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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3.惨绿画舫(求推荐票呀)

    王七麟现在没时间收拾虎行帮这伙人,今晚牛仔很忙,他要去钓鱼了。

    夜色深沉,白天忙忙碌碌的渭河之上变得空荡起来,风吹的格外顺畅,呼啸不止。

    货运船和客运船都已经停了,如今只剩下一些挑着红灯笼的画舫。

    京兆府准备了一张大筏子,他们待在筏子上。

    王七麟坐前面,谢蛤蟆和徐大坐两边,八喵和九六盘在后面,吞口在最后面,中间则用白布盖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恍若死尸。

    当然,它实际上就是死尸。

    一弯上弦月挂在夜空,星辰繁多,月光不甚亮堂,它们共同投在了渭河上,波澜起伏的河面上出现了无数闪亮光辉。

    徐大寂寥的看着斑斓的河面,喃喃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春梦压星河。”

    繁华落尽都是平淡,喧闹之后只剩宁静。

    念完一句诗后,徐大坐在筏子上摊手托腮看着滚滚而去的河水开始发呆。

    王七麟看到他对不远处的画舫视若不见,顿时头疼起来。

    这证明徐爷对金发巾帼动真格了。

    他们傍晚时候打听过了,这金发巾帼是百川门门主洛英雄的义女,是他早年随海上大船队行走西洋时候捡到的一个孤儿,看她可怜收养了起来,并给她取名为洛水。

    这洛水确实堪称女中豪杰,王七麟给她取外号为金发巾帼属实不错。

    她自小随着干爹在海上长大,见惯了大海她的胸襟变得无比开阔——这点下午时候他们都在水靠勾勒下见识过了。

    另外洛水自小修炼刻苦,如今颇有修为,乃是百川门十大水将之一。

    自打她成年,每次门派船队远航她都会随队护卫,主打了多场针对百川门的恶仗。

    这点在长安府中都是赫赫有名,喜欢寻欢作乐、欺压良家妇女的浪荡子们对她是望而生畏,见她如鼠见猫。

    最让王七麟钦佩的是这姑娘极有侠心,她平日里赚到的钱都被买了米面分给长安城内外的贫民,如果有不平事被她碰上,她一定会仗义出手。

    所以如果徐大能娶到这姑娘,那真是徐家祖坟里修了个烟囱——烟雾滚滚。

    可惜他娶不到,洛水已经有心上人了,乃是长安府内醇儒朱桢长孙朱怀瑾。

    朱怀瑾是长安府四大才子之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据传他对洛水也颇有好感,奈何朱家是传承千年的儒家豪门,朱怀瑾作为长孙不可能娶一名金发碧眼的姑娘为妻。

    无他,儒家有一句话被朱家视作金玉良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看着徐大呆呆的坐在筏子上,王七麟走过去递给他一个酒囊说道:“来一口?”

    徐大摇摇头,目光落寞。

    王七麟叹气道:“你不会真对金发巾帼动心了吧?听我说,徐爷,这世上好女人多的是,真男人要做的是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徐大问道:“那七爷你为何要沾上绥绥这片叶子而且还视若珍宝?”

    王七麟道:“可能我不是个真男人吧,你看我不是天天进补吗?像徐爷这样的真男人哪用得着天天进补?”

    徐大摇头:“七爷,别说这些了,没用,大爷是真的喜欢洛水,这姑娘给大爷的感觉不一样。”

    他想了想,长叹一口气:“英雄救美最能打动人心,大爷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俗人,结果到头来还是不能免俗。”

    王七麟道:“什么意思?你准备用英雄救美的方式去接近金发巾帼?”

    徐大苦涩一笑,道:“我们已经这样接近过了。”

    王七麟愕然道:“什么时候?你救过她?”

    徐大白了他一眼道:“她救过我!这次她是英雄,我是美人。”

    王七麟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打击他。

    旁边就有水,咱能不能照一下去认清现实?

    他又说了许多话,但是没用。

    徐大这次真是铁了心,他不光被洛水给惊艳到了,更重要的是洛水在一群要欺凌他的恶人面前救了他。

    这点很要命。

    心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王七麟看向吞口,吞口小心的低下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掉链子的货,王七麟只好去看谢蛤蟆,还是得老将出马。

    谢蛤蟆接过酒囊喝了一口,悠然道:“无量天尊,徐爷,你信任老道士吗?”

    徐大说道:“你若是说大爷与洛水是天生一对,那大爷就信你;你若是说大爷与洛水不合适,那大爷不信你。”

    谢蛤蟆无奈道:“可是你听老道一句话,你们两人八字相冲……”

    徐大道:“那大爷改八字。”

    “这他娘的!无量天尊,无量天尊!”谢蛤蟆下意识骂了一句,赶紧稽首向道祖道歉。

    徐大说道:“再说,你都不知道我俩八字,怎么知道我们不合?”

    谢蛤蟆冷哼道:“老道一看你们面相就能知道,还用看你们八字?”

    徐大愉快的说道:“那这更简单了,大爷易容,按照与洛水最合的样子去易容。道爷,你到时候要给大爷提供技术支持呀,这得靠你。”

    谢蛤蟆无话可说,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还是自己来吧,老道道行不够,解决不了这事。”

    王七麟劝说道:“道爷你行行好,你看佛家喜欢渡人,你们道家不能落后于人家,也得去渡人呀。”

    谢蛤蟆稽首道:“无量天尊,不错,我道家的确会渡人,但我们不渡傻逼呀。”

    徐大顿时怒了,他站起来叫道:“大爷只是喜欢个姑娘,你们干啥都反对?”

    一语中的!

    王七麟也猛的站了起来,他对谢蛤蟆说道:“不错,道爷,徐爷要是能找到一生挚爱,那咱应该鼎力支持才对,为什么今夜咱们一起在反对他?”

    谢蛤蟆面色肃穆,他说道:“第一,一直以来只是七爷你在反对这桩姻缘,老道是听你吩咐才去阻拦徐爷,之前七爷你反对的那么激烈,老道还以为你不希望徐爷有女人,你想与徐爷在一起呢。”

    八喵和九六一听这话抖擞精神,它们俩瞪大眼睛坐起来津津有味的看向王七麟和徐大: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王七麟恼怒:“别瞎说,这怎么可能?”

    谢蛤蟆道:“所以老道要说第二点,嘿嘿,洛水这姑娘身上附有诅咒呀,看来有人诅咒这姑娘一生不得如意郎君。”

    听到这话王七麟立马想到了打听到的话:洛水心仪朱怀瑾,但朱家上下全数反对他们的感情!

    仔细想一下,他刚才不也在反对徐大追求这段感情吗?

    这两件事是不是一样?

    夜风吹拂河面哗啦啦的响,王七麟忽然感觉身上很冷。

    徐大震惊:“道爷你认真的?我娘子中了诅咒?有人诅咒她一生不得嫁给大爷?”

    王七麟和谢蛤蟆也很震惊,这话什么逻辑?蹭鼻子上脸也没有这么上的吧?这是蹬鼻子上天、蹬鼻子登月!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确实有这样的诅咒,但洛水姑娘是不是中了这诅咒就不好说了,老道只是下午与她打了个照面罢了,若要查清此事,还得与她详谈才行。”

    徐大道:“那明天咱去找她仔细谈谈。”

    王七麟摆摆手道:“徐爷你别乱了方寸,这事重要,但不能这么着急,算了你听我的吧,这方面的事我擅长。”

    “七爷徐爷,你们先别聊女人了,河上起雾了,这雾有些怪。”吞口弱弱的说道。

    王七麟放首左右,发现就在他们畅聊中,夜色越来越浓,气温越来越冷。

    本来河面上水汽就重,这样随着气温降低,河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水雾。

    雾气很快变得比夜色还浓,逐渐的,原本飘荡在河上的画舫红灯笼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朦胧变为模糊,模糊变为黯淡,最终灯笼不见了。

    王七麟抬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和星星也不见了。

    只剩下筏子上三个人、一个妖怪、一只猫、一只狗、一条虫子、一具尸首……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七爷,情况不妙,咱们先靠岸吧。”

    王七麟说道:“好,徐爷撑船,咱们先靠岸,这水里终究危险。”

    陆地才是他们的主场。

    茫茫大雾辨不清方向,徐大根据水流撑船横移,筏子随着水流往下流淌也同时往旁边移动。

    过了一会后还是茫茫白雾,还是不见陆地。

    见此谢蛤蟆说道:“停下,不对劲,这雾气有问题。”

    王七麟说道:“会是幻境吗?”

    他如今大蟒神在身边,不怕任何幻境。

    谢蛤蟆摇头道:“应当不是,无量天尊,老道士没有发现致幻痕迹。”

    王七麟断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爷给俞飞祖喊魂,我要看看是谁在作祟——等等,什么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他们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吞口尴尬而又不失勇气的微笑。

    王七麟怒道:“你怎么这么胆小?大年初一你跟随枨枨入城刺杀我的时候,胆子怎么那么大?”

    吞口争辩道:“七爷,我胆子不小,再说当时我去刺杀你也不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哪知道铁尉可以厉害到你这水平?”

    “而且那时候我误会了你的为人,一心想为上原府内的妖怪们除掉你这祸害,所以做好了必死决心,所以什么都不怕。”

    徐大问它:“那你这次也做好必死决心不就行了?”

    吞口气的想骂人:这是人话吗?蝼蚁尚且贪生,我老大的一个吞口就不贪生了?

    王七麟居中调解道:“行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吞口你别怕,咱们这里高手如云呢。”

    吞口说道:“七爷我不怕,我刚才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怂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你这是有点怂了?”谢蛤蟆忍不住调侃他。

    吞口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看向前方。

    八喵站了起来伸出一条爪子也指向前方。

    王七麟猛然回头。

    浓密的雾气被冲开,河上悄无声息的飘出来一条船。

    这也是一条画舫。

    但船上挂的灯笼却是绿色的。

    整条船与寻常画舫一样,围了一圈的灯笼,所以它外面一圈都是绿油油的。

    一条惨绿的船。

    八喵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王七麟肩膀上,它站在他肩膀上狐疑的看这艘船:你怎么回事?你不对劲!

    刚才他们都在回头看吞口,一时没有注意竟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艘画舫。

    吞口的嘴巴又开始发信号:“哒哒哒,哒哒哒……”

    徐大抽出燃木神刀喝道:“你能不能别那么怂?不就是一条破船吗?顶多是个鬼船……”

    “不是啊徐爷,道爷是不是给俞飞祖喊魂来着?”

    “当然没有。”

    “那他的手怎么在动啊?”吞口说这话的时候都快哭了,自己当初真不该一时贪心修炼而答应加入听天监,这是妖怪过的日子?

    王七麟用余光一看,筏子上的白布下果然伸出一条手来。

    这条手的袖子是绫罗绸缎,它伸出来后便在筏子上摸索。

    正是俞飞祖的衣袖,这也是俞飞祖的手臂!

    谢蛤蟆一甩袖子,白布顿时飞起,露出下面面色惨白的尸首。

    尸首双手抱在小腹上一动不动,死的情绪很稳定。

    但它整体在轻微的摇晃,在筏子上四处摸索的手臂来自它的身下!

    八喵后腿一夹差点尿了:喵爷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呀,这是河里有水鬼把手伸出筏子跟喵爷打招呼吗?不对呀,怎么这伸出来的手臂也套着俞飞祖的衣袖?

    九六就很大胆了,它龇牙咧嘴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上去作势嘶咬这条手臂,但四个爪子往外翻,随时做好跑路准备。

    谢蛤蟆一甩袖子,闭着眼睛的尸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被他一把甩向越来越近的绿色画舫。

    尸体飞起后露出一扇用干竹做成的门,这个门有一根竹子被掰断了,手臂正是从这里伸出来的。

    它在竹排上摸索,其实是在找门把手打开这扇门。

    王七麟脸色一沉踏步向前:“装神弄鬼!先解决掉你,再解决掉船!”

    他一脚踏出,竹门碎裂,顿时有一具尸体又冒了出来。

    肚子鼓鼓囊囊、脖子胀大,又是一具俞飞祖的尸首。

    刚才那一具其实是如生纸人,也就是王七麟想用来钓鬼的鱼饵。

    真正的俞飞祖尸首被他们藏在了筏子下头!

    俞飞祖的阴魂早就魂归九幽了,谢蛤蟆没有能耐再把它喊回来,所以就得做一个如生纸人。

    按照计划他们本来想让谢蛤蟆将如生纸人唤醒,这样凶手若是在旁偷看,不论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还是为了让他彻底的死,都会再次出手害他。

    计划不如变化快。

    凶手身影没出现,倒是俞飞祖真的活过来了!

    它缓缓的爬出来,然后好像筋疲力尽一样翻身躺在了筏子上,鼓鼓囊囊的大肚子一跳一跳,好像里面藏着个大蛤蟆似的。

    王七麟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要搞什么鬼,便一边盯着它一边防备靠近的绿色画舫。

    绿色画舫逆流而上,直冲着他们筏子而来。

    它就那么悄无声息而坚定的出现在筏子正面,就像一个攻城车撞开城门一样撞开了浓雾!

    王七麟喝道:“剑出!”

    吞口赶紧张开嘴巴,接着一柄利剑出现在他头顶。

    金翅鸟永远都那么快!

    徐大双手紧握燃木神刀做好开劈准备。

    谢蛤蟆的身影逐渐的飞了起来,筏子在少了一个人压阵的情况下却变得稳定。

    因为翻滚的河面变得安静如镜面。

    画舫眼看要撞上来,它出现在了近前,展示出了它的全状态样子。

    很优雅很奢华的一栋画舫,装饰华丽,船身上四处雕花,其中船头有个撞角似的东西,那是一朵绽放的莲花。

    看着画舫靠近,王七麟喝道:“都稳住,要撞上了!”

    他的声音刚落下,在筏子上挣扎的俞飞祖猛的化作了离弦之箭!

    这东西四肢并用就像一只豹子,嗖嗖嗖在筏子上踏出几下子腾身而起,伸手在画舫船头的木莲花上点了一下整个身躯窜入画舫中消失不见。

    王七麟一时没反应过来,俞飞祖的尸首刚才一直表现的很挣扎,谁也没有想到它会突然拥有这样的速度和爆发力!

    就在尸首钻进画舫后,画舫不再往前行进,而是顺着水流往下快速的飘荡。

    见此王七麟大急,他顾不上询问谢蛤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一踩筏子御听雷神剑飞了上去。

    而在他飞起的时候这画舫也开始加速,它本来逆流而上时候的速度就颇快,如今画舫顺着河水向前行驶,这速度顿时更快了!

    王七麟踩着听雷神剑一个翻身跳到了船上,他回头往后看,看到一片浓雾。

    “六六六六六六!”九六疯狂的咆哮声随风而至,很有穿透力。

    但它的身影已经没了。

    画舫与筏子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远,而河上的雾气太浓了,筏子上又没有光源,很快筏子就在他视野中消失了。

    还好,听雷在他脚下,八部众也御剑跟上来了,五把飞剑环绕在他身边。

    利剑纷飞斩破空气,愣是制造出了立体环绕声的感觉。

    另外八喵也在,九六没跟上来,王七麟只能听到它的声音越来越小。

    情况有些不妙了。

    因为画舫中出现了人影。

    摇摇晃晃的绿色灯光中,窗户上出现摇曳的身影,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拨弦转轴、轻拢慢揽的声音,清唱小曲、婉转呻吟的声音……

    诸多声音隐隐约约的响了起来。

    王七麟警惕的看向四周,他身后是船的护栏,护栏很古怪,它像是白玉雕成。

    他肯定遇到了诡事,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他要小心行事。

    “可是七爷艺高人胆大,不管碰到什么鬼,都能将它劈落马下!”王七麟自言自语,“很快七爷还有八喵在身边,咦,八喵呢?”

    八喵听到呼唤声从船头莲花后露出脑袋,莲花巨大,直径足有一丈,而它雕刻的是莲花盛开的样子,所以有大片的花瓣,八喵就藏在了一个花瓣的阴影中。

    夜隐技能发动后,玄猫藏在里面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八喵认为自己已经稳了,起码藏在船上无人知晓。

    但王七麟让它不稳,看到它露面,王七麟将它拎出来放到了肩头:“八喵是大灵兽,胆子很大,什么都不怕。”

    八喵使劲摇头:爹你听崽说,你可能对崽子的胆量存在什么误会。

    王七麟说道:“待会顶多遇到一船鬼罢了,那咱就斩鬼,咱爷俩联手,那就是来个阎王爷也不怕,对不对?”

    八喵化作拨浪鼓喵,小脑袋摇晃的都要颈椎脱臼了。

    王七麟将天王轮回钟挂到顺手的地方,又把阴阳鱼玉佩紧了紧,他让八部众们御剑插进自己腰带在背后的位置,将听雷神剑倒扣在手中藏进袖子里,然后义无反顾的走向画舫大门。

    八喵赶紧在他脸上舔了舔,看向他怀里给了他一个眼神。

    如果不能让喵爷藏在阴影中,那就让喵爷藏在你的怀里吧。

    可是八喵现在也长了一些,怀里藏不下它了,王七麟想了想,将它脑袋和前半截身子塞了进去,就像把它挂在胸襟里头一样。

    八喵还以为自己全进去了,高兴的摇晃尾巴……

    喵爷安全了!

444.古怪的世界(求支持呀)

    对于画舫门后的世界,王七麟做过许多猜测。

    比如看到一群死尸在行走。

    比如看到一群鬼在摇晃。

    比如看到一些正常人在饮酒作乐。

    但他就是猜测自己打开门后什么都没看见。

    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水墨画和彩色画,房间里头有桌椅,外头有瓷器和一些雕塑。

    可是没有人!

    门后的世界像是一个刚完工的新画舫,一切已经备好,就缺姑娘和客人上船。

    这就不对劲了。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明明看到窗棱纸上映出了一些人的影子。

    也听到了推杯换盏、鼓瑟和鸣的声音。

    他倒退着走出去,然后看到窗户上又出现了人影,而且他记忆力出众,能够感觉到这些人影数量出现变化,比如说最靠外的那个房间之气有六个人影,此时只剩下四个。

    就在此时,身后有一阵风掠过。

    就像有人快速的从他身后飞过。

    王七麟微微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对金翅鸟说道:“你往后看,我往前看,你看到什么告诉我。”

    金翅鸟说道:“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蟒神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是他无法张开嘴巴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

    王七麟叹气:“这时候就别卖萌了吧,有话就说,要不然以后你去学个手语吧。”

    又是一股古怪的感觉传进他的心里,好像有许多人或者许多东西在看自己。

    不少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具体什么样说不上来,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他回头往前看去,发现窗户后的影子都不动了,它们摆出了相同的姿势。

    贴在了窗户后面。

    就好像趴在上面透过窗户缝或者窗棱纸碎口在偷偷的看他。

    王七麟忍不住捏听雷神剑要开干,但他念头一转想到了十咦,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十咦,进爹的眼睛!”

    十咦:“咦咦咦!”

    它钻出来伸了伸小身躯像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跟跳水似的钻进了他身体中。

    一股热乎乎的感觉游走到了眼眶位置。

    王七麟眼前的一切变了。

    就像有人在给他勾勒一幅画,他看到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人。

    在他左手边很近的地方也出现了两个人,右手边有一个人,接着门口出现了两个身披纱裙的妩媚姑娘……

    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大蟒神不为所动,他看到的这些并不是幻觉。

    他知道自己又碰上了与当初在地眼中一样的遭遇。

    在他的身后也有鬼,好几个鬼几乎贴在他身后歪头打量他。

    王七麟回头冲它们微微一笑。

    他希望自己的笑容很倾城。

    见此后面的鬼冲他发出声音,速度极快,语调简短,可是王七麟什么也听不懂。

    他拿出了老办法来应对:面露悲苦之色,两手胡乱比划,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我是个哑巴,你们能不能可怜一下我!

    甲板上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繁杂起来,出现的群鬼纷纷开口,而且看向他的目光确实颇有同情之色。

    王七麟能猜到它们心中的想法:多帅多精壮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是个哑巴呢?

    他流下了泪水。

    群鬼没有再管他,而是纷纷回到画舫中,原本趴在窗户偷看他的影子也摇晃起来,推杯换盏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时候有身披彩衣的姑娘从门口走出。

    她长得格外美貌,瓜子脸、大眼睛,面色雪白唇红如血,另外她似乎有些西域人血统,瞳孔并不是黑色的而是淡黄色的,额头点了个朱砂火焰痣,三个红点像一簇火。

    她走出来后用贝齿咬了咬下唇,然后眼波左右流转,像是没有在看他,而双手则背在身后,迈着轻巧的脚步慢慢的走到了他跟前,抬头对他轻微一笑。

    王七麟也对它笑,它轻轻伸了伸舌尖、挑动了一下娥眉赶紧低下头。

    虽然知道对方是鬼,可王七麟的心跳还是慢了半拍。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忽然明白了画舫船头为何会雕琢一座盛开的莲花。

    这里有一位莲花般的姑娘。

    或者是曾经有这么一位姑娘。

    姑娘上来拉他的手,他怕露出马脚,便只给出一个袖子,姑娘又冲他咬嘴唇,他做出羞涩状。

    见此姑娘掩唇轻笑,轻踩莲步带着他进入画舫大门。

    这次画舫里头就不一样了。

    很热闹。

    有人搂着姑娘在对墙上的字画点评;有人追逐着姑娘互相灌酒;有人抱着桌子上的瓷瓶往里吐;有人拉着姑娘淫笑着往楼上跑……

    王七麟牢记使命,他进来后便睁大眼睛往包厢里面看,寻找俞飞祖的身影。

    奈何包厢里头姑娘太多但穿得太少,一个劲的影响他的目光,弄的他不能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找人了!

    牵拉着他手的姑娘回过头来笑吟吟的说了句什么,王七麟不知道她是问自己要什么套餐还是说想玩什么项目,反正他就做出羞涩状。

    一副情窦初开的菜鸟样。

    结果彩衣姑娘看着他这样子似乎动心了,举起袖子遮住嘴巴给他一个欲说还休的轻笑,摇摆着纤腰翘臀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往里头拽。

    又有两个姑娘走来,它们穿的是薄纱群,走来后惊奇的看向王七麟,忽然伸手要去拉他。

    这把他吓一跳,赶紧后退。

    彩衣姑娘拍开它们伸出来的手臂,嗔怒的作势要打它们,口中说话语调格外的快。

    而两个薄纱姑娘听着它的话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冲他做鬼脸。

    见此彩衣姑娘跺了跺脚,一副小女儿鬼的姿态,把王七麟整的热血沸腾。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呀。

    有一个穿着百币衫的富态中年人摇摇晃晃走来,他看到彩衣姑娘后露出耂渋赑的笑容,伸手要去搂姑娘,嘴里叽叽歪歪不知道说什么。

    彩衣姑娘轻巧的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但避开了它的怀抱,娇嗔几句后它拉了把身边的薄纱姑娘,将其中一个推给了富态中年鬼。

    富态鬼揉捏着薄纱姑娘并与彩衣姑娘调笑,它瞪眼看向王七麟,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意。

    一直作谦卑姿态的王七麟猛然抬头与它对视,他手捏外狮子印并默诵金刚萨埵法身咒。

    斗字真言发动!

    滔天斗志在他心头翻滚,一股煞气走奇经八脉往外喷涌,而眼睛成了喷涌的渠道,他心中的煞气全通过眼神传递给了富态鬼。

    富态鬼哀嚎一声竟然踉跄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地呆住了。

    他撞开了一扇房门,里面正在喝酒的鬼吃惊的看他,明白怎么回事后哈哈大笑。

    彩衣姑娘急忙上去扶起他来,使了个眼色让两个薄纱姑娘将它给带走了。

    王七麟记住了它的样子,特别是它嘴角那颗长了三根毛的大痦子,待会要是必须开打,他先整死这个鬼玩意儿。

    彩衣姑娘要领着他上楼,但他摇摇头拒绝了,用袖子拉着姑娘继续在过道里走,并各种往房间里窥探。

    有鬼发现他的意图后很不满,便愤怒的要上来找他麻烦,这时候彩衣姑娘会笑吟吟的上去安抚这些鬼,八面圆滑的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七麟感觉自己在吃软饭,他全靠这彩衣姑娘给护着了。

    一趟过道走下来,没有俞飞祖的尸首,这样他便有些着急了。

    彩衣姑娘带他去二楼,他这次顺从的往二楼走去。

    可是这画舫有三层,彩衣姑娘是想带他上三楼,但他必须要搜索出俞飞祖的尸首,于是到了二层他又不依了,强行拉着姑娘的手从门缝往里看。

    里面正在真刀实枪的演练!

    姑娘生气了,冲他皱眉跺脚。

    王七麟更生气,一甩手臂将袖子拉了出来:老子今天要软饭硬吃!

    见此姑娘委屈的嘟嘟嘴,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他身后。

    他挨个房间去看了看,依然没有发现俞飞祖的尸体,这样他就纳了闷,难道俞飞祖的尸体被藏在了三楼?

    彩衣姑娘带他上了三楼,这三楼的房间简单,其实它整个就是大包厢,里面有小厮有侍女,还有一个满身珠宝的风韵熟妇在焦急踱步。

    看到彩衣姑娘回来,熟妇气急败坏的上来伸手指点她额头,嘴里慢慢的说着什么。

    王七麟诧异的看着这一幕:熟妇明明很生气,可是说话的语速却很慢,而彩衣姑娘明明心虚,说话语速却很快。

    熟妇应当是这艘画舫上的老鸨,她扭着肥臀绕着彩衣姑娘转圈的骂,转了两圈看向王七麟,又虎着脸冲王七麟骂了起来。

    王七麟一直找不到俞飞祖的尸首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在这鬼船上开干。

    所以老鸨冲他恶言恶语的骂了起来,他决定动手:老子堂堂的听天监铜尉,还能被你个老母鬼给欺负了?

    反正他有底牌,既然船上全是鬼,那天王轮回钟在手他就不必害怕,大不了最后直接敲钟送它们去轮回!

    做出决定后他反手将听雷神剑给夹在了指缝之间,这时候彩衣姑娘猛的伸手握住他手腕冲老鸨发怒了,老鸨被她喷的下意识倒退两步,最后生气的跺了跺脚与她展开对骂。

    一个姑娘忽然急匆匆的从楼梯口跑出来,她快速的说话,这时候平稳行驶的船身震了震,船上嘈杂的叫喊声顿时响起。

    船尾翘起,画舫失去平衡,三楼的桌椅花瓶等东西全摇晃着滑动起来。

    老鸨愤怒的去推开窗户,王七麟也推开窗户往后看,雾气更浓,已经飘上船来。

    船上的绿灯笼被雾气所吞噬,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绿光,摇摇晃晃的像老坟地里飘荡的鬼火。

    王七麟凝神细看,隐约之间能看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藏在船尾,它在江水中缓慢的起伏,好像是要钻到船下。

    因为这东西的身躯是四周低矮中间高,像一座小丘陵似的,于是随着它身躯往船下钻,画舫便被它给慢慢的撑了起来,如同千斤顶撑起车子。

    船上的人顾不上喝酒,纷纷冲到船尾。

    这些人奔跑中冲散了雾气,王七麟偶然一瞥看到了船尾下巨物的真身:一头大鼋!

    大鼋身躯庞大,甲壳漆黑而高高鼓起,上头老甲一层层分隔,就像背着个巨大的九宫阵。

    在甲壳上似乎还站着人,可惜雾气很快聚拢,他具体没有看清甲壳上的情况。

    老鸨和三楼的小厮侍女纷纷跑下楼去,彩衣姑娘也想下去,但是跑了两步回头看到王七麟,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慢慢的走了回来。

    王七麟冲她挥手让她赶紧去忙,彩衣姑娘轻轻的跺了跺脚,提起裙摆往下跑去。

    三楼没人,王七麟赶紧将八喵给拖了出来说道:“快点去给我找俞飞祖的尸体,你能找到它是不是?”

    八喵看看周围没有任何诡异顿时胆子大了,它傲然的点头,王七麟将它扔了出去:“那赶紧给我去找它,找到它咱赶紧撤,这地方有诡异!”

    船尾的吆喝声越来越响亮,王七麟站在窗户口盯着看。

    他想看看这船上的人有什么本领。

    就在他仔细往下看的时候,身后有阴凉的感觉侵袭而来,还有东西悄悄地走向他……

    他猛的转头,看到老鸨出现在他身后伸手作势要推搡他,王七麟捏听雷神剑劈出,老鸨惶恐后退,指着窗户外慢慢的大叫。

    她露出又愤怒又焦急的样子,跳着脚指着窗外喊叫,王七麟心烦,犹豫要不要直接斩杀它。

    这时候浓密的雾气中忽然传来‘六六六’的声音,九六来了!

    雾气抖动起来,船上有些人惊恐的坐在地上,还有的人冲到船尾张开嘴,顿时有黑气喷出。

    王七麟纳闷了,这难道是一群墨鱼鬼啊?

    熟妇听到九六的叫声后脸色变得跟擦了面粉一样白,连嘴唇也惨白。

    她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对王七麟摇摇头,忽然推开窗户窜了出去。

    一个小毛球‘墩儿墩儿’的蹦跳上来,王七麟一看是八喵的小尾巴,知道这是八喵让它来找自己,便赶紧跟了上去。

    小毛球在台阶上墩儿墩儿的跳动,一次能跳下一个台阶,竟然速度还挺快!

    不过它一个不小心没跳稳,顿时化作滚地葫芦。

    速度更快了。

    王七麟追着它一路下到一楼,画舫里面鬼影全无,好像所有的鬼都去船尾了。

    小毛球从三楼一直滚下来,连摔带晃弄的它小眼睛都花了,这时候一扇房门忽然打开,王七麟正要仗剑杀过去,结果八喵猫猫祟祟的露出个小黑脸。

    它倚在门上温柔的看向王七麟,用尾巴冲他勾了勾,身躯好像水一样柔滑——

    王七麟上去拎起它来给它屁股上来了一下子:“跟谁学的发骚?”

    他关上这间房屋,这是一间杂屋,先前他开门看过,里面没有俞飞祖的身影。

    八喵钻进一张桌子下,王七麟定睛看去,在它提示下才发现地板上有一扇门。

    他恍然大悟,第一次坐大船,竟然忘记船有下舱这回事了!

    门板方方正正,他打开后里面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冒出来,下面漆黑,什么光线都没有。

    八喵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下意识想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扔下去照明,但琢磨了一下他换了个主意,去旁边房间里拿了一支燃烧着绿光的蜡烛走下去。

    绿光照耀,他依稀看到一张绿油油的脸在旁边正对着自己!

    他赶紧将烛台转过去,确实是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个人像。

    它的皮肤光滑惨白,脸色也光滑惨白,反光能力很强,所以当烛光照过去,这人像反射回绿色光影,让它看起来成了绿色。

    王七麟判断这人像应当是陶瓷的,只有陶瓷像才会这么白这么光滑。

    他举起烛台看向旁边。

    旁边也是这样一个陶瓷人。

    与正常人一样高,与正常人有一样的五官,只是没有表情,它们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立在四周。

    四周全是陶瓷人。

    整个船底都是陶瓷人!

    这种环境下忽然碰到一堆的陶瓷人,王七麟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寂静黑暗的船底传来一阵摩梭声,像是有东西在撕扯什么,八喵爬到他肩膀上伸出一个前爪往声音响起的地方指了指,耳朵往后收拢摆出飞机耳架势。

    这是战斗准备。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从陶瓷人身边穿过,忽然之间一个声音在他后面飘乎乎的响起:“王七麟?”

    这是个陌生声音。

    他想要转身,可是微微扭头后看到八喵警惕但并不异常的蹲在他肩膀上。

    它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异常声音。

    王七麟索性不管,继续顺着摩挲声往前走,绿色烛火照耀四周,依然是一群白瓷人。

    叫声追在他身后:“王七麟……”

    “王七麟……”

    叫你马币叫,叫死人吗?王七麟在心里暗骂。

    然后他赶紧换了念头,刚才那想法不对。

    就在他小心翼翼中,他终于穿过了白瓷人群,然后船底出现一块空当,一具尸体在抖动。

    他总算找到了俞飞祖的尸首!

    俞飞祖死的时候肚子鼓鼓囊囊,嘴里塞满了干茅草,所以他们推测它是被饿死鬼缠身所以拼命吃污秽、吃干茅草把自己给撑死了。

    但他们的推测是错的。

    肚子鼓鼓囊囊的不一定是胖子,还有孕妇!

    俞飞祖的肚子被撕开了,有两只白惨惨的小手从里面往外伸出,还在一点点的撕扯它的肚皮,努力的往外钻。

    王七麟先前听到的摩挲声,就是小手撕开肚皮的声音。

    不知道是这小手没力气还是俞飞祖的肚皮过于结实,这小手撕扯的很费劲。

    然后这一幕把王七麟给看呆了。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代孕……

    他扭头看向八喵,八喵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它要怀疑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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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知道俞飞祖肚子中这小鬼是什么来路,但王七麟知道它不会是好东西。

    他看到的时候小鬼已经将肚皮撕开一块,伸出一条手臂探出了肩膀,眼看就要连同脑袋一起钻出来。

    王七麟索性御剑杀了上去,他以听雷神剑劈下!

    “轰隆!”

    老子要将你扼杀在你娘的肚皮里头!

    一声雷响,画舫摇晃,舱底的白瓷人也纷纷摇晃,就好像是要行走。

    腹中伸出的惨白手臂顿时焦黑,一声凄厉的婴儿啼哭从腹中传出。

    声音入耳,刺的人耳膜生疼!

    王七麟不管不顾御剑开始狂轰乱炸,婴儿撕开的肚皮破口正好给了听雷发起攻击的通道,雷鸣声接连不断。

    画舫摇晃的更加厉害。

    凄厉的啼哭声越来越响,听雷剑对鬼婴轰击了好几下,可是它藏在了俞飞祖腹中,听雷剑只能勉强碰到它,并没有办法正面对它展开猛攻!

    鬼婴手臂冒出,焦黑的小拳头握起来竟然能与听雷神剑展开对轰!

    见此王七麟大吃一惊,这小东西够厉害的!

    大鬼小鬼听雷剑都能一下轰死,这鬼婴被轰了得有五六下,结果只是皮肤焦黑,竟然还有余力发起攻击!

    很不妙的是听雷剑虽然尽量顺着鬼婴撕开的伤口轰击进去,可是它威力大,终究连带着轰击到了俞飞祖的肚皮。

    这样肚皮破口越来越大,鬼婴半边肩膀已经完全露出。

    它也找到了反击法门,听雷剑要想飞入俞飞祖腹中攻击鬼婴本体就得竖直往下飞,所以它只要挥起小小的拳头直上直下的出拳就能挡住听雷!

    这小鬼很牛逼。

    但是天子脚下不允许这么牛逼的鬼存在!

    王七麟看到它琢磨出了攻击路途,他也琢磨出了反击路途:天王轮回钟再次派上用场。

    他看准了鬼婴小拳头向上挥舞的路径,听雷再次降落的时候他御剑停留,眼疾手快的将天王轮回钟给放到了拳头挥出的路径上……

    于是小拳头又是一记凶猛凌厉的挥拳,正好挥在天王轮回钟上的撞钟基座上……

    “当!”

    一声轻响。

    夜半,钟声,到鬼船。

    整个画舫疯狂的颠簸,俞飞祖腹中冒出来一道青色烟柱,造化炉顿时飞出来将之收走。

    堕胎工作完成。

    王七麟脱下衣服将俞飞祖的死尸给包裹起来,扛在肩膀上往外跑。

    画舫颠簸的厉害,船舱里头这些白瓷人摇晃的也很厉害,砰砰砰砰的脆响传进他耳中,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瓷人撞到了一起。

    八喵神上黑毛全炸了,就跟个黑刺猬似的,它在王七麟肩膀上拼命的跺脚脚:爹快跑!

    王七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他的猜测,这天王轮回钟一响,应当是船上鬼魂被强行超度,现在来看好像并非如此。

    白瓷人身上出现裂痕,有的白瓷人摇摇晃晃中挡住他的去路,被他全给一脚踢开。

    这下子白瓷人相撞的更厉害,有的化作碎片。

    他只有一个放出朦胧绿光的蜡烛,看不清船舱具体情况,只能用余光看到碎裂的白瓷人中似乎有东西冒出来。

    挣扎着脱离白瓷束缚。

    王七麟顾不上仔细去看怎么回事,他扛着一具尸体钻上来,一脚将小门踢开。

    外面走廊没有时间,嘈杂声依然在船舱外面,不过这次声音好像不是聚集在船尾,而是从船尾船头和两侧船舷都有传来。

    听到声音在外面他松了口气,看来群鬼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船底的小动作。

    他顺手拉开门,门外聚集着一群面色惨白、双眼漆黑的东西……

    它们聚集在走廊里,瞪大眼睛盯着房门,王七麟一冒头跟它们打了个照面,其中最近的一个就在他面前,这样他一抬头,双方险些亲上了。

    初吻差点没了!

    王七麟大惊,这些东西怎么出现的悄无声息?而且它们为什么不进屋呢?

    双方对撞,群鬼哀嚎,整个走廊里顿时阴风惨淡。

    险些夺走王七麟初吻的是个富态胖鬼,嘴角大痦子上还长了三根鬼毛。

    这鬼王七麟有印象,没说的,双方肯定不能事了,干他娘的!

    “剑出!”

    八喵甩头,被它叼在嘴里的听雷神剑导弹般飞出,破开富态鬼吐出的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他了个口腔大爆炸!

    他的头颅顿时没了。

    但是却没有红色或者青色雾气冒出,造化炉也没有出现。

    王七麟心头纳闷却无暇思索,他以听雷神剑为前锋,以天龙众护卫四方,扛着尸体往门外横冲直撞。

    群鬼出动,黑雾萦绕,一条条黑色烟索像锁链般飞来,它们交叉在一起变成巨型蜘蛛网,迅速将走廊给封闭起来。

    听雷神剑义无反顾、破空出击,可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素,王七麟御剑向前,听雷神剑一次次撞开黑索,却有更多黑索又凝聚而来,神剑逐渐失去冲击力。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收回听雷神剑全力撞向旁边几条黑索。

    黑索断裂,他以迦楼罗之剑开门,另外四把剑断后,整个人一记箭步钻进房间,腾身跳起后伸手抓住两扇窗户推开,外面顿时有浓浓雾气和阴冷江风迎面而来。

    窗户外头是船舷,船舷上有个姑娘,姑娘扭过头来,她的眼睛嘴巴鼻孔等五官里头竟然都在往外冒出水草!

    这样当它扭头,水草像长鞭又像毒蛇,嗤嗤拉拉的便甩了过来。

    王七麟反应快,脚踩窗台往外跳出,一手固定尸首一手御气劈出大手印,一团烈焰在他手中呼啸。

    至阳至刚火焰印!

    火焰正好克制水草,火焰印扫过,湿润腥臭的水草顿时干枯燃烧,姑娘发出惨烈的嚎叫,有更多人从船头船尾两边赶来。

    其中就有彩衣姑娘。

    姑娘速度最快,掠过来后看到是他露面,俏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王七麟此时身在半空不便发力,一旦对方出招难以应付,于是情急之下他来了个头脑风暴想出了个新招式:他灭掉火焰印伸手在嘴唇上贴了一下,然后冲彩衣姑娘甩臂抛出一记飞吻!

    彩衣姑娘愣了愣,转过身来挡住了随后掠来的鬼影。

    利用女人不是英雄好汉,利用女鬼应该就没问题了。

    王七麟心里还是有些惭愧,他只能记住这姑娘的样子,回去打听一下她的身份,以后去她坟上多烧两箱纸钱。

    逃到船舷他依然迷茫,该怎么逃离这艘船?

    这时候他的头顶有一道赤红火光掠过,一条火龙在空中纵横捭阖,龙嘴张开发出一个他熟悉的声音:“王七麟!”

    刚才他在船舱底听到过这声音!

    他当时以为这是什么鬼祟的手段,现在才直到这应该是谢蛤蟆在喊他。

    这条火龙他有印象,谢蛤蟆经常在对敌的时候放出它来。

    他猜出火龙是谢蛤蟆来支援他的,既然火龙一直在喊他名字,他便抬脚在船舷玉栏杆上一点翻身跳上画舫楼顶。

    但是这一下却差点闪了他的腰!

    漂亮的玉栏杆竟然森冷惊人,他脚上穿着鞋仅仅在上面点了一下,却有一股至阴至寒的冰冷气息顺着他脚尖迅猛的传遍他全身。

    沸腾的气血都要冰冻起来了!

    被他贴在脖子下肌肤上的阴阳鱼玉佩迅速的转动,寒气到了他脖子位置被玉佩吸走,又迅速的转化为热气传入他体内。

    舒服了!

    王七麟气血被冻有一瞬间不能发力,险些从空中掉落下来,还好玉佩发威快,他伸手抓住画舫顶上的屋檐斗栱,手臂发力蛮腰一拧,整个人借助卷腹的力量翻上了屋顶。

    整个过程说来复杂,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也就是他反应快,否则这会要掉落在船舷上的。

    而船头掠来的鬼已经到了他打开窗子的船舷旁边,也有鬼追着飞剑从窗户里爬了上来。

    所以他刚才要是落下去,那恐怕就要满身大汉了。

    火龙在雾气中游动,如同吞云吐雾,端的是威风凛凛,神威莫测。

    但它每转一圈身上火焰便缩小一些,在威风外表下,它已经灯干油枯,身形摇摇欲坠。

    “王七麟!”它再次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呼唤。

    王七麟叫道:“我在这里,你看不到我吗?”

    他的声音响起,火龙猛然从雾中钻出向他俯冲,中途又掉头,一头钻进冰冷的河水中。

    这一幕把他给弄懵了:什么意思?让自己跟着它跳入水中?可这河水有问题吧?

    刚才老鸨偷偷回来就想将他给推入河中,被他发现这诡计后,老鸨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叫骂,也曾经比划手势让他去河里。

    按照他的猜测,老鸨的意思应当是不许他纠缠彩衣姑娘,这姑娘明显是画舫的头牌,所以看到姑娘与他亲昵在一起,老鸨想害死他,而手段就是把他推入河中。

    这样来看,这河流很危险才对。

    可是火龙为什么得到他的回应后主动窜入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疑惑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他选择相信谢蛤蟆!

    于是他对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的八喵喊道:“八崽,闭眼闭气!咱们走水路!”

    他收起天龙众跳向河里。

    八喵吃惊的瞪大眼睛:坑崽呀!给个反应时间好不好?

    它急忙举起前爪去捂住鼻孔,结果慌张之下伸展用力,前爪举起后覆盖在了它的眼睛上……

    冰冷的河水包裹住了王七麟全身,画舫还在飞快的往前游荡,一只大鼋几乎钻到了它的船下,顶的画舫与河面几乎形成了六十度的锐角……

    河面上忽然火焰四起,一座筏子冲破雾气慢慢悠悠的出现在后方。

    徐大在卖力的摇橹,吞口趴在筏子前头小声的喊:“七爷!道爷!狗爷!猫爷!”

    谢蛤蟆扛着九六从火焰中钻出来,脚下芒鞋在水面上轻点几下掠到了筏子上。

    王七麟冒头出来猛吹口哨,徐大‘嘿咻嘿咻’的驱动筏子赶过来,吞口伸出一条爪子让他抓住,跟九六齐心合力把他给拉到了筏子上。

    八喵小肚子鼓鼓的,九六利索的将它翻了个身,跳起来一爪子摁上了。

    玄猫眼珠子都被摁的鼓出来了!

    吞口将人拖上筏子,然后松了口气:“好重啊。”

    王七麟将卷在衣服里的俞飞祖尸首扔到它面前,道:“这么大一具尸体,能不重吗?”

    吞口忌惮的对着尸首张开嘴,徐大问道:“你要吃了它吗?”

    “我是在防御!”吞口往后挪了两步说道。

    徐大不屑:“你说你怎么这么怂?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子呀,早知道这样何必把你带到冲锋组?”

    吞口争辩道:“徐爷你这是瞧不起人了,咱不是怂,咱是谨慎!”

    “面对一具尸体你谨慎个屁!”

    “这具尸体刚才动了,它肚子里还伸出来一条手臂来着!”

    看着徐大和吞口一本正经的争论起来,王七麟傻眼了:就没人关心一下老子吗?平时七爷七爷叫的欢,到了关键时候没人疼啊。

    还是九六最贴心,它跑过来用后爪撑地站起身,然后用前爪抱住王七麟并将脑袋贴在他腰上,用身体来温暖他冰冷的心。

    王七麟给它一个爱的亲亲。

    谢蛤蟆松了口气:“无量天尊,总算有惊无险。”

    王七麟道:“道爷,这什么玩意儿?一艘鬼船?”

    谢蛤蟆问道:“你上船之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群鬼。”王七麟下意识说道,然后他又摇头,“不对,可能不是鬼,我杀死了其中一个,可是、可是发现它并不是鬼。”

    他差点说出造化炉的秘密!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你把你在船上见到的情形都说给老道听一听。”

    吞口说道:“咳咳,七爷、道爷,卑职先解释一下,卑职并不是害怕,然后卑职想说,这河里的雾气好怪,咱们是不是得先离开它回到招待寺或者去京兆府,喝着热茶慢慢聊?”

    它关心的看向王七麟,又说道:“你看七爷现在一身冰水,卑职看着就心疼。”

    谢蛤蟆道:“咱们走不出去,这不是寻常雾气,咱现在也不是在渭河上,而是在江流上。”

    “啥意思?渭河不是江流?”王七麟和徐大也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江流,这个江流只是老道自己给它的名字,西域人叫它为活海,南荒叫它为走水,老道称呼它为江流,并且认为这名字才贴切。”

    “因为有一句诗说的好,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谢蛤蟆指向四面八方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并不是在渭河上,而是在天地之外,至于在哪里就谁也不好说了。”

    王七麟震惊了。

    谢蛤蟆说道:“别怕,江流之上并无危险,咱们只好不招惹是非、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那等到渭河在长安城外的水域上见到太阳,咱们就能出去了。”

    “现在,七爷你把你在画舫上见到的事再说一遍。”

    王七麟将事情从头到尾重复一遍。

    谢蛤蟆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之后他说道:“没错了,我们就是在江流中,船上那些东西不是鬼但也可以说是鬼,具体来收它们是跳出三界外的鬼。”

    “那为什么斩杀它们后,感觉不像是鬼?”王七麟疑惑的问道。

    谢蛤蟆说道:“你斩杀的是船上一名寻欢客,对么?不是上面的女人,对么?”

    “对。”

    谢蛤蟆点点头说道:“上面的女人才是鬼,那些寻欢客,只是人彷,它们是被困在了水彷徨上的东西,算不上是鬼,你不是在船底看到许多陶瓷人吗?如果你有机会仔细看应该能发现,这些陶瓷人与寻欢客能一一对上号。”

    “实际上那些女人也不是鬼,它们是妓婗!”

    “妓婗?”徐大重复了一遍这称呼,“妓婗又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在《天启文录》里见到过它的介绍。”

    “要说妓婗得先说‘婗’,这个字很有意思,它既有妩媚的意思,又有丑陋的意思,可以用它来称呼美人,也可以用它来称呼无盐丑女,是不是很怪?”

    “所以婗在诡事中专门只一种诡异的存在,它们生前都是美人,可是死的时候却极惨,变得极丑,这样的鬼叫做婗。”

    “如果婗是风尘女子所成,那又会被称作妓婗。因为妓婗爱美,它们会保持着生前最美时候的样子,所以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妓婗太美!”

    谢蛤蟆愣了愣,问道:“江湖上有这句话吗?”

    王七麟干笑道:“有吧?反正有人这么说过,还编成了一首小曲——妓婗太美,妓婗实在是太美……”

    徐大狐疑的看着他问道:“跟大爷坦白,你是不是在胡编乱造?”

    谢蛤蟆说道:“七爷说的大致没问题,妓婗正是这样一桩东西,根据老道猜测,七爷所撞上的妓婗,应当都是画舫上的风尘女子,它们本是名贯南国的美人,可是最终却被一场古怪大火烧死。”

    “这火当时将画舫也给烧掉了,将画舫化作了水彷徨,送到了江流中。”

    “这水彷徨又是什么?”徐大下意识问道。

    王七麟说道:“水彷徨指的是死物却有了魂灵,它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自己属阴属阳,所以它只能彷徨的徘徊在阴阳之间,所以就叫水彷徨。”

    他一边说一边用不满的眼神看徐大。

    徐大感觉自己成了白痴,这让他暗下决心,这次回去一定要学七爷秉烛夜读。

    谢蛤蟆满意的抚须点头,看向王七麟的目光有着老父亲的欣慰。

    王七麟现在积攒的知识和身手都足够了,但他经验太少,所以虽然上了水彷徨并见到了妓婗,却没有认出它们身份。

    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画舫和上面的男女都像是寻常的鬼,为何谢蛤蟆仅仅听他介绍就能认出其身份?并且还能推测出它们被火焚烧过的经历?

    他问谢蛤蟆原因,谢蛤蟆轻飘飘的说道:“因为老道听说过这艘水彷徨。”

    “七爷,咱们今夜使命完成了,已经查到了俞飞祖死亡真相的方向。”

    “这艘水彷徨应当是叫做朱颜在,它的船头有一朵绽放的九尺碧莲,里面那彩衣姑娘是画舫的头牌红倌人,叫做彩女,它曾经是南国最有名的画舫之一!”

    说到这里谢蛤蟆忽然改了话题,问道:“七爷,今日在京兆府,老道士曾经传音告知过你一样东西叫过眼云烟,你了解这东西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了解。”

    谢蛤蟆笑了笑说道:“它是蜀中唐门的镇门秘药,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唐门很少会用它们去杀人,或者即使用过最终却没能被人发现。”

    “老道先给你讲讲这秘药,这药物本来不是毒药,恰恰相反,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解毒药!乃是赵宋王朝时代,唐门最有才华的一名药师唐起行走南荒十年才配出来的神药!”

    “这药的配料很是复杂,有草药有金石也有蛊虫,草药和金石等配料用来养活蛊虫,里面的蛊虫很奇特,喜欢吃掉毒素,但是吃掉毒素后一段时间它们也会死掉,最终化作白烟从人的七窍冒出。”

    听到这里王七麟惊叹道:“那唐门岂不是牛大了?有这等无残留的解毒神药,唐门可以赚钱赚到手软吧?”

    谢蛤蟆笑了一声,道:“可惜的是,这花费了唐门天才无数心血和时间所配出来的解毒药并不是能解天下所有毒,而是只能解砒霜等几味毒。”

    “但它还是可以用来赚大钱,对吗?”

    王七麟反应过来:“先给人吃下毒药将人毒死,再给人吃下过眼云烟,最终人体内没有毒药残留,验尸也验不出任何痕迹。”

    说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唐门要隐藏这味秘药,一旦将它消息流传出来,那唐门可就惨了,这样不管是谁死了,只要仵作验尸验不出结果,都可以猜测是中了过眼云烟!”

    谢蛤蟆点头笑道:“不错,七爷你说的太对了,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点,这药不必等人死后再给服下。”

    “唐门将当时得到的解毒药做了改良,将它与毒药混合。老道已经说过了,这解毒药靠的是一种蛊虫,那么毒药会先发作,这时候蛊虫活性被遏制。”

    “等到毒药发作结束,人死了,遏制蛊虫活性的药物也失效了,这时候蛊虫复苏开始吞吃毒素,最终蛊虫死掉,一切不知不觉、神鬼莫测,如同过眼云烟般不可捉摸!”

    吞口下意识的说道:“俺的娘,你们人族太可怕了,怎么还有这样害人不留痕迹的东西?”

    王七麟道:“所以徐爷的脚臭味立功了。”

    本来俞大荣应该死的悄无声息,可是徐大的脚臭味引出了管剑南老将军。

    老将军麾下的大威将军有闻死气的本领,他挨个房间询问的时候闻到了俞大荣房间里冒出来的死气,他们迅速开门,发现了刚死不久的俞大荣,让凶手完善的计划落空。

    那时候俞大荣确实刚死不久,人的尸首都热乎着,鼻子上嘴角还有血液,显然过眼云烟还没有起效。

    而这点太重要了,唐门是祯王麾下的头号战力,俞大荣又是来上京给祯王告御状的,所以他死于过眼云烟成为针对祯王的重要指证。

    徐大得意洋洋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他作势要脱下靴子:“让你们一说大爷才想起这脚臭味,正好这里有水,咱又出不去,那大爷先洗洗脚。”

    谢蛤蟆赶紧拦住他:“无量天尊,你想害死我们?老道刚才说了,咱不招惹江流,江流也不会害咱们,现在你去洗脚?嘿哟喂,就你那脚,一旦伸进水里,咱几个谁都活不了。”

    吞口立马摁住了他的手臂:“徐爷冷静,卑职大道未成,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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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竹筏上缓慢的漂流,王七麟闭上眼睛思索俞大荣和俞飞祖叔侄受害案。

    事情与祯王有关,这是肯定的了。

    可是俞飞祖怎么死的?

    起初他们猜测是被饿死鬼附身迫害而死。

    显然不是,俞飞祖鼓起的肚子里不是因为吃下的茅草,而是里面躲了一个鬼婴。

    京兆府的虎头牢有狴犴魂灵镇守,寻常来说鬼婴进不去,不可能被无缘无故的害死。

    谢蛤蟆曾经猜测说可能是俞飞祖害死的人化作鬼进入虎头牢复仇,狴犴没有拦截。

    当时他们对此的疑惑是俞飞祖堂堂的官二代、二世祖,怎么会与饿死鬼扯上关系?

    现在案情出现转折,他应当是被鬼婴害死的,并且鬼婴还要借它尸首孵化。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俞飞祖好赌好色,或许他曾经贪图美色害过一个姑娘,害的她怀胎而死。

    姑娘不甘心,用不知道什么方式追着他来到京城还进去了虎头牢,最终将鬼婴种入他的腹中,让他来产下孩子。

    也或许是有人将鬼婴送进来的,甚至这人就是京兆府的人,所以狴犴没有拦住他也没有对付他拿出的鬼婴。

    因为俞飞祖死的太巧了,就在王七麟要去提审他之前死的,根据当时他残留体温来推断,他应当是恰好在京兆府找人请王七麟来共同查案的时候死的。

    就像是有人知道,一旦王七麟到来肯定会提审俞飞祖,一旦提审他一定会得到一些消息。

    所以就提前弄死了他。

    从这点来看,更像是京兆府中的内鬼作案。

    那内鬼是谁呢?

    很简单,找他进京兆府的具体时间是汪泉等三巨头定下的,这事挺机密的,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就只有去招待寺通知他的衙役知道。

    衙役不必怀疑,虽然他被衙役刺杀过,但京兆府当夜就调查过了,那衙役是有人冒充的。

    所以要怀疑的就是京兆尹汪泉、荆郁南、右扶风罗太英三人……

    这人选择杀俞飞祖,是一记昏招。

    王七麟认为自己的猜测没问题,但三巨头他没有证据的话不能去调查,这太得罪人了。

    他现在应该去查鬼婴。

    这鬼婴就是俞飞祖的种,而且怨气深重,所以非得从俞飞祖体内繁衍出世,所以它一出世就是恶鬼修为。

    再想想俞飞祖临死前在牢里一个劲的喊‘报应’,很可能是他见到了自己害死的怀孕姑娘,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之余临死之前他拼命的喊饿、拼命的吃东西,以至于连自己的粪便和茅草垫都吃掉了,这也与鬼婴有关。

    鬼婴出世,需要诸多养分。

    但这鬼婴与朱颜在画舫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害死那姑娘就是朱颜在的一名风尘女子?

    他的心里有许多疑惑,也逐渐的出现了一些答案。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这地方安静的诡异,但只要不害怕,那就真的很适合思索。

    他们在雾气之中飘荡了不知道多久,反正王七麟不感觉冷,在八喵和九六吱吱哇哇的呼噜声中,一缕阳光从东方绽放。

    雾气被阳光驱散。

    王七麟徐徐睁开眼睛,看到徐大端正姿势朝东下跪,双手举过头顶,弯腰磕头。

    老虔诚了。

    这把他吓一跳,小心的走过去试探的叫道:“徐爷?”

    徐大回过头来也吓了一跳:“七爷你啥意思?你捏着一把剑站在大爷身后干什么?偷袭大爷啊?”

    王七麟道:“你跪在这里磕头做什么?我以为你中邪了,或者八喵附体了。”

    听到爹说出自己名字,八喵懒洋洋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它面朝东方往前伸爪往后沉屁屁,然后使劲的拉了个懒腰。

    身躯比平时能长出小一半来!

    八喵结束拉伸,身躯立马缩小许多,这把徐大看的一愣一愣:“怎、怎么回事?”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众所周知,猫是皮筋做的。到时徐爷你怎么回事?”

    八喵也看到了面朝东方跪下的徐大,它甩甩头振奋精神,狐疑的跑过去盯着他看:你不对劲。

    徐大没好气的说道:“大爷在供奉我家金甲神将呢,你别打扰我。”

    他打开手心给王七麟看,里面是一枚金豆似的小神将。

    王七麟恍然,这是青龙王赐给他的上茅宗神打法宝。

    徐大继续向东磕头。

    八喵不明所以,歪着头在这里看,看了一阵它决定也跟着磕头。

    不管有没有用处,反正不能错过磕头良机!

    有一杆子没一杆子都得捅一下子,万一能打到枣子呢?

    今天阳光很好,很快驱散了河上的雾气,然后一座座船只出现在渭河上。

    有大船有小船,有的拖着网有的顶上站着人,早起捉鱼的飞鸟贴着河面飞翔,河里时不时有鲤鱼破开水面跳出来。

    阳光洒在鲤鱼身上,金红的颜色很灿烂。

    王七麟想到了他家里的风水鱼,也不知道那小东西修炼的怎么样,他其实挺喜欢那个鱼鱼祟祟的小东西,可惜它得生活在水里,自己总不能打架的时候扛着个鱼缸吧?所以一直与它分离。

    筏子旁边一艘船的船顶上站着个人,这人看到他们后便在船上又蹦又跳使劲挥手:“王大人?王大人是你吗?”

    王七麟也笑着挥手招呼他:“老乡你好,本官确实是一个王大人,哈哈,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王大人找着了,王大人在这里!他没死,别在河里捞尸了,把网子都收起来吧,王大人活着,他活的好好的呢。”这渔夫打扮的汉子激动的叫道。

    王七麟顿时反应过来:大清早的这河道上这么多船,原来都是找他们的?

    辰微月跟超人似的从天而降,他落在筏子上罕见的露出笑意,道:“七爷,活着呢。”

    王七麟叹气道:“活着,你也活着?”

    辰微月愣了愣,道:“算是活着吧?我不大清楚。”

    徐大站起来笑道:“哟,飞哥今天怎么开了金口?哎,大爷老是以为你是哑巴,其实你话说的也挺溜的,以后多说话。”

    辰微月说道:“我们都以为徐爷你死了。”

    “行了你闭嘴吧,当个哑巴也挺好。”徐大果断打断他的话。

    一艘快舟如离弦之箭在宽阔的河面上飘荡,巫巫开心的挥手:“七爷徐爷道爷,他们都说你们死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死,你们肯定活着。”

    后面的徐小大眼含热泪:“哥,你活着太好了。”

    吞口也眼含热泪:“我不配被人关心吗?”

    京兆府来了许多人,汪泉、荆郁南、罗太英三人都来了。

    筏子上岸,一脸疲惫的罗太英握住王七麟的手高兴的说道:“王大人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昨夜得知你们在河上失去身影,这可把我们几个给急坏了!”

    相比荆郁南和汪泉,他与王七麟认识的最早,且王七麟帮过他忙,所以他是三人中对王七麟最有感情的一个。

    荆郁南打了个哈欠,道:“王大人身手不凡,本官就说他没出任何事,你们这半夜瞎折腾个什么劲?”

    他摇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罗太英悄悄的在王七麟耳畔说道:“别在乎荆大人的态度,荆大人生平两大爱好,美食和美觉。”

    “在他眼里没有比错过美食和不能好好睡觉更重要的事了,昨夜他也陪同着在河道上转了半夜,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王七麟笑着连说不敢。

    武大三吱吱哇哇的在说昨晚的事:“本来一切正常,可是河上起雾以后就找不到你们踪影了,我们关心你们呀,久久得不到你们消息,于是就驾船去河里找你们,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气人不气人?”白猿公悻悻的说道。

    王七麟冷飕飕的说:“你生气的是死不见尸吧?如果见到尸体,你就可以离开听天监去自由翱翔了,对吧?”

    白猿公嘿嘿傻笑,然后猛的叫道:“胡说什么呢?老猿我是那样的猴吗?我肯定是希望你们平平安安,我在听天监就剩下一个月的刑期啊不对,就剩下一个月的日子,怎么可能为了提前这点日子离开听天监而希望你们死呢?”

    “这太恶毒了,这不是我老猿的作风。”他说着摇头。

    王七麟哈哈笑,沈三玩弄着手中的本命金钱怜悯的看向白猿公。

    这傻子,好可怜。

    罗太英和汪泉去看了看俞飞祖的尸首,看到它腹部狰狞的大伤口后便反应过来,问道:“它肚子里有东西?”

    王七麟道:“一个鬼婴从里面爬了出来。”

    双方现在是一个专案组的,所以得互通有无,他便将昨夜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没有对谢蛤蟆说的那么详细。

    当他说出这艘画舫的具体样子后,汪泉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是朱颜在?!”

    罗太英愣了愣,问道:“南国红粉朱颜在?”

    汪泉道:“船头有大约一丈的绿色莲花,四周是白玉雕琢的栏杆——玉砌雕栏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不正是朱颜在吗?”

    罗太英犹豫了一下,道:“本官没有去见识过这艘享誉南国的画舫,不过用玉石雕琢栏杆的画舫确实罕见,船头又有九尺青莲,这两点确实是朱颜在的标志性特征。”

    “那这案子真的与祯王相关?”汪泉眼神飘忽的问道,“朱颜在这画舫是祯王得到蜀郡封地后,蜀郡四大世家联袂送他的礼物,画舫上的姑娘则是朝廷从教坊司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对吧?”

    罗太英讪笑道:“本官家中有母老虎一头,所以对这些事委实不太熟悉。”

    他又愁眉苦脸的换了话题:“可是这朱颜在不是被一场天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咱们渭河上?”

    “还有从年后开始周边河里不断有人失踪,这是不是也与朱颜在相关?”

    王七麟问道:“长安城从年后开始,不断有人丢失在河里?”

    他记起刚来长安城过渭河的时候,船老大就曾经提到过这话,说是最近河里老是吞人,让大家伙都老实待在船上。

    但当时他没往心里去,因为那会船上有些孩子很闹腾,他以为这是船老大在故意吓唬孩子。

    罗太英将他拉到一个僻静地方说道:“这事有些怪异,最早是大年初一,霸陵邑旁的霸河出事了,有几个孩童天不亮带着鞭炮去炸冰,然后消失了。”

    “当时人们以为他们调皮捣蛋用鞭炮炸开了河冰,导致掉入河水中被冲走了——人们找孩子的时候,发现河面冰层中出现一条水道。”

    “三日之后,长陵邑也出事了,有人家里夜间走火,周围邻舍帮忙去小长水破冰打水灭火,最后火倒是灭了,可是帮忙灭火的人里少了五个!”

    “这五个人大家伙都有印象,他们确实也曾经帮忙打水灭火来着,可是天亮后却不见了,去河里找,发现河里又出现一条水道,但人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破冰时候砸开的。”

    “从那开始,周围城邑隔三差五有人失踪,百姓起初传说河里来了许多水鬼找替身,但听天监插手调查了,并没有找到水鬼,所以这说法不了了之。”

    “再后来人们又说,这河里来了大海狼,有人出海见过大海狼,它们横行水上的时候便是将背上鱼翅伸出水面,那鱼翅就像一把大刀大斧,能把铁皮船切开,更何况破开一层冰?”

    听到这里王七麟摇头:“海狼我知道,它们很厉害没错,可是它们只生活在海里,因为海水是咸的,它们在河里活不了,再说能用鱼翅破开冰层形成水道的海狼得多大?它们在普通河流里是没法游动的。”

    罗太英笑道:“你这话与百川门洛门主说的一般无二,青龙王也如此辟谣来着,说周围河流里丢的人与海狼无关,但老百姓都这么传。”

    “所以昨夜你的属下着急忙慌找来说你们不见了,我们当时就很担心你们是被海狼或者什么东西给拖走了,于是赶紧调动了百川门、排帮的船只来找你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道:“王大人,你说昨夜你们碰上了朱颜在这艘本来已经烧没了的船,可是不对吧,这艘画舫我知道,它很大的,为什么我们昨夜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王七麟含糊的笑道:“这我不清楚,可能昨夜的雾太大了。”

    江流的存在他现在不想说出来,因为谢蛤蟆告诉他,江流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它的出现需要钥匙,这次应当就是俞飞祖充当了钥匙的身份。

    他们后面还要调查这一点,俞飞祖身上一定有秘密。

    罗太英不好糊弄,毕竟能做到右扶风的人不会傻。

    但他也没有过于追究,他笑了笑接话道:“是呀,昨夜的雾气太大了,你说既然你们碰到了朱颜在,而且还差点被朱颜在给收走,那么前些日子丢失的人,会不会便是被朱颜在这鬼船给弄走了?”

    王七麟摇头道:“不好说,但应当无关,因为朱颜在很大,它肯定上不了小长水这种地方。”

    罗太英道:“可它是鬼船,鬼船难道与寻常船只一样,也得按部就班走合适的水路?”

    这话没毛病,朱颜在确实可以当做一个怀疑方向。

    他们聊完了乡里人口丢失这件事,忽然之间罗太英又问了一句:“王大人与河海监的兰大有兰公公是什么关系?昨夜得知大人失踪,兰公公也调集了宫内管辖的官船来找你呢。”

    王七麟琢磨道:“兰大有兰公公?实不相瞒,下官还是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位公公的大名。”

    河海监是内八监之一,而内八监是当今圣上设下的小朝廷,也叫无权衙门。

    之所以说是无权衙门,是因为太狩皇帝虽然选用读过书、识字懂算学的太监和宫女设置内八监,但严禁他们干涉朝政,他们模仿各衙门运行,却没有一点衙门的权力。

    太狩皇帝设置内八监的目的是从宫内监视各级衙门,每年各地财政、粮收账本送到京师,他就会交给内八监来进行盘查。

    内八监会根据黄泉监送来的各地衙门全年度工作开展情况进行工作模拟,以此来大约合计出这个衙门一年的开支和收益,然后与送来的账本核算。

    这样内八监虽然没有一点权力,但也有很大能量:

    如果他们在工作模拟时候严谨一些,可能地方的开支账目就会变得难看许多,就要有人倒霉。

    如果他们在工作模拟时候宽松一些,可能某个地方的账目就能瞒天过海,本来该丢帽子的人就可以缓一缓。

    不过太狩皇帝是精明人,他只以内八监的复盘结果当做参考,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内八监的能量。

    另外太狩皇帝严禁内八监与地方衙门有任何关联,一旦发现双方之间存在联系,哪怕没有交易,他也会重罚双方。

    所以内八监的存在是个忌讳,地方官都想跟他们搭上关系,但又害怕与他们有关系。

    王七麟听说过这个传说中的小朝廷,但他确实与之没有任何关系,他对小朝廷的了解也仅仅是跟一些官员聚会时候听人家八卦。

    在这件事上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坦然的说他不知道河海监为什么会来帮忙。

    罗太英也只是好奇,他看王七麟回复的坦荡便没有多想,转而叮嘱他小心点,说内八监尽量不要碰。

    他们正在谈着内八监的事,一些快船出现在下游河道上。

    它们各地河流上最常见的小木船相仿,前后不过一丈的长度,狭窄而深,里面总共有六人,其中却足足有四名桨手,这些桨手都是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中年壮汉,只见这些人信手操桨,小木船便在水上飞快奔袭。

    船头翘起于水面,船头船尾各有一名披坚执锐的兵士,他们武器分别是长枪和短枪,长枪近战、短枪远射,杀伤力很强。

    太祖是以水师起家,王七麟听说过新汉朝水师世间无双,连一些水中妖族都害怕朝廷的水师。

    另外从太祖时代新汉朝的海水师便不断驾驭大船往海外扩张,他们已经在海外占据下许多岛屿,征服了许多小国成为属国。

    王七麟看着这些简直是在水面上飞行的快船赞叹道:“这就是水师中的轻步兵飞舸,对吗?”

    罗太英笑道:“对,这就是飞舸,不过什么是轻步兵?”

    王七麟赶忙露出羞赧笑容:“下官自己给军队兵种取的名字,以便于分辨他们的职责,让大人见笑了。”

    罗太英道:“王大人客气,你真是才华横溢,这轻步兵之名不甚雅观,但确实极为形象。”

    飞舸如同快箭袭来,比奔马速度还要快。

    王七麟知道这是船上贴了辟水符的缘故,否则逆水行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不过辟水符是有时效的,在寻常日子里一旦使用,这符箓也就废了。

    也就是说为了找他,河海监浪费了好几张辟水符,这东西属于战略物资,还是挺珍贵的。

    难怪罗太英会好奇他与内八监的关系,寻常铜尉出事而且还只是不确定死没死,内八监绝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帮忙。

    飞舸可以直接冲上河岸,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当前一艘船上跳下。

    龙行虎步、气势昂扬,若不是颔下无须,真是没人会以为他是个太监。

    太监能练到这么猛,此人也算是个奇才了。

    罗太英介绍道:“这位就是河海监的总监兰大有公公,七品境的高手!”

    王七麟一听这话忍不住腹诽一句,靠,这比自己还能打?

447.从虎行帮开始(求票啊求票)

    除了颔下无须,兰大有没有一点像是宫内的人。

    龙行虎步,声音洪亮,豪气干云。

    王七麟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对他非常客气。

    毕竟兰大有先跟他说了,河海监之所以会动用戍卫京师的战舰来搜寻他是圣上下旨了。

    他们在渭河上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圣上耳中了。

    由此可见太狩皇帝对京师的把控有多紧密。

    寒暄客套之后,兰大有随意问了一句话,这句话立马让王七麟警惕起来:

    “王大人是从上原府走马来长安府的,那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您的继任者谭胜勇谭大人?”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内监,谭胜勇,黄泉监。

    一条线立马连了起来。

    他微笑道:“见过,元月时候桓王世子遇刺,本官曾经与谭大人共同御敌于外,当时打退了这伙逆贼后,谭大人便继续去追击,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怎么了?”

    兰大有忧愁的叹了口气,道:“谭大人乃是在下的师傅之一,他曾经传授在下北地谭腿,所以我俩颇有感情,向来联系紧密。可是自从他去上原府走马上任后,在下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实在是担心的紧。”

    他能这么说首先可以证明出来的一点便是两人关系确实很好,刚才罗太英刚说了,当今圣上严禁内监与地方官员结交,发现后便会严惩。

    兰大有却能在此时毫不顾忌的说出‘我俩向来联系紧密’这句话,由此能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兰大有也是聪明人,他又补充了一下:“王大人应当知道,圣上很讨厌我们内监的人与地方官员交往,但谭大人之前一直在京内任职,所以我俩走动频繁一些,并没有犯了圣上的忌讳。”

    “如今谭大人走马赴任上原府,在下已经打定主意与他减少联系,可是他却很久没有消息,这就难免让人担心了!”

    王七麟安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与谭大人见过面,他长的不是一张短命的脸,或许他——他会不会被围攻世子殿下的逆贼给绑了?说起来他好像确实当时露面一次后就不见了,这很古怪。”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皱眉挠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兰大有言语之间试探他几次,都被他滴水不漏的给应付过去。

    他就一个态度:离开上原府后没再回头联系什么人,所以不太了解现在听天监在上原府的情况。

    当然人家兰大有熬夜来搜寻他,这是人情,他得记在心里。

    于是他对兰大有承诺,今天就联系上原府的听天监,打听谭胜勇的近况。

    兰大有道谢离开,王七麟招招手,也要带队回去补觉。

    睡了一上午他精力充沛的起床,准备去叫醒徐大办正事。

    徐大没睡觉,他一拉开门就是徐大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这把他吓一跳,以为自己碰到了个兔子精:“你不睡觉在我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昨晚不是在筏子上睡过了吗?”徐大说道,“再说这有要事在心头,大爷怎么能睡得着?”

    王七麟诧异的看他,笑道:“不错,你现在有长进了,心里头有事了。走,咱们去办事。”

    徐大顿时大喜,道:“走,但七爷咱怎么办啊?”

    王七麟说道:“放心,七爷心里有谱,咱的目标是排教,而排教是长安城里的地头蛇,所以咱们要对付他们,必须得扯虎皮做大旗,得有强龙坐镇才行!”

    “长安城里龙很多,咱可以用的却只有一条——”

    他看向徐大,等待着徐大的捧哏。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七爷你想玩一条龙?恩,那肯定得去找青龙王了。”

    王七麟打了个响指:“说的对,出发!”

    徐大威风凛然的喝道:“出发,在京办案,七爷牛逼!”

    谢蛤蟆不见听天监高层,所以他索性没有去找,转成带沈三出门。

    沈三在神都洛阳做过官,他来应付京城官场的一些程序要更为得心应手。

    出门之后他们去往京兆府,徐大愣了愣问道:“七爷不对吧?这不是天听寺方向呀。”

    王七麟道:“咱不是先去天听寺,得先去京兆府提人。”

    徐大满头雾水:“提人?要提人也得去百川门的道场吗?怎么去京兆府?”

    他这么一说就轮到王七麟满头雾水了:“关百川门什么事?咱昨天上半夜不是抓了虎行帮的人吗?哦,你当时在看活春宫没听到重点,虎行帮通过排教跟刑天祭有联系,咱得以此为突破口。”

    “等等,七爷,咱得把事捋一捋,你这做的不对呀。”徐大拦住他,“七爷你今天目的是什么?”

    “抓排教。”

    “好,那抓排教的目的呢?”

    王七麟道:“他们是刑天祭在各地的爪牙,咱们当然得把这些爪牙给斩断敲碎。然后昨天下午排教不是有人想要对咱出手吗?肯定得查查是谁在背后指挥的他们呀。”

    听完之后徐大问:“就这些?”

    王七麟不耐道:“当然就这些,还有哪些?”

    徐大的心态崩了,他叫道:“我媳妇儿呀,我媳妇儿身上有诅咒,肯定是排教给她下的诅咒,咱对付排教,不应该是为了给她解除诅咒吗?”

    王七麟说道:“哦,对,这件事咱也得办,不过徐爷你真的看上洛水了?”

    徐大叫道:“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一听这话王七麟郁闷了,这货宁愿用一个有侮辱意味歇后语来形容自己的决心,由此可见他是真的铁了心。

    但他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徐爷,你一看金发巾帼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很要强的那种女人,可能还是个女拳师,我的意思是,你与她在一起可就没有自由了。”

    徐大坚定的说道:“不与她在一起,再自由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七麟还要劝阻,徐大叫道:“你看她身上这诅咒多厉害,咱是不是得先赶紧给她破了诅咒?”

    情不自禁中,王七麟又受到影响。

    他坚定意志说道:“行,肯定得给她破诅咒,但这事不能着急,第一咱现在跟百川门没有任何关系,贸然上门去找人家门主的义女不合适。”

    “第二咱要破解金发巾帼的诅咒也得徐徐图之,因为她现在爱的是那个四大才子,如果诅咒破除他家人愿意接受金发巾帼嫁入朱家怎么办?”

    徐大苦涩一笑:“那我只能祝福她。”

    王七麟呆若木鸡。

    有朝一日他竟然从徐大嘴里听到了这句话?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徐大能克制住这段感情,那还真是爱了。

    待了一阵,他忍不住感叹道:“往日只有徐爷去敲寡妇门,没想到如今爱情来敲了他的门。”

    他又正色道:“徐爷,你冷茎呀,你听我说,这事真得从长计议。你看咱们这么着,我有计划了。”

    “排教与百川门是死对头,咱们先办了排教,然后再迂回一下去接触百川门,这样百川门肯定把咱们奉若上宾,到时候咱再去接近金发巾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大琢磨了一下,眼巴巴的说道:“那七爷咱得快点,看着我媳妇身上背着个诅咒,大爷心里难受啊,就跟你在伏龙乡遭了诅咒时候一样。”

    王七麟轻轻拍他的手背,道:“好好好,咱马上去办了排教,去接触百川门。”

    等到两人达成协议,沈三忽然问道:“徐爷,我心里有个疑问。”

    “三爷你说。”

    “如果以后有朝一日,七爷和洛水姑娘都掉入河里,那你救谁?”沈三奸笑。

    徐大说道:“当然让洛水去救七爷!”

    沈三一愣,赶忙道:“举错例子了,如果七爷和洛水姑娘都要掉入一座火海中,你救谁?”

    “大爷救谁不敢确定,但杀了谁却能确定。”

    “杀了谁?”沈三精神一振想要看热闹。

    徐大冷飕飕的说道:“谁举这些傻逼例子,大爷就杀谁!”

    沈三赔笑:“徐爷咱这不是没事干逗个乐吗?成成成,咱赶紧去京兆府。”

    虎行帮一行十五个人全被弄进了牢狱里头,王七麟将熟妇和贼汉子给提了出来,沈三走手续,走完后他们押着这两人直奔天听寺。

    熟妇看到沈三就开始大叫:“狗官,你还老娘钱来……”

    “你想被灭口吗?”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

    熟妇悲愤的叫道:“这是天子脚下,难道没有公道可言了吗?你们可以谋害我,我可以死,我死后不会闭眼,我会睁着眼睛看圣上查你们!”

    王七麟道:“当你从刑天祭中购买采生折割的被拐孩童来做乞丐为自己谋利的时候,公道就离你而去了。”

    徐大冷笑道:“你死后不会闭眼?嘿嘿,你还是先祈祷死后不会被小鬼给抠掉眼珠子吧。”

    听到这番话熟妇惊呆了,她喃喃说道:“没没有,你们乱说,你们污蔑人,这是污蔑人的清白。”

    王七麟狞笑道:“等你下了天听寺的诡狱之后,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徐大继续捧哏:“别怪官爷们没有提点你俩,你俩应当听说过我诡狱的名头吧?嘿嘿,你们若是问心无愧,进入诡狱就跟寻常监狱一样,顶多冷一点,没什么事。”

    “可你们要是身背罪孽,特别是害死过人,那等着死者化作的鬼来找你们复仇吧!”

    小偷往往没有很大胆量,胆量大的小偷都去干抢劫杀人这种大勾当了。

    所以在下九流行当里头,小偷瞧不上干抢劫的,觉得没有技术含量;干抢劫的瞧不上小偷,觉得他们没有胆量。

    贼汉子听到‘诡狱’这俩字后双腿开始发软,最后是被徐大拖着走的。

    一行人直奔天听寺而去。

    熟妇凤娘和贼汉子都是有些见识的人,他们看到天听寺牌匾后便懵了,先前两人以为王七麟拿话吓唬他们呢,毕竟天听寺是国家级的衙门,哪能说进就进?

    在他们看来,自己从事的买卖顶多是欺男霸女、盗窃市井,这怎么可能进天听寺?

    现在棺材摆在面前了,两人才开始落泪。

    门前护卫是一名陌生面孔的铜尉,王七麟过去见礼并禀明来意。

    得知他是来汇报紧急案情的,铜尉没有过多询问,立马亲自带他进入天听寺去找青龙王。

    徐大还是有点怂顶头老大的,他对铜尉说道:“大人不必着急,青龙王若是有要务要忙那便请他老人家先忙,我们在外面等候一下即可。”

    王七麟也说道:“对对对,大人,我们的事情不着急。”

    铜尉肃然道:“二位大人客气了,青龙王曾经叮嘱我等,说大人们正在负责一起重案,若是上门来找他,那不管他在忙什么,都要赶紧通知他。”

    王七麟讪笑。

    他知道青龙王这话指的是什么,青龙王的意思是他们要来汇报与俞大荣相关的案情则不能耽误。

    可他们这次是来谋虎皮扯大旗的,而且是为了一己私利来谋的虎皮,要是为此耽误了青龙王的事,估计他们仨的下场都会很惨。

    沈三也明白这道理,所以他果断留在门外不进去:“卑职肚子不舒服,王大人、徐大人,您二位先去觐见青龙王,卑职待会在这里等候你们。”

    徐大急忙道:“三爷你客气了,你看你是大印,卑职是力士,卑职地位低呀,还是卑职在外面候着吧,你陪七爷进去。”

    铜尉很疑惑。

    对于听天监上下来说,有机会面见青龙王可是大好事,许多人想办法跟着蹭着都要见见他,这会青龙王愿意见三人,可三人中为何有两人竟然不想见青龙王?

    这么桀骜不驯的吗?

    最终还是三人全去了,王七麟和徐大先行面见青龙王,沈三在外面看人。

    青龙王得知王七麟到来,很给面子的让他们直接进去。

    这次老头可就不跟他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了,他端坐上首案桌之后威严的问道:“王大人,你有什么案情要汇报?”

    王七麟点头哈腰:“大人,是这样的,卑职此次来觐见您是为了两个案子,第一个案子是俞大荣案……”

    他将昨夜所见所闻和自己推测全说了出来。

    然后他提到了真实目的:“第二件案子是钟无期金将督办的刑天祭一案,卑职来到长安府发现这京城里头有刑天祭余孽残留,他们曾经把爪牙伸进了京城!”

    青龙王颇感兴趣,问道:“喔?何出此言?”

    王七麟将虎行帮和排教的勾当详细的、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然后指向外面说道:“虎行帮两名骨干此时就在门外,他们本身便是证据!”

    青龙王平静的颔首说道:“此案本王会转交出去,你们俩报案有功,也是有心了,不过你们接下来的重点当在俞大荣叔侄被害案上,别的案子不要管。”

    徐大着急,赶紧在后面偷偷的伸手捅王七麟屁股。

    王七麟硬着头皮道:“回禀青龙王,卑职认为两件案子应当有关联,排帮毕竟是地头蛇,所以卑职认为他们或许知道一些相关内情,咱们可以从他们身上破阵!”

    青龙王淡淡的说道:“你既知道他们是地头蛇,应当知道案子一旦牵扯上他们,将会变得更复杂吧?”

    王七麟说道:“本案注定复杂,卑职只是想要寻求突破口!”

    青龙王不说话了。

    在旁边案桌上抄写诡实录的抄书老汉笑道:“王大人,你可知九州水域比人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还要复杂,每一条大河里都有一个排帮,天下排帮是一家?”

    王七麟道:“略有耳闻。”

    抄书老汉又问道:“你如今要对排帮动手,那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吗?”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卑职会联系京兆府去捉拿他们,排帮虽大,可是难道能大的过朝廷律法?”

    抄书老汉说道:“那你可是知道,渭河的大威排帮帮主叫徐裝,而当今朝廷礼部有一名侍郎叫做徐楙?”

    王七麟额头青筋跳了跳,但坚持说道:“卑职不管他背后是谁,反正这大威排帮助纣为虐,竟然协助刑天祭对外售卖遭到他们采生和折割的孩童,那卑职绝不会放过他们!”

    “一直以来刑天祭被朝廷和江湖正道绞杀的厉害,若不是有人帮助他们拐孩子和卖出孩子,他们岂能在朝廷与江湖的双重绞杀下存活至今?”

    “所以刑天祭罪恶滔天,大威排帮也罪无可恕!”

    抄书老汉笑道:“王大人,刚则易断,柔者长存啊!”

    王七麟正色道:“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听到这首诗青龙王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诧异的要开口,但最终只是笑了笑而没有出声。

    抄书老汉也笑,他笑着摇头:“话说的很漂亮,可是等你真正出手你会知道,没那么容易的。”

    王七麟知道青龙王要自己给出一个方案,于是他没有继续用漂亮话来装逼,而是说道:“大威排帮横行水上,恰好如今长安城周边的河流频频吃人,本官可以以此要求大威排帮进行协助查案。”

    “到时候先控制他们一些骨干,由他们做突破口,查出他们与刑天祭的勾当,到时候拿到证据,那大威排帮不管有什么保护伞都没用!”

    青龙王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说道:“准。”

    王七麟心花怒放。

    他们正要转身离开,青龙王低声一笑,道:“等。”

    王七麟愕然。

    抄书老汉又开口道:“你既然要以查周边河流吃人案为幌子接触大威排帮,那不如顺便将这案子也给查一查。而要查这案子,你们需要与水打交道。”

    “别小看大威排帮,你们修为不错,可是一旦入水未必能斗得过大威排帮,所以等一下,青龙王要给你们安排助手。”

    没看到青龙王对外下令,很快有一名皮肤雪白到吓人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外:“卑职裘飞鱼,见过青龙王。”

    青龙王轻声说道:“飞鱼乃是咱听天监内首屈一指的海河捞尸人,有他助你,那对付起排教来应当会轻松许多。”

448.水猴子????(本章说聊聊?)

    裘飞鱼没有穿官服,他穿了一件雪白的衣服,这样从发丝到脚底全是雪白一片。

    只有瞳孔和嘴唇不是白色的。

    说实话突然看到这么个形象挺吓人的。

    王七麟道谢,领命而去。

    他出去后先客气的向裘飞鱼行礼,问道:“请问裘大人是什么官职?”

    裘飞鱼冷淡的说道:“银将。”

    王七麟顿时呆住了。

    京城这么牛的吗?随便拎出一个人来官职就比自己高?

    徐大惊叹:“难怪有人说在京城人群中随便撒一瓢水就能泼到五个!”

    王七麟提了提肛,他隐约明白了青龙王的意思:

    人家让裘飞鱼跟他在一起并不是给他打下手,而是来监视他,防止他在对付大威排帮的时候做的太过火。

    他对裘飞鱼更是客气,裘飞鱼则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这点与飞僵很像。

    出了天听寺,王七麟带着青龙王手谕去京兆府见汪泉,将第一步计划说了出来:先联系大威排帮,要他们提供骨干去查京城外河流吞人的事。

    京城之中人际关系复杂,彼此之间的联系就像一张大网,恐怕比九州河网还要密集。

    汪泉说他立马安排人去通知大威排帮,让他们尽快安排出高手来帮忙。

    得到这答复王七麟挺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咱们直接去大威排帮挑选人手,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安排?”

    汪泉干笑道:“排帮人多关系杂乱,与衙门之间每每有合作,内部都要进行一番争斗。如果这合作有利可图,那便是哪个派系赢了,哪个派系派人;如果这合作无利可图,呵呵,王大人都明白的。”

    王七麟听后心里感叹,这京城就是不一样,自己在地方上的经验并不能用于这里。

    他告诉汪泉道:“请汪大人告知大威排帮,只要此间事了,听天监欠他们一个人情。即使他们未能帮助听天监解决此案,以后也是我王七麟欠他们一个人情。”

    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了半句话:“烦请告诉大威排帮,下官很有可能会留在京城任职。”

    他这话当然是胡扯的,但要想鱼上钩就得下重饵。

    他一个外地铜尉在京城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如果仅凭他的一个人情怕是钓不到排帮的核心人物。

    这件事急不得,王七麟走出京兆府对徐大说道:“看到没有?你还要直接上门去给金发巾帼解决诅咒,京城形势很复杂,咱们得步步为营。”

    徐大怀疑的看着他问道:“七爷你行不行?对于排帮,咱们本来只要私下里抓那几个人拷问个结果就行,问问是谁委托他们来找咱碰瓷,现在让你一整,咱直接多了个案子!”

    “不对,合计上刑天祭这案子,咱多了俩案子!”

    王七麟说道:“刑天祭这案子必须得接上,我曾经答应过钟无期金将,一定会在力所能及之下彻查此事。”

    刑天祭没了,还有刑地祭、刑人祭之类的人贩子组织,这些组织并没有很大的能量,他们之所以难以拔除,主要是自古以来这行业已经形成产业链了。

    有人拐孩子,有人卖孩子,有人买孩子,有人折腾孩子,要想断绝人口贩卖,光打击人贩子还不行,还要去打击他们的上下游渠道。

    当王七麟通过虎行帮知道排帮与人贩子之间有生意往来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收拾排帮。

    还是那句话,人贩子必须死!

    他王七麟不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铁面青天,他管不了天底下所有的黑幕、所有的坏人、所有的恶事,但只要被他查到的或者与他相关的黑幕坏人恶事,那他肯定要管!

    否则何必非得勇猛精进的修炼?否则何必费尽心思的带团队?

    以他如今的修为、如今拥有的法宝和财富,回到家乡可以做十里八乡第一富家翁,连黄氏将军府都比不了他。

    但这样的话,他何必拥有造化炉?

    从发现造化炉的用处那一天开始,王七麟就是有使命感的,他相信这东西不会平白无故的属于他。

    他的所作所为,得对得起造化炉!

    也得对得起谢蛤蟆的追随,谢蛤蟆可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庇佑他成长的,这点他心里很有B数。

    当然他确实长得帅。

    他又对徐大说道:“还有一点你想过没有,刑天祭罪大恶极,大威排帮与他们合作肯定是机密,能知道这事的自然是核心人员,咱们如果只针对坑咱的少妇等几个人,那能得到其中机密吗?”

    “如果得不到机密怎么办?咱们继续抓排帮的人吗?而这几个人怎么处理?杀了他们?可没有动手之前被你家金发巾帼给拦住了,他们没有对咱们做什么,咱们凭什么杀人?”

    “不杀他们?不杀他们让他们回去报告咱们的所作所为,到时候排帮发动人际关系对付咱们,咱们怎么应付?”

    徐大说道:“可以囚禁他们。”

    王七麟摇头道:“人生地不熟的,你竟然想要囚禁几个地头蛇?再说,排帮不是丐帮,人家管理很严格的,难道丢了几个人他们会不去查?”

    沈三忍不住说道:“徐爷,七爷的安排没问题。”

    徐大欣慰的说道:“是呀,七爷成熟了。”

    王七麟冲他伸出中指。

    徐大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谢。”

    听天监和王七麟的人情都是很值钱的。

    毕竟王七麟升职速度极快,摆明是听天监当红辣子鸡,不管他会不会留在京城做铜尉,他的人情都一样值钱。

    所有了解王七麟和听天监的人都能做出一个判断:王七麟迟早会在京城任职,且越迟在京任职那就越是高职。

    大威排帮派来了精锐,他们没有帮主,老大叫总排头,下面设东南西北四个排,各有一个排头,分别是东排头、西排头等等,再往下则是小排头,负责带领排队。

    这次来的是东排头和南排头两人,前者叫徐毅、后者叫孙元气,他们两人又各自带了几个小排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王七麟接待他们一行人,裘飞鱼自然跟随出来。

    徐毅是个面相清秀的中年人,孙元气则是个精壮威猛的青年。

    两人都不是凡夫俗子,各有一股精气神,可是当裘飞鱼出现后,两人纷纷收敛和气势、缩起了脖子。

    毫无疑问,裘飞鱼是个狠角色。

    王七麟当做没有发现他们前后态度变化,很客气的与众人打招呼。

    寒暄之后,孙元气直入主题:“王大人,我孙某是个粗人,说话做事喜欢开门见山,所以如果有所得罪,那请大人海涵一二,我只是说话不中听,但我人不错。”

    王七麟笑道:“孙排头客气了,王某生平最喜欢结交直来直去的好汉子,所以你有话大可直说。”

    孙元气说道:“你们听天监把这个案子给你来做,不太地道,在下知道王大人,你是并郡的青年俊杰,来京城是履职的,所以为什么将这个案子交给你来做?”

    王七麟笑道:“上头的安排,做下官的只要遵从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案子很难吗?”

    徐毅摇头说道:“如果不难,怎么会拖延到现在?”

    孙元气跟他似乎很不对付,听到这话立马反驳道:“这案子起初就不是听天监在管,现在才正式移交给听天监而已,能有多难?咱排帮不是早就有所猜测了吗?”

    王七麟笑问道:“是什么猜测?”

    孙元气面色凝重的说道:“应当是有水猴子作祟!”

    徐大一听这话眼睛瞪老大,下意识反问一句:“啥?水水猴子?”

    孙元气感觉他态度古怪,便反问一句:“不错,怎么了?”

    王七麟也感觉这货态度古怪,他向来不怕鬼怪的,今天反应有些反常了。

    正常来说,这货应该问:这水猴子是公是母?

    徐大干笑一声,道:“大爷觉得有些奇怪,区区水猴子能在京师重地做下这么多乱子?”

    各地都有水猴子的说法,有的把水鬼当做水猴子,有的把水虎当做水猴子,总之只要是能拖人下水害人命的妖魔鬼怪似乎都可以叫做水猴子。

    孙元气冷冷的说道:“无知者无畏,你们以为水猴子很容易处理是不是?”

    一个小排头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走水路不吃水上饭,所以不了解水猴子的可怕之处,这些东西神出鬼没,有的压根不知道它们什么形象,往往很是狡猾,很难办。”

    孙元气傲然道:“不过王大人做对了一点,那便是找到了我们大威排帮的头上,我们大威排帮行走水上数十年,从我太爷爷创建这帮派至今,走南闯北怕是已经走过了几千万里的海路和水路,解决个水猴子危机,应当问题不大。”

    裘飞鱼传音入密给王七麟:“大威排帮是孙元气的太爷爷所创建,后又历经他爷爷和他爹两代,徐裝与他爹是至交兄弟,他爹前些年过世,徐裝便做了排帮的大排头,为此孙元气一直很不服气。”

    “徐毅是徐裝的堂弟,是道门俗家弟子,有一手很漂亮的分水术,又擅长使毒使暗器,为人很有心计,他也是徐裝的心腹,与孙元气素来不对付,当然,明眼人都知道他对孙元气的不对付是替徐裝展示的。”

    王七麟大概明白了。

    现在大威排帮应该主要是两个派系,一个是追随着孙元气的元老派,还有一个是徐裝领衔的实力派。

    这次两个派系都想获得听天监的人情,所以一起来给他帮忙,一起钻进他设下的陷阱中。

    人手到齐就要开工。

    王七麟没在这些人里看到昨日要碰瓷坑他的少妇等几人,当然他不着急找到这些人,先去解决所谓的水猴子问题。

    孙元气和他都是年轻人,而且这人一来就说了,自己是粗人,快人快语。

    这样孙元气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他与王七麟的交流便更多一些,傍晚到了渭河后便一起在船上闲聊起来。

    从接洽交谈来说,孙元气这个人像是直肠子,确实很好接触。

    他带王七麟去捕鱼,笑道:“今晚给你做渭水炖开胃鱼,现在大地化冻万物复苏,正是吃开冰梭子的好时节。”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开春第一酌,铁锅开冰梭;春吃开凌梭,鲜得没法说。”

    “老道以前在鲁邑拜会老友的时候曾经吃过一锅,那鲜美的滋味至今难忘。不过这开冰梭不是海里鱼吗?渭水之中怎么会有开冰梭?”

    孙元气笑道:“梭子鱼很能活,它们在海里能活,在河里也能活,在河海交界处一样能活。”

    “渭河之中确实没有梭子鱼,但是以前,从我爹开始在渭河里放了一批梭子鱼,其实这里也有,可是它们认人,只认我孙家人,因为我孙家才是它们主人!”

    说到这里他冷笑着看向追随在徐毅身后几个人道:“有时候真是人不如鱼,连鱼都知道认主子,可是有些人却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见利忘义。”

    徐毅身后的五个人面露不忿之色,其中一个闷哼一声跳入水中,往前方一艘小船游去。

    孙元气拽掉衣服也跳入水中,他的身躯像一条大鱼似的跳出,露出后背上有一条鱼鳞似的银线。

    橘红的夕阳光照在他背上,这条银线散发出暖暖的红光。

    谢蛤蟆看到后惊异的说道:“行鲛?大威排帮的孙家有行鲛的血脉?”

    孙元气跳入水中溅起很大的浪花,等到浪花落下,他的身影在水中消失了。

    徐毅皱眉露出一道复杂的表情,说道:“行鲛血脉何其稀少?而且这血脉还不能传给子女。”

    他这么莫名其妙的说出两句话,然后摇摇头不出声了。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鲛人他知道,可是行鲛这血脉却不了解。

    谢蛤蟆低声道:“就像徐毅说的,这血脉很罕见,鲛人是人身鱼尾,终生不能上岸,上岸也不能离水。而行鲛正好相反,他们是鱼的上半身和人的下半身!”

    徐大震惊了:“那所谓的行鲛血脉……”

    谢蛤蟆点点头道:“就是你想象中那样诞生的。”

    徐大眼神直了,他看着孙元气消失的地方喃喃说道:“大爷有个朋友就够狠的了,只要是娘们就能整,所以我们兄弟抬爱,称他为色狼。可是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色狼之外还有色魔!”

    王七麟问道:“徐爷你看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实话,你这个色狼朋友是不是指的你自己?”

    徐大不悦道:“当然不是,大爷又不好色。”

    王七麟笑了,谢蛤蟆笑了,八喵和九六也笑了。

    人得多不要脸才能有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大船沉稳的在渭河上缓慢飘荡,突然之间浪花翻涌,恍若有水兽在水下折腾。

    徐毅哼笑道:“又来这一招,还是小孩吗?他还以为靠修为靠本事就能称霸江湖就能聚拢人心,幼稚!”

    王七麟点点头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他在心底默默的补充了剩下半句话:妈了个巴子。

    听到这话徐毅略有吃惊的扭头看他。

    其实他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王七麟听的,大家伙都知道在水下折腾的是孙元气,这是他在展示自己的本领。

    此次孙元气在王七麟面前表现,是想赢得王七麟的友谊和支持,很显然,他不希望太爷爷、爷爷和父亲闯下的大威排帮落入外姓之手。

    徐毅也很看好王七麟的能量和未来,所以他刚才说出那番话是想告诉王七麟,孙元气还是个幼稚的孩子,他或许有不俗的血统和厉害的修为,但他不可能统帅大威排帮这样一个偌大帮派。

    结果王七麟的一番话倒是把他给震到了,他钦佩的拱拱手说道:“都说王大人是听天监的青年才俊,破案做官乃是双绝。但现在在下却是知道,王大人年纪虽轻,可是江湖经验却是丰富,让人叹服!”

    王七麟笑着拱手:“徐排头客气了。”

    翻涌的浪花之中,一条手臂忽然从水中冒出抠在了船上,接着手臂上青筋鼓起、肌肉紧绷,孙元气强壮的身躯带着大片的冰凉水花飞出水面。

    裘飞鱼笑了起来:“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孙元气另一条手臂的五根手指奋力张开,每一条手指上都勾着一条大梭鱼。

    这鱼身躯细长,长得圆头圆脑圆滚滚,竟然有几分娇憨。

    谢蛤蟆欣喜的说道:“竟然真是开冰梭!”

    孙元气得意的说道:“不错,这梭子正是我爹养在渭河中的,当初养的不多,但它只有初春的时候可以吃,到了夏秋季节就不能吃了,所以这些年下来,它们繁衍了许多,待会王大人若是喜欢,我可以再捉一些给你带回去做礼物。”

    徐大问道:“为啥只有初春能吃?”

    孙元气笑道:“徐大人有所不知,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这梭子也是吃淤泥长大的。所以一旦它们吃了淤泥,体内就会有一股很重的泥腥味,没法下嘴,而它们只在春夏秋三季进食,到了冬天它们会冬眠,会把前三季吃进肚子里的淤泥都给消化掉。”

    “所以只有在它们冬眠刚醒的时候才适合吃,其他时候味道会很差。”谢蛤蟆眉开眼笑的接话道。

    孙元气点头道:“一点没错,吃开冰梭是很讲究时节的,最好是在它们消化掉肚子里的泥沙后的瞬间开始吃。”

    “因为吃的太早,它们肚子里还有泥沙,鱼肉还有腥臭味。”

    “吃的晚了点,那它们就要消化肉来顶饥,这样就不肥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给王七麟看:“这五条鱼算是最肥的了,真正合适吃的时节是在龙抬头那一天,那天的开冰梭也要抬头,它们消化掉了肚子里的泥沙,开始想要进食了。”

    一个肥胖的汉子接走鱼去准备开火,他不刮鳞也不破肚子,直接大刀砍下将鱼给切段。

    鱼头被特意收拾起来,谢蛤蟆笑道:“宁丢车和牛,不丢梭鱼头,好活。”

    王七麟揶揄道:“道爷这话一套一套的,怎么着,想要考秀才呀?”

    徐大不屑的撇撇嘴:“道爷怕是没有那个才气,七爷你以为秀才很好考吗?这是需要天赋的!”

    谢蛤蟆更不屑的撇嘴:“呵呵,秀才?”

    胖汉子运刀如神,飞快的将五条鱼全给处理掉了,他将鱼头与鱼身鱼尾分开腌制,鱼头只用葱姜高粱酒,鱼肉和鱼尾则还用上了花椒八角等香辛料。

    王七麟是用刀高手,看着胖汉子出刀的功夫,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小瞧敌人。

    这汉子的刀功娴熟不比他差多少,而他的刀功是来自于造化炉作弊帮忙,直接练成了《太阴断魂刀》并且在招式上修为大成,这才有运刀如神的本领。

    而这胖汉子也有差不多的本领。

    大威排帮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果然是有底蕴的。

    如果可以,王七麟不想招惹他们。

    可惜他们与刑天祭勾结在一起,这样不管他们多强,王七麟都要拔除他们!

    或者被他们拔除。

    大船上有火炉,热锅凉油,胖汉子一把甩出,花椒大料如天女散花般落下。

    王七麟对他又高看三分。

    这人的暗器一定玩的很不错,这一手抛洒炉火纯青。

    大料煸炒出香,他将鱼头入锅煎炒。

    有人从河里抽上来一桶水,等到水沉淀后,胖汉子从中舀了一瓢加入铁锅中。

    大火烧开,文火慢炖。

    咕噜咕噜的声音中,白蒙蒙的热气往外冒出。

    胖汉子擦着手露出憨笑:“得炖半个时辰,还要下豆腐呢。”

    王七麟打了个哈哈道:“不着急,好饭不怕晚。”

    一鱼两吃,鱼肉和鱼尾还在腌制。

    炖鱼头快要出锅的时候,胖汉子再次展现精湛的暗器抛洒技术。

    他将葱姜蒜、干辣椒、花椒抛入铁锅中爆锅,加入自家酿的老豆酱爆香,又加河水煮沸,放入老酒、酱油、醋、红糖等佐料,又放入鱼块开大火炖,开锅后转小火继续炖。

    千滚豆腐万滚鱼,这个急不得。

    王七麟坐在船头,风正好吹过来,炖鱼的香味往他鼻子里钻。

    此时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夜幕降临了。

    但他并不感觉冷清,炖鱼的香味让他对这个夜晚充满热情。

    孙元气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说道:“吃饭之前,先给你讲一段故事?”

    他怕王七麟不想听又补充了一句:“与水猴子有关的故事。”

    王七麟微笑道:“洗耳恭听。”

    他的态度让孙元气很满意。

    孙元气咧嘴笑,抱着双膝坐在他对面:“那时候还没有大威排帮,只有一个排队,里面总共才二十来个汉子,排头叫什么都没人记得了,毕竟事情太久远了,那还是前朝时候的事……”

449.水路的讲究(求推荐票哈)

    老话说,欺山不欺水。

    风水上说,土属阳水属阴。

    从远古时代开始,人族就是属于大地的,在地上生靠地上活在地上死,死后还要埋在地里。

    河流海洋最早不是人的地盘,里面也有智慧生灵,人要引水灌溉、要靠水活命,这些过程中只是与水做短暂的接触,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也没有冲突。

    直到后来人们开始靠船行走水路,要走水路运人,要走水路运货运粮,对于江河湖海里的生灵来说这就是越界了,它们有的要守卫地盘就会攻击船上的人。

    也有的专门攻击人,因为它们发现人肉好吃,或者以食人来修炼。

    水猴子就是后一种。

    它们尤其喜欢攻击排客,因为排客们乘坐的都是筏子和竹排、木排这种小船,防护性很差,水猴子身形轻巧,它们可以耐心的躲在船下,等到有人来船边解手,它们便会发出迅疾一击,将人给拖入水中。

    一旦被水猴子拖下水,那人十有八九就要没了。

    另一个水猴子这东西行动迅疾又悄无声息,这样就引发出来一个问题:

    它们是优秀的水中刺客,人在醒着的时候它们会躲在船下等人靠近水的时候再动手,而等到人睡着了,它们可就嚣张了,它们会直接翻上船来拖人。

    这样就很折腾人了,排客们一旦上了水路往往是长途跋涉,期间他们吃喝拉撒睡都在筏子上,水猴子专门在人拉撒和睡觉的时候动手,防不胜防!

    所以走水路会遇到许多可怕的事,水鬼拉人、水耗子迷魂、水妖作祟,但排客们最怕的却是水猴子。

    当排头刘大柱知道排队里头有人悄无声息消失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就立马想到了水猴子。

    跟着他干活的排客们也猜到了这点,所以大家伙撑着筏子聚集在刘大柱身边的时候,脸上都挂着难以压制的恐惧。

    刘大柱看着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是个新排头,以前跟着一个排帮走水路过活,可是他们遇到了一个水猴子中的疯子,叫做水屠子,整个排帮被杀的差点灭绝。

    还是刘大柱运气好,中途撑着自己的水排上了岸,这才逃过这水屠子的毒手。

    他离开排帮之后回到家乡种地干苦力,可当时皇帝无德,赤地千里,百姓遭罪,压根种不成地,而苦力活不好干,干遭罪赚不到钱,养活一家老小都难。

    乡里人知道他有水里的本事,一些同样养不活家的苦力汉子来找到他,说想跟着他吃水上饭,他们人少本事小,可以弄个小排队慢慢发展。

    即使是小排队能赚到的钱,也要比在地里刨食能刨出来的多,养活一家老小好歹没问题。

    刘大柱拒绝几次,最后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了,他只能咬咬牙再回到了水上。

    敢让他回到水上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投奔他的苦力跟他家立下生死状,水路难走,不管谁死在水上都与刘大柱无关,不会来找刘家的麻烦。

    第二个原因是水上吃饭的行当有个说法,那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从水屠子手下逃命的人都会有大富贵,水屠子是很罕见的东西,一个人这辈子碰上一次就很稀奇了,没人会遇上第二次。

    也是这个原因让当地一些吃水饭的好手愿意加入他的排队,觉得跟着他这辈子起码不会遇上水屠子。

    正是有了这些好手入队,刘大柱才敢再回到水上去,否则光凭一群穷乡亲他哪有底气去统帅一支排队走水路?

    有了人还得有船。

    可是他们这群人都是穷的活不下去才决定吃水路饭的,哪有钱去置办船只?

    没办法,刘大柱只能兵行险着——他决定去当初排帮被水屠子击溃的地方去拖筏子!

    当时水屠子下手狠辣而快,筏子都被冲进了一处河湾中,刘大柱记得那地方。

    他带大家伙去河湾捡筏子也不光是为了省钱,还有一个目的很重要:他希望让手下人见识一下水路这碗饭多难吃,如果能吓退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也算是给队伍筛选人才了。

    如他所愿,到了排帮陨没的河湾后,那残酷的场景吓到了一些人,他们默默地离开了排队。

    剩下的人要么是赶来投奔刘大柱的排客,要么是被生活逼的无路可走的穷汉,他们加入排队的时候都说自己已经把脑袋别再裤腰上了,都说自己不怕死。

    可是这一刻,当他们发现水猴子出现后,还是恐惧了!

    排客中有个叫老烟杆子的老汉,他的老烟枪传了三代,是个宝贝,靠这根烟杆子他几次在水上死里逃生,是排客中的一根主心骨。

    他抽着烟对刘大柱沉声说道:“排头,咱现在没必要太害怕,或许陈老五是不小心掉入水中的呢?他的排子在最后头,可能掉河里的时候呛水了,所以也没来得及发个声就没了。”

    刘大柱凝肃的点头:“老烟哥说的对,这种情况下也是正常的,大家伙小心点,咱再往前走走看。另外,大家伙都用绳子把自己绑上,去哪里都要带上绳子。”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话只能用来稳定人心,万万不能信。

    一支排队最重要的位子是排头,然后就是排尾,能给排队断后的都是好手,丢失的陈老五这人虽然不是老排客,可他膀大腰圆、水性好,不会出现掉入河中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没了的情况。

    所以用话安慰过手下人后,刘大柱看了眼老烟杆子又说道:“老烟哥,陈老五不在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排队断后?”

    老烟杆子吐出一口烟说道:“好,老头子去断后,诸位兄弟放心,老头子的本事还凑活,只要老头子在,那你们肯定没事。”

    他一口烟吐出水面,烟雾像一把长刀一样捅进河水中,恰好一条鱼游过,烟刀从它身上掠过,直接将它分成了两截!

    这一手本领大大的安慰了排客们。

    重新安置了人手,刘大柱将一把用麻布包裹的短刀绑在了腰上,他自己撑了一条船在船队中前后巡视。

    排队继续蜿蜒向前。

    河水静静地流淌,两岸的老树枯草走马观花一样的从人眼中掠过,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观感。

    刘大柱撑船到了船尾,老烟杆子对他点点头低声道:“你说来的会是哪一类水猴子?”

    水猴子这东西是分类的,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水猴子叫菜水猴,这种水猴子没怎么吃过人,它们对人的执念不是很大,船上只要带着鸡鸭猪羊肉给它送下去,它吃饱了有可能会撒手离开。

    还有的水猴子知道人肉的好,它们对鸡鸭猪羊肉毫无兴趣,这种水猴子的眼睛是红的,它们专门盯着人,要想从它们手中活命,只能用武力来赢过它,让它知难而退。

    这是第二种水猴子,叫血水猴。

    这两种水猴子都都还算好办,最难的是是第三类水猴子,也就是曾经险些将刘大柱所在排帮给灭绝的水屠子,一种曾经被人所伤害过的水猴子。

    水猴子这东西心眼很小、心肠很毒,它们一旦吃过人的亏就会记一生,以后只要看到人就会进行屠杀,不杀个干干净净它不会罢手,所以叫做水屠子。

    刘大柱阴沉着脸说道:“老烟哥,我跟你说实话,我心里觉得咱碰上的真不一定是水猴子。上次出航我遇上了水屠子,这次出航又碰上一只水猴子?难道我运气就这么糟糕?”

    船队在水面上航行没两个时辰,有人忽然叫了起来:“排头排头,我哥没了!”

    刘大柱大惊,赶紧划船过去。

    一个青年哭哭啼啼的说道:“我哥刚才去屙屎,然后就没了。”

    恰好一团阴云被吹来,太阳被挡住,排队众人感觉身子开始发冷。

    刘大柱心里也乱了,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排头,自己不能乱,一旦自己怕了、乱了,那整个队伍真就完蛋了。

    他握着腰间短刀问道:“你哥什么时候去屙屎的?什么时候没的?还有绳子呢?”

    青年惊恐的拿起一段绳子。

    绳子断掉了,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撕断的。

    其中绳子断口上方湿漉漉的,刘大柱拿起绳子闻了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水底淤泥的腥臭味!

    这也是水猴子身上的味,因为平常时候它们喜欢钻到淤泥里头待着,这样可以隐藏身形,避免被猎物发现也避免被敌手发现。

    到了这时候再说排队不是被水猴子给盯上就是自欺欺人了,刘大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坏,连续两次碰上水猴子!

    扔掉绳子,他阴沉着脸说道:“开祭坛!”

    这是对付菜水猴的法子,开一个祭坛,将鸡鸭猪羊肉当祭品扔下去喂饱它,若是菜水猴跟着人,一顿鸡鸭猪羊肉就能喂饱它,让它离开。

    头船拉开供桌、摆上龙王爷神像,刘大柱焚香烧纸以后带人虔诚磕头,然后把准备好的鸡鸭猪羊肉给扔到水里。

    一条汉子不甘的上来拦住他,道:“排头,咱弟兄早就不知道肉味是啥滋味了,这么些好肉扔水里喂鬼?留下吧,管他是水猴子还是水老虎,他娘的,弟兄们跟它干了!”

    好几个人在悄悄地吞唾沫。

    他们别说鸡鸭猪羊这些肉食,就是连高粱麦麸这种粗粮都吃不饱。

    刘大柱摇摇头,说道:“大高,你退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看看周围盯着肉食一个劲干咽唾沫的兄弟难免心酸,又说道:“货送到了拿到钱,弟兄们一起吃炖鸡,吃到撑!”

    鸡鸭猪羊都是是活的,解开绑腿后扔到水里它们立马开始扑棱,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却没有声音发出。

    其中鸭子是游泳的好手,鸡猪羊也会游泳,可是它们被扔到河里后却没有游走。

    船队继续逆流而上,鸡鸭猪羊消失在原地。

    无声无息。

    见此刘大柱和一些老排客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知道祭品这是被水猴子给吃掉了,从这点来看他们碰上了一个菜水猴,因为血水猴有人的时候只吃人,而水屠子防备着人,也不会去吃人扔下去的东西。

    老烟杆子松了口气,吐了口烟说道:“这下子好了,好歹把余下人的命保住了。”

    这话说的太早了,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可是劫难没有离去,排队的人开始断断续续的失踪,有的去船尾拉个尿没了,有的是在船舷打个水没了。

    只要靠近水边,人就没了!

    更可怕的是夜晚,每天天一亮刘大柱清点人数,就会发现队伍里丢了一个人。

    每个人丢的都是悄无声息。

    到了这里刘大柱明白了,这次他们碰到的不是个菜水猴,恐怕是个水屠子,因为他们一直在河上飘荡好几天,这水猴子一直跟着他们。

    菜水猴和血水猴是不会追踪他们这么远的,毕竟水域之中也有地盘划分,水猴子也不敢去轻易跨越地盘。

    但水屠子不一样,它们恨死人了,只要发现船队、只要自己没死,那它一定会杀光所有人,期间不会罢手……

    上一次刘大柱随着排帮碰到的水屠子就是这样,一路跟随他们,一路杀戮他们。

    排队的人心已经崩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无时无刻都要担心自己没了,这种压力太大了。

    压力更大的时候就是清点人手的时候,不知不觉某个人就没了。

    没了的人反而被活着的人所羡慕,他们起码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就是等待死亡。

    陈老五的弟弟陈六子第一个受不住这压力,他在筏子上冲着刘大柱下跪磕头:“大柱哥,算了,算了,咱不走水路了,咱上岸,赶紧上岸!水猴子上岸以后就没有本事了,咱上岸去!”

    刘大柱喝道:“你胡说什么?咱上岸货怎么办?咱死在这里,顶多是咱们自己死了,要是咱活着回去结果货丢了,咱家里人都得死,这是排帮的规矩,懂吗?这就是规矩!”

    身材魁梧、脾气火爆的大高吼道:“那跟水猴子拼了,咱这里还有二十几号人,连老虎也不怕,难道还拼不过一个水猴子?”

    刘大柱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他知道答案,就凭他们这些人,真拼不过水屠子。

    当时他们排帮里头有懂法术的高人,也有一把刀能砍断水中十丈长大蟒的刀客,可是被水屠子拉入水中后全没了。

    这水屠子一直藏头露尾的躲在暗处放冷箭,并不是它没有本事屠戮了整个排队,而是在等待着逼疯众人。

    水猴子都是变态,它们最喜欢将猎物折腾疯了以后再轻松的下手……

    但是坐以待毙也不行,在大高的呼喊下,众人振奋精神决定拼死一战。

    反正都是个死,既然必须要死,那怎么着也得反抗,决不能引颈待戮!

    水猴子是能听懂人话的,这是它们另一个厉害的地方。

    排队上下决心与水屠子血战一场,刘大柱将作战总指挥的位子交给了老烟杆子,他走南闯北见识广,平日里修炼法术也有一些修为,众人都信服他。

    他是排队所有人的心中一堵墙,能撑起天地的一堵墙!

    然后就在老烟杆子布置与水屠子作战计划的时候,一团湿漉漉的水草出现在他所在的筏子上。

    老烟杆子也算是有本事,说话中的他猛然回头一口烟喷出,浑浊的烟雾顿时扩大成一团,像一座牢笼似的将那团湿漉漉的东西给困了起来。

    刘大柱见此就大叫了一声:“水屠子!弟兄们,上!”

    可是下一瞬间,烟雾中猛的伸出一只大鸭掌一样的东西,与人一样有五指,但五指之间是鸭蹼似的皮膜,它的是后背和手心上都长着鳞片。

    跟白鲢鱼似的鳞片!

    怪爪子伸出速度极快,一把抓住了老烟杆子的手臂,老烟杆子眼疾手快则将烟枪拍像它肩膀头,接着筏子摇晃不休,一人一怪一起掉入水中……

    这事发生的太快,等到大家伙撑着筏子围上来的时候,河面已经平静下来,连浪花都没了。

    老烟杆子也没了。

    所有人的心态都崩了!

    他们心里那堵坚实的墙倒塌了。

    刘大柱当机立断,咬牙切齿的说道:“靠岸,都上岸,把船和货拖上去,拖上去再想办法!”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一轮深红的太阳遥遥的挂在西天,那一刻刘大柱抬头看向夕阳,感觉自己看见的全是血。

    天空染血,河水混血,入目所及无论天上还是地下,一片猩红!

    他们选择的靠岸地是在一处水湾里头,看着手下人往岸上拖货拖船,刘大柱精神有些恍惚:他依稀想起来,上一趟他所在的排帮就是在一个水湾里被水屠子给屠戮了。

    这一幕何其相像!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排客们点燃篝火,刘大柱一咬牙,将排队的存粮全给拿出来让手下伙计给做了。

    他有预感今晚将是一场血战,二十几个人恐怕都要死,既然要死那就做个饱死鬼,不能临死还饿着肚子。

    夜风吹起,饭香味飘荡出去很远。

    但排客们没有心思吃饭,死亡降临前的恐惧让他们毫无胃口。

    也没人说话。

    一时之间,只有河水汩汩流淌声和干柴燃烧的啪啦声响起。

    这时候脚步声一出现就很明显了。

    排客们听到脚步声后有的拿起刀枪棍棒准备拼死反击,有的腿脚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死亡当头,没人能心情平静的泰然处之。

    但来的不是水猴子,而是相貌相近的中年两兄弟。

    这两人衣衫褴褛看起来日子过的比他们还不如,完全就是被饭香味引来的,走近后不顾一行人又是怒目持棍又是磕头,他们两个先冲到一口锅子前挖了高粱饭往嘴里塞。

    大高还存着一些勇气,他壮胆喊道:“你们什么人?”

    两兄弟噎的翻白眼,其中一个说道:“我叫孙金海、我弟弟叫孙银海,我们兄弟两个是逃荒来贵宝地的,咳咳、咳,饿啊老弟,我兄弟两个太饿了。”

    大高和刘大柱看两人不像是坏人,便上去询问两人来历。

    结果就在排客们的注意力都被兄弟两个给引了过去的时候,有人偶然一回头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从河里爬了上来。

    这人惊恐大叫,大家伙回过头来仔细看去,有人眼尖,抢先喊道:“是老烟叔,老烟叔没死,他还活着,他从水猴子手里逃出来了!”

    有人更激动:“老烟叔把水猴子给杀了?是不是、是不是?老烟叔那么厉害,水猴子打不过他!”

    欣喜之下好几个汉子冲老烟叔围上去,同样很高兴的刘大柱却发现了不对劲:

    不管他们这边说什么喊什么,从河里走出来的老烟叔都没有声音,他就摇摇晃晃的往岸上走,姿势很不对劲……

    警惕之下他急忙叫道:“大家离着老烟哥远点,他不大对头,大家伙要小心!”

    大家伙太高兴了,前面几个人格外激动,压根没听他的话,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冲到了老烟杆子跟前。

    然后老烟杆子的身躯一下子碎了,一只鬼爪突兀伸出,一把捏住最近汉子的脖子,将他脖子直接捏爆,手一挥将脑袋给拍向了河里!

    月光照在这鬼爪上银光闪闪,贴满了惨白的鳞片……

    水屠子上岸了!

    它杀了老烟杆子并将他内脏和四肢骨头全给掏了出来,把他身躯给做成了一件皮囊,自己像人穿衣服一样将它穿在了身上。

    水屠子动手速度很快,杀性大的吓人,它扔掉一颗脑袋后扑向后面一人,从老烟杆子胸口上、脖子下的位置又冒出一颗脑袋,抓住那人便张开嘴咬在了他脸上,一口就是撕掉了半边脸!

    惊恐的尖叫声和绝望的哀嚎声迅速的将激动和欢乐声音取代,刘大柱看着手下兄弟被水屠子像杀鸡一样给宰掉,绝望之下从腰上抽出短刀扑了上去。

    两个身影比他更快的扑向水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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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金海是我太爷爷,孙银海是我太二爷,那一战有多惨烈不好说,反正我太二爷死在河边,我太爷爷也受了重伤。”

    “但是幸不辱命,我太爷爷救下了排队其他人,整个排队后来好歹还剩下二十人。”

    “这样刘大柱为了感谢我太爷爷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能有个合适的人带领排队活命,他将排头之位让给了我太爷爷。”

    “我太爷爷带着剩下的排客将货物送去了目的地,赚到了第一笔钱,以这笔钱启动,逐渐的成立了大威排帮,而刘大柱就是第一任南排头。”

    孙元气掷地有声的将故事讲完:“为了创建大威排帮,我太二爷丢掉了性命,我太爷爷、爷爷与父亲也为之奋斗一辈子,所以这排帮怎么能丢在我手里?怎么能交给外姓之人?”

    此时已经是饭点,徐毅知道孙元气不会管自己吃开冰梭,他已经带人去了另一艘船,所以孙元气可以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不必藏着掖着。

    不过王七麟觉得即使徐毅在这里,孙元气也不会藏着掖着,这家伙脾气很硬很爆。

    他不知道大威排帮的现任总排头徐裝是什么样的人,但应当比孙元气更适合统领这个帮派。

    孙元气这性子不适合当一派之主,他或许可以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如果让他挂帅,那对大威排帮而言不是好事。

    可是对王七麟是好事。

    他想办了这个大威排帮,所以大威排帮的总排头越草包越好。

    想到这点他心里一动,将昨天要坑他的少妇那一伙人给描述了一下,问他知不知道这伙人的身份。

    孙元气笑道:“怎么会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身体会变成冰块和水的娘们是西排头归墟的得力手下,名字叫做水泊娘,王大人怎么会知道她?”

    王七麟避重就轻的说道:“本官曾经见过她与一名金发姑娘交手,看她的修为有些古怪,所以对她颇为好奇。”

    孙元气道:“你说的金发姑娘是不是长得个头很高、两条腿很长?她一副蛮夷鬼样,不是我们中原人的样貌,而且身穿黑色水狼皮水靠,对么?”

    徐大听到他对自己媳妇的外貌做出恶意评论,顿时捏起了拳头。

    王七麟笑道:“正是,听当时的船老大说这姑娘叫洛水,乃是百川门门主的义女?”

    对于这话孙元气嗤之以鼻:“什么义女,是他的炮机还差不多,百川门门主枉有英雄之名,其实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他早年曾经随船去过南洋和西洋,结果船被困在了罗刹岛,他在那岛上生活过一些日子,还娶了个罗刹媳妇。”

    “这老头玩罗刹娘们玩上瘾了,最后离开罗刹岛的时候还带了这么个小罗刹女,准备养来……”

    “徐大人是过来喊我们吃饭的吗?”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挥手拦住徐大推走,“徐大人太客气了,你喊上一声就行了,干嘛亲自过来叫我们?”

    孙元气也说道:“不错,徐大人真是客气。”

    徐大目光凛冽的横了他一眼。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徐大家的窗户在往外喷火。

    胖厨子看到他们走来便打开锅盖,他抓了一把芫荽撒进锅里并颠勺,碧绿的芫荽混在炖好的鱼肉中,色泽更鲜艳。

    另一个锅里炖的是鱼头,胖厨子往里撒了一点韭菜叶,同样的碧绿,不同的滋味,但同样的美味。

    锅子里的鱼头已经炖的烂糊,鱼汤炖成乳白色,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随着咕噜咕噜的汤汁翻滚,油花在跳动中展现出漂亮的金色光泽。

    王七麟很吃惊:“没看到做这菜的时候用了多少油,怎么做出来油花这么丰富?”

    孙元气笑道:“开冰梭肉中就有油水,这是它跟其他鱼肉不一样的地方,不过我这厨子的手艺也非同一般,他能让汤中漂满油花,其他人哪怕是未央宫里的御厨,也未必有这般本事。”

    胖厨师和气一笑,没有接话。

    一锅鱼肉一锅鱼汤,王七麟先舀了一碗鱼肉掰碎一些面饼撒进去,连着面饼带鱼肉,面饼松软、肉质鲜嫩,一吃满嘴油。

    老香了。

    吃了鱼肉和饼子再来一口热乎乎的鱼汤,确实没有河鱼的腥味,只有鲜美滋味,从嘴巴里流淌到胃里,顿时整个胸口和肚子都暖暖和和的。

    这顿饭吃的比较美。

    王七麟很满意。

    吃过晚饭就是月上柳梢头,这时候得准备干正事了。

    孙元气傲然道:“王大人,在下刚才给你讲的那故事,可不只是单纯向你讲解本排帮与水猴子的纠葛,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很反常的细节,不知道大人有没有注意到——”

    “寻常吃水路饭的人一辈子碰到一次水屠子就了不得了,很少有人会碰到第二次!”

    徐大冷笑道:“这是肯定的,寻常人碰到一次水屠子就会丢了命,他哪有机会再第二次碰上水屠子?死后还有一劫?被水屠子盗墓啦?”

    一听这话孙元气有点发懵,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咳嗽一声道:“徐大人所言有理,但是刘大柱活着的时候连续两次碰到水屠子,这终归反常吧?”

    王七麟配合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元气道:“也是我们大威排帮后来多次尝试,才发现了一个经验,水猴子会寻味,如果一艘船被水猴子特别是水屠子给攻击过,这艘船以后就会变得很容易招惹水猴子!”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了:“你们今晚带了一艘被水猴子攻击过的船?”

    孙元气指了指他们脚下。

    徐大忍不住骂了一句:“淦!”

    谢蛤蟆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他低声道:“别怕,河流吞人的事,与水猴子无关。”

    徐大嘀咕道:“区区水猴子而已,大爷有什么好怕的?”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那他们为什么会丢失?”

    谢蛤蟆摇摇头道:“水猴子作祟并不是这个样子,如果七爷你真要破解这案子,那得去几条河流看看。”

    王七麟说道:“我在地图上看过这几条河,它们都是渭河支流,所以我才决定今夜直接巡视渭河,如果确实有妖魔鬼怪作祟,那它平时应当待在渭河里头。”

    寻常小河养不起厉害的妖魔鬼怪。

    而且并没有哪一条河重复出现人员失踪的怪事,所以显然是有东西从渭河游荡进入支流去作祟。

    徐大说道:“七爷说的有道理,但道爷的经验也没错,那是不是咱今晚对手不是水猴子,所以这条船并没有危险了?”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恰恰相反,今夜应当会有水猴子上咱这艘船。”

    他往上游和下游指了指又说道:“渭河这么长,里头岂能没个水猴子?寻常时候水猴子或许不会出现,但今夜可是有钓饵出现,这东西的狡猾属于天性,它们其实没什么脑子,所以很容易上钩。”

    徐大的脸色顿时变了,拉着长音说道:“不是吧——”

    王七麟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害怕水猴子?不对吧,这东西能有多可怕?它还能比白虎可怕?”

    徐大露出一副假笑:“七爷你逗乐呢,大爷怎么可能害怕水猴子?”

    王七麟道:“那待会水猴子露面,你给我打头阵,这次让你好好表现一下!”

    徐大的面容扭曲了。

    王七麟不耐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徐大叹了口气说道:“七爷我坦诚跟你说吧,大爷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是有点怕这个水猴子,因为大爷小时候见过它们害人,给大爷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此时船只在河面上顺流而下,一时没有妖魔鬼怪出现,王七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催促徐大说说小时候的事。

    徐大一脸不情愿:“大爷不想说。”

    “徐爷你快说吧,”王七麟催促道,“说说你小时候的拉稀表现,让我和道爷开心开心。”

    徐大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大爷当时拉稀了?”

    王七麟糊弄他道:“有一次你说梦话说到来着,快快快,别废话。”

    徐大落落寡欢的说道:“没什么好说的,大爷的家乡也有一条河,那年我八岁,有一天我们族里年纪最大的叔公早上醒来说,他昨夜差点死了,他本来寿限到了,应当被阴差带走。”

    “可是阴差到了村后河里的时候遇到一点事,原来这河里有个水猴子,这水猴子缠住了阴差,跟他说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困了多年不得自由。”

    “阴差被它缠住了,便没有带走他,而是先离开一趟又回来,告诉水猴子说他去打听了,哪里出了意外耽误了它,但今天可以拖一个姓徐女人的阴魂得解脱。这是那姓徐女人的命中一劫,所以它拖走这女人阴魂不算违背天意,也不算作孽,不会遭受天道惩罚。”

    “我们这叔公很有地位,他的话没人不信,于是村里就把姓徐的姑娘全给叫到一起——村里还姓徐的女人全是未出阁的姑娘,当天将她们关在了一座大院子里严令不准她们外出。”

    谢蛤蟆怜悯的看着他道:“天意不可违,人要胜天太难了,你们徐家或许有些门道,但想从天道循环中夺出一条人命……”

    剩下的话他没说,只是摇头。

    徐大吞了口口水道:“唉,人算不如天算,村里姓徐的女人全看起来了,可是族老他们忘记一件事,村里嫁出去的姑娘指不定啥时候会回来探亲,而这些女人也姓徐呀!”

    “出事的就是我一个堂姑,她恰好那天回娘家,到了村前的小河就想去对着河面拾掇一下妆容,看看有没有被风吹乱了头发、吹歪了首饰,她想要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回娘家。”

    王七麟推测说道:“结果你当时在河边玩,正好看到她被拖走了,然后吓到拉稀?”

    徐大摇头:“你们听大爷说,别打岔。”

    “我们村里很谨慎,除了把姑娘们全给关起来,还找了人在河边巡逻,然后我这堂姑到了河边立马被叫住了。据说当时起了一阵怪风,河里翻起了水浪差点拍在我堂姑的腿上。”

    “还好巡逻队过来的快把她给拖走了,他们都看见了,水浪里头有许多水草缠在一起就跟一条条蛇似的想要缠住我堂姑。”

    徐大说到这里,脸色有些泛白:“大家伙都以为我堂姑躲过一劫,于是晚上特意吃酒席庆祝,可是他娘的不知道哪道菜有问题,全村吃过酒席的都拉稀了!”

    “大爷家里人多,茅坑不够用,大爷机灵呀,压根没去抢家里茅坑,直接冲村里肥地用的粪池子而去……”

    “大爷去了正蹲了个痛快,我堂姑急急忙忙也来上茅房,然后她都没有开始蹲下,刚走到这粪池子旁边,一个也看不出什么样子的黑影扭曲着缠住了她,把她给拖进了粪池子里!”

    王七麟能想象出那天晚上一个孩童的惊恐:本来他正舒舒服服的拉着屎,结果他拉屎的地方钻出来一个鬼拖走了他的亲人!

    他将八喵递给徐大,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你撸猫吧,撸猫就那么害怕了。”

    徐大有些惶恐的抱住八喵继续说道:“我当时大声叫,我想去拉住我姑,我都没有顾得上提裤子,等我磕磕绊绊跑过去,看见我姑掉进了粪坑的粪水里头。”

    “她一点点往下沉,但一直仰头看着我笑,七爷,她一直在笑——我真的害怕了,她不说话也吭声,没有什么动作,就是冲着我笑!”

    “一直笑到她的脸被粪水给没过去!”

    王七麟上去给了徐大一个拥抱,他能想象到童年的徐大被这事给吓成什么样,这绝对得留下心理阴影。

    也就是徐大胆子大,换成吞口这样的怂货,估计孩童时代碰到这种事能吓到这辈子不敢拉屎!

    王七麟安慰了徐大一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然这样,徐爷,你今晚别跟我们一起行动了,你去支援组,我把白猿公调过来。”

    徐大摇头道:“今夜大爷不能走,大爷要看看水猴子到底啥样,今夜好歹是个了断。”

    孙元气说道:“水猴子长得一点不像猴子,更像是长了个鳖头的人,它们的胳膊腿很短,全身贴满了鳞片,力气大防护能力强,很不好对付。”

    “那为什么要叫它们做水猴子?”王七麟问。

    孙元气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它们很狡猾很精明,猴精猴精的。”

    王七麟问道:“你们捕捉到过水猴子吗?”

    孙元气说道:“捉到过死尸,活的水猴子心眼小且蛮横,它们宁死不降,即使你能有办法将它们打晕,它们也总有办法会死掉。”

    王七麟又问:“你们四个排队,谁抓到的水猴子最多?是不是西排队?看样子你们西排头好像最厉害。”

    孙元气冷笑道:“他吹牛的水平很厉害,拍马屁的能力也很厉害,但是本事嘛,哼哼,睡娘们的本事还算厉害。”

    王七麟诧异的说道:“水泊娘看起来实力很强悍,却也只是西排头的手下,那西排头不得更厉害?”

    孙元气还是一脸不屑:“水泊娘那本事也算厉害?西排头靠拍马屁成了我们总排头的心腹,这水泊娘则是靠肚脐下那三寸臭肉成了西排头的心腹,她要不是会张腿,以她的本领也就是我们大威排帮一个小排头罢了。”

    说到这里他猛的看向王七麟:“王大人好像对水泊娘很感兴趣呀?”

    王七麟笑着上去搂住他肩膀,低声道:“哈哈,让你看出来了,实不相瞒,孙排头,本官这次赴京没有带女眷,而你们那水泊娘就像是水做的,本官很喜欢这样的风情娘们。”

    孙元气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为难的说道:“可是水泊娘是归墟的女人,要将她交到王大人手中,这怕是不容易。”

    王七麟拍拍他后背低声道:“你给兄弟把这婆娘弄到手,兄弟记你一个大人情。”

    孙元气一听这话来劲了,道:“那这事就交给我,最迟明天晚上,我让她老老实实去你床上!”

    王七麟又补充了一句:“与水泊娘的还有个很会使暗器的小子?”

    “你说的是水行孙?他是个侏儒,王大人你打听他做什么?”孙元气毕竟不是傻子,开始怀疑他的动机了。

    王七麟偷偷指了指徐大,在他耳畔说道:“我那兄弟喜欢跟小男人击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孙元气瞪大眼睛要说话。

    王七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事你得帮兄弟保密,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一旦让人知道他好这一口,那他恐怕要被逐出听天监!”

    孙元气赶忙也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大人,水行孙其实都五十岁了!他只是个子小,他是个侏儒!”

    “姜是老的辣,没听过这话吗?”王七麟冲他挤挤眼。

    孙元气犹豫着说道:“水泊娘本身是个骚货,把她弄到大人的床上不是难事,可是这水行孙……”

    他说着为难的摇摇头。

    王七麟说道:“这事你不必费心,我那兄弟对男人很有一套,你把水行孙约出来,让他们两个私底下见个面就行。放心,我这兄弟不会用强,水行孙若是不愿意,那让我兄弟去过个眼瘾就得了。”

    孙元气又犹豫一番,最终跺跺脚说道:“行,交给我吧!”

    王七麟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孙排头,兄弟不会让你白白帮忙,你到时候只要把他们两个给我带出来,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你们大威排帮的大秘密!”

    孙元气下意识问道:“什么秘密?”

    王七麟神秘一笑,道:“是我们听天监掌握的独家机密,事关你们大威排帮的生存!”

    孙元气倒吸一口凉气:“当真?”

    “当真!”

    船只在渭河里飘荡到午夜,迟迟没有诡事发生。

    今天夜里还是降雾了,但不是昨夜那样冰冷而黏稠的浓雾,只是江上飘荡着淡淡的水雾。

    两艘船一前一后行驶到了一处河段时候,又有一艘渡船出现。

    这船是最简单的客船,有个壮汉站在船尾摇橹,船停靠在一侧岸边后这汉子喊道:“尊客请上船。”

    声音落下,他摇着船往河对岸驶去。

    随着船离开河边,上面逐渐出现了一股股黑色的阴影,王七麟诧异的看向小船,这船上运送的都是鬼。

    他站在船上看鬼。

    鬼也在船上看他。

    相看两相厌。

    不过鬼的胆量更大更蛮横,竟然有鬼发现他的目光后径直下船冲他走来。

    徒步越水,河水没过它的腰,它在水中摇摇晃晃的行走,好像脚底踩着浪花。

    孙元气冷笑道:“这鬼好大的胆子,是想要来咱们船上夺人性命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用余光扫描王七麟。

    王七麟知道他的意思,他这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

    他可以满足对方的心愿。

    “剑出!”

    声音落下,一把长剑流星赶月般劈开夜空在一瞬间劈在了这鬼身上。

    长剑飞出速度太快,以至于孙元气甚至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招、这剑是怎么行招的。

    他只听到了两个字,然后一柄飞剑劈碎了一个鬼!

    下意识的,孙元气惊叹道:“好快的飞剑!”

    几个本来面色傲然的小排头纷纷收敛起脸上的傲意,点头哈腰规规矩矩。

    前方行船上,徐毅一行人也是面色惊骇!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迅疾的飞剑!

    PS:最近真正的大神们又在纷纷推书,作为伪大神的弹壳偷偷的蹭一波热度,也推一本书,这是一位真大神的半幼苗好文——熊狼狗大佬的《旧日之箓》

    简介我不放了,因为再加点字就是6000,这一章收钱就多了,但弹壳可以说,这本书弹壳在看,题材与咱挺相似的,而且里面也有猫……

451.徐爷开淦了(大家伙有推荐票,记得投一下)

    王七麟也没想到自己会装了这么个漂亮赑!

    他确实想以最快速度斩杀这鬼,让大威排帮的人好好看看自己的厉害。

    但他做好的准备是五把飞剑去纠缠这鬼,再以听雷神剑斩杀它。

    没想到这个能涉水而过、看起来很牛逼的鬼,只是个寻常的小鬼。

    即使攻击力最差的金翅鸟御剑,都能一剑劈死它!

    明面上来说天时地利人和,他拥有速度无双的金翅鸟飞剑,对手又是个实力弱小的小鬼,所以才能以闪电之势,一击必杀。

    在这件事的背后,是王七麟的成长。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伏龙乡祠堂里,被一个食气鬼追的要四处逃命的小帅哥了,他如今是身怀多项神功,能号令五个佛家护教神灵(伪)给自己御剑的大帅哥。

    以前一个食气鬼就能打的他往内间逃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徐大的捧哏永不迟到,他击掌喝彩道:“七爷好剑法!就这鬼也敢来找七爷的麻烦?嘿,黄鼠狼拉磨,充啥大尾巴驴呀?”

    王七麟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眉开眼笑,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继续吹。

    徐大使出浑身解数:“就这小小鬼怪,七爷对付它还不是屎壳郎翻羊屎蛋,手到擒来!”

    王七麟陷入沉思,这他娘还是吹自己吗?

    不过他这一招确实吓到了大威排帮上下,也吓到了那一船小鬼,小鬼们规规矩矩待在船上,再没有敢动弹的。

    他们的船顺流而下,小船飘荡着到了河对岸,遥遥声中,他们听到船家一声喊:“尊客请下船,娘子请留步。”

    王七麟诧异的回头看,怎么还有娘子请留步这么一句话?

    孙元气急忙给他解释道:“渭河有龙王,寻常小鬼不敢过河,于是这人就过河来送它们。而他之所以选择干这活,是因为他媳妇葬在河边来着,前些年渭河发大水把他媳妇的坟冲毁了,棺材冲入水里。”

    “后来有人说,他们夜间过河的时候见到过他媳妇,他媳妇没能投胎,被困在这渭河里头了,于是他就夜间给鬼渡河,想再见见媳妇的面。”

    徐大轻叹道:“好一条痴情汉子。”

    裘飞鱼听到这话失笑一声。

    谢蛤蟆却皱起了眉头:“无量天尊,既然这汉子如此珍爱媳妇,为什么会把她给葬在河边?”

    “水属阴,又能生财,将她葬在河边不好吗?”王七麟问道。

    他对风水特别是明宅风水没有研究。

    谢蛤蟆道:“要是好的话,你见过谁人将祖坟安置在河边?”

    王七麟想想也是,坟墓特别是祖坟一般都在山上,没有山的也会在个小土堆上。

    谢蛤蟆又说道:“水属阴、能生财,这个不假,可是它是相对活人而言,对逝者可就不是这样了。最简单的道理,坟墓葬在河边容易进水,坟墓进水泡了棺材是风水大忌!”

    孙元气讪笑道:“谢大人所言极是,其实这汉子的媳妇儿是被他自己给打死的,因为他媳妇红杏出墙,将他家财都捣鼓给了外人,还想药死他与奸夫亡命天涯。”

    “结果东窗事发,汉子一怒之下把他媳妇给打死了,他现在天天送鬼找他媳妇,就是想问问奸夫是谁,想知道自家的财产都被捣鼓给了谁!”

    徐大被噎住了,他回头仔细看小船,良久才开口:“这么狠?”

    孙元气说道:“确实狠,据说他这个人脑袋瓜子有点问题了,不过老爹攒了一辈子的家产、自己攒了二三十年的钱,一下子让人给卷走了,脑子能不出问题吗?有些人太欺负人了,必须得受到惩戒!”

    他说到后面咬牙切齿,感同身受。

    后面一个排头叹气说道:“脑袋瓜子正常的人,能干得出半夜在河上运鬼的事?”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这事倒是一件积功德的事。”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说道:“掉头,回去找这个人问点事。”

    “问啥?”孙元气满头雾水。

    王七麟说道:“此人夜夜在渭河上运鬼,他一定知道一些夜间河上的诡事,或许能查到关于支流吞人的线索。”

    孙元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河流吞人肯定是水猴子作祟,至少是个血水猴,也有可能是个水屠子。”

    王七麟道:“那就找他问问水猴子的事。”

    两艘船冲破淡薄的雾气,劈风斩浪跟上了小船,船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只负责将鬼送上岸,其他的不管,自己坐在船头发呆。

    群鬼悠悠的行走,有鬼在他身边摇晃,似乎想对他下手。

    王七麟的身影出现后,它们赶紧跑路,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还提着个水桶,它看到王七麟后提着水桶赶紧溜了。

    提桶跑路。

    谢蛤蟆说道:“这是个饲便鬼,手里拎着的是个便桶。”

    徐大说道:“哟呵,这货还挺讲究,自己准备餐具?”

    王七麟御剑落在小船上,他问发呆的青年道:“朋友你好,本官听天监铜尉,想要找你请教点事。”

    青年确实脑子有毛病了,他一手托腮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孙元气说道:“王大人,你这样跟他说话是没用的,你看我的。”

    他用竹篙去戳青年,喝道:“秦呆子,我们有事问你,你若回答的让我们满意,我告诉你一个能尽快找到媳妇的法子。”

    一听这话,青年缓缓地抬起了头,用缓慢干涩的声音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王七麟说道:“最近渭河有什么古怪吗?来了什么古怪东西吗?”

    青年呵呵笑道:“渭河,这么大的一条河,它怎么会没有古怪?它古怪太多了,我给你说一晚上?”

    王七麟道:“我想知道最近的古怪,从过年之后的古怪。”

    青年说道:“过年之后啊?我没有媳妇了,我爹娘也死了,我哥哥姐姐都去外地了,现在我就剩下一个人了,一个人怎么过年?一个人过不了年。”

    一个排头不耐道:“我们不是来关心你的,你平日里怎么过日子与我们无关,就说从过年时候开始算,渭河上有没有什么古怪?”

    青年痴痴的一笑:“一个人不过年,这古怪不古怪?呵呵,我过不了年,一个人过年没意思,我媳妇要是在的话就好了,我俩一起过年,那就有个家了,一个人没有家……”

    “你他娘的消遣大爷……”排头勃然大怒。

    徐大拦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撕成凉拌,他递给青年一半又给他一壶酒,说道:“要什么媳妇?有烧鸡有酒,这才是过年!你有了媳妇没有烧鸡没有酒,那算过年吗?”

    “说说吧兄弟,家家户户吃烧鸡、喝大酒的时候,这河里有什么变化?”

    男人三大苦,撑船打铁做鸭子,青年干了半夜已经累了,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歇息。

    饥肠辘辘下,烧鸡格外香。

    他撕扯着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吃香馋的八喵和九六吞口水,它们俩抢走了徐大的那半片烧***喵把鸡腿给了九六,自己吃了个鸡屁股。

    酒是男人的好朋友。

    吃着烧鸡喝着酒,青年终于痛快的开口:“过年前两天夜里河上出现了一艘船,小船,叫啥乌篷船,我见到过,那是江南的大官坐着这样的船来见皇帝。”

    孙元气皱眉道:“渭河上每天会多出几百艘船,你就给我们这样一个消息?”

    青年咀嚼着鸡肉说道:“渭河上每天多出来的船,是水鬼最迫切接近的船,它们想从船上拉人。可是这个船上没有人,水鬼看见了跟看到了鬼一样,吓得四处乱窜。”

    “有一次我划船去对岸,这乌篷船出现了,然后船上的鬼下水就跑,就跟刚才见到他一样。”

    他用下巴点了点王七麟。

    这样王七麟便明白了,这伙计不傻。

    “除此之外呢?”

    青年咂着鸡骨头摇头:“其他的没啥了,就这乌篷船是过年时候刚出现的。”

    王七麟说道:“好吧,我们走。”

    青年问孙元气说道:“喂,你刚才说能给我一个尽快找到我媳妇的法子,这个法子是什么样?”

    孙元气玩味的笑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给你一个尽快找到媳妇的法子,这个法子很简单,你找个媒婆,看中哪个姑娘让她去给你提亲。”

    青年愣愣的问道:“呃,你这是在玩我吧?”

    孙元气摊开手道:“你怎么说话的?我哪里玩你了?明明是你没听清我的话,这能怪我吗?哈哈。”

    青年也笑了起来,他古怪的咧开嘴看向孙元气,低声喃喃说道:“你欺负我?那我也欺负你。”

    王七麟不喜欢欺负人,他看了眼谢蛤蟆,谢蛤蟆给青年出了个主意:“你别这样空跑船,你媳妇喜欢什么?家里还有她什么东西?你把这些东西搬到船上来,用这些东西来吸引她。”

    “没用。”青年立马摇头。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单纯拿到这些东西当然没用,老道士这里还有别的招教给你。”

    他甩出一张符纸,符纸摇摇晃晃的飘到了船头挂在了上面,“这是我道家的月下老人解相思符,你将你娘子平日喜爱之物放到船上十有八九能将她引来,如果她不来,说明她不在此地了。”

    青年点点头对谢蛤蟆招招手,他神秘兮兮的说道:“这艘船有问题,你们别坐他的船。”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孙元气欺负人家,人家是准备报复了。

    他对青年说道:“今夜你先别对这艘船出手,我有用处。”

    青年咂咂嘴说道:“跟我无关,不过我愿意帮你们,你们给我烧鸡和酒也给我符咒,那么等你们变成鬼,我会把你们送到对岸去的。”

    徐大钦佩的说道:“兄弟你可真讲义气。”

    孙元气吆喝道:“王大人,赶紧走吧,你跟这傻子浪费什么时间?起锚!”

    船只一动不动。

    孙元气有些生气,他阴沉着脸走到船后头说道:“老毛,让你起锚你听不见么?”

    老毛低着头倚在船栏杆上抽老烟杆子,一口口烟雾还在往外喷,但人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因为有烟雾冒出来,孙元气没有多想,他过去伸手抓向老毛。

    谢蛤蟆和王七麟不约而同的厉声叫道:“小心!”

    老烟杆子还在冒出雾气,可是却并非是从老毛口中吐出来的,而是从他怀里往外冒!

    抽烟的不是老毛,而是藏在他怀里的什么东西!

    他们的声音刚响起,老毛的粗布大袄顿时四分五裂,一杆烟枪迎面飞来,后头接着是一只长满鳞片的鬼爪。

    水猴子上船了!

    这一幕让王七麟大为吃惊,他没想到水猴子竟然这么厉害,在他们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摸上了船来并害死了一个人!

    在他的家乡牌坊乡和吉祥县也有水猴子的传说,传说中水猴子只是能拖人下水,而且多是拖小孩下水,所以听起来好像本领不太强大。

    前头孙元气虽然反复向他强调说这水猴子很厉害,可是王七麟没有亲身经历,他还是感觉水猴子可能就是跟寻常水鬼一样,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如今水猴子竟然悄无声息摸上了他们的船还杀了一个人,这点把他给震慑到了。

    这东西很强!

    老毛魁梧的身躯中猛的窜出一个踪影,月光照下在它身上,银光闪闪。

    鬼爪伸出,幻影连连,像是人的胸膛里生出来一朵银花,竟然还很是漂亮!

    孙元气以力破力、以强对强,浑身猛的肌肉贲起,人如猛牛踏步向前,劈拳砸下。

    拳爪相接,轰然闷响。

    一股劲风横向席卷四方,船上绳子被吹的像标枪一样笔直!

    青年叼着鸡骨头放开小船,船橹被摇的飞快:“你们打吧,死了变成鬼不用怕,我送你们过河。溜了溜了。”

    裘飞鱼见此纵身跳上小船,道:“别忙着溜,我找你打听一件事。”

    小船载着两人,飞速而去。

    徐大瞪眼了:“娘的,这银将大人跑的真快!”

    王七麟没管这些事,他惊骇的看向正与众人激斗的水猴子下意识说道:“它很强,它是怎么上来的?九六竟然没有发现它?”

    谢蛤蟆没回答,而是对徐大说道:“徐爷,今晚你表现机会来了,去船舱里头含上你的小金豆子。”

    徐大紧张的瞪大眼睛狂吞口水,谢蛤蟆推了他一把道:“含上你的金豆子,准备请神上体,今日老道必去你心魔!”

    鬼爪幻影从正面化开,孙元气挡了一爪却还有第二爪、第三爪,诸多鬼爪潮水般侵袭,刷刷刷几下子将孙元气浑身以上撕成了碎片。

    孙元气内里也穿着水靠,一件黑色带琅纹的水靠,鬼爪撕扯在上面滑开,他抓住机会急忙往后退。

    他不是这水猴子的对手!

    水猴子身手,恐怖如斯!

    其他排头从四面冲上,旁边的船上徐毅跺船板飞起,双手挥出有一片水洒了上去。

    见此孙元气大叫:“弟兄们还在!”

    徐毅喝道:“都有解药!”

    船上一时热闹起来,有人手中甩出一条九节鞭,每一节鞭子上都有孔,好像一支支短笛。

    九节鞭扫破空气,空气从孔中流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鬼啸。

    还有人撕开衣服挺起胸膛,一个红毛黑鬼从他胸膛里爬出来,怪叫着往水猴子扑去。

    人多势众,水猴子本事高强可是终究只有自己,它双拳难敌四手,身躯几次遭到攻击后它生出怯意,挥爪逼开正面的孙元气后转身往水中跑去。

    王七麟一声剑出,五把飞剑孔雀开屏!

    水猴子挥爪拍剑,继续往后退。

    八喵出现在船尾阴影中,它一甩头扔出去叼在口中的听雷神剑,王七麟御剑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轰击!

    “咣!”

    船尾滚过一道闷雷,水猴子如遭电击,银白的身躯剧烈的摇晃,两只猩红的眼睛都翻白了。

    见此王七麟就明白了,这东西是公的。

    它只有一瞬间的抽搐,可是五把飞剑抓住机会连劈带刺。

    但水猴子防御力强悍,即使小阿修罗的剑芒也只是扫碎了它一排鳞片,像金翅鸟之剑甚至不能刺破它的防御。

    徐毅又是一捧水撒到,这些水先前落在水猴子身上便滑掉了,这次落在它胸口被扫碎的鳞片上,鳞片伤口顿时刺啦刺啦的作响,并冒出道道白烟。

    水猴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它双爪往船板一踩,整个身躯凭空消失。

    船板碎裂,它要击穿这艘船逃入水中!

    徐毅叫道:“不能放它走,它会变成水屠子!”

    谢蛤蟆轻笑道:“无量天尊,哪里能走?有人已经在下面等着它了。”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捏了个手印,口中一声厉喝:“金光现!”

    船舱之中发出闷响,货船摇晃起来,刚刚钻入船舱中准备逃跑的水猴子又从船尾破洞中窜了出来。

    一道金光跟随在后。

    徐大变得很金。

    他横眉怒目追在后头,浑身金光中包裹一层绿光,手中燃木神刀四处劈砍,刀刃扫过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声,整个刀身上燃烧着烈焰。

    风涨火势,火助风威!

    徐大腾身跳上甲板,手臂甩动偃月刀如游龙翻滚,刀身就是龙头,燃烧的火焰就是龙吐息!

    徐毅面色微变,低声道:“外界盛传王七麟的跟班徐大是个老嫖油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不精通作战,看来三人成虎,以后不能相信这些小道传闻!”

    孙元气则震惊的看向王七麟:此子手下人才如云,必须交好。

    徐大挥刀追杀水猴子,水猴子一时之间招架不住,它有一条手臂如同焦炭,应当是在船舱里被燃木神刀给劈了。

    吃过亏后它对燃木神刀极为惧怕,四肢着地在船上疯狂逃窜,徐大亦步亦趋追在后面。

    满身金光,煌煌如天神!

    水猴子被逼的无路可走顺着桅杆嗖嗖嗖爬了上去,这倒真像一只猴子。

    徐大一脚踢在桅杆上,桅杆咔嚓一声断裂。

    水猴子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婴孩啼哭,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它带着尖叫声往水中跳去,只要让它入水,那就是放虎归山!

    一道金光流星赶月追随在后,偃月刀扫过半圈,便是一团火焰圈在水面乍现。

    水猴子四肢碰水的瞬间火焰圈也到了它身后,它无暇继续下窜,改成四肢拍在河面上,带着一道巨浪翻身而起。

    巨浪拍灭火焰圈,它则利索的一个后空翻飞在了空中,头下脚上要扎入水中。

    一块金色陨石凌空落下,偃月刀瞬间劈落,森冷的水汽被火焰灼烧成白雾,烈焰贴着这血水猴闪过。

    血水猴的脑袋已经窜入水中,它前肢疯狂挖水,一入水就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入水下好几丈。

    速度快的惊人!

    但逃窜的只有它上半身,它的下半身留在了水面上,断口处还有火焰燃烧,一股烤臭肉的味道随着河风吹进众人鼻子里。

    徐大身躯落在河里,这一刻浪花翻涌、水波摇曳,他由金人变成了淦人!

    徐毅和孙元气纷纷色变:“好厉害的身手,好锋利的刀!”

    “竟然能碾压水猴子,徐大人至少是七品境的身手!”

    “听天监果然藏龙卧虎!”

    就在他们惊叹声中,风浪再起,一道巨浪陡然掀起,那被砍成两断的水猴子再现身!

    半截血水猴的身躯穿破水浪向徐大扑去……

452.血战大河(爱大家)

    血水猴被斩成两截竟然还能存活,还能号令水浪发起猛攻,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七麟忍不住叫道:“竟然这么强?”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正确认识血水猴的实力了,哪知道依然是小看了它!

    见多识广的谢蛤蟆也很震惊:“不可能!”

    淦徐大却毫不吃惊,这半截血水猴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唯独水中的他依然在戒备。

    血水猴穿过水浪冲他扑来,他在水中翻身而起,浑身金光大盛,手中偃月刀如风火轮猛转一圈,锋利的刀刃带着一袭火焰斩向血水猴。

    血水猴正面迎击!

    燃木神刀斩落,这半截血水猴的身躯顿时居中化作两半。

    淦徐大的反应真是迅疾又冷酷,王七麟看呆了,他再吃一惊: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耂渋赑吗?

    吃惊如同水浪一般后浪拍前浪。

    淦徐大一刀劈开了袭来的血水猴,在他身后溅起的浪花中,一只鳞片繁杂且细致的鬼爪突兀冒出,悄无声息而阴狠毒辣的刺向他的后心!

    鬼爪离水伸出,四周鳞片逆转,如同爪上镶嵌了一片片惨白锋利的倒刺!

    一击必中,鬼爪奋力撕扯,有鳞片崩裂迸射,灿烂的金光瞬间黯然。

    玄衣劲装在鬼爪面前如汤沃雪,瞬间碎裂。

    下面还有一身绿装……

    鬼爪撕扯在金缕玉衣上,崩掉鳞片的地方顿时冒起黑烟。

    金缕玉衣上碧光流淌。

    水中又窜出一只水猴子,这水猴子个头与先前那只血水猴个头相仿,可是身上的鳞片更加密集。

    它在徐大身上吃了苦头,立马谨慎的钻入水中。

    王七麟看到徐大身上金光消散,第一时间御剑飞过去,抓起徐大将他扔了起来:“起来!”

    此时徐大危险,他用神打小金豆请来的神灵应当被那水猴子一击给打没了!

    水猴子紧接着又飞出,挥爪依然攻击徐大,这次它想要掐徐大脖子。

    还好王七麟这一招空中飞人来的及时,水猴子一爪捏空,顺势向他撕扯。

    鬼爪劈落,呼啸的风声几乎断成两截,快刀般的手指瞬间切入王七麟胸膛。

    好快的速度!

    王七麟骇然!

    他的衣服也被撕碎了,但他已经发动太岳不摧神功,衣衫之下是青石般的肌肤。

    鬼爪抓在上面,发出铁椎凿击深山的声音。

    青石肌肤上顿时出现几个爪印,但并未被破防。

    这是王七麟修炼了太岳不摧神功之后第一次身上留下痕迹,他倒吸一口凉气御五把飞剑围攻水猴子,自身踏着听雷神剑往船上狂退。

    此猴彪悍!

    水战他怕是并非敌手!

    他能驾驭飞剑,水猴子能驾驭河水浪花!

    只见它踩着浪花左右横挡,金翅鸟飞剑刺向它眼睛,转瞬之间它成功闭眼,飞剑刺在了它的眼皮上竟然未能深入其中。

    反而水猴子一挥手捏住了这飞剑,挥爪拍在上面一巴断剑!

    王七麟一看不妙,捏剑诀御使飞剑归来。

    水猴子踏浪而行,抓住飞在最后的大蟒神之剑的剑柄,竟然反手将剑塞进嘴里,张开大嘴露出钢锯也似的利齿,咔嚓咔嚓将飞剑给嚼碎吞了下去!

    小阿修罗愤怒,御剑回归拉起大蟒神尾巴往肩膀上一扛,拖拽着它飞奔而去。

    水猴子还要追剑,香雾弥漫、音律靡靡,这水猴子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但它没有给众人留下反击的机会,双脚分开水浪钻了下去,身躯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威排帮众人面色凝重:“水屠子!”

    王七麟问道:“这就是水屠子?竟然如此厉害?”

    孙元气说道:“按照中原武林的评估方法,我二太爷当年修为有六品境,而我太爷爷还要比他高出一筹,可是最终却是以我二太爷爷战死、我爷爷受伤为代价才斩杀那水屠子,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那你们后来斩杀过水屠子吗?”王七麟又问。

    孙元气面色难看的摇摇头。

    当年他爷爷斩杀了一个水屠子,以此创建了大威排帮,各地排帮对此心服口服。

    那是大威排帮一直到今天所碰到的唯一一个水屠子。

    由此可见水屠子的罕见和难缠。

    当然他们有排队覆灭过,或许凶手就是水屠子,但这些排队没有幸存者,他们并没有查到凶手的身份,所以也只能是猜测。

    孙元气和徐毅都没有想到今晚会碰到水屠子,否则他们会来给王七麟做帮手。

    一个铜尉的面子,不值他们这么多条性命:

    水屠子凶残强悍,他们很清楚其危险性,今夜他们能活着上岸就不错了,并不奢求能斩杀水屠子。

    两艘船并在了一起,大威排帮的船都是统一设计的,船舷相接就能成为双体船。

    之所以有这个设计就是为了走水路时候碰到什么难办的妖魔鬼怪时候可以并出一片陆地,对于人来说,终究是在岸上比在水里更稳妥。

    徐毅惊骇的说道:“渭河之中怎么会有水屠子?从来没有过消息呀。”

    谢蛤蟆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上万里是晴空,水下三尺不见神,谁知道它里面都躲着什么?”

    一个排头惊恐的说道:“这下子糟糕了,东爷,咱们还是快点撑船靠岸吧,就凭咱这些人在水里对付个水屠子,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孙元气反手甩了他一个巴掌,厉喝道:“大敌当头,休要扰乱人心!咱不能靠岸,只是一个水屠子而已,我太爷爷当年能斩杀它,今天我也能!”

    一边说着,他一边躲了起来。

    徐毅麾下的排头有些躁动,心眼活泛的也跟着躲藏。

    这可是水屠子!

    王七麟沉声道:“孙头的话没错,咱们不能靠岸,这水屠子明显是有灵智的,现在它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得小心,它肯定没有放过我们,而是躲在暗处准备偷袭。”

    “那它会躲在哪里?以它的狡猾,一定能猜到咱们想要靠岸,所以本官敢说,它现在躲在咱们必经之路上,等着咱们开船经过,它好发难!”

    谢蛤蟆声援他,道:“无量天尊,我家七爷所言甚是,这水屠子极为狡猾聪明,你们发现没有?它刚才其实是设置了一个陷阱,那血水猴是诱饵,它本来想上船吸引咱们追杀它,而它设计的路线是打碎船底逃往水中。”

    “如果咱们中计,那此时至少要损失一半人手,水屠子便一直躲在水中,咱们一旦下水,肯定会有人瞬间被它狙杀!”

    “幸亏徐大人修为深厚、勇猛善战,竟然等候在船舱中堵住了它并以闪电之势将之击杀,否则咱们就要面对两只水猴子,而且还是组成了陷阱的两只水猴子,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众人以钦佩的目光看向徐大,谢蛤蟆没有夸张,这点他们清楚。

    血水猴和水屠子都很厉害,但是更厉害的是二者的联手,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个被打破计划而恼羞成怒的水屠子,远远比面对血水猴和水屠子联手组成的陷阱更好办。

    徐大享受着众人敬仰的目光,摆摆手说道:“本官也只是做了一点该做的事,这是小事,你们无须仰慕本官,事实上本官也只是个寻常人。”

    王七麟钦佩的对他说道:“徐爷你可以啊,今夜立了大功,结果还这么谦逊,哎呀,士别三刻当刮目相看,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转性了。”

    徐大哼了一声没说话。

    大家伙都在小心翼翼的防备水中,这时候徐大悄悄走到王七麟跟前与他咬耳朵问道:“刚才大爷真宰了一个水猴子?还是个血水猴?”

    王七麟惊愕的看向他。

    徐大目光游移的说道:“这个请神小金豆,有点神奇。大爷含住它后,突然之间失去了意识,然后再恢复意识,就是被你给扔到了天上去。”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这货刚才不装赑,原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装,他怕露馅!

    九六将耳朵贴在船上仔细听,狗脸上表情很狐疑。

    刚才它竟然没有发现血水猴杀上来,这真是很不应该。

    王七麟防备的问道:“孙头,咱们老是这么待在这船上也不是个办法,万一那水屠子凿船怎么办?”

    孙元气冒出个头来说道:“它不会这么做的,这东西奸诈残忍,最喜欢玩弄猎物,如果直接凿船,那它就不能看到我们被一步步逼进绝境的样子,它就无法满足。”

    徐毅低声道:“可是,水屠子也要保命,如果它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船上杀死咱们,那它还是会破坏船只,在水下猎杀我们。”

    “所以它下一次再露面,咱们必须缠住它,做了它!这是咱们今夜活命的唯一机会!”

    水流涓涓,大河向东流。

    今晚月色很好,可惜夜间大河上总是多多少少有些迷雾,导致皎洁的月光不能尽情放纵的照下来。

    此时夜深,大河上的货船客船早就停下了,还是依然只有画舫在远处水面上飘荡。

    这些画舫挂的都是红灯笼,古怪的江流并没有出现,朱颜在画舫也没有出现。

    九六忽然冲着两船相接处的缝隙发出吼叫声,王七麟迅疾的打眼看过去,却看到缝隙处只有一片水渍和一些水草,并没有其他东西。

    这样他扔掉听雷神剑使了个眼色,走过去抱住九六的脖子安抚它,说道:“六不要叫了,那里什么都——剑出!”

    八喵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船舷阴影中,听雷神剑就在那滩水的旁边。

    王七麟御使剑诀,神剑对着旁边的水渍和水草轰炸了上去:“咣隆!”

    雷声爆响,水渍腾空而起,水屠子凶悍的从中冒了出来,冲着听雷神剑便一爪劈出。

    王七麟瞬间明白,难怪以天狗之听力都没能发现血水猴害死老毛这件事,原来这东西可以藏身在水渍之中,而当时老毛就在船尾,有水渍从河中浸润到船尾,血水猴应当就是顺着这条路线杀上来的。

    如今水屠子现身,众人立马拿出看家本领围攻它。

    谢蛤蟆双手甩出一张符箓,这符箓一化三、三化九、九九无穷,迅速衔接起来将船给包裹住了,就像是形成了一道围墙。

    徐大放出两个阴兵,他一挥偃月刀咆哮一声:“英魂不朽!弟兄们给大爷杀!”

    王七麟喝道:“与这种外道妖魔谈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伙并肩子上,弄死它!”

    但只有他和徐大往前冲,大威排帮的人畏惧水屠子的威名,竟然纷纷往后退。

    这样水屠子立马知道该去攻击谁。

    柿子捏软的吃。

    它身影极快,船上出现一连串残影,它先扑向徐毅,徐毅稳住心神甩动双袖,又是毒水又是毒砂又是毒箭,各种暗器和毒物接连往水屠子身上招呼。

    水屠子却是虚晃一枪,它半途转身杀向旁边一个排头,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他身后。

    这排头的双臂有龙鳞纹一闪而过,他眼神凄迷的低下头,看到半边身子被撕开了。

    水屠子在他身后伸出毒蛇似的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鲜血,在船上开始四处飞窜,专门对着躲藏起来的排头们下手,出手狠辣无情!

    一连好几个排头被杀,王七麟等人竟然追不上它!

    水屠子似乎杀够了,它扭头讥讽凶残的看了众人一眼作势要扑击,但突然又转身往船下冲。

    符箓光影好像虚幻,符纸飘荡好像随时能被风吹散。

    可是水屠子撞上去却没能跳入水中,而是身影摇曳出现在了对面船舷上。

    水屠子懵了,它看到旁边就是河水,下意识窜了过去,接着又出现在它先前落脚的船舷边上。

    王七麟更早的反应过来,已经在等着它了。

    它再次现身,三柄利剑从左右正前方三面刺来。

    水屠子想要通过符箓光阵传送到对面,可是徐大挥舞燃木神刀在对面直接开劈:未雨绸缪!

    它要是传送过去,估计正好撞在刀锋上。

    所以它唯一选择是跳起来。

    老狐狸总是斗不过老猎手。

    听雷神剑竖直着混在符箓光阵之后,王七麟赌它不会注意光阵具体情形!

    当水屠子跳起来,听雷神剑打横着展开轰击——它没有撞上刀锋,但撞上了剑尖。

    又是一道天雷滚过。

    水屠子被正中轰在了一只眼睛上,这次它依然闭眼及时,可这次袭来的不是速度快却杀伤力不足的金翅鸟飞剑,而是杀伤力最强的听雷!

    雷鸣之后,水屠子嚎叫一声。

    它的一只眼睛被炸焦了。

    孙元气等人心里暗道不妙纷纷找地方后退躲避,水屠子狂性大发继续捏软柿子。

    它迅速出现在一人身后撕扯碎这人的后心,并且很精明的来了个投石问路:

    它将此人尸首扔下了船。

    尸首穿过金光阵,见此它再次往船下冲去,可是一个黑毛锤呼啸而来。

    这样它只能先挥爪劈开,结果黑毛锤后头还有个黑毛锤!

    水屠子带着婴孩啼哭般的叫声在人群中穿梭,王七麟御使飞剑紧追在后,两个英魂组成队列,当水屠子从身边经过时候一人阻击一人出击。

    配合默契。

    水屠子张开嘴喷出一口黄水,两个英魂被喷的后退几步,但随即又硬顶回来。

    旁边有躲闪的人被黄水溅在手臂上,突然生根发芽长出水草……

    谢蛤蟆闪身掠过去,拉起他的右臂一挥手,他的右臂从肩膀齐根而断!

    断掉的手臂被扔在了船上,血肉被腐蚀很快枯萎,而附着在上面的水草却很快长大。

    小阿修罗逮到机会御剑上前,剑芒重重扫过水屠子肩胛,扫的鳞片上一道黑色痕迹。

    防御力强悍至极!

    小香神放出魅惑香气、乐神御剑并奏出靡靡之音,转身要拍断阿修罗之剑的水屠子又有一瞬间的愣神。

    王七麟杀到,双手捏火焰印重重拍在了它额头上。

    火焰焚烧,水屠子哀嚎一声在船上翻滚,王七麟一脚踢出御气而行,一道至阳至刚的太阳真气喷出,踢在水屠子身上将它给踢飞到了符箓光阵中。

    他接着转身御使听雷等候在对面位置。

    水屠子瞬间出现,恰好与听雷面对面。

    听雷又是一声轰鸣,水屠子及时甩头躲避,这一剑没有轰到它剩下的眼睛而是轰在了它鼻梁位置,几乎将它的脸给炸塌!

    头部连续两次遭受雷击,强悍如水屠子也扛不住了,它顾不上再戏弄猎物将他们逼入绝境以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赶紧抬脚跺开船板准备逃跑。

    徐大见此立马往船舱里钻,凡有阻挡东西全被他偃月刀劈飞。

    水屠子跺开船板落入船舱,一个满身红衣、面色惨白的女鬼立马从后面搂住了它的脖子。

    徐大一早放出了鱼汕汕,但将它安置在了船舱中当做了后手。

    关键时候,后手立功。

    鱼汕汕并没有与水屠子大战,而是缠住它后将它往上扔了一下。

    这一下便足够了。

    王七麟正要御剑去底舱堵住水屠子,徐毅抢先一步拼命的往缺口中扔出暗器和各种毒物。

    水屠子身上伤口顿时出现水泡,鱼汕汕也发出凄厉刺耳的哀嚎,浑身像是着火一样冒着红光和白烟。

    徐大大怒,赶紧将鱼汕汕收回死玉扳指。

    王七麟狠厉的扫了徐毅一眼跳入船舱中,水屠子看到他御使听雷神剑跟来,赶紧冲破船舱飞了出去。

    九六飞奔而来张开嘴在它脚上啃了一口,甩头将它甩翻在地,脚腕上鳞片脱落,有紫红色液体从伤口往外流淌。

    八喵上去一套喵喵拳安排在它头顶。

    听雷神剑又从舱底轰然冒出,第三次打中了它,将它轰的在船上犯了个跟头。

    穷途末路。

    水屠子并不是一味的穷凶极恶,它也会害怕,此时就害怕了,张开嘴并嘴巴突兀变大,一具腐烂的尸体从它嘴里被吐了出来。

    王七麟怀疑吞口跟它有亲戚。

    一具尸体后是第二具尸体,接连有尸体吐出来,最终一共是五具尸体!

    见此孙元气长笑道:“这水屠子怕了,它服软了,它把吃掉的人给吐出来了!”

    王七麟扫了一眼摇头道:“这不是我们要找的百姓,这是它在水路吃掉的商旅。”

    几具尸体衣衫犹在,都是打着绑腿、带着褡裢,这绝不是周围城邑乡村丢失在河里的人。

    徐毅喝道:“这水屠子是个祸害,王大人且容在下为民除害……”

    他一步上前从袖子中甩出一把小铁伞,伞面打开,如孔雀开屏,一道道机关启动,一支支色彩斑斓的断箭上了机括要飞出——

    就在一瞬间,看起来失去抵抗信念已经投降的水屠子以比离弦之箭更快的速度飞扑向他。

    徐毅本想抢功,结果水屠子是假投降,它的服软也是陷阱!

    鬼爪拍开小铁伞刺到了徐毅胸口,一把飞剑瞬移到了水屠子头顶。

    金翅鸟再次御剑!

    水屠子被打怕了,它不知道这把剑攻击力差,下意识抬爪先去拍开到头的利剑。

    王七麟这时候抓住机会冲上前去,一把将听雷神剑灌入它口中:“剑出!”

    听雷神剑轰鸣,硬生生掀掉了它半张脸!

    小阿修罗和小香神御剑在后,刺入水屠子身上伤口将它刺穿,给钉在了船上。

    水屠子的尸首跟触电似的摇晃,它还没有死掉,但也没有反手之力了。

    王七麟赶忙扶住徐毅,叫道:“徐兄,你挺住、你不要睡,挺住啊!”

    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掌狠狠拍在徐毅后脑勺上。

    徐毅眼珠子一翻,当场脑袋落下了。

    王七麟发出悲愤的大叫:“徐排头死了!孙排头你还不杀了那水屠子给他报仇?”

    孙元气兴奋的身躯颤抖,双喜临门啊!

    他咬牙切齿的将水屠子给砸成了碎块,一边出手一边咆哮:“毅哥你且去,小弟给你报仇啦!”

    徐毅的手下悲愤欲绝:“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看向河面,他想找个东西吸引这些排头的注意力,好将徐毅藏起来。

    徐毅对他来说有大用!

    结果他的目光穿破淡薄的雾气,看到不远处有一艘乌篷船逆流而来……

    这艘船通体乌黑,不见有人在上面划船,也没有张开船帆,却能在渭河中逆流行驶。

    王七麟将徐毅扔给谢蛤蟆,指向乌篷船叫道:“这是什么鬼船?”

    乌篷船在河上自如的行驶着,乌黑的身形在雾气中时隐时现,颇为古怪。

    谁都知道这船有问题,于是孙元气对那手持九节鞭的排头说道:“老腰,你去船上看看怎么回事!”

    老腰迟疑,孙元气脸色一沉道:“忤逆排头指令,你应当知道家法!”

    旁边的汉子给老腰使了个眼色,道:“咱们两个一起去看看。”

    大威排帮的排头自然是浪里白条,两人游泳靠近乌篷船,互相鼓气之后翻身上船。

    一阵雾恰好被河风吹的摇晃,王七麟没有看清当时乌篷船的情况,等他视野再清晰的时候,乌篷船依旧平静的逆流行驶,船上依旧没有人影。

    见此孙元气面色凝重起来,道:“坏了,王大人,咱们这是碰到大暑船了!”

453.渡忘船(周末快乐)

    淡雾飘零,满天遮蔽,月亮躲躲闪闪。

    河水浩瀚流淌,水浪前后推涌,时有夜风吹过,吹起浪花拍案,溅起大片雪白的水花。

    水花在雾气中跳动,像是有人在坟前扔出纸钱。

    乌篷船自顾自的沿江流淌,王七麟注意了一下它的船体,说道:“道爷徐爷你们看,这船身是不是大约有一丈宽?”

    他们看过周边河流吞人案,每次河面冰层都会被破开形成水道,而这种水道便是大约一丈。

    徐大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七爷是说,这船破开支流水域的冰层,吞了河边的人?”

    王七麟点点头,对孙元气说道:“撑船去追它!”

    孙元气面对这船却有些犹豫起来,他迟疑的说道:“王大人,这船,好像是一艘鬼船。”

    王七麟皱眉看他道:“你们行走水上,还怕鬼船?”

    孙元气道:“王大人你有所不知,寻常鬼船水鬼自然不可怕,可这是一艘大暑船,里面祭祀着五瘟神,咱们要是贸然上去被五瘟神缠身,那可怎么办?”

    民间瘟神比较多,最厉害的当属瘟神之祖吕岳。

    这位大佬来头厉害,相传他面如蓝靛、有三头六臂之能,自称截教门下第一人,曾经在上古时代参与封神大战,摆下了瘟煌阵,一度将姜子牙困于阵中百日。

    吕岳下来就是五瘟神,分别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仁贵、总管中瘟史文业。

    其中吕岳大神虽然厉害,但终究在封神之战中得了个瘟癀昊天大帝之位,如今身份非凡,很少会为祸人间。

    五瘟神不一样,九州内外经常有发现他们身影的说法,特别是南荒一带,气候湿热、瘴气横生,五瘟神更是经常会过去祸乱百姓。

    当地人惹不起他们,便将他们请走,方法就是在大暑之日到来的那天,趁着天地之间阳气旺盛,人们会将五瘟神送上一艘船,将船送入河中,让它带着五瘟神离开。

    王七麟知道这个说法,但他没见过五瘟神和五瘟船,这乌篷船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古怪,他便问孙元气怎么看出这是一艘五瘟船。

    孙元气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乌篷船,道:“说来也是巧合,在下曾经碰到过这艘船,有一次我们大威排帮给湘郡送一批粮食,就在湘江上碰到了它。”

    “湘江开阔,水流湍急,货船不多,当时除了我们大威排帮还有大江排帮遇到了这船。王大人知道,大江排帮实力雄厚,兵多将广。”

    “这些人碰到五瘟船后并不忌讳,像我们退避三舍并焚香上供,恭送五瘟船离开,而大江排帮竟然上船去了一趟,后来那支排队全染上了瘟疫,没有城池敢让他们进程,两岸百姓甚至不许他们上岸。”

    “最终整个排队的人死在了江上,排队的筏子全给倒上火油烧掉了……”

    说到这里孙元气脸上依然有惶恐之色,显然当日经历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孙头说的没错,在下也亲身经历了此事,大江排帮那么多好汉子,可是最终却是尸骨无存!”胸口养了鬼的汉子唏嘘说道。

    谢蛤蟆凝神远眺乌篷船,听完众人的话后他摇了摇头:“你们或许碰到了五瘟船,但这艘船不是五瘟船,追上去看看,这艘船有点邪。”

    孙元气着急的说道:“谢大人,在下绝没有骗你们,在下在湘江碰上的五瘟船就是这个样子。”

    谢蛤蟆平静的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信你的话,可是老道这双招子还没有昏花,不会看错的,这不是五瘟船。”

    孙元气只好挥挥手,两艘船分开,一前一后追向乌篷船。

    乌篷船上黑咕隆咚,从头到尾不见有人驾驶,可是它却能顺畅的在渭河上逆流而上。

    大威排帮两艘船开的速度很快了,古怪的是一直没有追上它,双方总是保持在一个相同的距离上。

    王七麟喝道:“加速!”

    孙元气一脸的生无可恋:“王大人,弟兄们都在卖命的摇橹,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叫支援组,拦截这艘船!”

    徐大甩手扔出唤兵符,一声鸣镝之后,夜空中炸出一朵花。

    他又快速写了一张纸放出冥鸦迅雷,迅雷叼着这张纸飞速消失。

    不多会之后,上游江面上出现了两艘船,他们打开了一座浮桥,牵引以南海鳌血写下石龙镇水神咒的木箱打横放开,将水道给阻截了起来。

    乌篷船不是飞船,它被浮桥堵住后,顿时又随着水流逆转行驶……

    王七麟觉得这艘船的生命力很旺盛。

    因为生命在于运动。

    乌篷船从旁边经过,他祭出五把飞剑护身,然后扔出一块木板在水上,以此借力往乌篷船飞去。

    谢蛤蟆随在他身边,两人到了乌篷船旁边后纷纷扔出一条铁爪子,铁爪勾住船篷,他们踩着木板跟着船往下游流去。

    近距离观看,王七麟看到乌篷船其实不是纯粹的黑色,上面有精美的雕痕,从船身到篷子,外层全是复杂的线条所组成的一幅幅画,只是船身太黑,所以除非近距离看,否则没法看清上面的图形。

    这些画单看一幅很精致很逼真,他看到的是一幅人物像,小人皱眉歪嘴,活灵活现。

    于是王七麟就猜想,周边城邑丢失在河流附近的百姓,会不会是被这艘船给吞掉了?

    如果百姓们是消失于这艘船中,那么船上的画像是不是会与这些百姓有关?

    心中生出这想法,他便仔细的去辨认船上的画像。

    画像中确实有许多人,可是看起来与百姓们应该无关,他根本弄不明白这画像要表达的含义。画像太复杂了,只能看出上面有许多的小人,有的舞龙、有的骑马、有的坐堂、也有女人长发飘飘。

    谢蛤蟆说道:“这不是五瘟船,五瘟船的船篷上雕刻的不是图画,而是用雕刀刻了字,刻的是《路经》,上面记述的是一条繁杂路径,目的是让五瘟船沿着这条路走,最终去往大海。”

    “另外五瘟船上有画不假,但一共应当只有八幅画,分别是一捧雪来王龙头、二重思义打登州、三仙角上梅花伏、四国齐来双珠球、五龙会来万里侯、六郎取宝闹幽州、七封书信全家福、八美空挂仁中楼。”

    “这八幅画的的下面接的则是送瘟歌——福主请问来到门,伺来相劝五瘟神……”

    王七麟道:“这船上雕刻的全是画像,并没有字这又是什么船?它又有什么意思?”

    谢蛤蟆皱眉说道:“老道好像曾经听人说过这艘船,但一时想不起它的来历……”

    王七麟道:“那我小心点上去看看。”

    谢蛤蟆叮嘱他道:“一定要小心!”

    王七麟腾身跳起,放出听雷神剑踩了上去,稳稳的御剑飞到了船上。

    按照习惯,他应当是直接跳上乌篷船,然后再仔细查看它的问题,就像前两天他飞上朱颜在画舫一样。

    可是前面有两个排头上船莫名消失引发了他的警惕,所以他御剑飞上乌篷船后先低头看了下去。

    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船上没有甲板,可能也没有船舱,他直接看到了一汪水。

    他的第一想法是这船没有船底,所以直接看到了河水。

    可是他再看去,却发现船内的水是浑浊的淡黄色,这与清澈的渭河水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船内的水位要比河面高出一大截!

    甚至这些黄水与船舷持平。

    这样他没有贸然上船,因为一旦上船就会接触到满满当当的黄水,他先御剑飞了回去将情况给谢蛤蟆说了一下。

    谢蛤蟆沉吟道:“无量天尊,船里头满满的都是黄水……是黄水是吗?”

    “嗯。”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眼睛猛的睁大,张开嘴巴唱了起来:“天上洋洋地洋洋,说起汉朝关云长。过了五关斩六将,魂飞九天做伽蓝……”

    “石榴花开叶有青,叹起当初包文正。日在阳间治百姓,夜在阴间收凶星……”

    他突然开口唱起民谣,曲调悠长,唱的苍茫低沉。

    而随着民谣响起,乌篷船调转船头,忽然冲着他们就飘了过来。

    王七麟御剑后退,吃惊的问道:“道爷,怎么回事?”

    谢蛤蟆没有回答他,踏在木板上继续唱着曲调古老的歌谣,乌篷船像是活过来一样绕着他转悠。

    起初转悠的挺快,逐渐的慢了下来,最终又停在了水面上。

    “……道光镜照命元真,凶星惶惶吉星惊。九曜星君长主保,阴阳横行福寿增。”谢蛤蟆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向着乌篷船稽首行了个礼,“福生无量天尊!”

    之后他才回过身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也说不上咱运气好还是运气坏,老道现在知道这船的身份了,这是一艘渡忘船。”

    王七麟问道:“渡忘船?它是跟毒王有关还是跟赌王有关?”

    谢蛤蟆笑道:“跟忘川有关,据说能渡过忘川河,所以叫渡忘船,这自然是取得渡忘川之谐音。”

    忘川。

    根据上古传说,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抵达冥府,而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有一条河,那就是忘川河。

    传闻有言,忘川河水是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王七麟自然知道这些典故,他问谢蛤蟆道:“道爷,难道这船就是可以在忘川河上行驶的阴阳渡船?”

    谢蛤蟆道:“二者有些关系,但并非是一样东西,阴阳渡船可以渡人魂魄过忘川河,这船则是要将活人送去忘川河。”

    “老道士曾经听一位长辈提到过这样一艘船,并学得了那一首歌诀。根据长辈所言,这艘船在人世间飘荡许多年了,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只知道它是有主人的,只有船主能驾驭此船。”

    “这艘船有个很厉害的本领,一旦有人上船,那生平最大罪孽或者亏心事就会被船主得知,船主要替天行道,若此人罪孽过于深重,船主就要将这人给杀死送去阴间。”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那刚才两个排头难道是上船之后被杀死了?”

    谢蛤蟆摇头道:“不,老道刚才说的那些话是针对有船主的情况下。这艘船没了船主,长安府人多阳气旺,它可能是来这里寻找主人的。”

    “你看到船上的黄水应当是汇聚了九州千万条江河中河水所成,里面还有一滴黄泉浊水,所以才会又黄又浊。”

    “如今它没有船主,需要寻找新的船主,怎么寻找呢?就是上这艘船去征服它,只有征服这艘船,能够驾驭这艘船,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如果不能征服它、不能驾驭它,那人就会毙命!”

    王七麟道:“我明白了,简单来说这船就是一匹野马,驯服它就有了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驹,驯服不了就要死。”

    谢蛤蟆点点头道:“对。”

    “刚才那俩排头,已经死了?”

    “估计人已经到奈何桥头排队了。”

    “那些失踪的百姓?”

    谢蛤蟆摇摇头:“有可能是被这艘船给吞掉了,也有可能与它无关。不过与它有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你想想若这艘船上没有主人,对于孩童和乡间百姓而言,他们碰到一艘无主船会怎么做?”

    王七麟道:“老实的百姓顶多看两眼,顽童会爬上去嬉戏玩耍,乡间泼皮们则会上去看看能不能沾点便宜。”

    谢蛤蟆道:“所以咱们回头去查查这些失踪者的性情和评价即可。”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说咱们碰上这艘船也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谢蛤蟆无奈道:“这艘船乃是罕见的法宝船,有这船在手,可横行天下江河。咱们运气好,所以能碰到它。但要想拥有这艘船就得成为它的主人,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去尝试,你敢尝试吗?”

    王七麟想了想后问道:“怎么驯服它?难道上船跟它打一架?”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老道不知道。毕竟驯服它的人不会说出驯服它的办法,无法驯服它的人也没机会说出与它交锋的情况,所以关于这船还有许多谜题,也算是江湖一大未解之谜。”

    一听这话王七麟果断认怂:“那我不敢。”

    他现在法宝众多,不差这一艘小船,干嘛拿命去冒险?他可不要让绥绥未过门就守寡。

    谢蛤蟆说道:“老道也不敢,所以咱们碰上这件法宝又如何?只能眼馋罢了,这算不算运气糟糕?”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要不然这样,咱让八喵、九六、十咦它们上去试试?”

    蹲在他肩头的八喵转身跳入江里,四肢并用往大威排帮的船上游去。

    十咦跑不掉,急的跟个豆虫似的团团乱转,最后钻进他皮肤下躲了起来。

    王七麟哈哈大笑,对谢蛤蟆道:“算了,道爷,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船或许与咱们无缘,咱奈何不了它,那先将它放在这渭河里,回去我将情况汇报给青龙王,看看青龙王能不能对付它。”

    他们对渡忘船很有兴趣,这渡忘船对他们也很有兴趣,当两人返程,这船一直跟在身后,看样子想让他们上船。

    王七麟落荒而逃。

    他们上了大威排帮的船,用不着多说什么,误以为渡忘船是五瘟船的孙元气对它深怀恐惧,看到这鬼船冲自己飘来他赶紧亲自去摇橹,将船摇的飞起,直奔河岸,下船狂奔。

    生怕被染上瘟疫。

    他的手下不明所以,但既然他这个带头大哥怕成这样,其他人没有不害怕的道理,他们跟在后面跑。

    这样倒是省了王七麟一番力气:他要将徐毅转移到天听寺,正好大威排帮的人都跑了,于是他让徐大扛起人,带上八喵九六换成辰微月等人租借来的船扬长而去。

    渡忘船不死心,牢牢跟随在后。

    见此王七麟断然道:“你们先走,我去引开它,不能将它引到码头去,码头上闲散人太多,肯定会有人贸然去上船,到时候会失踪许多人,容易制造出恐慌。”

    谢蛤蟆道:“七爷你且随船而去,老道来想办法摆脱它的追踪。”

    王七麟喝道:“不必,道爷你在这船上护住大家伙,这样我才能放心,因为它不一定会去追我,有可能还会继续追你们。”

    说完他放出听雷神剑,一声剑出神剑飞起,他跳到短剑上,就跟踩着个迷你滑板似的飞了出去。

    八喵毫不犹豫,踩着船头跳上他后背,扒拉着他衣服钻到了他肩头上。

    义无反顾的选择与他共同面对未知的挑战。

    九六也使劲一跳。

    噗通一下子掉入水里……

    王七麟直奔渡忘船后拐弯,这艘船不知道是靠什么进行追踪,反正对他视而不见。

    这样他便心里一动,学着谢蛤蟆的腔调唱起歌谣:“天上洋洋地洋洋,说起汉朝关云长。过了五关斩六将,魂飞九天做伽蓝……”

    他没有谢蛤蟆的阅历,没有经过岁月洗礼,嗓音高亢嘹亮,不像谢蛤蟆那样苍凉低沉。

    但是一样可以吸引渡忘船。

    这艘船听到他唱出的歌谣,便转而开始追他。

    王七麟御剑顺流而下,一直飘到两岸没有灯火、身后没有人,见此他看看左右御剑飞向河岸。

    渡忘船跟着冲到了河边,然后搁浅似的停留下来。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走到它跟前,问道:“嘿,里面有船灵吗?你出来,咱们谈一谈。”

    乌篷船无声无息。

    此时雾气更加淡薄了,月光穿过雾气照在船上,照耀的上面图案更加清晰。

    现在王七麟已经明白了,这上面的雕图内容便是关二爷骑马征战、包拯夜审鬼神、钟馗挥剑斩鬼等事。

    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做过乌篷船的主人,反正每一个都是在阴阳两界都做出过惊天动地大事的人。

    王七麟盯着乌篷船,看到它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便咬咬牙走了上去。

    他让八喵转身,握住八喵尾巴说道:“待会你感觉情况不妙,就赶紧拉着爹往外跑,好不好?”

    八喵伸出爪子扒拉住他,眼神恳切:爹,别作死好吗?活着不好吗?

    王七麟安慰它道:“别怕,应该没事,爹就试一个法子,看看能不能搞到这艘船。我跟你说你别怕,应该没什么问题。”

    八喵重重的叹气:我看你想搞掉咱俩的命!

    王七麟一手抓住八喵尾巴一手摸了摸渡忘船的船身。

    他这里还没有什么动作,八喵那边已经往前狂奔,玄猫力气不算大,但足够拽的他一个趔趄。

    见此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干嘛这么胆小?咱这不是没事吗?”

    八喵扭扭捏捏的将小尾巴放出来,然后一脸严肃的盯着小尾巴看:你干嘛这么胆小?干嘛在后面推着我跑?

    伸手摸到船板没问题,王七麟心里踏实起来。

    他往手里吐了口唾沫,上去用肩膀顶住船头双臂张开扣住船板,喊着号子就要将这乌篷船给抱起来!

    八喵目瞪喵呆:这是弄啥子?爷被你整懵了!

    乌篷船在水中摇晃了一下,并没有被他给搬起来。

    王七麟做了套第九套广播体操来热了热身,然后脱掉衣裳露出肌肉精悍的上身,他捏内狮子印并运行金刚萨埵降魔咒,施展者字真言——

    自在操控身躯力量,将全身力气汇聚于腰背双臂。

    他汇聚二牛之力、疯狂运转丹田真气,浑身青筋暴起,一声闷吼硬生生将乌篷船给抱了起来:

    你是爷的了!

    乌篷船离开水面,然后造化炉将它给吞掉了……

    八喵眼睁睁看着老爹扛起一艘船:它以为爹发疯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这艘船没了:它以为自己发疯了!

    它眨了眨眼睛又用爪子蹭了蹭眼睛,再瞪大眼睛看去,发现这艘船就是没了!

    八喵在河边低头看向河水,皎洁月光照耀下,摇晃的水面上隐隐约约倒映出一张猫脸。

    眼睛瞪大、嘴巴大张的猫脸:我的猫生观被改变了!

454.排帮,唐门,王爷(求推荐票啦)

    造化炉中,一艘小船在飘荡。

    天大地大,造化炉最大。

    乌篷船在造化炉里跟一把剑的个头差不多,这时候的造化炉像个大鱼缸,乌篷船成了鱼缸里的一个小模型,它在里面老老实实,但船舱里的黄浊水摇摇晃晃,莫名其妙的王七麟就很爽了。

    他感觉这艘船现在很慌。

    可惜造化炉里已经没有火焰了,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斩鬼,本来斩杀妖怪也能吸收能量做火焰,但自从腾蛇进入造化炉中后,造化炉就不能吸收妖怪的能量了。

    可能腾蛇是妖怪之王,造化炉得给它个面子。

    带上八喵,他沿着河道往长安府方向行走,路上经过一个小村,他在村子里找了户人家借宿,这人家一看他衣衫碎裂、肩膀上蹲着一只黑猫,本能的要关门。

    王七麟掏出荷包拿出一枚银铢给汉子:“我给钱。”

    汉子看到银铢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人吗?”

    王七麟哈哈大笑:“大哥你放心,我就是个普通旅人,只是夜间赶路错过住宿的地方,所以就到你家来借宿。”

    他指向不夜长安城,说道:“那是天子所在,这是天子脚下,难道还有人敢冒大不韪在天子脚下乱来?”

    汉子挠挠头接过了银铢,他没有直接收下钱,而是先放进了一个水盆里。

    这人倒是实诚,向王七麟坦然道:“我听老辈人讲过一个事,说是有人家夜里来了借宿的女人,女人也给了他一个银铢,然后他第二天醒来发现女人不见了,只剩下房间出现一个坟茔,而她给的银铢更是变成了一个纸钱。”

    王七麟说道:“故事里说的是女人,而我是一个男人——等等,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汉子说道:“这事得传了几十年了吧?反正我小时候就听过。”

    王七麟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真相是这样——那来借宿的确实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有钱的女人,她不该露富,当她露富后,她所借宿的那家人便动了歪心思将她给杀害了。”

    “杀人之后,这户人家害怕了,于是他们连夜处理了女人的尸体,并对外宣称昨夜来借宿的是个女鬼,这样就没人在意女人的失踪了。”

    汉子被他的话吓到了:“这怎么可能?杀人抢钱是会被衙门砍头的!”

    王七麟道:“相信我吧,这就是真相,如果是女鬼来借宿她干嘛给钱?她直接穿墙而入不就得了?而且女鬼还要在寻常人家里借宿吗?”

    汉子手足失措。

    王七麟安慰他道:“这事已经发生很久了,如今要查也无处可查,不过你以后做事多个心眼吧。”

    汉子慌张的点头,他又说道:“我前些天听人说,现在长安城里住宿,一夜最少八十个铜铢,但那是城里的客栈,住的舒服所以贵,我们家里偏房破烂,那收一半的钱,四十个铜铢好不好?”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必了,给你一个银铢。”

    汉子坚持道:“这不成,我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他进屋后吹灭油灯忙活了一阵,最后带着六十个铜铢出来交给王七麟,而且是很仔细的一枚一枚点给他的,点完了才轻快的笑道:“咱没算错吧?”

    王七麟笑着点头,他想起梦里听人说过的一句话:

    普通人的一生像一把算盘,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什么,但实际上命运却是被人所拨弄着,它的算计根本与自己没有关系。

    这一夜睡得很舒服,小村里偶尔有鸡鸣狗叫,让他少见的梦到了家乡小村和童年时代。

    早上汉子蹲在门口喝热水,看见他出门后憨憨的问道:“老弟,家里会做油泼面,你要不要吃一碗油泼面?我老娘做的油泼面可香了,一碗十、十个铜铢。”

    他似乎怕王七麟觉得这价格高,又补充了一句:“用的油是上好的麻油,平日里我家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王七麟将他找回来的六十个铜铢全给摆了出去,道:“好啊,来六碗。”

    汉子瞪大眼睛:“你能吃六碗?”

    王七麟笑嘻嘻的说道:“只能吃两碗,剩下的请你们娘俩吃,让你们吃个饱。”

    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那六碗不成,我跟我娘就能吃六碗。”

    王七麟大笑:“那就来八碗!”

    他讨厌小市民的算计和农民式的狡猾,可是这汉子老实的过分,他耍心眼的时候倒是不让人讨厌。

    农家的油泼面着实做的不错,掺和了绿豆面的面条做的劲道,油亮菜绿,面的香、菜是鲜、汤的辣,味道饱满,一口而下,浑身通透。

    王七麟吃完两碗面带着八喵继续往回走,到了城门就碰到了徐大。

    城门口人来人往,大姑娘小媳妇不少,可徐大愣是没去看,一直焦躁的踱步往路上眺望。

    九六更焦躁,坐立不安。

    然后王七麟一出现它便疯狂摇尾巴,嗖嗖嗖跑了过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徐大顿时开始翻楞白眼:“七爷你真行,你昨天把船带下去多远?还是你昨夜迷路了?怎么一晚上不回来?知不知道大家伙多担心你,真是的,老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旁边经过的人纷纷用怪异眼神看向徐大,一个孩童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里:“我爹通宵不回家,早上回家的时候,我娘就这么说他!”

    王七麟一怔,假装不认识徐大匆匆忙忙进门。

    徐大看向小孩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包蜂蜜炒栗子仁给孩童看,问道:“你猜它好吃不好吃?”

    饱满的栗子仁被蜂蜜炒的金黄甜腻,糖汁粘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小孩急忙点头:“好吃,肯定好吃。”

    徐大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咂咂嘴说道:“确实好吃,那你猜我会不会给你吃?”

    小孩迟疑道:“不会。”

    徐大嘿嘿笑道:“你真聪明,猜对了。”

    他转身就走,小孩馋哭了。

    回到招待寺王七麟才知道,一行人昨夜睡得很好,现在个个精神饱满,只有徐大是真的担心一夜。

    “呔,”王七麟怒喝一声,伸手挨个指点:“淡了,感情淡了!”

    马明尴尬的说道:“七爷,不是弟兄们对你没有感情,是道爷反复的保证,他说他算过了,你此行无惊无险,绝不会出事,所以我们才敢去睡觉。”

    沉一摸着光头说道:“是啊,飞哥还飞着去找过你,不过河上有雾,他最终也没有找到你,我们只好先睡觉。”

    辰微月点点头。

    王七麟说道:“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谁对七爷我有真感情,昨晚上是看出来了。”

    素来沉默寡言的舒宇咳嗽一声道:“这叫疾风知劲草,徐大知老王!”

    徐大骂骂咧咧的说道:“日诸位祖宗的,你们昨晚上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大,吃饱睡足现在可以在这里说闲话了?那你们自己说吧,大爷要去睡觉了。”

    众人起身,低头垂手:“恭送徐爷入睡。”

    “都滚蛋!”

    王七麟很惭愧,他昨夜睡得也很爽,估计呼噜声也很大。

    他问谢蛤蟆道:“徐毅这人现在在哪里?”

    谢蛤蟆冲马明点点头,马明低声道:“我们在外面找了个破旧老宅,宅子里有地窖,给他止血后塞进了地窖里头,现在老虎和老猿在看着他呢。”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走,去看看。”

    马明做事稳妥,他选在了城外一处农田边缘的宅子来关押徐毅,这宅子可能是农忙时间当地农户来看粮食看蔬菜时候住的地方,条件很简陋,如今刚入春还没有人来。

    王七麟进入宅子,向培虎指了指地窖:“人在里头,醒过来了。”

    他提着一个灯笼下了地窖,徐毅伤的有些严重,倚靠在墙上奄奄一息。

    见此谢蛤蟆打了个哈欠,道:“无量天尊,别装了,老道有朋友是你在唐门的前辈,你们唐门弟子药毒暗器三绝,仅仅是一点皮肉伤就让你快死了?唐门弟子现在这么不成器吗?”

    徐毅大吃一惊,问道:“你与我唐门前辈是朋友?不知道大人你说的是哪位前辈?”

    王七麟上去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道:“你问谁呢?把你的位置摆正了,现在这里的官是我,提问的人也是我,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回话。”

    徐毅冷静的说道:“请恕在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昨夜在下可是帮您办事呢,您如今怎么把在下给囚禁了起来?这是听天监的待客之道吗?”

    王七麟说道:“别废话了,问你一件事,老老实实回答我就带你回长安府,你耍花招就直接把你埋在这里面。”

    徐毅用倔强的眼神看他,面露冷笑:“剃头担子一头热,大人去我大威排帮求助,我大威排帮仗义援手,然后大人就用这样的手段来报道我们的援手?”

    王七麟问道:“你们与刑天祭是怎么联系上的?”

    徐毅一怔,说道:“大人什么意思?什么刑天祭?”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看来你得吃点苦头才行了。”

    徐毅叫道:“大人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刑天祭?在下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七麟说道:“你们大威排帮走南闯北几十年,全靠消息来做买卖,现在来问我刑天祭是什么?你说你不明白我的话?嘿嘿,坟头烧厕纸,你糊弄鬼呢?”

    跟在后头的沉一凑上来低声道:“七爷我有话要说。”

    王七麟以为他有所发现,道:“说!”

    沉一道:“七爷你刚才那话说的不对,阿弥陀佛,你说他糊弄鬼,岂不是说咱是一群鬼?”

    王七麟愕然道:“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沉一认真的点点头。

    王七麟将他亲自送出了地窖。

    地窖里头空气不多,他怕自己被气的岔了气。

    徐毅面色难看,他现在已经发现自己露出马脚这回事,于是他选择缄默不语。

    他不信王七麟真敢对自己做什么,毕竟他大伯乃是当朝礼部侍郎!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说道:“看来你不了解当前情况,你以为你失踪了,然后大威排帮正在外面找你,是吗?”

    “你猜对了一半,大威排帮确实在大张旗鼓的找你,不过是在找你尸身,昨夜你已经‘死’在水屠子之手了。”

    徐毅面色陡冷,道:“胡说!”

    王七麟想起谢蛤蟆刚才提到的唐门,便心里一动,说道:“我现在杀了你,将你埋尸在这里,绝不会有人发现异常,你死也是白死!”

    “你看我的眼睛,你知道我没有说谎,对不对?”

    他坦然的看着徐毅,与他对视在一起。

    徐毅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也慢慢的低下了头。

    王七麟继续说道:“俞大荣进京要状告祯王,但人却被古怪的杀死在招待寺,皇上下了圣旨,让我和京兆府一起负责此案,我已经查到了唐门和过眼云烟。”

    “还有人送来了秘信,说你们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要求我调查你们大威排帮。”

    “但也有人给我送来了口信,上头有人不希望我查你们与祯王的关系,所以我需要换个理由把你们送进听天监去,最好的理由就是你们与刑天祭的关系。”

    “大威排帮有祯王相助,你们背后还有当朝礼部侍郎,所以仅仅与刑天祭有关系,我听天监不会把你们大威排帮怎么样,顶多是关起来,到时候你们找几个替死鬼,然后事情就解决了。”

    “可如果你们不进听天监,而是继续待在京城里头,那我和京兆府就得查你们与唐门、与祯王的关系,到时候事情怕是会很难办呀。”

    最好的谎言是九分事实一分虚假,而恰恰是这一分虚假能决定事情走向。

    王七麟这番话是九分虚假一分事实,他用这些话来诈徐毅是很危险的,一旦里面有一个环节有问题,后面他就休想再从徐毅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不过他不是太在意徐毅的口供,他还有另外一条线可以用。

    所以他有资本在这里冒险。

    徐毅缄默不语。

    地窖里头陷入沉默。

    这一沉默就到了中午,徐毅很有耐心的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道:“你决定死撑到底?”

    徐毅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王大人,你在诈我!”

    王七麟的眼角跳了跳。

    徐毅的笑容越来越放肆,简直要哈哈大笑:“刚才你说的话太多了,以至于你暴露了一个逻辑错误,很大的逻辑错误!”

    “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你想用刑天祭的事将我们大威排帮投入听天监大牢是为了我们大威排帮、是为了祯王,那你应当去找我大哥来商讨此事,而不是找我。”

    “即使是找我,也不应当是把我囚禁起来,对我又是逼供又是诱供!”

    王七麟咂咂嘴说道:“失算了。”

    徐毅大笑。

    王七麟指着他说道:“你失算了!”

    徐毅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说道:“你说的话没错,确实是那样,我的话逻辑有问题。可你的话逻辑也有问题,你已经默认了你们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

    “你们背后的礼部侍郎,显然也与祯王有关系!”

    听到这话,徐毅脸上头一次露出的惶恐之色。

    王七麟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们与刑天祭有生意往来,其实这事真的伤不了你们大威排帮的根基,朝廷不会因此把你们给覆灭掉,毕竟你们背后有礼部侍郎有祯王。”

    “可是祯王如今身背十二条大罪,每一条放在寻常人身上都足以诛九族,特别是谋害朝廷命官,这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你仔细想想吧,我们肯定会查出一些真相,到时候圣上念及亲情或许不会对祯王做什么,可是对你们呢?你们这些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蠢货,等着替祯王平民愤吧!”

    徐毅算是聪明人,他不再说话,直接双臂抱着脑袋给缩起了身子。

    以无声应拷问。

    睡醒的徐大送来饭菜,他直接送来一头烤全羊:“阿黄那里拿来的,味道很好,都尝尝,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一手烤肉的好本事。”

    关键是没花钱!

    王七麟撕扯羊腿配着酒在徐毅跟前慢慢的吃,他说道:“徐头,我可比你更有耐心。”

    徐大很是痛恨徐毅,鱼汕汕与水屠子交手都没出事,结果被他给弄成了重伤。

    他揉着拳头过去问道:“七爷,这货还没有交代呢?要不要大爷打到他交代?”

    王七麟摇摇头道:“别打人,打人不好,太粗鲁。”

    徐大问道:“那怎么办?”

    王七麟把马明叫下来,问道:“现在这种情况,你们当初在军中怎么对付不肯开口的俘虏?”

    马明冷酷的说道:“给地窖换个好门,在下面放上木炭烧火,等到木炭熄灭里面的人会亲手把自己的脖子给抓烂,气管都会撕扯出来,但人死不了,起码不会立马死掉,他们会慢慢憋死。”

    “修为越高的人,憋死的越慢,遭受的痛苦越多!”

    王七麟色变:“握草,歹毒,就这么来!”

    徐毅倒是硬气,他直接闭着眼睛抬起头,引颈待戮。

    见此徐大还挺惋惜的:“这么硬的一条汉子,就无声无息死在这个地方,可惜了。”

    马明说道:“徐爷放心,他不会死的无声无息,等到炭火燃烧逐渐消耗掉地窖里头的清气,他没有清气呼吸,会不由自主的惨叫,那声音老激烈了!”

    徐大击掌道:“好,就这么来!”

    徐毅怒吼道:“王七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七麟道:“你做鬼后若来找我们,那肯定会被我们多斩杀一次,这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他往外走,离开之前回头对徐毅挤了挤眼睛:“大威排帮与祯王的关系必然是机密,知道这事的人不会多。可是你们给刑天祭运送孩子,这种事瞒不过手下人,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有的是人肯说实话。”

    “今晚孙元气会把你们西排头归墟手下的水泊娘和水行孙送给我,他们两人是西排头的心腹吧?你说他们知不知道你们与刑天祭的交往?你猜他们两个会不会像你一样意志坚定?”

    徐毅怒道:“王七麟,你好歹毒!而且你恩将仇报,我大威排帮助你灭水屠子……”

    “闭嘴!”王七麟喝道,“一直懒得跟你争一时唇舌,你还上头了是吧?”

    “水猴子不是我的目标,我要查的就是你们大威排帮!这水猴子是你们大威排帮自作聪明给惹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们,昨夜我何须费那么多事?”

    “再说,水猴子露面你们帮我什么忙了?帮我倒忙差不多!杀死血水猴的是我们徐大人,打败水屠子的也是我们听天监,你们这伙人在水屠子露面后,除了会躲藏就是会拖后腿!”

    “特别是你!”徐大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巴掌,“大爷本来已经吃定那水屠子了,就是你伤了大爷御使的鬼,娘的都把它毁容了,你个废物!”

    听完这番话,徐毅有些颓了。

    王七麟冰冷的说道:“不过我查你们大威排帮,还真不是为了祯王的事,而是为了刑天祭的事,我曾经发过誓的,凡是参与拐卖孩童并采生折割来毁掉他们一生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徐毅呆滞不语。

    众人纷纷离开地窖,地窖关门的瞬间,徐毅叫道:“王七麟,你别管闲事!”

    王七麟的声音从窑口传下来:“我就管、我就管!”

455.八门剑出(周末快乐)

    徐毅为人,真无愧他名字中的‘毅’字,很坚毅、很顽固,很不好对付。

    不过王七麟审讯他一通倒是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

    这样来看,俞大荣的死可以换个方向来调查:或许与大威排帮有关系。

    他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轻松的说道:“徐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大点头道:“是,一点没错。”

    王七麟意气风发的问道:“这叫什么?”

    徐大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插柳成荫。”

    “不错,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马明问他道:“那七爷,咱们还要不要烧炭火吓唬这个货了?”

    徐大道:“没什么用了,他很顽固,咱们的手段可能没用,知道他与祯王、可能与俞大荣被害案有关就够了,把他送去天听寺,到时候让青龙王对付他。”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不信他一个靠家庭背景上位的黑帮小头目能视死如归。给我烧他,当然悠着点,别让他死,让他体会一下濒死的绝望感就行。”

    “我相信他最终会开口的,即使他不开口,那咱也不亏——就当给鱼汕汕报仇了,给徐爷出气了。”

    一听这话,徐大热泪盈眶:“七爷你对大爷可真好,那咱什么时候去给我媳妇解除诅咒?”

    王七麟道:“快了,咱们差不多可以与百川门接触一下了,既然百川门与大威排帮做了几十年的老对手,他们之间肯定握有彼此不少把柄。”

    但不是今天。

    今天有人给他送娘们。

    他没有去招待寺,而是去了长安客栈,这是长安府内最大的几家客栈之一,孙元气给他定了两间上房,他到时候会把水泊娘和水行孙两人送进这房间里头。

    为了互不干扰,两间上房分列楼层的前后两端,隔着有段距离,不管哪一方怎么折腾,另一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傍晚,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敲门声响起,有人在门外说道:“先生,人来了。”

    王七麟说道:“送进来。”

    房门推开,雪白的月光洒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试探的走了进来问道:“请问是徐大人吗?”

    紧接着,最里一间房的敲门声再响,有人推开门,一个少妇将衣领往下拉了拉,巧笑嫣然的走进去。

    一股檀香味钻进她的鼻孔,这股味道怪好闻的,她估计是有催情作用,便使劲吸了两口。

    上头让她来用身体招待一位高官,这种活她做的多了,有的高官实在不能看,这时候吸点催情香有助于发挥骚气。

    吸着香气进门,然后她抬头一看懵了,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吸进去好些香雾:

    屋子里坐了一圈的大汉,当头的汉子虬须环眼、身材魁梧,如同杀猪的;旁边一个和尚长得俊逸,但眼神肆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还有个汉子面目冷酷,手中捏着一把香,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烂猪肉……

    水泊娘顿时花容惨淡,她下意识的说道:“诸位大人,不、不是只有一位大人吗?怎么这么多人?”

    和尚看到他后一乐,摸着光头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不是说咱今晚玩的是个小矮子吗?原来是个小娘皮。”

    一听这话水泊娘转身要走。

    这么多男人,会死的!

    面目冷酷的汉子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香烟如蛇出洞,迅速纠缠住了水泊娘,她吸入香气‘嘤咛’一声倒在门口。

    却听汉子说道:“来都来了,还想走呢?往哪里走?”

    接着有爆响声闷闷的传进他们耳朵中,楼板为之一震。

    环目虬须的杀猪汉站起身喝道:“七爷平时不是老说他修为高深吗?他到底行不行啊?走,过去看看!”

    楼层震动,隔壁屋子里有财主似的白胖汉子不满的推门走出:“弄甚呢弄甚呢?这是地牛翻身啦?”

    他出门探头看,看到一群汉子扶着个浑身柔软的美艳少妇出门,见此他嘴馋的吞了口口水,嘀咕道:“哎呀这个京城就是不一样,真敢玩呀!”

    带头的杀猪大汉一巴掌摁在他脸上将他推进屋子里,喝道:“大威排帮西排头做事,无关人等滚进去!”

    白胖汉子被推了个趔趄,一个身娇体轻的婢女急忙来扶住他:“万老爷,您没事吧?”

    “老爷我刚来京城就叫人欺负咧,这像是木事的样子嘛!”汉子羞愤交加但又不敢去找回场子,只能在暗地里发狠:

    “好,大威排帮西排头是不是?你嚣张,你真是嚣张,等我跟我大伯爹说一声,让他在皇上面前通个气,一定好好治治你大威排帮!”

    婢女迟疑道:“万老爷,奴婢听说皇宫里头是非多,为这种事惊扰舅老爷合适吗?”

    白胖子说道:“这种事?这是小事吗?这他娘是大事!老爷我在咱乡里头横行了半辈子没让人给欺负了,如今来京城看望我大伯刚来就被欺负了,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欺负外地人呀!”

    “再说大威排帮就是个帮派罢了,我大伯爹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平日里伺候皇上时间比娘娘们还多哩,让我大伯爹在皇上跟前提一提这帮派横行霸道,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偷偷出门看,看到这群汉子进了走廊头上的房间。

    这样他悄悄地下楼找了个小二,递给他一个银铢后低声问道:“小二哥,我住的那层楼上头一个房间,是谁订的?”

    小二义正言辞的说道:“对不住客官,我们这客栈有规矩,不能透露房客的任何信息。”

    白胖汉子又递给他一枚银铢。

    小二低声道:“是大威排帮的房间,怎么了?”

    白胖子冷笑一声道:“嘿嘿,木事木事,是大威排帮就好,我还怕有人栽赃他们呢,看来我是想多了!”

    小二随口道:“什么栽赃?那就是大威排帮定下的房间,刚才上去两个人,一个漂亮娘子和一个咳咳,个头比较小的伟男子,他们两人是大威排帮西排头归墟手下的得力战将。”

    白胖子狞笑一声:“大威排帮西排头,对,一点没错!”

    人来人往、客进客出,天色渐晚,客栈里头渐渐热闹。

    大威排帮确实有些人才,王七麟以为这水行孙只是在水上有些本事,没想到他的近战本领也不差,修为至少四品境。

    刚才水行孙一进门看清他的样子就知道不对劲,直接一脚踢飞门口洗脸盆,一头扎进水里险些逃走。

    还好王七麟御剑飞快,其中金翅鸟之剑速度尤其快,他以五把飞剑缠住了水行孙,又以太岳不摧神功硬抗他一拳,这才近身出手将他给打翻在地。

    小心为上,他直接把水行孙打了个重伤,抓起来后直接卸掉了他的四肢,让他不能动弹。

    这时候徐大等人推门进来,看着他屋子里又是水盆滚地又是满地热水,纷纷露出怀疑表情:

    “七爷你行不行?”

    “就这么个小东西你都干不了?”

    “七爷喷僧对你有点失望了。”

    王七麟骂道:“滚蛋,少废话,抓人赶紧走,把他们给马爷送过去,今夜好好拷问他们,我要得到答案!”

    一个大威排帮西排头的手下小排头就有四品境身手,王七麟对京城的形势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没有跟着徐大等人去往城外,而是先去常乐坊的铁匠一条街,找石人落泪店铺要八门剑。

    晚上是长安城百姓休闲的时光,铁匠铺也不例外。

    魁梧结实的铁匠师傅们坐在自家店铺门口互相吹牛,一个个嗓门嘹亮、语气强硬,寻常聊天愣是聊出了沙场骂战的氛围。

    王七麟一眼看到了天工大师蒲航,大师成功融入了市井之间,他沉默寡言,所以没有参与吹牛,而是抱着一碗臊子面一边嘿嘿笑一边呲溜溜的吃。

    他的面碗很大,堪比徐大的战盔虎豹胄。

    王七麟施施然走来,蒲航视若不见,还在专心的吃着自己的臊子面、听着铁匠师傅们的吹牛。

    倒是石人落泪店铺里头钻出来一个身影,天工的强壮学徒抱着个比师傅还大的碗伸出手:“给钱!”

    王七麟装糊涂:“什么钱?”

    “那,三,个,金铢!”学徒咬着牙说。

    王七麟问道:“我欠你三个金铢?”

    学徒阴沉着脸道:“上次你那个杀猪匠朋友,欠了三个金铢。”

    王七麟笑嘻嘻的说道:“孔子曰,冤有头债有主,他欠你三个金铢你得找他对不对?你不应该找我呀,你找我这算什么道理?”

    少年握紧了铁锤。

    八喵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预备——喵!

    王七麟逗弄少年几声,还是将三个金铢塞给了少年。

    少年喜笑颜开。

    他进去拿出一个小马甲也似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正面没有护具,靠链条相接。背面分列一根根铁板,这就是剑鞘,并排八柄短剑插在里面,只露出剑柄和剑穗。

    八柄剑八个穗子,八种颜色,他穿上马甲剑鞘的时候,八个剑穗摇曳,如同背上升起一道彩虹。

    有一种飘然欲仙的美感。

    八柄剑都很短,所以穿上马甲剑鞘之后,八柄剑的剑柄末端也顶多有他肩膀高,从正面来看压根看不出他后面藏着八柄剑。

    而且这马甲是黑铁锻造,与听天监的玄衣劲装正好配色,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在外套外还有一样东西。

    王七麟摸了摸入手坚硬的剑鞘,心里美滋滋:哥现在也有马甲了。

    蒲航唏哩呼噜扒拉完了臊子面,仰头将臊子喝掉,抹抹嘴后放下碗,一脸的心满意足。

    王七麟过去抱拳道谢,蒲航摆摆手说道:“公平交易罢了,这剑鞘衣是我在生铁中添加了黑金所造成,防御力应当很不错。不过黑金太贵,所以只有后面剑鞘里有所添加,正面要添加的话比较难……”

    他斜睨王七麟,王七麟试探的问道:“得加钱?”

    蒲航作无奈的样子:“都是生意嘛。”

    王七麟愉快的笑道:“但我不需要什么黑金护甲,我这胸肌练得很好,防御力应当比你黑金护甲还要好。”

    太岳不摧神功练到极致,身体如同山岳,这防御力岂是吹的?

    蒲航愣了愣,他本想用这黑金剑鞘来做鱼饵钓王七麟,让他加价,结果王七麟不上钩。

    他只好不甘心的说道:“剑鞘衣里头可是有黑金呀,你懂不懂什么是黑金?”

    王七麟耐心的解释道:“我不需要黑金白金,我不需要战甲来防御自身,因为我不怕受伤,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蒲航沉默下来,在心里默默的吐出一句话:他娘的。

    他只好补充道:“那你以后想要买兵器或者防具还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有合适的东西,我就可以给你打造出让你满意的法宝。”

    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比如呢?”

    蒲航道:“我们天工一脉能锻造数不清的神兵利器,其中关于飞剑你拿到手的八门剑并不是最好的,还有一套八柄剑更厉害,叫做八卦剑!”

    “等等,你说什么?”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八卦剑是更好的飞剑?”

    蒲航说道:“当然,你练得不就是飞剑术吗?肯定是得需要厉害飞剑,不是吗?”

    王七麟说道:“一点没错,但在下修为有限、功力低微,怕是御使不了八卦剑,所以以后等在下修为有成之后,咱们再来谈这笔交易吧。”

    蒲航道:“没问题,我先把条件告知你。”

    “八卦剑异常珍贵,一幅魔画可以换一柄剑,正好世间有八大魔画,现在我手中有一幅,你若是能找到另外七幅交给我,我可以打个折扣将八卦剑交给你。”

    王七麟默默的说了一声,真是想着好屁吃。

    斩马妖刀还没有修好,他带上八门剑离开。

    他直接出城赶赴荒废老宅,路上他感觉有人监视自己,便多了个心眼绕了绕路,并且还留下八喵在一处阴影中查看背后情况。

    但是八喵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也再没有发现异常,便将疑惑压在心里赶去老宅。

    老宅里头漆黑一片,王七麟打外面一看吓一跳,这他娘的怎么没人?难道大威排帮杀上门来把他们给灭门了?

    他连蹦带跳的从后面摸进破宅子,一落地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谁?”

    乌漆墨黑的老宅里头忽然出现声响,王七麟好悬没有直接一声剑出将人给宰了。

    他听出是武大三的声音,没好气的说道:“谁?你七爷!怎么回事?这宅子里怎么没有一点光亮?”

    武大三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咳,马爷说,嘿!马爷说荒野里头要是亮起灯光容易让人怀疑,嗯嗯!所以,嗯,下午他指挥我们挖了个大地窖,开了风口,然后把人都转移了,进去!”

    王七麟皱眉道:“你哼哼哈嘿的干啥呢?”

    武大三不好意思的说道:“来了长安城水土不服,我肚子不舒服。”

    王七麟嫌弃的说道:“能不能讲个文明?能随地大小便吗?好歹找个便桶坐上去嘛。”

    武大三嘿嘿笑道:“蹲着好使劲。”

    趁着他还没有顺畅,王七麟赶紧跑路。

    破宅子有个前院,现在这前院被挖空了,弄出老大一个地窖。

    王七麟下去一看,地窖面积还挺大,高有一丈,所以即使魁梧如徐大下来后也不会觉得憋屈。

    地窖顶上四方开了气道,初春时节夜里还是吹北风,丰沛的空气吹了进来一点不憋闷。

    蜡烛、油灯、灯笼,整个地窖里头倒是光源多,竟然怪亮堂。

    一行人全在下面,又是烧鸡又是酱肘子靠近风口的位置还点燃了一堆炭火在烤地瓜,王七麟一时搞不清楚他们是在这里临时驻扎还是来度假。

    看到他下来,徐大递给他一串烤羊腰。

    王七麟尝了一口满嘴油脂香,道:“啧啧,不错啊,这谁的手艺?跟阿黄有的一拼。”

    “就是阿黄的。”徐大说道,“晚上来之前大爷先去了一趟也是,让阿黄给咱准备了点肉串。”

    “给钱了吗?”

    “给钱?给个屁,嘿嘿!”

    别看马明一只手,他撸起串来很顺溜,看到王七麟后他抹了把嘴巴,说道:“七爷,事妥了,这仨货把事情都交代了。”

    王七麟挺诧异的:“喔?徐毅那硬骨头也比你啃下来了?”

    马明不屑道:“硬骨头?哼,木炭扔下去刚点燃还没有消耗多少清气,他就在下面扯着嗓子开嚎了!”

    王七麟倒是理解徐毅当时的心情,并不是他太软弱,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真的太折磨人。

    马明说道:“大威排帮确实帮刑天祭送过货,他们也送孩童也接天童——哦,被刑天祭那帮畜生害过的孩童就叫天童。他交代了长安府的几个客人,不知道真假,但……”

    徐大咳嗽一声说道:“先说咱本来关心的事,那骚婆娘和那矮子为啥当时在渭河上想找咱碰瓷,七爷你肯定猜不到背后主使人是谁!”

    王七麟看向马明说道:“你继续说。”

    马明看向徐大。

    徐大说道:“七爷,徐毅交代了一些购买过被残害孩童的人,可是咱不知道真假,你要凭他的话就去对付人家吗?退一步讲,你是一个铜尉,在上原府咱这样属于个头大的,在京城呢?”

    王七麟道:“你怕呀?”

    徐大翻了个白眼道:“大爷怕啥?大爷孤家寡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呢?你手底下这么多弟兄,你爹娘你姐姐还有黑豆还有绥绥……”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王七麟看向众人。

    马明喝道:“七爷,大丈夫正当如此!”

    吞口重重点头:“七爷说的好。”

    白猿公拄着剑咂咂嘴,嘀咕道:“老猿把钱和利息给你还清以后,还会多留下一个月帮帮你的。”

    王七麟对众人说道:“我不是想说大道理,人活一辈子靠的是一口气不是靠大道理,这一口气没了,人也就没了。”

    “我这口气是路见不平去踩路,这是我的性子,并非是我特意要去追求什么正义公道,所以,我这辈子肯定会惹到许多人,惹上许多麻烦,但这就是我的本性,恐怕改不掉的本性。”

    马明重重的点头:“卑职本性一样。”

    吞口咳嗽一声道:“我、我也一样。”

    其他人纷纷应和,徐大无奈道:“说的好像大爷贪生怕死一样,大爷只是不想——算了,大爷再说下去不够爷们了。行,七爷你要是愿意把这事查到底,那大爷肯定陪你到底,上刀山下油锅,一起!”

    王七麟笑道:“用不着说的这么悲怆,大威排帮与刑天祭勾结这是大罪,采买天童的人又不是大罪,我顶多是按照律法上门去训诫他们一通罢了。”

    “再说我又不是傻子,我与罪恶势不两立,但不会为了公道去送死。如果咱们对手太强大,那我就等到修为更强的时候去对付他。”

    “如果对手地位太高,那我就使劲做官,做到青龙王再去对付他。”

    徐大说道:“七爷,青龙王也不好使,你还是跟阿黄一起去造反吧。”

    马明苦笑道:“徐毅说采买刑天祭天童最多的是皇宫,是后宫的娘娘和皇子皇女们在宫里无聊,买这些天童去解闷!”

    妈了个巴子,王七麟暗骂一声后陷入沉思。

456.请求抓捕(求推荐票)

    马明是个聪明人,看到王七麟陷入沉思之中,他便转移了话题:

    “七爷,我们审讯了水泊娘和水行孙两人,他们两人交代了那天在渭河上找你们碰瓷的原因,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指使者叫李瑁,曾经是本朝的状元郎,后娶了皇家的公主做了驸马爷。”

    王七麟听到这话精神一振:“是李瑁指使的?”

    他注意到了马明汇报中的称呼,‘指使者’。

    李瑁是指使者而不是雇佣者,这说明他能指使的动水泊娘和水行孙二人。

    这点很重要。

    从徐毅处已经知道,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那么若李瑁能指使得动大威排帮高手,是不是意味着他与祯王也有关系?

    王七麟接着往前推,发现俞大荣死亡当夜,有人冒充京兆府的人进入招待寺刺杀过他,但招待寺内外皆有高手坐镇,守卫力量森严,整个招待寺固若金汤,那么刺客是不是本身就在招待寺中?

    李瑁当夜便在招待寺中。

    而且这货还写了一副对联讽刺过他。

    王七麟联想到俞大荣死时桌子上的一桌子菜,说道:“通知京兆府,让他们查查俞大荣与咱们的状元爷是不是旧相识。”

    马明点头记下。

    他又问道:“徐毅有没有交代说,大威排帮与祯王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马明说道:“这点他咬死牙根不肯说,只承认了大威排帮与刑天祭的关系。”

    王七麟摸了摸下巴说道:“好,咱不着急,他开口了就好,承认了大威排帮与刑天祭有关系就好,这样咱听天监岂不是就有理由对大威排帮动手了?”

    “只要把大威排帮的几个头脑给抓了,嘿嘿,不怕他们不吐出与祯王相关的事宜!”

    那时候就用不着他们动手了,青龙王自会出手,王七麟不信大威排帮一群野狐禅能扛得住青龙王的讯问。

    青龙王可不像他王七麟这么讲究。

    听天监其实最喜欢粗暴执法,也最喜欢刑讯逼供,所以他的办案手段在听天监内被认为是别出一格,这也是能吸引李长歌对他高看一眼的原因。

    李长歌终究是读书人出身,他其实挺看不上听天监内碰到妖魔鬼怪作祟就去诛杀妖魔鬼怪的做法。

    粗鲁!

    收效甚大,王七麟对马明的工作效率很是满意。

    不过现在夜色已深,不能把人送去天听寺,于是王七麟准备等到天亮再去转移犯人。

    根据他在梦中地球所见,一般这种情况下,当夜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比如犯人暴毙,比如反派忽然找到线索赶来救走人,比如自己人里忽然有人反水……

    于是在离开这破宅子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了来时路上感觉到的追踪,他担心今夜出差错,便让谢蛤蟆亲自留在这里看守三个犯人。

    有谢蛤蟆在,他就不信大威排帮的人有办法能救走人!

    三十六拜到头了,不差最后一哆嗦!

    另外他把九六也留下了,让九六看门。

    临走之前他叮嘱九六:“六啊,你一定支愣起耳朵来,今晚你得支愣,支愣起来!”

    九六俩三角形小耳朵笔直竖起。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又叮嘱道:“还有你记住了,不管谁给你东西,都不能吃呀,坏人会在给你的食物里下毒,你一旦中毒就会死掉!”

    九六狐疑的歪歪头。

    王七麟看向八喵,八喵瞪眼伸出舌头耷拉在嘴角,四肢笔直躺在地上。

    连尾巴都是笔直的。

    这就很形象了。

    九六恍然大悟,它趴在地上将前腿搭在一起,把嘴巴子塞进了前腿里头:拒绝张嘴,从我做起。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他想了想最后叮嘱道:“六,要是晚上情况实在不好,你别在这里死撑,你要快点跑!”

    徐大不耐道:“七爷,你留九六在这里没任何卵用。大爷有个朋友,他养了一匹马,准备以后上京赶考时候骑乘,结果后来有一天,他那匹马被偷了。”

    “我朋友很生气,他又养了一匹马并养了一条狗,还把这匹马和狗拴在一起用来防盗,然后……”

    “然后他的马和狗一起被偷了?”王七麟接话说道。

    徐大面露悲愤之色:“不是啊,是他没有考上进士,连府试都没过,压根没有去京城赶考的资格,你说他这样养马有个屁用?”

    徐小大嘀咕道:“你这个朋友他养的马是不是叫黑云?他养的狗是不是叫大尾巴?他是不是我亲哥?”

    徐大一把推开他:“滚蛋。”

    他转身冲王七麟说道:“七爷我举这个例子的意思是,你做的这些准备没有任何卵用,这地方在荒郊野外,大威排帮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能查到这里来?”

    “你可闭嘴吧。”王七麟大惊失色,“你这张嘴我算是怕了,言出法随呀!”

    谢蛤蟆认同的点点头:“无量天尊,本来老道觉得今晚没什么事,让你这么一说,那老道今晚熬个夜吧,还是别睡觉了。”

    马明说道:“七爷,你要是不放心,那就也待在这里便是,咱们大家伙在一起更安全一些。”

    王七麟摇头道:“算了,这里地方太小,咱人太多,住不下,我得带几个回去。”

    马明笑道:“这还不简单?猿爷和高僧挖地的本领都非常厉害,让他们再挖出一个地窖便是,到时候让道爷再用火龙下去烤一烤,立马暖暖和和、舒舒服服!”

    有修为在身的都是人形挖掘机,修为越高,马力越大,像王七麟这样的要是去耕地比十头牛都好使。

    但是他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徐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威排帮白天时候忙着打捞,一个白天没有捞到人,今夜他们肯定会去招待寺找自己。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得把徐爷送回去,咱总不能给徐爷单独弄个地窖吧?可要是不弄个单独地窖,那徐爷睡觉的时候一脱鞋,你们想被做成熏肉吗?”

    众人老实了,赶紧乖巧的恭送王七麟带徐大离开。

    一起离开的还有巫巫、杨大眼等人,他只留下了一半战斗力守卫三个人犯。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带着一堆零食回到招待寺的时候,有人在门口拦住了他:“王大人,您好。”

    王七麟眯着眼睛看向来者,这人国字脸、卧蚕眉,脸膛通红、颔下有乌黑的长须,如果头顶再戴上个绿色的玩意儿,那拖上徐大的偃月刀可以直接扮演关二爷了。

    这是徐裝,大威排帮的总排头,与堂弟徐毅拥有完全不同面相和气质的一个人。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裝,能确认他的身份一是靠打听到的消息,二是他看到孙元气老老实实跟在此人身后。

    孙元气性情桀骜、为人孤傲,也只有徐裝能真正压住他。

    王七麟没有装傻,他将零食递给徐大冲徐裝抱拳:“这位兄台请了,你莫不是大威排帮的总排头、享誉江湖的断江龙徐裝先生?”

    徐裝客气的说道:“大人抬爱,在下哪是什么断江龙?只是一个带着一帮苦弟兄靠湖泊江湖混口饭吃的莽汉罢了,王大人才当得上享誉江湖。”

    王七麟跟他客套几句,带他进入招待寺,问道:“总排头今夜来找本官,是不是为了徐毅先生?”

    徐裝的红脸膛顿时阴沉下来,很难看。

    王七麟轻叹一声,努力进入剧情中:“徐毅大哥昨夜帮了本官大忙,若不是他三番两次缠住那两只水猴子,我们昨夜恐怕都要折在渭河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夹在袖子上的大葱叶在他眼皮子上涮了一圈。

    灯光照耀下,他的眼睛红了。

    情深意切!

    孙元气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王大人你太给徐毅面子了吧?他昨夜除了抽冷子扔了几把毒砂放出几捧毒水还干了什么?是我、孙元气斩杀了水屠子!”

    最后这话他说的豪气干云。

    王七麟为他感觉丢脸。

    哪来的脸说出这话?这货除了被血水猴给偷袭了一把还有什么好说的?水屠子到底是被谁斩杀的你没有点B数吗?

    孙元气还真是个没有一点B数的人。

    他压根没注意到徐裝如今的情绪,徐毅名义上可是已经死了,如今却遭到他的辱没,这样作为总排头和徐毅的堂哥,他怎么能稳得住?

    徐裝身躯没动,影子猛然站起一把掐住孙元气肩膀,然后他头也没回但语气森然的说道:“孙排头,你现在不是个孩子了,别再做让人感觉幼稚的事,别再说让人嘲笑的话!”

    与两人同行的还有一些人,全是大威排帮的核心成员。

    孙元气若想夺回对大威排帮的控制权,那他就不能在徐裝的压迫下露怯。

    他明白这道理,所以猛然向前一步侧身沉肩怒撞黑影将之逼开并喝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不信就问铜锣,他昨夜也随我们对战水猴子,徐毅表现如何他一清二楚!”

    见此八喵眼睛一亮,顿时尾巴撑地站直身躯,心里欢呼雀跃: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徐裝面色一沉忍下了怒气。

    手下人在外公然反抗总排头,这是打脸,也是挑衅,可是他不能真对孙元气出手,一是孙元气的身份,二是他要维持自己的形象。

    作为一个大排帮的总排头,他需要有宽广的胸怀和包容天下的肚量。

    孙元气也不是傻子,他见好就收,哼了一声后退两步。

    王七麟见此便顺势逼进两步。

    他伸手顶在孙元气胸膛上,低声道:“孙排头请冷静,有些事即使是真的也不能对外去说。”

    孙元气闷哼一声,再看向徐裝的时候挑眉怒目,露出了不逊之色。

    徐裝还是没有接受他的挑衅,而是问王七麟道:“王大人,孙排头等昨夜回来说,徐排头当场战死。”

    王七麟黯然的低下头,道:“对不住,是我听天监未能护住他。”

    徐裝面皮跳动了一下又问道:“那他的、他这个人呢?”

    王七麟说道:“孙排头没有将情况给你清楚吗?昨夜很乱,我们先是碰到了一个血水猴,之后又有一个水屠子出现,而我们将之全数斩杀后,又有一艘怪船出现。”

    孙元气硬邦邦的说道:“是五瘟船!”

    王七麟说道:“京师重地,若是出现五瘟船可是大事,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瘟疫,这等罪孽的后果是任何人所不能承担的!”

    “于是本官想要靠近五瘟船查看它的具体情形,可是这五瘟船很诡异,它竟然盯上了本官,一直追逐本官。”

    “当时本官着急躲避,便于孙排头等人分开了,御剑飞走,将五瘟船也给引走了,对吧?”

    这话他是问孙元气等人。

    几个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这是事实。

    见此王七麟便一摊手表达了自己的茫然:“所以徐排头的尸首去了哪里,本官实在不清楚,因为当时本官无暇去关注他的情况,只顾着自己不被五瘟船缠住。”

    徐裝慢慢的说道:“那能否麻烦王大人仔细回忆一下,徐排头能去哪里呢?我们的船上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今天白天我们排帮在渭河里顺流直下五十里,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上游呢?”徐大忽然问道。

    徐裝诧异的看他。

    徐大分析道:“是这样的,总排头,昨晚我们起初以为渭河没有水猴子,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结果很快却出现了一个血水猴,于是我们又以为这河里顶多有一只血水猴。”

    “结果再次出现一个水屠子!”

    “那会不会河里还有水猴子?这东西上船的时候悄无声息,如果它趁着我们注意力被五瘟船吸引走的时候,偷偷上船带走了徐排头的尸首……”

    一个排头忍不住叫道:“不可能,这渭河乃是龙兴之源,有一两只水猴子已经是很难以让人置信的事了,怎么还会有第三只水猴子?”

    王七麟不满的看向他道:“这位排头什么意思?很难以让人置信?你认为我们在说谎?”

    徐裝道:“王大人息怒,我家这兄弟绝没有这个意思,但徐大人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王七麟道:“我觉得徐大人做出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它要比尸首掉入河里被冲去下游更可靠,因为当时没人碰徐排头的尸首,它怎么会掉入河里?”

    “不过,”他话锋一转,“徐排头的尸首也有可能确实是掉入河中,渭河太大了,你们一天之内没有找到他的尸首,或许也是正常的吧?”

    徐裝摇头道:“不正常,我们大威排帮的捞尸人都是强中手,徐毅尸首若在河中,他们一定能找到并捞上来。”

    “捞尸人?”王七麟反问一句。

    徐裝说道:“不错,我大威排帮的捞尸人虽然比不上你们听天监裘飞鱼大人那般厉害,可也不是庸手,他们不至于连具尸首都找不到。”

    王七麟这才知道裘飞鱼的具体身份,没想到这是个大河捞尸人。

    湘郡赶尸人,大河捞尸人,这是九州旁门左道中与尸首关系最近的两帮人。

    一帮人能驱尸翻山越岭,一帮人能在河中捞起沉尸。

    难怪昨夜他们与水猴子血战的时候裘飞鱼一个劲躲避,他擅长的是水里干活,而不擅长陆地作战。

    王七麟苦笑道:“不如这样,明天我去请裘飞鱼大人出手去河里找找看,怎么样?或许裘大人会有所发现?”

    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徐裝很不甘心,但王七麟应付的滴水不漏,他也只能如此作罢。

    他隐约感觉到王七麟有问题,可是没有证据,也想不到王七麟要对付自己的动机。

    所以他最终只能不甘心的离开。

    带着手下人出了招待寺,他对一个矮小的汉子吩咐道:“你带着几个可靠弟兄亲自盯梢,盯住王七麟,我信不过他。”

    汉子沉默的点点头,他举起衣袖在脸上一甩,换成一张全新面庞走入阴影中。

    王七麟在房间里美滋滋的泡了个热水澡,他想要搓澡的时候发现八喵跑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他在东堂花园里做了个热身活动,然后在招待寺里转悠。

    日上三竿,有人进进出出,徐大走过来冲他挤挤眼道:“要出门的人里,最帅的那个就是状元爷。”

    他自然明白王七麟的意图。

    王七麟看向门口,十来个人说说笑笑正要走出去。

    徐大没有直接指明李瑁的身份,而是用了一个‘最帅’的称呼,然后王七麟就知道了哪个是李瑁。

    出门的十来人都是帅气的中年人,可是其中的青衫客尤为英俊,同行者皆绫罗,只有他一身粗布青衣。

    寻常是潦倒学子所穿的青衣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风度,这人五官俊逸非凡,面容沉静,一双剑眉之下是灿若星辰的美目,男人罕有的美目。

    他没有说话,没有争夺话题做讨论的中心,可是他已经能吸引最多人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王七麟凝视着他,他猛然扭头看了过来。

    两个大帅B凌空对视。

    一个目光凌厉霸道,一个目光温暖纯真。

    很快两人目光又错开了,李瑁先出门,王七麟后面出门。

    直奔天听寺。

    今天进入天听寺的过程不太顺利,守门的铜尉先把他带去了一个偏殿等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喝了好几盏茶,才有人来把他带去见青龙王。

    来带他去见青龙王的是裘飞鱼。

    青龙王看到他后揉了揉太阳穴,慨然道:“你把事闹的还挺大。”

    王七麟不接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威排帮确实做了刑天祭帮凶,而且与祯王有关,俞大荣的死跟他们有关系。”

    他还想抛出关于李瑁的猜测,但最终还是隐瞒了这点,终归没有证据,他还得再查这事。

    青龙王轻轻的点头:“大威排帮与蜀郡的生意往来那么频繁,他们怎么会与祯王没有关系?”

    王七麟说道:“卑职现在已经抓到了大威排帮的东派头徐毅,但他对祯王话题避而不谈,这恐怕需要大人亲自来查。”

    青龙王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很能干。”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那么关于大威排帮……”

    青龙王反问道:“你希望的结果?”

    王七麟坦然道:“联合京兆府对大威排帮进行突袭抓捕,将他们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青龙王对裘飞鱼点点头。

    裘飞鱼说道:“大威排帮每日能往长安府运送稻米四千石、蔬菜肉食一千石,若是紧急调用,运力能翻倍。”

    王七麟说道:“大威排帮的运力在于他们拥有的船和拥有的船夫,而不是在于他们核心,紧紧抽走他们核心人员,大威排帮骨架犹在,运力不会变化多少。”

    裘飞鱼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是不是小瞧了徐裝等人对排帮的掌控力,你以为他们会老老实实被抓?你以为他们被抓后,船夫们还会老老实实运粮?”

    “朝廷对大威排帮的依赖是商业性的,不能强制让他们帮长安府运粮运菜,如果排帮逃离长安府,这部分空缺谁来补上?”

    “若王大人汇报的案情属实,那大威排帮核心众犯下的乃是死罪,排帮帮众岂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下入死牢?如果有人在运来的粮食和菜蔬中投毒怎么办?”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请裘大人知悉一件事,卑职只是查案人员,不是决策人员。”

    “其次,京城对大威排帮的依赖主要靠南方水路来运送粮食菜蔬,南排头孙元气可用。”

    “抓徐裝派系进行审讯,留下孙元气派系,大威排帮骨架犹在。”

    裘飞鱼摇摇头说道:“你知道孙元气是南排头,主管对蜀郡粮草运输,那么岂会想不到他与祯王的关系?”

    王七麟笑道:“孙元气此人,志高而才疏、自傲而智浅,祯王手下人才济济,应当看不上他的。”

    “大威排帮与祯王关系并非在明面上,所以南排头的身份很耐人寻味,卑职认为大威排帮出于避嫌,徐裝并没有安插亲信和心腹去与祯王接洽。”

    青龙王又看裘飞鱼。

    裘飞鱼默默不语。

    最终青龙王笑了笑道:“明日有大朝会,等圣上裁断吧。”

457.朝堂乱(周一求推荐票)

    天蒙蒙亮。

    未央宫正殿中灯光辉煌,却没有烟火气,来自南海的夜明珠遍布大殿。

    若是王七麟在这里,他一定能联想到梦中见到的低瓦数电灯泡。

    正殿之中四处都有小电灯泡,每一枚价值都足够一户乡绅吃一辈子的小电灯泡。

    满朝文武济济一堂,丞相和太尉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分列左右,遥遥相望。

    身穿龙袍的太狩皇帝悠然的望着自己的臣子,忽然开口道:“今朝二月二十五,等闲触发千钧弩。一箭中红心,大地无寸土。”

    “四围上下绝遮栏,露出太白庵中主。去岁因丧本师归,未免声声叫冤苦。”

    “苦中乐,乐中苦。喝退慈明旧日婆,移凶就吉改坟墓。”

    “南溪流水青如螺,深居落花红似雨。”

    悠悠然的念完这首诗,太狩皇帝笑吟吟的说道:“征北将军何在?”

    一名长着络腮胡的粗犷壮汉出列走出,行礼后朗声道:“回禀陛下,末将吴破虏在此。”

    太狩皇帝问道:“朕刚才的诗你可是听清楚了?”

    吴破虏羞赧道:“听倒是听清楚了,可是请陛下恕罪,末将上阵砍人在行,这读书颂词不是强项。”

    有人在队列里提醒他:“深居落花红似雨!”

    吴破虏愕然的抬头看向皇帝。

    “不错,昨日二月二十五,深居落花红似雨,”太狩皇帝笑道:“朕唤你出列可不是为了考校你诗词,而是听说将军昨日大婚,新娶一门美妾,所以想看看将军今日是否还能早起入朝参会,没想到将军还真是及时来了,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呀?”

    吴破虏讪笑道:“末将知道今天有大朝会,所以歇息的还算早,睡足了三个时辰,所以这会精力充沛。”

    武将行列中又有一名浑身披挂的汉子低声笑道:“昨夜咱们在你宅子里闹到了子时,你今天大朝会没有迟到,还睡足了三个时辰,嘿嘿,征北将军虽然久居长安,可还是保持着军中生活规范,真乃我辈楷模。”

    太狩皇帝好奇的问道:“军中生活规范?文将军此言何意?”

    说话的将领走出来,行礼后朗声道:“回禀陛下,军中战情紧急,指不定何时就有敌军来侵,所以我等在军中生活都讲究一个快字,吃饭要快、上茅房要快、脱衣穿衣也要快……”

    大殿里头没有一个脑子转得慢的,一听这话笑声四起。

    顿时,大殿里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吴破虏羞恼,叫道:“陛下明鉴,上军大将军在朝会之上污蔑末将,请陛下为末将主持公道。”

    文将军笑吟吟的说道:“征北将军才是污蔑人,本将怎么污蔑你了?”

    吴破虏无话可说。

    笑声再起,太狩皇帝的笑容尤其愉快。

    他压压手说道:“二位将军请回列,咱们今天朝会正式开始吧,诸位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文官之首丞相郎之桓稳稳的走上去说道:“启禀陛下,蜀郡境内已经三月滴雨未下。时有妖人作祟,在民间宣称朝廷无德,苍天惩戒。”

    太狩皇帝皱眉道:“直说便是,他们是说朕无德,是吧?”

    郎之桓举着笏板鞠了一躬,沉默不语。

    太狩皇帝不悦的说道:“蜀郡三个月未有雨水落下,朕心难安,思前想后不明白原因。朕自登基大宝、继承祖业,自认既未穷兵黩武,亦未穷奢极欲,更未沉湎淫逸、恋酒贪色,诸位爱卿放胆说话,朕是否无德?”

    百官一起起身,声音嘹亮:“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

    太狩皇帝也站起身来,他摆摆手说道:“万岁万万岁?哼,朕还没有老糊涂,也还没有老到害怕死亡,所以这种奉词爱卿们以后少说。”

    “去年冬,北地大雪,多郡雪灾,这东北州更有雪弥勒作乱。今年一开春,又是多地大旱,素来雨水丰沛的蜀郡竟然接连三月不见水滴。”

    “诸位爱卿你们放胆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朕确实无德?是不是苍天在拿百姓惩戒朕?”

    这话谁敢说?皇帝让他们放胆,他们要是真放胆了,估计明天全家的苦胆都要吐出来。

    刑部尚书稳稳的踱步走出,沉声道:“天气反常,必有妖孽!陛下自然德康天下,治理九州海清河宴,此事断然与陛下毫无关系。”

    “但听丞相大人所言,这蜀郡民间有妖人妖言惑众,那依微臣之见,应当是这些妖人祸乱苍生,连带蜀郡民不聊生!”

    立马有好几个官员走出来:“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请陛下下旨蜀郡郡守大人严查民间妖人,一旦抓获,严惩不贷!”

    “陛下大德,苍生有幸,正如诸位大人所言,这蜀郡之难不在朝廷在刁民!”

    太狩皇帝不悦的说道:“百姓民智未开,何处没有刁民?但百姓是江山社稷之根本,刁民也是百姓,也是江山社稷,天若爱民,不应当以他们的过错来惩戒全境百姓。”

    “朕若是传旨去蜀郡要严查民间,怕是整个蜀郡都要鸡飞狗跳,到时候被抓被治被下狱的当真是鼓动苍生的妖人?怕多数是无辜的百姓吧?”

    说到这里太狩皇帝摇头:“不能这么做,朕若是真这么做了才是无德之君。”

    郎之桓点头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说道。

    太狩皇帝摆手:“朕若当真圣明,苍天为什么要降罪责罚朕治下百姓?”

    吴破虏说道:“陛下,会不会是这蜀郡的治理有异,有人想在蜀郡作乱,所以苍天才迁怒于全郡百姓?”

    吏部尚书坚定的说道:“绝不可能,蜀郡郡守孔生非乃是圣人之后,本官对他为人和节操最是清楚不过,他或许为人清高、恃才傲物,但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百姓爱民如子。”

    也有人出列点头:“不错,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孔大人自从去了蜀郡,俸禄所得皆换成良种和牛马救助给贫苦人家!”

    吴破虏说道:“蜀郡又不是只有郡守治理,它还是祯王的封地呢。”

    “大胆!”太狩皇帝龙颜大怒,“征北将军此言何意?”

    吴破虏立马跪下了,说道:“陛下息怒,末将没别的意思,末将就是想帮圣上分忧解难!”

    太狩皇帝冷冷的说道:“祯王乃是朕的胞弟,你们清楚孔生非的人品,难道朕能不了解胞弟的人品?”

    群官连声说不敢。

    太狩皇帝生气,说道:“此事暂时搁置,丞相等朝会结束来见朕,蜀郡的事是大事,嗯,青龙王也来吧,说不准这蜀郡是有旱魃作祟。”

    龙柱阴影中的青龙王走出来行礼:“臣领旨。”

    太狩皇帝看到他走出来,笑道:“青龙王少见露出真容,你今日这么积极的走出来,是不是有事要启奏?”

    青龙王道:“陛下神机妙算,微臣确实有一件事需要陛下定夺。”

    “说。”

    “长安城内大威排帮牵扯重案,如今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听天监欲捉拿其相关人员归案。”

    一听这话百官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红脸膛老头身躯一震,抬头惊怒的看向他。

    “大威排帮呀,”太狩皇帝伸手敲了敲龙椅的扶手问道:“他们犯下什么罪?”

    青龙王说道:“伙同刑天祭从各地拐卖和售出孩童、妇女。”

    红脸膛老人走出来说道:“启奏陛下,大威排帮与微臣有些关系,涉及到此帮派,微臣按理不该插嘴,但是微臣熟知此帮内情,所以忍不住想要说两句。”

    太狩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徐侍郎且说。”

    红脸膛老人正是礼部侍郎徐楙,他慷慨激昂的说道:“大威排帮从太祖起兵时便追随太祖,从龙有功,曾经受过太祖数次赞扬。”

    “但这排帮并未居功而傲,他们在太祖定都后随之赶来,从水路给京城运送粮食蔬菜等物资。京城需要什么,他们便运送什么,五十年来,从未出大纰漏。”

    “这种情况下,大威排帮背靠京城、借助水道生财有道,何必要触犯国法?”

    吴破虏好奇的问道:“是呀,徐大人,他们为什么要触犯国法?”

    徐楙愣了愣说道:“征北将军这是何意?微臣没说他们触犯了国法。”

    吴破虏满含歉意的说道:“原来如此,末将对不住了。因为刚才青龙王说听天监已经有确凿证据了,徐大人你又说你很了解这个大威排帮,末将还以为你要出来揭露这大威排帮的不法之举。”

    徐楙怒道:“大威排帮遵纪守法、效忠朝廷、忠心陛下,他们哪有什么不法之举?”

    太狩皇帝说道:“可是青龙王说,听天监已经掌握了他们有不法之举的证据,这么来说,是听天监查案有误,是他们犯了错?”

    徐楙急忙说道:“微臣不敢,微臣本意不是这样,而是说——这件事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礼部另一名侍郎周俊走出来说道:“是不是有误会,让听天监仔细查查不就清楚了?诸位大人,对不对?”

    一名大学士走出来说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大威排帮从龙有功,维持长安府百姓安宁亦是有功,对这等忠诚老实的有功之辈进行贸然查处,怕是不妥吧?”

    另有一名监察御史迟疑的说道:“陛下明鉴,礼部侍郎徐大人刚才所言极是,这大威排帮坐拥天下水道轻易就能生财有道,他们怎么会为了一点钱去违反国法?”

    “可能不是为了钱?”周俊猜测道。

    徐楙扭头怒视他,提着拳头想要上去锤他。

    大威排帮是一个大帮派,涉及到的利益集团众多,但是天下排帮更多,给长安城供货可是个肥差,所以想要插手这笔生意的人也多。

    大殿之上开始吵闹。

    太狩皇帝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然后觉得烦了开始皱眉。

    百官虽然在吵,可是每个人都在偷偷的观看皇帝,他一皱眉众人立马闭嘴。

    这就是帝王之威。

    太狩皇帝想了想说道:“万公公,你这人最喜欢小道消息,长安城内有个风吹草动、鸡飞狗跳都瞒不过你的耳目,所以在这件事上朕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一听这话,徐楙松了口气。

    这波稳了。

    万公公掌控的黄泉监与青龙王的听天监最是不对付,凡是听天监赞同的黄泉监就会反对,凡是听天监反对的黄泉监就会赞同,所以只要万公公开口,听天监肯定没法再查大威排帮。

    这时候万公公从幕后走出来,规规矩矩的跪地叩头:“陛下明鉴,奴才起于市井之间,平日里确实会打听点小道消息,但那也只是给自己当个乐子,奴才的消息可不能登大雅之堂,更不能用来影响朝政。”

    徐楙微微皱眉,这话不是很到头吧?啥意思?

    太狩皇帝也奇怪,说道:“那你没有话说?”

    万公公深吸一口气道:“奴才有话说。”

    徐楙微笑,来喽来喽,黄泉监开怼听天监喽,看热闹,竖起耳朵看热闹。

    万公公接着说道:“正如奴才先前所说,奴才出身于市井,最了解市井小民的喜怒哀乐。百姓们不怕穿不暖吃不饱,不怕生病无药治,他们最怕的是家破人亡。”

    “特别是孩子,陛下,奴才是个无后之人,但家里有个侄子,奴才这侄子脑袋瓜不是很灵,原因便是小时候曾经被人用蒙汗药给迷了心智拐走了。”

    “陛下不知当时我家里有多崩溃,我那弟弟为了找回孩子四处奔走、四处花钱磕头,最终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而就在寻找他的过程中,我们那家已经散了一半!”

    “所以奴才认为,事情涉及到拐骗孩童妇女对百姓来说乃是家破人亡的大事,不能姑息,若听天监已经掌握大威排帮犯罪证据,就应当让他们去查。”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而且,除恶务尽!”

    徐楙呆住了。

    他以为有热闹可以看,结果来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热闹就是他家在家破人亡……

    太狩皇帝点点头道:“万公公这番话确实说到人心坎里了,青龙王听旨!”

    青龙王上前行礼:“微臣接旨!”

    太狩皇帝说道:“拐卖妇女孩童是历朝历代大罪,听天监若有所察,那便追查到底。但是,此案涉及我大汉功臣,务必要小心和严谨,决不能冤枉好人!”

    青龙王说道:“臣领旨。”

    他退入龙柱阴影中,看向万公公的目光充满迷惑。

    满朝百官看向万公公的目光都充满迷惑。

    这不是黄泉监的作风!

    徐楙的红脸膛变成了白脸膛,他使劲的呼吸几口气,猛然身躯一软倒向旁边的周俊。

    周俊赶紧让开……

    大殿里头有点乱了。

    招待寺这会也有点乱,侍卫们成队的赶往大门,有人在喊‘抓到一个刺客’。

    王七麟的窗户朝向后花园,他看不到大门口,于是改成去徐大房间。

    推开门后他又改成去沉一他们的房间,沉一正坐在蒲团上参禅,双目紧闭、面容肃穆,真是一个俊秀和尚。

    徐大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嗑着瓜子幸灾乐祸的笑:“哪里来的傻刺客敢到招待寺来行刺?”

    王七麟抓走半把瓜子,道:“扯什么犊子?我不就在这地方被刺杀了?说的这里好像固若金汤一样。”

    徐大说道:“现在加强了防护,确实固若金汤。”

    楼下有小二急匆匆走过,一名官员拦住他问道:“小二哥,哪里来的刺客?”

    小二说道:“回禀大人,小人不清楚,好像是从地里被揪出来的。”

    正在嗑瓜子的王七麟和徐大愣住了,他们俩面面相觑:

    “不会是阿黄吧?”

    “阿黄来这地方干什么?不能,不能是他。”

    话是这么说,王七麟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直奔招待寺大门而去。

    招待寺大门口正是一场激战,一队侍卫列队出击,刀枪剑戟齐全。

    旁边有人喊道:“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王七麟耳朵里:“本公子不是刺客,都与你们说过了,我是来找王七麟王大人的!听天监铜尉王大人!”

    又有醇厚好听的声音响起:“这人是来刺杀王七麟大人的,不能让他跑掉,抓住他,拒捕则杀!”

    一听这话王七麟跑的更快了,人未到先开口:“误会误会,这是本官一个朋友!”

    侍卫们并没有因为他到场而放松警惕,又有一队卫兵赶来,他们双向包围了黄君子。

    黄君子怒气冲冲,无能狂怒。

    王七麟与侍卫长交谈,侍卫长很不高兴:“王大人您应当知道招待寺是什么地方,要进入这里,就得堂堂正正的从门走,该登记就要登记、该通报就要通报,这用遁术从地下钻算什么事?”

    经过之前的刺杀事件,招待寺内布下了禁法大阵,像是结界和一些道法在这里就不能用了。

    所以黄君子也是倒霉,他的五行遁术这次遇到了天敌,钻到墙边就让人给发现了,差点没让人给宰了。

    王七麟向侍卫道歉,拉着黄君子的胳膊说道:“我这手下是乡下人,从小地方来的,第一次来长安府,所以犯下大错,还请大人谅解。”

    看到他认错态度好、姿态低,侍卫长没有再为难他们,挥挥手带兵撤走。

    王七麟看向周围,先前那醇厚好听的声音有问题,这人故意曲解黄君子的话,如果侍卫们被他的话误导了,那估计如今他就要给黄君子收尸了。

    黄君子阴沉着脸说道:“没想到本公子与你们汉朝禁军的第一次交手,竟然是在毫无敌意下展开,哼哼,也就本公子此时对他们没有敌意,否则……”

    “否则你早死了。”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大白天的你跑来干什么?”

    黄君子争辩道:“但是本公子起码没有输,更没有投降,而是与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要不是你来的快,本公子还要与他们血战三百回合。”

    王七麟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来的路上,看到禁军的神臂营被调动了,用不着三个回合,他们能在你身上插上三百支箭!”

    神臂营是新汉禁军中的神射手,所用的弓弩叫做神臂弓,所以他们被称为神臂营。

    塞外各族没少吃神臂弓的苦头,听到神臂营名头,黄君子终于老实了。

    王七麟问道:“你大白天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黄君子凑近他低声道:“找你求助!”

    王七麟心里一紧:“你娘!这可是帝都,你们别在这里搞事,会死许多人的!”

    黄君子委屈的说道:“我们没搞事,是有人搞我们,不对,是有鬼搞我们!”

    “鬼!”

    黄君子郑重的点头:“对,我们有兄弟被鬼给缠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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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