,你果然是厉害,我找对人了,找你就对了,就得找你呀!”

    他激动到胡言乱语。

    雉山等人纷纷跪下给他磕头:“王大人神人呀。”“真人是大慈大悲道祖转世!”“下辈子给大人和真人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王七麟去扶起他们说道:“也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拿出这个册子,我们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谢蛤蟆抚须笑道,“是老天爷保佑你们家公子。”

    陶蝉喝了点水后精神好转一些,他让妻子扶着自己要起身感谢他们。

    但他实在是虚弱,几次起身未能站起来,只能让妻子代自己行礼。

    王七麟连说不必多礼,这一切都是听天监该做的事。

    陶蝉却说这是救命之恩、救陶氏全族传承之恩,无论如何都要报答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如果你非要报答我,那你将这册子卖给我怎么样?”

    陶蝉爽快的说道:“何谈买卖?这多难听!七爷若是喜欢那就拿走,唉,在下当时也是昏了头,得知这书里有长生之道,竟然舍得花十个金铢买下它!”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管家问道。

    陶蝉羞愧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过世后,我一直恐惧死亡,想要修长生之道,但苦于无路可走。腊月二十我去进货,凑巧碰到一个老乞丐,那老乞丐拿出这册子告诉我,说里面藏有长生之道,作价十个金铢,于是我带他回来花钱买了下来。”

    “啊,我记起来了。”雉山恍然,“掌柜的还请他吃了一顿饱饭,他吃掉了两只烧鸡喝掉了四斤花雕!”

    陶蝉叹气道:“就是那位老人。”

    雉山大怒:“掌柜的请他吃饱饭给他买冬衣,他竟然恩将仇报……”

    “不,他没有恩将仇报,是我自己鬼迷心窍。”陶蝉摇头,“他当夜入我梦来,将用这册子修长生大道的真相告知与我,告诉我一旦修了长生大道,此生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要舍弃身边人。”

    “我犹豫几日后,还是按照他的指引选择了修习长生大道,唉,真是糊涂!”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挥拳捶自己的脑袋。

    陶氏急忙拉住他的手,柔情似水的安抚他的情绪。

    王七麟奇怪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昏迷在家门口,哦,就是你为什么选择在祖宅门口去进入幻界修道?”

    陶蝉不好意思的笑道:“在下本来是要回去叩拜祖宗请罪,然后再去修那劳什子长生大道。结果到了门口犹豫起来,唉,那时候实在是没脸见列祖列宗,最后索性胡乱做了决定,不去见列祖列宗,直接修道!”

    王七麟笑着对谢蛤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哦,我还有个疑惑……”

    谢蛤蟆说道:“七爷,咱们后面再聊吧,陶公子看起来实在是疲惫的很。”

    王七麟满含歉意一笑,说道:“好,反正人救回来了,陶公子好好休息,我们在长安城还有要案,得赶紧回去。”

    陶蝉急忙伸手死死拉住他衣袖不让他们走,王七麟让庄梦蝶作证,说他们确实刚抓了一伙罪犯有很重要的案子还要继续侦破。

    庄梦蝶点头,说这个案子涉及一位四品官员凶杀,圣上亲自过问,案情确实很紧急。

    陶蝉便恳切说道:“请诸位恩人在长安城稍候,等到在下身子养好一些,一定去当面致谢!”

    王七麟笑道:“好,那你好好养身子,咱们用不着多久就会见面的。”

    谢蛤蟆递给他一张符箓说道:“你阴魂刚回来,身子骨虚弱,阳气弥散,怕是有小鬼要来抢你身躯,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莫要离开家宅。如果非要离开家宅,那就随身带着这个护身符。”

    陶蝉接过符递给管家让他小心收好,感激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下愿下半生日日为恩人们诵经祈福,祝福你们今生顺利安康!”

469.我还会回来的(求订阅啦)

    陶家热情好客,自然不能让王七麟一行在救人后直接离开,他们安排了午宴,无论如何要好吃好喝招待他们一顿。

    庄梦蝶也挽留了王七麟,说答应过请他吃大饼卷大肉片,结果早饭没有这道食物,他们还没有吃,改成午饭来吃。

    霸邑借着长安城的光,发展的很好,酒肆林立,楼房并起。

    西部的人要去长安城多多少少得从霸邑借道,所以这里饮食西域化,各种胡饼、羊肉、牛肉等等,菜式粗犷、重油重盐。

    王七麟还看到了卖切糕的……

    陶家安排的宴席在一条巷子深处,巷子口有柳树、巷子里有繁花,春天已到,柳树发芽、繁花**,小小的巷子有着大大的春意。

    新年已赐黄封酒,旧老仍分赪尾鱼。

    陋巷关门负朝日,小园除雪得春蔬。

    这位于巷子里的饭馆有点第五味的意思。

    它并非是什么传说中隐藏民间老味道的苍蝇馆子,而是名满霸邑的一座老酒肆,存世百年,一直开在这里,连庄梦蝶都知道这馆子的名声。

    饭馆起初叫有酒家,它最早是卖酒的,后来主人家娶了个御厨闺女,开始出售精美菜肴,于是改名叫有酒有菜家。

    陶家在霸邑不是富豪世家,但名气极大,管家陶印带人进去后掌柜的亲自来迎接他们。

    得知陶蝉已经醒来,掌柜的大喜,叫道:“让厨房炖一只老乌鸡,早上张二不是刚送来一只老鳖吗?肥鳖乌鸡煮,炖上给陶公子补补身子!”

    陶印呵呵笑着道谢,然后介绍王七麟等人,说正是这些大人救了公子。

    掌柜的立马拍着胸脯子说道:“今天诸位付个菜钱就行了,酒钱免了,诸位请尽情豪饮!”

    他算盘打得挺好,一行人是牵着马来的,骑马是不敢多喝酒的。

    一直以来长安城内外总发生公子哥酒后纵马伤人的案子,所以长安城的京兆府还特意出了律法,说是饮酒不骑马、骑马不饮酒。

    掌柜的见得人多,眼力劲非凡,一眼看出庄梦蝶绝非寻常人。

    他低调询问庄梦蝶身份,得知这是御史大夫家公子,立马拍胸脯表示今天酒菜价钱全免,他代表陶家感谢御史大夫家公子的仗义援手……

    王七麟习惯了绥绥娘子的厨艺,在长安城内吃东西只吃个新鲜,他从没感觉京城中各大菜系的大厨们有什么厉害。

    有酒有菜家的菜肴滋味不错,得知他们没有去过西域,陶印特意请他们品尝西域菜。

    他选的主菜之一是手抓羊肉,大盘的羊排肉和羊腿肉送上来,肉块油乎乎、颤巍巍,上面洒了盐巴粒子,白沙沙的,好像落了一层霜。

    掌柜的亲自来上菜,他介绍道:“我家用的羊肉是绵羊肉,因为绵羊肉会更嫩一些。或许大家伙会以为绵羊肉腥膻难吃,哈哈,但我家有秘术处理,保准各位客官吃不出一点腥膻。”

    他看到席位上有道士,又急忙改口道:“二位真人若非火居,那小人可以给你们准备点素食。”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量天尊,老道生平不挑食,肉能吃二斤,酒也能喝二斤。”

    谷沣道长摆手道:“师兄好饭量,贫道吃不下这么多,羊肉顶多能吃个一斤。”

    王七麟那边已经开动了。

    这家羊肉煮的很烂糊,而且吃起来口感细嫩,确实没什么羊膻味。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开心!

    庄梦蝶挑着羊排肉吃,他嫌弃大块羊肉上有肥肉。

    这就是世家公子哥和王七麟这种乡下子弟的区别,公子哥们吃不下肥腻,王七麟肚子里还是缺油水,他就喜欢带肥肉的羊肉,这样与瘦肉相得益彰,瘦肉有滋味、肥肉有香味,入口即化,心满意足。

    掌柜的还上了一道蛋包牛肉丸,这菜上桌后就是一股浓烈的安息茴香味道,很开胃。

    他骄傲的说道:“本店所用的安息茴香都来自疏勒天山南麓,那里的安息茴香个头饱满、滋味丰富,诸位请品尝,绝对与你们在别处感受到的滋味不一样。”

    鸡蛋皮炸得金黄,里面包裹着的是牛肉粒,蛋皮焦脆、牛肉汁水丰富,放一块入口,安息茴香的芳香与牛肉的鲜香相映得彰,吃的一行人赞不绝口。

    后面还有其他菜肴做的一样出彩,王七麟一行人吃的心满意足,最后连吃带喝混了个撑肠拄腹、滚瓜肚圆。

    他们歇息一二后上路离开霸邑,陶家好客,管家陶印带上礼物给他们一路相送,一直送出霸邑三里。

    看着众人背影远去,他带着雉山回到城邑,急匆匆的返回祖宅准备看望陶蝉。

    结果祖宅里头里只有一个仆人,他便问道:“少爷和少夫人呢?”

    仆人说道:“他们没有回来,还在书斋里头吧?”

    陶印觉得奇怪,书斋里头虽然有住处,可那是后院给下人住的地方,自家少爷为什么会留在那里?

    他去了一看,陶蝉确实在后院,此时正在石桌旁喝着茶水晒太阳。

    而陶氏则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眼角含泪,好像吵过架了。

    这样陶印就愣住了:“少爷,您怎么待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回到咱大宅里头?”

    陶蝉放下茶杯虚弱一笑,道:“过几天再回去,我现在身子骨太虚,不敢动弹,刚才夫人扶着我走了几步,我便气喘吁吁的忍不住发了火。”

    说到这里他满含歉意的看向陶氏:“夫人还在生为夫的气吗?方才是我的错,我恨自己脑袋不中用,误入歧途险些铸下大错,如今虽然重返人世间,可是身子又不中用,唉。”

    陶印想了想说道:“少爷切莫这么想,如果您现在身体虚弱,那我让雉山找轿子把你抬回去如何?待在这地方终归不是个事呀。”

    陶蝉不耐道:“等我先养一养身子,等我能走了,我自己会走回去,现在让人抬回去算什么?怎么面对咱陶家的历代祖先?”

    陶印见他生气,只好讪笑着放弃劝说的念想。

    他不再多说,陶蝉的态度缓和下来:“印叔,京城里来的大人们离开了吗?”

    陶印急忙说道:“离开了,喔,这是他们留下的护身符,少爷您可要收好。”

    陶蝉慵懒伸手接过护身符,他说自己很疲惫想安静的休息一下,陶氏和陶印只好离开。

    通往后院的内门关闭,后院成了个封闭的空间。

    陶蝉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直晒到了日落西山,这才慢慢悠悠的喊上陶印给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慢慢悠悠的走进了屋子。

    陶印说道:“少爷,您的护身符还在桌子上。”

    一边说着他一边殷勤的给陶蝉送进屋子中。

    陶蝉拿到护身符后向他道谢,目送他走出院子。

    看到大门关闭,他不屑的撇撇嘴道:“这种符吗?它能保护的了什么?顶多有鬼出现的时候给告警一下罢了。”

    他将小护身符在手里抛了抛,符纸燃烧起来……

    见此他猛然扭头四顾,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逝。

    夕阳余晖越来越散,橙红的光芒穿过枝杈缝隙落在地上,色泽有种妖异的古怪。

    一声猫叫忽然从他头上的屋顶响起:“喵呜!”

    声音尖锐刺耳,猫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它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站在门口,陶蝉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凉意在翻涌。

    这间屋子平日里没人住,窗户门上的纸片有些破损,寒风突起,纸片哗啦啦的响。

    但没有风从屋子里往外吹的道理。

    陶蝉阴沉着脸转过身,一个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人无端出现在北墙上。

    它像是镶嵌在墙壁中,身躯与墙壁此时融为一体。

    见此陶蝉笑了一声,说道:“看来盯上这具身躯的东西确实不少,还真让那老道士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不过你一个小小的女鬼,也敢来垂涎我的东西?”

    不见女鬼动,它的身躯猛然出现在陶蝉身后,伸出纤纤玉手抓向陶蝉颈喉。

    陶蝉身上的虚弱顿时消失不见,他双拳紧握身后凭空长出一张庞大的脸庞,嘴巴张开占据巨脸一半,却不长牙齿而是在牙龈上长了许多手臂,伸出来纷纷撕扯女鬼。

    女鬼后退,巨脸追逐,伸出来的手臂更多了。

    陶蝉头也没回,轻声一笑:“来了就别走了。”

    巨脸突兀发出声嚎叫,接着砰然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裂了。

    听闻这声音陶蝉面皮一紧,他脚尖点地瞬间向前并飞快回头。

    巨脸破灭,女鬼头上的红盖头被它撕碎,露出了一张布满狰狞伤口的丑脸。

    还有一只猫。

    黑猫。

    黑猫尾巴撑地人立而起,站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挥舞前爪,瞪眼呲牙一幅‘我超凶’的样子。

    陶蝉见过这只黑猫,他看到黑猫出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坏了!”

    两个身影先后落在了院子里,还有一个魁梧身影在翻墙。

    墙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仙风道骨的道士,一个人是倒持大刀的猛汉,两人之间夹带着一个俊美秀气的青年。

    已经离开的六个人又回来了。

    徐大爬上墙后跳下来,扛着燃木神刀往前冲:“妖魔,吃大爷一刀!”

    陶蝉身影一晃冲开屋顶站了上去,他苦恼的看着王七麟叫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王七麟说道:“我们觉得你有问题,所以回来看看,结果你果真有问题。”

    ‘陶蝉’倒是没有去狡辩什么,他苦笑道:“我哪里露出了马脚?我以为我模仿陶蝉很像,你们几个从未见过他的外人怎么会看出问题来?”

    王七麟掏出小黄书晃了晃说道:“我确实没看出你模仿的陶蝉有什么问题,我只看出来你在幻界有问题。”

    “陶蝉进入幻界求长生,他不过是个寻常读书人,进入幻界这才多少日子竟然成了幻界之主?你在幻界里头表现的太过头了,而且我们离开的也太轻松了!”

    “你不该炫耀你对幻界的掌控,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不是真正的陶蝉,而是励学天禄的灵!”

    “再者,我们不了解陶蝉,你对他了解的也不多。你并不知道他昏迷前曾经做过什么,上午你告诉我说愧对祖先所以不敢进入祖宅,却不知道陶蝉昏迷之前曾经想要见到他的妻子陶氏,他最后是见陶氏的。”

    王七麟还要再说,庄梦蝶已经不耐的吼道:“妖邪,我蝉哥儿去哪里了?你把他困在哪里?将他放出来!”

    励学天禄无奈的说道:“别冤枉人,我可没有困住他,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作死的结果!”

    庄梦蝶激动的吼道:“你休要妖言惑众,王大人、谢真人,你们赶紧上去将他给抓起来!”

    励学天禄叫道:“慢着慢着,先不要动手,我是个妖怪,但我没有害过人!”

    “陶蝉呢?”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哗啦啦的翻阅小册子的纸张,喝道:“看这些人留下的字迹,你还说你没有害过人?”

    励学天禄不悦的说道:“纸上的字哪里说了我害死过人?我好歹也是瑞兽所化,怎么会害人去削减自己的福禄给自己招惹灾厄?”

    “就拿这个陶蝉来说,这具身躯是他不要的,我只是捡了个破烂而已!”

    庄梦蝶叫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言令色!陶蝉不要这具身躯?”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庄公子且莫着急。风雅妖,老道且问你,陶蝉是不是身染恶疾了?所以他恐惧死亡,想要修长生之道。”

    “可是他很快发现长生之道不可靠,于是他换了个主意,改成金蝉脱壳、夺人身躯供自己活命。”

    庄梦蝶一听这话受不了了,立马要开口打断他的话。

    但谷沣挡住了他的话,对他摇了摇头:“公子,继续看。”

    庄梦蝶气的跺了跺脚,满脸焦躁。

    励学天禄那边也在跺脚,他在高兴的跺脚:“正是如此!道士你真是厉害,你怎么知道真相的?”

    谢蛤蟆苦笑道:“无量天尊,原来是这样!难怪老道之前觉得一切说不通,难怪老道搞不清楚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倒在有大福缘的祖宅门口。”

    “难怪他要对妻子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王七麟立马反应过来:“陶氏身躯里的魂魄是陶蝉的?”

    励学天禄惊骇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真是厉害,竟然猜到了真相?”

    他快速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陶蝉在父亲死后便陷入对死亡的恐惧之中,疑心生暗鬼呀,他想要长寿,便在私下里偷偷服用各种补药。”

    “结果补出事来了!是药三分毒,他的身体最终被毒害的坏掉了!”

    “他先找我想要修长生道,可他不愿意留在我的幻界中,他想要活在阳世间还能修成长生道,这不是想的太美吗?我要是有这本领,我本身的瑞兽天禄怎么会死掉呢?”

    “得知我不能让他在阳世间长生,他便离开了我的幻界,而是像道长你说的那样,他换了一个法子去继续活在阳世间。”

    “具体是什么法子我不知道,但确实与他妻子有关,因为他曾经问过我一件事——”

    “能不能让他妻子的阴魂进入幻界!”

    王七麟为难的看向谢蛤蟆道:“坏了,这下子事情不好办了。”

    励学天禄急忙说道:“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知道这具身躯无用了,又不想永远做风雅妖,所以才拟作陶蝉的样子,让你们将我带出来,附到他的身上。”

    “而且出来后我也主持正义了,我下午的时候骂过陶氏身躯里的陶蝉,骂他狼心狗肺、祸害妻子,可是他很会演戏,他装作无辜的样子哭泣,还说我失心疯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进入你的幻界去找陶蝉?”

    励学天禄讪笑道:“我是个妖怪呀,我的本体就是你手中的书,你们守着我本体说话,我当然能听得见、看得到。”

    谢蛤蟆点点头。

    王七麟沉吟一声,对谢蛤蟆说道:“道爷你先在这里看住他,我去把陶氏带过来,咱们再具体探查。”

    “我去!”庄梦蝶急忙说道,“你们一起在这里看住他,别让他带着陶蝉的身躯逃跑!”

    他与陶蝉感情深厚,为防意外,他很快将陶氏叫了过来。

    王七麟仔细看陶氏。

    没有任何问题。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也皱眉:“无量天尊,她的魂魄稳固,不像是被人夺舍的样子。”

    而陶氏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不过她自小读书、冰雪聪明,看到应该离去的众人返回自家书斋便知道关于丈夫的事还没有解决,于是问道:“诸位大人、庄公子,是不是我家郎君身上还有什么问题?”

    励学天禄对她叫道:“你别装了,你不是陶氏,你就是陶蝉!”

    听到他的话,陶氏忍不住掩面哭泣:“诸位大人可是为了我家郎君失心疯而返回?我家郎君醒来后便说他不是他、我才是他,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谢蛤蟆苦恼的撕扯起了胡子,一连撕掉好几根。

    王七麟问陶氏道:“嫂夫人,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丈夫昏迷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古怪的经历?”

    陶氏哀伤的说道:“没有,奴家的经历只是悲惨,并不古怪。”

    “奴家的夫君突兀的陷入昏迷,奴家本来是怀了陶家骨血的,可是看到夫君昏迷,奴家伤心过度,失去了腹中的孩儿。”

    “从那之后,奴家便感觉精神时不时的恍惚,有时候下意识的会去做什么事,回过头来却忘记自己做的事。有时候正与人说着话,可是很快回过神来又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话……”

    陶氏说着又哭了起来:“难道奴家也得了失心疯吗?”

    王七麟和谢蛤蟆几乎是同时开口了:

    “你曾经怀过孩子?”

    “无量天尊!你确定你是因为伤心过度失去的孩子?”

    陶氏黯然的点头。

    王七麟喃喃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可能知道真相了。”

    谢蛤蟆苦笑道:“陶家先祖,果然是刚正不阿!”

    庄梦蝶迷茫的看着两人问道:“七爷、真人,你们两个说的是什么?”

    王七麟正色道:“如果励学天禄说的是实话……”

    “当然是!”励学天禄叫道,“我可以发天道大誓!”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忽然飞到陶氏跟前一甩袖,陶氏顿时闭上眼睛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见此庄梦蝶问道:“嫂夫人难道真的有问题?”

    王七麟却明白他的用意,苦笑道:“道爷是在保护她,让她知道真相,对她来说可能过于残忍。”

    庄梦蝶问道:“真相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陶蝉确实想要换一副身躯,但他不是想要换到妻子身上,他想要换到妻子腹中的孩子身上!”

    “所以他给妻子写了一幅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女子什么时候会平生不展眉?这原因有许多,失去孩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留下了另一幅字,‘愿以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以此明志,表示自己以后会报答陶氏这个母亲。”

    “可是最终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他未能占了自己孩子的身躯,孩子没了,他的魂魄也没了,但终究影响到了陶氏,导致她时不时的精神恍惚。”

    谢蛤蟆说道:“他的魂魄不是没了,还存在,只是被困在了陶氏身躯中。所以陶氏有时候会精神恍惚,那是因为陶蝉的魂魄有时候会争夺控制身躯的权限。”

    “孩子没了的原因不是陶氏伤心过度,而是陶家先祖看到陶蝉做了忤逆人伦之事,勃然大怒之下打掉了孩子,让他不能完成计划。”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陶蝉在家门口阴魂离体,本想是借助先祖福荫庇佑,顺利换一副身躯。结果他小瞧了先祖们的刚正,他的先祖宁可断了他们这一支的血脉,也不允许他乱了纲常伦理。”

    谢蛤蟆稽首叹息:“无量天尊,人算不如天算。陶家有祖先福荫,陶蝉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后若是老老实实去医治或许没事,可他偏偏选择了一条错路!”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听完这一番话,庄梦蝶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谢蛤蟆说道:“要证明这件事并不难,老道士可以将陶蝉被困在陶氏体内的阴魂引出来。”

    庄梦蝶眼睛一亮。

    谢蛤蟆接着说道:“但你别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了,阴魂离体这么久,即使再回到身躯中也不能与身躯正常融合了,最好的结果便是陶蝉会变成傻子。”

    励学天禄叫道:“那我呢?”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你又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要不然就被我们给打死!”

    励学天禄面容陡然狰狞,他厉声道:“我看你们是没把我瑞兽天禄放在眼里?你们以为吃定我了吗?”

    王七麟一捏剑诀,背后八门剑迅疾的抖动,剑穗摇曳,如同彩色波浪。

    励学天禄咆哮道:“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想利用一下这幅身躯罢了,反正这幅身躯已经被毁坏了,你们让他的阴魂回来,他这身躯还是会继续坏掉,但我在手中却可以让它恢复正常!”

    王七麟喝道:“你的东西,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东西,你也不能抢!”

    励学天禄死死的盯着他,忽然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一道幽影迅速遁去。

    王七麟举起小黄书叫道:“你的本体在这里,我可以还给你!”

    励学天禄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回:“我知道你是谁,你欠我的,我会自己拿回来!我还会回来的,等待我的报复吧,王!七!麟!!!”

470.谁也别想跑(今天要在群里发放上月活动奖励哟)

    后院之中,万籁俱寂。

    谁也没想到励学天禄说跑就跑,而且跑的飞快,以至于没人反应过来去拦住它。

    等到大家伙想要出手了,它的踪影都不见了!

    王七麟还在郁闷的挥舞手中小黄书,结果人家看都不看自己这本体一眼,直接跑路……

    谢蛤蟆果断说道:“穷寇莫追,那咱们先把这陶蝉的事给彻底解决掉吧。”

    他将一张符箓拿出来甩了甩,符箓燃烧变成一团大八卦,熊熊的火焰烧的很高,却没人感觉到热量。

    谢蛤蟆将陶氏拉入火八卦中喝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终无所见,何不所出?”

    “门开,生路,终见!”

    他伸手往外一拖一拽,一个人影从陶氏身上冒了出来。

    庄梦蝶倒吸一口凉气:“蝉哥儿!”

    众人都感觉不到火八卦的温度,可这人影却不一样,他像是被烈火焚烧到了,痛苦的扭动身躯在火八卦中挣扎逃窜。

    谢蛤蟆一甩袖子,火八卦熄灭,这影踪立马窜向旁边软在地上的陶蝉身躯。

    谷沣震惊的看着火八卦又看向谢蛤蟆,他指着火八卦想说什么。

    谢蛤蟆冲他行道家拱手礼,他急忙整顿道袍反身行稽首礼,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见过大师兄!”

    王七麟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流,他狐疑的看去,这时候地上的陶蝉呻吟一声,用手撑地坐了起来。

    谢蛤蟆说道:“这次,是真正的陶蝉。”

    陶氏也醒了过来,她看到自家夫君困难的伸手撑地,便赶紧上去扶住他。

    结果她一碰到陶蝉,陶蝉跟被电击一样往后缩了缩身子虚弱的说道:“咳咳,夫人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说出这句话后他忽然痴痴一笑,喃喃道:“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他接着开始了之乎者也,王七麟听的脑壳痛。

    而陶氏听到这话又要泪崩:这不还是失心疯吗?

    庄梦蝶从另一边去扶起陶蝉,苦笑道:“蝉哥儿呀蝉哥儿,你还认得我是谁吧?”

    陶蝉外头看看他,忽然抬头看向夜空沉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徐大说道:“好嘛,开始水调歌头了。”

    谢蛤蟆说道:“他还记得自己学过的圣贤诗书属实不错,无量天尊,这陶家公子着实是一个心智坚韧之辈,若是换成一个寻常人,阴魂离体两月再合体,恐怕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庄梦蝶无助的看着他们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七麟沉吟道:“按照本朝律令,民间有人私下里碰触换命之术,斩立决。”

    这点朝廷零容忍,因为有违纲常伦理,为天道所不容。

    天底下最想万寿永昌的人其实是皇帝,可是历朝历代没有几个皇帝敢这么干。

    主要是榜样立得好,敢利用权势去逆天而行的最终都失去了权势了。

    一个朝代想要绵延传承,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天道、不得逆天而行。

    庄梦蝶顿时颓然的坐倒在地。

    陶氏茫然的看着王七麟,她不知道王七麟突兀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不忍看她,这真是个可怜女人。

    他深深地凝视了陶蝉一眼又看了看徐大,一声口哨带上八喵和九六纵身越墙而去。

    站在墙头他没有回头,说道:“庄公子,请理解,本官是执法者,不能徇私枉法。”

    他的身影消失,徐大蹲在庄梦蝶跟前低声说道:“我家七爷遵循法令、恪守职责,你这伴读违法犯纪他肯定会上报听天监,可是他只是执法者,不是判罚者,你明白大爷的意思不?”

    庄梦蝶下意识说道:“去天听寺找青龙王求情,陶家世代刚正仁义,以孝道德行传家,这陶蝉虽然罪大恶极,可是如今已经形如白痴,而且他没有伤害别人,伤害的是自己子嗣,青龙王或许可以免开一面?”

    徐大说道:“这是你自己的理解,大爷不清楚。”

    王七麟不想掺和这件事。

    他这次找到了陶蝉真身,所以不再停留,连夜骑马离开了霸邑。

    徐大在路上问道:“七爷,这种案子会怎么判呀?”

    王七麟说道:“让朝廷去头疼吧,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判。”

    按道理来说,陶蝉害了人,害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不是亲手害死的这个孩子,而是祖辈福荫为了维护纲常伦理打掉了孩子,让他不能将鸠占鹊巢。

    那么谁应该受到律法的惩戒?

    还有这个‘孩子’没有出生,他、她、它算不算是个孩子?

    王七麟迷茫了。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当全能全知的圣人,所以有些事情自己搞不懂他不会去逞强的乱揽责。

    天若是塌到了他头顶的时候他会顶着,在此之前由更高个子的人顶着吧。

    谢蛤蟆感叹道:“陶蝉可惜了,他被父亲的去世吓到了,将一盘好棋下成这个地步。唉,陶家福荫之深厚真是罕见,他们本来会开枝散叶成一支大族才对,可惜陶蝉乱来了。”

    徐大说道:“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媳妇肚子里的可是他孩子呀。”

    王七麟说道:“这就是人心,曾经有个叫鲁迅的人说过,人世间唯有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

    徐大问道:“鲁迅是谁?”

    王七麟说道:“一个我们老家村里很厉害的人,很多人特别佩服他,不过这话是不是他说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他说过许多有了不起的话,比如人世间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徐大挠挠头问道:“这算什么了不起的话?那大爷也会说呀,人世间本来没有耂渋赑,有了男人就有耂渋赑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们讨论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其实这案子还是有疑点呀,陶蝉一个寻常的读书人哪里学会了阴魂离体的法术?哪里学会了夺身附体的法术?又是去哪里得到的风雅妖?”

    王七麟说道:“确实让人觉得古怪,但他现在已经形如白痴,恐怕这些秘密要埋葬在历史长河中了。”

    历史长河中埋葬的秘密太多太多,陶家的事甚至无法在这条长河里翻出一个小水花。

    夜路不好走,他们不赶时间,所以离开霸邑后王七麟就说道:“咱得找个村庄,专门找荒郊野岭的那种村庄。”

    谢蛤蟆笑道:“小心撞到鬼。”

    王七麟说道:“那可就太好了。”

    徐大嘀咕道:“你想要找村庄借宿的话,那为什么不留在霸邑?里头客栈还不有的是?”

    王七麟说道:“里头有鬼吗?我今夜要找鬼。”

    徐大哈哈笑道:“你开玩笑?”

    王七麟很认真的看着他:“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徐大懵了,这不是开玩笑难道是失心疯?大半夜的主动找鬼?

    王七麟也很无奈,来到京城以前,他只要随便找几件诡案就能碰到鬼,到时候把案子一破把鬼一杀,造化炉立马可以开工。

    可是京城之中高手如云、真龙隐现,通天龙气弥漫八方,大汉朝和新汉朝历代真龙天子们葬在四周,别说鬼了,连个邪气点的坟头都找不见!

    霸邑这里隔着长安城有段距离,应当也有鬼邪在这里作祟,所以王七麟准备这趟顺便赚个外快。

    得知他不是开玩笑,徐大便将迅雷放了出去。

    冥鸦能探鬼。

    迅雷飞出去半炷香时间又回来了,领着他们走上一条小路。

    三匹马得儿得儿的敲打着路面,穿过几座山丘后,河水汩汩流淌,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渭河的一条支流。

    月光照耀在河流中,流淌的河水反射着光芒,好像流淌的是月光。

    王七麟看到一座老旧渡口在不远处,便牵着马走了过去。

    一艘船顺流而下,船是平底漕船,能运人能运货,船家是个穿着蓑衣的老人,他蹲在船头瓮声瓮气的问道:“客官是否要过河呀?”

    王七麟道:“是的,我们要过河。”

    老汉撑船靠上渡口,说道:“人过河十个铜铢,马过河五十个铜铢。”

    王七麟皱眉道:“价钱太高了吧?”

    老汉笑道:“你看这天色多晚了?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哪里还有人在干活,只有老头子还在卖力气,所以要价高一些不算过分吧?”

    王七麟点点头道:“这话说的对,确实不算过分,不过这么晚了,你年纪又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去歇息还要撑船干活呢?”

    老汉笑道:“很简单,老头子我白天睡觉晚上干活,晚上客人少可是船费高,白天客人多可是船费少。老头子年纪大了,撑不了几趟船就没力气了,所以不如晚上来干活,这样还是那一把力气,赚的却要多一些。”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老爷子真有生意头脑,走,上船!”

    三人三匹马上了船,老汉一声‘坐稳了’,然后撑船驶向河流深处。

    河水逐渐汹涌澎湃。

    流水声中渐渐地混上了一股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船板。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你老实点,没事在船上磨爪子干嘛?”

    徐大伸出手说道:“大爷磨个屁的爪子!”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正在闭眼打坐。

    撑船的船夫面色沉重的问道:“客人,你说你听到有人在用指甲抠船板?”

    王七麟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他侧耳倾听,声音更加清晰——就在他身下传上来的!

    但他身下是船底。

    有人在抠船底!

    船家的脸色变了,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坏了,这是遇上尸抱筏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王七麟问道:“什么事?”

    船家慌张的说道:“去年冬天有一次风大浪大,一艘船到了河中央翻掉了,许多客人掉入水中。当时河边还有其他船,可是风浪太大,又有一艘船侧翻的教训在前,所以其他人不敢开船去救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淹死!”

    “据说当时那些客人们拼命想被救上岸,使劲往水面伸手,于是淹死后他们没有沉没或者被水流冲走,而是站在水里将手臂伸出河面就像是还在等待有人救援一样。”

    “于是每当阴天下雨的时候有人出船,就会碰到一些手臂露出水面,如果它们能抓到船,就会用指甲抠船板……”

    “嘎吱嘎吱!”

    声音更响亮更杂乱了。

    王七麟问道:“碰到这种事怎么办?好像真有手臂在咱们船下。”

    船家慌张的说道:“不可能呀,不是只有阴天下雨才出现吗?今夜天色很好呀。”

    “别慌别慌,没事的,有办法能解决这事的,不会出事的。”

    王七麟问道:“什么办法?”

    船家抬头冲他们一笑,说道:“很简单,它们这是在想要拉人下水作伴,其实它们也不担心,只要丢一个人下去让它们拖走,它们就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样其他人便安全了。”

    王七麟虎着脸喝道:“你什么意思?”

    船家嘴角挑起愉快的说道:“客人别误会,老头没有任何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们,咱必须得扔一个人下去,否则这艘船会被它们给拖走的!”

    徐大问道:“必须得扔一个人下去吗?”

    船家阴沉沉的点头。

    徐大一脚踢在他身上:“那你下去不就得了吗?废什么话,撑船的事大爷来,大爷会撑船。”

    船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闪电一脚,他没来得及躲避被踹入水中。

    没有水花。

    一些惨白的手指从水下伸了出来,用指甲抠着船板扒拉到了船上。

    接着是惨白的手臂。

    皮肤被水泡的蓬松褶皱的手臂。

    又有杂乱的头发在水中飘荡。

    就像一蓬蓬的黑色水草,小船四周全是这些水草,它被缠住了。

    一颗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船家阴嗖嗖的笑道:“一个都跑不了!”

    王七麟站起来说道:“对,一个都别想跑!”

    “剑出!”

    开门剑率先发难,冲着水中老汉便轰了过去。

    老汉没反应过来……

    剑已经到嘴边了……

    恶鬼之下,一剑秒杀!

    老汉直接鬼影破碎,等候多时的造化炉心急的飞出,看着它飞快的身影,王七麟猜测它要是会说话,这时候恐怕会来一句:死鬼,怎么才来?

    开门剑一剑诛鬼,伸出水面的惨白手臂慌忙往下钻,水草一样四处飘荡的乱发更乱了。

    河底手指甲抠船板的声音还在响起,估计不是同一拨鬼,下面的鬼还不知道它们遇到了什么人。

    开门剑诛杀老鬼后立马飞回,门开其他四门剑杀出,跟四枚导弹一样轰入了河水中!

    尤其是小阿修罗,战斗意志强悍、战斗欲望强烈、战斗力强大,它御剑入水就跟猫进耗子窝,这不要钱的外卖还不得吃到肚子疼?

    听雷剑接着入水,水下依然有闷雷声。

    一道道水柱被轰炸的起飞,波浪飞起两丈高,有惊恐的鬼被炸的坐了水上飞机……

    九六和八喵不甘示弱,天狗入水咬到一个鬼往后拖,八喵本想入水,犹豫了一下改成摇晃着小尾巴往下砸毛球,就跟打地鼠一样,哪里露头打哪里。

    三下五除二,十几道红色火焰被造化炉给连续吞了下去。

    然后结束了。

    河面恢复了平静。

    王七麟很失望:“就这点鬼吗?这么大一条河流呢,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大的河不会就这点水鬼吧?”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这里应该空了,你想想这终归是京城腹地,听天监肯定要反复耕耘,只要有邪祟就跑不掉,能有多少鬼?”

    徐大撑船在河上又转了一圈,王七麟再没有遇到鬼。

    他一看这样不行,对九六说:“六啊,你去装落水狗好不好?去看看能不能给爹勾引出几个鬼来。”

    九六张开狗嘴惊讶的看着他。

    八喵站起来伸开爪子挡在它身前。

    王七麟欣慰的说道:“八喵要主动请缨?好吧,那八喵你下水给我引鬼。”

    八喵的眼睛瞪得滚圆,它愣愣的看着王七麟,突然回身用爪子推九六:快下水快下水。

    谢蛤蟆看的哈哈大笑,道:“七爷你这是做什么?这里的鬼用不着咱们收拾的。”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咱们是听天监的队伍,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些鬼死后不投胎,那本官就得强行送它们投胎,以庇佑本地百姓和往来乡民!”

    徐大喝彩道:“七爷说的好,你除了没有两袖清风,其他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个好官,搁在大唐朝你可以入凌烟阁!”

    王七麟摆摆手道:“咱们自己人,我就不装逼了,我这个人驱鬼诛邪不为升官发财,就因为这是咱的责任,咱有这个本事。”

    徐大说道:“七爷,行了吧,这里确实只有咱自己人,你继续吹下去没啥意思,大爷还得想办法帮你捧,大爷好歹也是个力士,是吧,大爷的正经事也是庇佑百姓。”

    谢蛤蟆抚须笑,看着两人的目光充满慈爱。

    他们划船上岸,最后离开的时候王七麟看向这艘船问道:“你们说,这船会不会也是个邪祟?”

    徐大二话不说转身就是一刀!

    燃木神刀劈出,木船船舷碎裂,断口木头顿时燃烧起火焰。

    木船在水上晃悠的厉害,但并无缺损。

    徐大摇摇头道:“这船没问题。”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肯定没问题,否则咱们在河上遭到水鬼攻击的时候,它怎么会毫无反应?而且当时还有鬼抠这船底来着呢。”

    王七麟很失望,他踢了船头一脚说道:“为什么不是鬼船呢?我今晚杀的不过瘾。”

    他们放出迅雷离开渡口,人影渐渐远去,唯见大河天际流。

    寂寥的星光洒在河面上,河水悠悠,木船的船舷摇摆,火焰被夜风吹的也在摇摆。

    然后木船猛的使劲摇摆起来,一下子侧翻在水里将船舷火焰给熄灭了。

    灭火后木船重新浮出水面,以兔子跑的架势顺河而下,疯狂逃窜……

    PS:两件事哈。

    第一,上个月不是搞了个月票活动么(当然不出意外,活动以失败告终),按理说上个月该发放活动奖励,但弹壳这边账号有点问题,未能及时发放奖励,改成今天,按照当时说的那样,在群里发放奖励哈。

    第二,顺便推荐一本书,一位老友的作品,术小城的《逆流之我是学霸》,可能有些朋友不知道,他是学霸文的开创者,当初一本学霸文拿下过万的首订(仰望脸),现在又写了一本学霸文,如果大家喜欢这个题材,那不要错过,不喜欢的,那也可以看看,说不准就喜欢了呢?

471.入宫面圣(大哥哥们能不能给投个推荐票)

    迅雷起初很快找到了水鬼,但之后有一段时间它再没有发现妖魔鬼怪的踪影。

    王七麟一看天色确实晚了,他数了数造化炉今夜收集到十朵赤红火焰也算收获颇佳,于是决定带谢蛤蟆和徐大去借宿。

    他们住在一个叫曹山营子的村庄,村里族老是个很尽职的老人,听到狗叫声他便出来查看情况。

    王七麟拿出令牌做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族老很热忱的招待他们住进自家大屋。

    他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招待的有理有据,让王七麟三人很舒服。

    王七麟说道:“老丈费心了,你们村子里外有没有什么诡事?比如闹鬼的宅子、比如鬼怪的传奇故事。”

    族老为他一心护民的情操而感动,他说道:“好教大人费心,我们这也算是天子身边,平日里有什么诡事出现只要与听天监知会一声,便会将这事解决,所以现在没有任何异常。”

    王七麟挺不甘心的:“一点都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族老说道:“没有。”

    王七麟感觉挺遗憾的,他本想搂草打兔子,报答曹山营子的借宿之恩顺便再给造化炉弄几道火焰来着。

    族老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知道这位铜尉大人真是一心为百姓着想,急百姓之急、解百姓之难,当真是青天大老爷!

    于是早上他特意准备了一顿丰盛早餐,村里妇女早起摊了鸡蛋饼,村里有卤户以老汤煮了猪头肉——所以他们吃的是鸡蛋饼卷猪头肉。

    虽然早上吃的太油腻不好,但王七麟吃的稍微晚一些,这样不就算是半中午饭了?

    中午饭吃的油腻了不打紧。

    王七麟一口柔软鸡蛋饼一口绵软猪头肉,口里就一句话:“真香。”

    他还给徐大弄了一副猪大肠卷着吃,把徐大也给吃美了。

    但徐大还是多少感到遗憾:“咋就没有个卤猪鞭呢?”

    “有卤猪屎你要不要?”

    “你这人真恶心,哪里有?”

    谢蛤蟆翻愣着白眼离开。

    蹲在门口的王七麟问道:“你去哪里?”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远离你俩,否则影响老道的高人形象。”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徐大:“他有高人形象吗?”

    “有,”徐大慢条斯理的说,“个屁!”

    王七麟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尺我挖他祖坟。

    所以既然不能斩妖除魔报答村子的招待,王七麟便给他们留下了几张蜃炭镇秽符和两个银铢。

    族老属实热情,又给他们收拾了一些猪头肉让带上,他看出徐大爱吃猪大肠,将卤户家里的猪大肠全给他装上了。

    带着一大包猪头肉,三人骑着马摇摇晃晃回到了长安城。

    就在他们入城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徐徐从城门驶出。

    围绕在马车四周有姑娘,这些姑娘或者脸色潮红、或者以扇遮面,看起来很激动很羞怯的样子。

    马车有罗盖,车厢里坐着两个俊美潇洒的公子哥。

    这两人身长玉立,尽管是坐着,可是一个身穿宝蓝色的仕子服、一个是简单青衫,依然能看出他们颀长的腰肢。

    黑发纤细柔顺透着光亮,面容白嫩透着红润,剑眉星眸,嘴角含笑,何止一个玉树临风了得?

    新汉如今国力强盛,百姓信心足、胆子大,有姑娘壮胆向车上投掷桃李。

    年级稍长更显稳重的仕子冲姑娘微笑点头,姑娘的面皮跟涂了红油漆一样。

    等到马车缓缓驶过,姑娘拉着身边闺蜜叫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怀瑾公子冲我笑了,他收下了我的木瓜还冲我点头笑。”

    这话使得王七麟心里一动,怀瑾公子?京城著名帅哥朱怀瑾?

    徐大也猜到了对方身份,他很认真的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杀猪匠。

    有投掷桃李的姑娘做榜样,其他姑娘纷纷将手里东西往车上扔。

    车上的朱握瑜面色顿冷,而朱怀瑾苦笑道:“我兄弟二人多谢姑娘们的赠礼,但我们出门前已经吃过果子,所以诸位勿要送果子了。”

    姑娘们才不听,朱怀瑾的温润让她们更是发请的厉害,扔上车厢的果子更多。

    王七麟看到了,还有抱着孩子的老娘们往车上扔东西!

    其中在飞起来的果子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小蛇样东西。

    一条猪大肠……

    果子都是朝着车厢扔的,这猪大肠倒是瞄的准,直接飞到了朱怀瑾的脖子上,就跟给他献了个哈达似的。

    朱怀瑾估计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种事,他呆住了。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缩着脖子弯着腰跑回来的徐大。

    嫉妒使狗子面目全非!

    朱握瑜脾气显然不好,他愤怒的站起来吼道:“是谁干的?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些女人能不能理智一些?烦请认清自己好吗?我们又不可能娶你们,你们一直纠缠着我们做什么?”

    他想要将哥哥脖子上的猪大肠给扔掉,可是伸手之后犹豫了。

    王七麟纵身上去抽走了猪大肠,兄弟两人倒是有礼有节,急忙冲他稽首道谢。

    车夫一看出事,使劲甩动长鞭驱马而去。

    姑娘们哀嚎遍野,随即纷纷彼此指责。

    王七麟回来白了徐大一眼说道:“徐爷你这也太冒失了,读书人能做这种事吗?”

    徐大理亏,垂头丧气。

    谢蛤蟆叹了口气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别指责徐爷了,老道反正挺能理解他心情的,情敌相貌气质如此出众,唉,换在谁身上不难受?”

    王七麟说道:“徐爷你要是跟道爷一个想法,那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比朱怀瑾差吗?”

    徐大抬头希冀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反正在我心里,你比那朱怀瑾强得多!他只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你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八喵郑重其事的点头。

    徐大情绪低沉的说道:“但女人就是喜欢小白脸。”

    王七麟叫道:“你这是什么话?绥绥不是女人?绥绥喜欢的也是小白脸?”

    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你要是好好打扮收拾,朱家兄弟可没有你俊秀!”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徐爷,你这么想就错了,俊秀能当饭吃吗?女人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靠得住的男子汉呀!”

    徐大问道:“如果朱怀瑾也是个男子汉呢?”

    王七麟说道:“那、那你也依然拥有他所不能比拟的优势,举个例子,你看看你唏嘘的胡渣子、你看看你魁梧的身板。”

    “有些太糙了吧?”徐大不自信的问道。

    王七麟鼓励他说道:“有些女人就是好你这一口,野百合也有春天,糙爷们也有媳妇!”

    他给谢蛤蟆使眼色,是不是自己人了?关键时候怎么不给劲呢?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七爷说的有道理,老话说的好,歪瓜裂枣才好吃……”

    王七麟急忙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道爷您还是免开尊口吧。唉,徐爷你放心好了,姻缘这东西很古怪的,它来了是挡不住的。”

    “所以属于你的女人,你赶都赶不走;不属于你的女人,你抢也抢不过来!”

    徐大重起信心,骑着马在城里走的气势如虹。

    谢蛤蟆欣慰的笑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真是徐爷的好兄弟。”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一般,我还算不上是他好兄弟,好兄弟在兄弟缺女人的时候,要自己变成女人去满足他,我自认做不到这点。”

    遇到朱家兄弟只是个插曲,他们顺利的回到招待寺但未能入门,一个浑身白的男人挡住他们说道:“王大人,青龙王要召见你!”

    王七麟下马行礼,又好奇问道:“请裘大人明示一二,大人见我所为何事?我好有所准备。”

    裘飞鱼说道:“俞大人遇害案真凶被你缉拿归案,大人有消息与你说。”

    王七麟赶到天听寺,青龙王正在撸猫。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只猫,长着长毛,半边脸是黑色的半边脸是白色的,一只眼睛是绿色的一只眼睛是蓝色的,颇为怪异。

    看到他到来,青龙王将猫放开让它去晒太阳,淡淡的说道:“你做的很好。”

    王七麟行礼道:“回禀大人,卑职只是尽自己所能。”

    青龙王笑了笑说道:“本王也没有想到,杀害俞大人的凶手竟然会是朝廷精心挑选的护卫人员,更没想到他杀了人还能安然的留在招待寺,胆子很大!”

    王七麟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显然昨天抓了门房一干人回到长安城后,马明就主持着将他们移交给了天听寺,由高手们完成了对他们的审讯。

    青龙王告诉了他凶手身份,却没有对案情进行过多讲解,但他告知了王七麟另一个重要信息。

    这伙人正是祯王留在长安城的心腹,门房待在招待寺,另外还有人藏在京兆府。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是,左冯翊荆郁南大人?”

    青龙王笑了笑说道:“不,是右扶风罗太英。”

    这个答案真是打了王七麟一个措手不及。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罗太英会是祯王的人!

    这让他心里有些遗憾,他还感觉罗太英是他在京兆府内最投机的一个人呢。

    青龙王看到他下意识叹气,猜到了他的心思,便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若罗太英没有问题,他何必要与你一个不会留在长安城的铜尉交好?”

    王七麟苦笑着点头,又问道:“俞飞祖之死,是罗太英捣鬼?”

    青龙王说道:“不错,目前审核结果来看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这件案子还有疑点,杀害俞飞祖简单,可是罗太英为何要放鬼去害他?而且为何最终连江流和朱颜在鬼舫都出现了?”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能摇头,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龙王想了想,突兀的说道:“你去了蜀地,一定要小心唐门和九黎峒。”

    王七麟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瞪眼张嘴:“啊?”

    青龙王笑道:“回去收拾收拾,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再找个得力手下带上——嗯,那个傻大个子徐大就不错,明日本王带你们参加朝会,入宫面圣!”

    王七麟拱手道:“遵命。”

    青龙王冲他挥挥手,他很恭谨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青龙王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小子性情太简单古板,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他身边那骚大个子更合胃口。”

    抄书公头也不抬的笑道:“龙找龙凤找凤,耗子专找会打洞。”

    青龙王问道:“你说的这个打洞,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抄书公叹了口气,一边写一边摇头:“你迟早要被自己骚死!”

    王七麟回去后将青龙王告知自己的话说给了其他人听,一听大家伙明白了:“七爷,你是要去蜀地做铜尉吗?这家伙可远了,跨越半个九州呀!”

    这话还用你们说吗?王七麟腹诽,他问道:“谁去给我送个信,告诉绥绥和我爹娘他们准备去蜀地?”

    徐小大说道:“七爷,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王七麟指着头顶说道:“来,你上一个青天我看看到底多难,反正我后面可以上蜀道,我觉得上蜀道不难。”

    徐小大被他噎住了,一句有辱斯文拂袖而去。

    徐大嘲笑他道:“傻大个子。”

    但他想了想后没法笑了,他愕然问道:“七爷,你什么时候要去蜀郡任职?你若是去了蜀郡,那大爷怎么办?大爷的姻缘还在京城呀!咱也还没有给我媳妇解除诅咒呀!”

    王七麟苦笑一声,苦恼的说道:“徐爷,那金发巾帼老是不在京城,咱们怎么去给她解除诅咒?”

    现在他算是长安城新贵,与桓王世子和御史大夫家公子都保持着不错关系,这种消息在八卦满天飞的长安城不会隐瞒太久。

    而且他还主导了对大威排帮的抓捕,百川门的消息足够灵通,他们应当已经知道了相关事宜。

    所以王七麟现在要接近百川门和金发巾帼并不是难事,可问题是金发巾帼没给他们留下机会,人家一直在外面跑业务呢,人家是女强人。

    不过徐大对她痴情,王七麟还是决定等明天面圣得知自己前程结果后,要带徐大去百川门走一趟。

    一个门房被抓,招待寺里外没有任何动荡,好像失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看门狗。

    状元郎李瑁也失踪了,王七麟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到几个收拾房间的奴仆在讨论,这才知道李瑁离开招待寺的消息。

    他问这几个人道:“诸位大姐有劳了,请问李瑁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招待寺?”

    在背后谈论官员信息是招待寺大忌,这里的奴仆可以手脚不够勤快,但绝不能嘴巴勤快。

    几个妇女吓得顿时跪下了。

    王七麟见此不便多问,赶紧走人了。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人家受惊的心。

    身后的徐大体贴的说道:“等见了皇上回来我给你打听这事。”

    王七麟颔首,徐大乃是中老年妇女之友,打听个这种消息还不是手拿把掐?

    天还没有亮堂他就赶到了天听寺,当他在大门落脚的时候,青龙王打着哈欠出现了:“年轻人精力真是充沛,来的够早。”

    王七麟讪笑,徐大诚惶诚恐。

    人家应当是在等着他了。

    如今的长安城主体和未央宫都是根据史料来恢复的,宫城大门也是如此,它有多个大门,其中最主要的门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

    这里的东阙、北阙是两个阙楼,阙楼之下便是大门。

    青龙王带他们从北阙进入宫城,路上叮嘱道:“进去的时候低着头,北边是圣上的后宫,此时应当有娘娘们早起,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到时候丢了眼睛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们俩。”

    他特意瞪了徐大一眼,徐大眼观鼻、鼻观鸡,一幅老老实实乖宝宝的怂样。

    王七麟则大为讶异,他问道:“大人,北方是宫城的后宫,那我们为何还要从北阙进入?”

    青龙王说道:“一路走来,有没有感觉这未央宫以北房屋建的奢华大气?”

    王七麟很快反应过来:“重臣们都住在未央宫北面?”

    青龙王点头道:“不错,太祖皇帝圣恩浩荡、宅心仁厚,他体恤臣子们为朝廷、为百姓操劳不易,于是大开北阙为百官觐见之门。”

    徐大吨税肃然起敬:“高列千峰宝炬森,端门方喜翠华临。宦游不为三元夜,乐事还同万众心。天山青光留此夕,人间和气阁春阴。要知尽庆华封祝,四十余年惠爱深!”

    王七麟知道这是拍皇帝马屁的诗词,他也想来一首,可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是‘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这个不应景,他只好说道:“太祖皇帝牛逼。”

    没办法,我们没文化的人都是这么夸人的。

    马屁必须拍,因为他们已经走到北门。

    而北门大开,已经有装备精良的羽林卫列队两侧。

    雄赳赳,气昂昂。

    神态彪悍,眼神睥睨。

    这是一支雄兵。

    王七麟从他们身前走过,他们脑袋缓缓转动,以犀利的眼神盯着他身影。

    青龙王抿嘴笑了笑,故意慢走半步。

    徐大鸡贼,提着菊花死死贴在他身后,低眉顺眼偷偷用旁光往四周瞟。

    被一排排刀子般的眼神盯着,是个人就多少的有点胆颤心惊。

    但王七麟很快转换了念头,他感觉自己在阅兵……

    他作为首长从士兵们跟前走过,士兵们扣剑持枪、眼神随着他移动而移动,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沉着的走过去,走到宫门口后以饱含深情的语调说道:“兄弟们辛苦了!”

    羽林卫精锐们继续面无表情。

    他们大概确定了王七麟的身份:这是个乡巴佬。

    门口的羽林卫拦住了他,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校尉喝问道:“你是何人?”

    王七麟默默的站到了青龙王身后,青龙王轻笑道:“这是王铜尉,圣上昨日点名要在今日见到的人。”

    青年校尉很仔细的审核了他的身份证件,反复确认他的身份后才挥手放行。

    王七麟很欣赏他的这股子认真劲,所以临走前他对青年校尉夸赞道:“你很精神!”

    未央宫内的四个大门形成东西南北两条大道,一经一纬,取自“经纬乎阴阳”之意。

    举办大朝会之地在前殿,此时断断续续有官员上朝,大家伙几乎都是熟人,不管是不是政敌都会客气的打招呼,而且只要是与青龙王打招呼的人也会顺带着招呼王七麟和徐大一声。

    王七麟这时候也老实了,他与徐大一样,也是紧紧跟随在青龙王身后,但他不像徐大那样低头一幅怂逼样,他是昂头挺胸、朝气蓬勃。

    当然走的也是小碎步,他夹着菊花走的小心翼翼,在让官员们认清自己样子的前提下尽量保持了低调。

    到达前殿,天色微亮,庞大帝国的权力中心拉开帷幕,徐徐展现在他面前。

    徐大注视着庞大的宫殿又要开始吟诗,青龙王咳嗽一声道:“多看,少说,到了这里可以闭嘴了。”

472.观风卫,卫首(起点!起点!)

    太阳压出地平线,有些许光亮冲破黑暗的夜空,王七麟站在大殿前仰头看,目光敬畏。

    这座大殿建筑规则取象于天地、建筑结构取法于阴阳,它在整个未央宫之正位,下圆上方,这取的是仿紫微星座而为圆、仿太微星座而为方。

    王七麟凝神于目,看到大殿上下和周围有点点星光闪烁,基底是紫微星辰之光,四周摇曳的是太微星辰之光。

    庞大的宫殿色泽椒红,这是一种凝重威严的红色,是皇家的红。

    宫殿粗看只是结构非凡,但像王七麟这样开了目神窍的人来看就能看出更多隐情。

    大梁形如飞龙,殿顶弯曲如长虹,椽桷排列整齐、飞檐是舒张的鸟翼,荷重的栋桴气势高昂,每一条栋桴下都压着一只大鳌。

    王七麟看到这里就惊呆了,这大殿所用材料多是灵禽异兽,它们的精气神和神魂神灵凝聚于一处,与大殿共同凝聚成了一个新的神兽!

    青龙王轻轻的笑道:“鳌戴。”

    王七麟:“啊?”

    青龙王对着栋桴点点头说道:“你不是一直在看它吗?这就是鳌戴。”

    王七麟恍然。

    相传渤海之东有大壑,其下无底,中有五座仙山,常随潮波上下漂流。天帝恐五山流于西极,失群仙之居,乃使十五巨鳌轮番举首戴之,五山才峙立不动。

    这就是鳌戴。

    《楚辞·天问》中有所记述:鳌戴山抃,何以安之?

    准备上朝的官员们看到呆滞的王七麟后见怪不怪,第一次看到未央宫大殿的人都会露出这个样子。

    他们是过来人。

    群臣到了这里就不再发声,他们默默的踩着台阶走上去,另一边还有车行的平阶,有小巧玲珑的马车缓缓驶上去,里面是朝中老臣。

    大殿的威严华美超过王七麟的想象,他在梦中经历过所谓的科技化的建筑,百尺高楼随处可见,百丈高楼也是小菜一碟。

    有的建筑庞大而精美,形如鸟窝;有的建筑高大而奇特,形如裤衩;还有一座建筑估计是福禄寿三神的信徒所建,有福禄寿三神高达二百尺——那是八喵的天堂,要是让八喵看到这玩意儿,它能把小脑瓜子磕破了。

    最叼的一座建筑叫巨阳楼,那玩意儿是真的diao……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大见识的人,为此他一直颇为自傲,直到今天看到这座皇家大殿。

    他梦中的建筑,无有能出其右者!

    这大殿实在是奢华,雕美玉为础石而承接殿柱,裁黄金为璧形而装饰瓦当!

    朝阳初起,殿堂便焕发出了五彩光芒,灿烂而柔润,绚丽却不刺眼。

    栏杆重重,台阶层层。

    窗户周通,门闼洞开。

    来往群臣无一不是人杰,随便拿出一个来扔到外面都是跺跺脚能让地皮哆嗦两下的高官大臣。

    可是在这座大殿面前他们却像是一只只蝼蚁——

    这就是帝王之下,皆为蝼蚁!

    王七麟正看得出神,一个威猛勇武的大汉龙行虎步而来,他看到青龙王伸手便打了个招呼:“嘿,青龙王早上好呀,吃过饭了没有?没吃的话等散了朝,咱老吴请你搓一顿。”

    他又看王七麟,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三步并作两步要冲过来。

    但很快他又硬生生刹住脚步,用笑容掩饰自己先前的失态:“嘿,哪来的俊小子?这后生长得好,跟咱老吴年轻时候有的一比呀。”

    王七麟看向来人那张虬须环眼的大黑脸,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徐大:他说的‘俊小子’是你吧?

    徐大挺起了胸膛:咱老徐当年在老家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俊后生。

    青龙王笑道:“吴将军还是豪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听天监两位后起之秀,像你年轻时候的这个叫徐大,像本王年轻时候的这个叫王七麟。”

    吴将军伸手拍了拍王七麟肩膀道:“原来是徐大人。”

    他又看向徐大,面露钦佩之色:“王大人自从加入听天监,一路斩妖除魔、屡立奇功,老吴我非常钦佩。这次又查出了谋害俞大荣的凶手,居功至伟啊!”

    青龙王伸手扶着他肩膀转了个圈,让他看准王七麟:“这才是王大人。”

    他给王七麟和徐大又介绍道:“这位是征北将军吴破虏,曾经率领一万精骑大破塞外五万铁骑,乃是本朝骑兵第一将。”

    吴破虏笑道:“本朝骑兵第一将那是太——太祖皇帝!”

    王七麟听说过这位将军,他是民间许多说书人口中传颂的主角,也是江湖草莽们的偶像。

    吴破虏出身仆役但天生神力,他少时给大户人家养马,后来偶遇江湖奇人修成马上武学,骑马行走江湖几年,遂受朝廷征兆加入骑兵对塞外作战,并以一支百斤长柄大铜锤砸遍疆场。

    这人性情粗鲁、不通笔墨,可是对战场形势变化有极强嗅觉,对方战阵一旦摆开他便能发现其漏洞或者缺陷之处,所以骑兵在他手里能发挥最强大杀伤力——

    战机往往稍纵即逝,他率领骑兵才能赶上这股战机。

    另外相传他还有个很厉害的本领,拥有超强的方向感,在塞外带兵作战的时候从不迷路,军中绰号反向飞将军。

    王七麟和徐大都很佩服这种为国征战、开疆拓土的名将,得知他身份后两人开始滔滔不绝的拍他马屁。

    环绕声马屁。

    吴破虏被他们俩拍的很爽,当场拍胸膛表示他们就是自己人了:“以后你俩就是我老吴的兄弟,咱们太投脾气了,可惜这地方不对,要不然我老吴一定要焚香烧纸与你俩拜把子!”

    王七麟说道:“吴哥这话说到位了,小弟没别的意思,我这兄弟手上活很好,等散朝出去,我让我兄弟给你好好整一手。”

    吴破虏看看徐大的老手谨慎的问道:“你说的手活是?”

    “搓澡呀。”

    吴破虏笑道:“搓澡好,改日咱哥仨一起搓澡!”

    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笑道:“该上朝了。”

    吴破虏点点头说道:“周大人说的是,该上朝了。”

    他又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这是咱们吏部的侍郎大人,周俊。”

    周俊冲两人微微笑。

    四个人一起走进宫殿,吴破虏先去了武将阵中,周俊去了文官阵营。

    青龙王伸手往下指了指。

    徐大在门口坐下了。

    王七麟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起来,你疯了?这是皇宫大殿!别乱来!”

    青龙王压住他肩膀说道:“不,本王的意思是,你们俩就坐在这里吧。”

    徐大冲他摊开手:大爷还能理解错上头的意思?你以为大爷揣摩上峰的本领是闹着玩的?

    青龙王背着手离开,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王七麟腹诽,这大佬怎么带小弟呢?就把小弟扔下守门,自己去潇洒?知不知道小弟现在心里很慌?

    他踮着脚尖透过人群在大殿里扫了扫,入目都是脑袋瓜子。

    如果他开目神窍来看,看到武将阵营血气凝聚、恍若实质,文官周边才气斗牛、冲霄而起。

    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九州的大佬。

    王七麟像混入狼群的哈士奇,他自己也算人模狗样,可是跟前面的狠角色没法比。

    还好他身边有个徐大,如果他是哈士奇,徐大是个哈士基——在朝中官阶低、官位小如同狗腿短,现在大殿里就徐大官阶最低。

    太狩皇帝临朝,王七麟透过人群悄悄的打量这位九州之主。

    容貌俊秀,双眉笔直扫入鬓角,高鼻红唇,唇上生两撇小胡子,颔下是短须,面白,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是个很温和善良的人。

    一名殿头官走上前来发出招呼,大朝会正式开始。

    所有官员汇报的工作都与王七麟无关,他听了一会便没了兴趣,老老实实低下头混在人群中。

    没人关注他。

    那年十八,金銮殿上跪坐如喽啰。

    大朝会工作量巨大,文武百官不断上前汇报消息,太狩皇帝情绪变化激烈。

    听到好消息他喜笑颜开,听到坏消息他就发脾气。

    王七麟在底下看着他的表现忽然为他感觉悲哀,位极人君,这样的日子便是好的吗、舒服的吗?

    日上三竿,文武百官汇报了一个遍,太狩皇帝倒是精力充沛,他喝了口茶水又精神抖擞的展期里问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吗?”

    在丞相和太尉带领下,文武百官起身,这就是要散伙的架势,没事后太狩皇帝先离开,百官们从后往前列队离开,这样一次大朝会就算结束了。

    但太狩皇帝这次没走,他说道:“如果没事了,朕说一点小事。”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说道:“先帝设听天监的初心为上达天听、监视九洲妖魔鬼怪,他老人家雄才大略,曾经设置有观风卫一职。”

    “十年之前,观风卫之首枉顾天威,竟为一己私利欺上瞒下,朕大为恼火将之撤销,此时诸位爱卿当知晓?”

    文武百官朗声道:“陛下圣明。”

    太狩皇帝笑了笑说道:“朕如今想来,当年一怒之下撤销观风卫之位有些反应过激。去年阳世开阴路,人间多鬼怪,朝廷遇上了多事之秋呀。”

    “经过朕的思索与青龙王的探讨,最终决定恢复观风卫,不过这机关毕竟撤销已久,恢复工作不宜贪功冒进,那便先设置上一卫人员。”

    “至于这一卫的人选,诸位爱卿可有想法?”

    文武百官沉默不语。

    虽然皇帝是问他们有什么想法,实际上可不是真想让他们举荐人才。

    这是听天监的家事,谁敢往里插自己的人?

    这话其实就是问青龙王。

    青龙王走出来说道:“启奏陛下,微臣有人举荐。”

    太狩皇帝感兴趣的对他点点手:“说。”

    青龙王说道:“听天监铜尉王七麟,年纪轻轻但足智多谋,有大勇擅大谋,入我听天监以来屡立奇功,所以微臣想举荐他来执掌观风新卫。”

    太狩皇帝问道:“王七麟何在?”

    有人在后面拍了拍王七麟的肩膀,用纤细的嗓音小声说道:“王大人上前,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见陛下、谢主隆恩,其他话不必说。”

    王七麟骇然回头,他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白面无须的小老汉。

    此人身手深不可测!

    他立马想到了传说中的黄泉监监首。

    皇帝已经宣召他了,他无暇细看这位监首,赶紧回过头来迈小碎步走上去。

    青龙王在路上已经叮嘱过他说什么做什么了,他上前后便下跪,低头朗声道:“微臣王七麟,叩见陛下。”

    太狩皇帝笑吟吟的说道:“王爱卿抬头。”

    王七麟缓缓抬起头来,太狩皇帝仔细打量他,脸上笑意渐浓:“王爱卿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朕自诩也是个俊人,可是比起王爱卿还是有所不如呀。”

    这话味道不大对,王七麟没有往下接。

    太狩皇帝也没有继续话题,他让青龙王出来介绍了王七麟的功绩,又勉励他一番,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将他封为观风卫之首,由他来统领这一支死而复生的新队伍。

    王七麟官阶不变,但享银将俸禄待遇,他麾下铁尉之下人员的官阶再升一级,可以酌情拔擢三名铁尉。

    一通安排结束,太狩皇帝点点头,在殿头官中气十足的唱喏声中,大朝会结束。

    王七麟想跑路,太狩皇帝伸手冲他点了点,白面无须的小老汉再次出现在王七麟身边,他伸手道:“王大人,跟咱家走吧。”

    “去哪里?”王七麟下意识问道。

    白面无须的小老汉似笑非笑的说道:“在这宫里头,您不需要有疑问,有什么疑问等您出了宫再去问,您在这宫里头呀好好听便是。”

    王七麟挺生气的,不过他也知道宫里头规矩多,祸从口出,所以只能偷偷生闷气。

    不过他还是坚持着问道:“可是下官的属下怎么办?”

    小老汉笑容渐冷:“王大人,莫要发问,这是规矩!”

    太狩皇帝看也没看王七麟,背负双手慢悠悠的离开大殿。

    小老汉带他从正门离开,绕过大殿继续走。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公公,下官还有个问题……”

    小老汉猛然扭头以森冷目光看向他:“王大人,莫要恃宠而骄!咱家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发问,这是规矩!”

    王七麟心想老子非得治治你的规矩,他说道:“公公,下官知道不能坏了规矩,可是下官头一次见圣上,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所以弄的肚子不舒服,想找您问一下该去哪里上个茅房?”

    他进一步解释道:“下官很担心待会见到圣上更紧张更激动,到时候拉肚子怎么办?即使不拉肚子那放个屁,恐怕也是对圣上大不敬吧?”

    公公咧嘴一笑,阴冷冷的说道:“确实如此,那你随咱家来。”

    绕过大殿穿过宫墙,一座庞大的铜钟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座钟足有两人之高,色泽青黄,造型古朴,它高高建筑于一座夯土高岗上,威势骇人。

    王七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哦,不准问不准问!”

    公公满意的点点头:咱家一个老猎手还治不了你个小狐狸?

    院中角落有偏殿,殿中有茅厕,王七麟便去蹲马桶了。

    临行之前他又咳嗽一声,公公阴翳而冷冽的看向他:“又要问?”

    王七麟讷讷道:“公公,下官这次不想问,是想找您讨要个厕纸,否则下官待会不能用衣裳来擦屁股吧?”

    “你先进去,待会自然有人给送厕纸。”公公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

    他发现现在世道变了,小狐狸不好对付了。

    王七麟进入茅厕,与他想象中不一样,皇宫里头的茅厕不是香的,也很骚臭,还比不上招待寺呢……

    不多会后有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少年郎进来递给他厕纸,皇宫里头的厕纸也是用树皮做的,上面还带有毛刺。

    他伸手摸了摸,满脸的难过。

    小太监确实机灵,他立马明白王七麟的为难,说道:“大人勿慌,小人教您怎么用这纸,您往上哈气,把它哈软和以后就舒服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王七麟示范了起来:“嘶、哈,嘶、哈。”

    王七麟试了试,还真是这样。

    在热气浸润下,厕纸用起来确实会舒服一些,上面的毛刺都被热气给冲软了。

    他洗手后精神抖擞的走出去,公公阴沉沉的看着他,见此他后头再没耍幺蛾子。

    凡事有个度,过犹不及。

    公公带他在皇宫里头穿梭,里头道路纤陌纵横,每一扇门门都有道路对应。

    道路要么是鹅卵石铺就要么是青石板铺就,它们围绕着的离宫别殿,连接着的崇台宏馆,恍若这座宫城的血脉线。

    皇宫之中宫殿多,清凉宫、宣温宫、神仙宫、长年宫、金华宫、玉堂宫等等,他还看到了一个宫殿叫麒麟宫,这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也在这里头拥有一座宫殿一般。

    最终公公带他进入一处湖园边缘,徐大已经等在这里了,低眉顺眼、缩着头提着腚,温顺的就跟吞口似的。

    湖泊清澈潋滟,微风吹过,波涛慢慢的起伏,茂林荫翳,芳草披堤,兰草白芷,光艳茂密。

    王七麟看得叹服,皇家终究是皇家,真牛逼,家里还养着湖泊呢,哪像寻常百姓家里只能养一口水井。

    早春时节,百鸟归来,玄鹤白鹭悠然展翅,鸧鸹鸨鶂在水上嬉闹,凫鹥鸿雁飞在云霄,时而有清脆啼鸣声传进人的耳朵中。

    见此王七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在大殿上的时候他看到太狩皇帝要解决九洲各地的事宜,感觉他的日子很枯燥很烦闷,所以他疑惑既然做皇帝这么劳累,为什么天下人还都抢着做皇帝?

    现在看到这一个湖泊他便隐隐有了答案。

    寻常人家能在家中养这么个大湖吗?能养出这么多珍禽异兽吗?

    他对着湖泊中的飞鸟有些失神,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做皇帝确实很舒服呢?

    但他很快摇头将这想法甩出了脑海,如果只是想拥有大湖和珍禽,那何必要做天下人的共主?回家乡去买一片带着湖泊的地皮不是更好?

    他始终觉得皇帝不是个好差事,九洲上下不知道多少口子人,这可都是一张张的嘴巴,要喂饱这些嘴巴不是容易的事,要做一个好皇帝太难了!

    人生不过百年,与家人在一起享受亲情、信步乡野享受时光,这些不是更好吗?

    皇家没有亲情,要做一个好皇帝也没有休息时间,所以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大家伙都要争权夺利。

    王七麟又想了想自己的性子,他觉得自己要是做皇帝,肯定是昏君。

    他看向徐大,自己要是当了皇帝,那徐大得当太监啊!

    他又想让徐大当太监不行,这货到时候肯定是个谄媚而弄权的货,最好得先砍了他。

    徐大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他咧嘴一笑: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头小头都在刀下走了一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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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