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见此良人(国庆第四天,想大家)
王七麟看着她笑道:“走吧,去山上踏青。”
绥绥娘子抱着双臂磨磨蹭蹭走过来,低声一笑:“好呀。”
王七麟准备了马车,赶车人是秦韬。
八喵和九六死乞白赖上了车,王七麟将它们扔下去:“回去听黑豆读书!”
八喵混不吝的吐了口唾沫:读书?读个屁书!
绥绥娘子说道:“带上它们吧,平日里你外出不是都带着它们吗?”
八喵和九六一个劲的点头。
齐刷刷的。
王七麟只好把它们俩塞进车里,吓唬九六:“待会没吃的就吃你。”
九六躲到了绥绥娘子身后。
马车入山,山路崎岖不好走,王七麟将车子停在了这里。
此时节气已经入春,可山里却没有什么春意,群山莽莽,只有远处白雪皑皑、近处山石耸立。
王七麟带着绥绥娘子往前走,路上长出草芽又长出绿叶,踩在上面柔柔软软。
见此绥绥娘子惊喜的看着他道:“叔叔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王七麟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路向前走,一路绿草生。
走到山腰上路边开始长出野花,姹紫嫣红,鲜花怒放,花香袭人。
有野鸟飞来撕扯草叶花瓣,它们吃到嘴里后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更多的野鸟飞来。
花香鸟语。
山路寂静。
王七麟看到有漂亮的山茶花,此花大且多瓣,一朵鲜花绽放有万般风采。
其中恰巧有鹅黄花色,他便摘了一朵给绥绥娘子插进发髻中。
绥绥娘子问道:“好看吗?”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绥绥娘子露出开心的笑。
王七麟也笑,娘的昨天晚上跟黑豆一起挑灯读书就是有用,以后自己得上个夜大了!
伴随着绿草红花他们一路走到山巅,站在高处往下看,一条花草路蜿蜒在山间。
绥绥娘子仔细的看,从山下一点一点的看到山上。
见此王七麟问道:“你在看什么?”
绥绥娘子笑道:“人生苦短,我们要珍惜眼前,所以奴家想将今日的情景都记在心里。”
王七麟脱口说道:“你不用记在心里,以后你想看了我就带你看。”
绥绥娘子柔声说道:“那当然很好啦,可是等到咱们上了年纪后呢?等到有一天走不动路了,还怎么来看呢?但若是奴家记在心里了,那时候奴家坐在墙外晒着阳光,便可以将这情景翻出来想一想。”
她又仔细看了一阵,最后高兴的一拍手说道:“好啦,已经看完了,叔叔好像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吧。”
王七麟磨磨蹭蹭的说道:“没什么想说的,就是随便聊聊,那啥,绥绥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嗯,修为有些差,性子有些粗莽,所以总是会惹到一些不该惹的人。”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咣当一下子。
“但你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去惹这些人,而是为了受到委屈和压迫的人,”绥绥娘子说道,“正是因为你修为差还敢为他们去出头、去承担不必承担的责任,所以我觉得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这话把王七麟说尴尬了:“也没有这么好吧?”
绥绥娘子摇头道:“你很好的,奴家见过许多许多人,有许多是一方豪杰,有许多是天纵奇才的大能者,他们都很好,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好。”
她又笑了笑,说道:“他们也不叫王七麟。”
王七麟挠了挠鼻子说道:“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还挺好,是因为我帮你完成夙愿的缘故吗?”
他自然已经猜到了绥绥娘子的身份。
绥绥娘子却诧异起来,说道:“你何时完成过奴家的夙愿?奴家又有什么夙愿?”
王七麟下意识的想要问她难道不是曾经被困在李家青丘府的天狐吗,但随即想到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于是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做夫妻好不好呀?”
“好呀。”绥绥娘子灿烂的笑。
山风其实很冷,可王七麟一听这话却忽然觉得浑身很热,他不得不拉开衣襟散散热。
绥绥娘子惊奇的问他道:“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王七麟说道:“我们男儿又不抹胭脂,当然是为了情人红。”
他伸手想将绥绥娘子搂到怀里,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克制住了。
母胎solo多年,他又被补的太狠,这会压根不敢碰绥绥,否则两人都要尴尬。
于是他只拉住了绥绥的手,说道:“你看,老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想你家里若是有长辈,我想找个媒婆去提亲。”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奴家的家里,嗯,奴家家里应当没有长辈了,但也可以说还有个娘亲。但七郎你要找到她会很难,所以不如这样,你等待一下,等奴家去认个干亲,你去找他们提亲便好。”
王七麟关心的问道:“你娘亲还在?那为什么从没见过她来找你或者你去找她?”
绥绥娘子说道:“因为她去的地方奴家去不了,而奴家所在的这里呢,她又没有兴趣再回来。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到她?反正没关系啦,她会祝福我们在一起的。”
说着她又狡黠一笑:“七郎还记得么,你曾经问过奴家一个问题,你问奴家为何叫你叔叔,到了现在你知道答案吗?”
王七麟迟疑的点点头。
绥绥娘子惊奇的问道:“是什么答案?”
王七麟给她一个徐大之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称呼能更好的吸引我?”
他认真思索过这答案,可是想来想去却真是想不到答案。
她又不是包大的妻子,所以她叫自己为‘叔叔’肯定与当日包大称呼自己为兄弟这件事无关。
最终徐大给了他提醒:禁忌之恋才是最有魅力的!
绥绥娘子在他胸口拍了一把,笑道:“胡扯!是因为你其实认识奴家娘亲,而你又比奴家娘亲的年纪小,那么奴家不叫你为叔叔又能叫你什么呢?”
王七麟吃惊的叫道:“我认识你娘亲?”
他的猜测被全盘推翻!
他以为绥绥娘子就是他在青丘府中救出的天狐,算算时间点,第五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正是他将天狐解救后的日子。
所以他猜测绥绥娘子是天狐化为人身来找他报恩,反正小说里这么写、戏剧里也这么演。
结果绥绥娘子笑道:“是的呀,你不记得了是吗?”
王七麟疯狂点头。
绥绥娘子遗憾的说道:“具体的奴家也不知道,但是奴家娘亲说过认识你,却没有多说,所以只能是以后我们若有良机遇到她,你再去细问她好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是青丘狐族,对吗?”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一拧纤腰,一条硕大蓬松的狐尾出现在身后。
正在给九六舔毛的八喵箭步窜来,跪地狂磕头。
享受舔猫服侍的九六很不满意,将它叼着颈后毛拖走了。
八喵气的鼓眼珠子:该死的命运颈后皮!
王七麟想去摸,绥绥娘子赶紧收起来,柔声道:“七郎我们不是来踏青的吗?总是站在山巅做什么呢?这里风好大,把奴家的头发给吹乱了,咱们去找个避风有花草的地方再聊不好吗?”
“好!”王七麟拉着她的手往下走。
九六叼着八喵跟在后面。
就跟叼着个黑耗子。
绥绥娘子依然有秘密,王七麟很清楚,可是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有更大更多的秘密!
造化炉,梦中的地球,耂渋赑的灵魂……
既然他有秘密瞒着绥绥娘子,那绥绥娘子有秘密瞒着自己又有什么?
只要两人相爱就好。
他们又走了一阵,花草不见了,王七麟让绥绥娘子稍等,自己飞奔下山去找秦韬:“怎么回事?”
脸色苍白的秦韬喘着粗气说道:“七爷,人家泡妞顶多是下血本,你泡妞却是要以命当本!而且还是用人家的命当本!”
“我不行了,快死了,我的妖力被你榨干了,一点也没有了!”
王七麟失望的问道:“你是不是肾虚呀?”
秦韬摆摆手道:“你只要饶我一命,你说我羊痿也行。”
王七麟掏出一枚天官赐福丹递给他道:“好吧,那你先补一补,只要太霸大人调查你们确实没有仗着修为四处杀人,我立马放你们全部离开,好不好?”
秦韬赶紧吞下丹药,他强打精神道:“既然七爷你这么敞亮,那学生再榨一榨……”
“算了,别榨了,你今天已经立下大功。”王七麟拍拍他肩膀,“在这里歇歇。那啥,咱车里有没有帐篷?”
秦韬呆若木鸡:“七爷你想要在山里把事给办了?”
王七麟骂道:“你乱想什么呢?你当我是徐大?我是嫌山上风太大,把我娘子的秀发都吹乱了,弄的我很心疼!”
秦韬很伤心,说道:“七爷,我命都快没了你都没有心疼的呀?”
王七麟说道:“废话,你没的只是性命,而我娘子乱的可是发型!”
要不是打不过他,秦韬早扭头走了。
没了花草再呆在山里没什么意思了,王七麟跟绥绥娘子手拉手在山里转了转本想离开,但绥绥娘子准备了精美食物的,于是他们趁着阳光好在山上吃了个午餐。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即使吃的麻椒鸡,他都感觉嘴里很甜。
九六看了一会后用爪子拍八喵。
八喵搂着小尾巴藏了起来,气的要命:果然不能让娘们见世面,这攀比心太强了!
它正在生闷气,然后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于是它下意识回头:
九六闻着味找来了……
论有一个嗅觉超灵敏的老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不只是在外面搂了野猫会被闻见猫味,更重要在于任何时候避无可避!
吃过午饭王七麟和绥绥娘子手拉手柔情蜜意的下山,九六叼着八喵走在后面。
八喵一脸落寞。
它感觉自己被爹给坑了。
九六小时候又乖巧又软萌,可是一个冬天养肥了后脾气渐增,被王七麟给喂了血玉开了灵智之后,那脾气更是吓猫!
气人的是九六还是被它自己给养肥的……
天作孽有可为,喵作孽不可活!
王七麟却感觉这样挺好,要是有机会他希望能给九六再吃一个血玉,终于有能管住八喵的了。
他们这次出来是踏青,所以回程不着急,王七麟让秦韬先行回去了,他自己亲自来赶车。
给媳妇赶车,得劲!
骏马踏山路滴答滴答,车子走的摇摇晃晃,王七麟倚在车门上当坐轿子,还怪舒服的。
可惜路上没什么风景,山光秃秃的、路也光秃秃的,只有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
马车走到一处路口,这里有一座茶摊,不少人正围在这里烤火喝茶聊天。
绥绥娘子忽然掀起窗帘往外看,茶摊处也有人看他们的马车,绥绥娘子忽然露出头来,一个锦衣貂裘打扮的俊美青年猛然站了起来。
青年四周坐着好几条大汉,每个都是身板魁梧、目光如电的硬汉,他们不动声色的围着青年而坐,简直就是一座座小山。
绥绥娘子顿时放下了窗帘,低声道:“七郎,你被人算计了。”
王七麟愕然问道:“什么?”
绥绥娘子道:“速回。”
她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王七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玩神秘,便一甩马鞭让骏马加速。
一条壮汉迈步走来,王七麟看到他只迈出两步,且是正常迈步,但足有四五丈的距离却一下子没了。
汉子走到马车跟前,拉车的骏马顿时后退一步。
气势如山!
汉子抱拳道:“兄台请了,天寒地冻,我家公子想请兄台去喝一碗热茶。”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我是僵尸,不吃不喝。”
这个答案让汉子一愣。
他一甩长鞭在虚空打了个响,骏马犹豫的打着响鼻试探的往前走。
高大的骏马来到跟前,汉子面色不变,恍若未见:“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家公子带了上好的茗茶,这在北地可是难以……”
“别挡路!”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汉子叹了口气,道:“言尽至此。”
他让开到路边,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看,茶摊处的一群汉子全站了起来,都在盯着马车看。
王七麟如今已经是六品境,但却看不太透汉子们的身手,于是猜测他们应当修为颇高,怎么着也得四五品境甚至更高。
那么能带这样一群高手做护卫的公子哥会是什么身份?
他驱车入城回到第五味门口拉开车门伸出手,绥绥娘子落落大方的握着他的手跳下车。
口哨声立马响了起来。
徐大倚在驿所门口将手指塞在嘴里狂吹口哨,恨不得吹出个《十扒摸》。
王七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转而问绥绥娘子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绥绥娘子说道:“有人算计咱们,刚才奴家并非是凑巧拉开窗帘,而是嗅到了一股烧祝馀的味道。”
王七麟下意识的说道:“《山海经-南山经》有云,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
绥绥娘子说道:“对,就是这个祝馀。这草正如《山海经》所说,食之不饥,只要吃一点进肚子中便不会再饥饿,但它这点只适用于妖怪们,它曾经是妖怪们的口粮。”
“你刚才驾车走到路口,有燃烧祝馀的味道忽然飘了过来,奴家诧异,于是挑开窗帘去看,遂被茶摊的人看到了奴家的样貌。”
王七麟说道:“有人故意让那公子哥等候在路口,当咱们靠近的时候他特意燃烧了祝馀并逆风将味道驱逐向咱们马车。”
“而且他知道你是妖怪,甚至可能知道你是天狐一族?”
绥绥娘子说道:“知道奴家是妖怪不难,但若要知道奴家是天狐一族,那他们就留下痕迹了。
认出她的妖身不难,特别是佛家与道家,最擅长辨识妖气。
可认出她是天狐一族就难了,到现在只有一个食为天知道真相:当初她为了对付食为天,不敢托大,不得不亮出真身。
所以若是算计他们的人知道她是天狐,那她一定会狠揍食为天。
揍个半残是最轻,实在不爽就打死,到时候再给黄天真找别的保镖便是。
王七麟离开,绥绥娘子脸上的笑意和温柔迅速的消失,她冷漠的回到第五味说道:“让阿黄来见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批人我家七郎不便解决,他阿黄不是要造反吗?那就杀个皇族试试水!”
正在辛勤擦桌子的包大点点头,一甩手臂出现条条黑羽,整个人化作一只大报丧鸟冲天而起。
王七麟回去后将路上遇到贵公子的事说给徐大等人听,他们听完后纷纷点头,这确实被人给算计了。
向培虎冷着脸站起来问道:“七爷,阎王殿缺鬼了,要不要卑职去送他给阎王爷见礼?”
杀性巨大!
王七麟下压手腕说道:“先静观其变,大家伙最近都警惕着点。”
徐大说道:“对了七爷,太霸大人送信过来了,秦韬说的是真的,确实有府县曾经雇人肃清辖内贼寇,而这些人用的都是花名,为首者正是不忘仇。”
王七麟点点头去把不忘仇等人全给提了出来,请他们洗澡,然后在第五味准备了一桌宴席。
不忘仇一行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去找金辉道长报仇,可是真正害死金辉道长的却不是他。
秦韬倒是害死过几个人,可是这几个人死有余辜,所以当初在吉祥县王七麟就没追着非要查他。
至于其他五个人,特别是那个精修剑术的白猿精更是个铁憨憨,他现在每天都在监牢里骂天骂地骂人。
他骂金虚偷袭,他骂谢蛤蟆偷袭,总之都是不按照套路来,全是偷袭!
一行人阴沉着脸进入第五味,煞气外泄,如同一尊尊行走的凶兽。
门口进出的食客纷纷色变,下意识的躲避他们。
在第五味里跑堂的王六五壮着胆子上来迎接他们:“客官几位?你们是进来喝茶还是吃饭?”
白猿公狰狞的咧嘴说道:“老头你想找事吗?有几位你不会自己数数?大爷们不能既喝茶又吃饭吗?”
绥绥娘子用手撑着下巴懒懒说道:“这位是王大人的父亲哦。”
白猿公越过王六五一把拉住一位上了年纪的食客,凶神恶煞的说道:“你耳聋了?刚才我与你说话你怎么不打招呼?”
食客吓呆了。
关额么子事?
绥绥娘子轻笑着摇头,她走过去推开白猿公笑道:“客官还没有喝酒便喝醉了吗?”
白猿公看到她伸手想要躲避,可是身躯却是被定住了!
小手推来,他踉跄后退几步。
面色骇然。
这上原府什么鬼地方?
绥绥娘子扶住老先生对王六五说道:“这里奴家来招待,公公且送先生去雅间,他们那一桌的酒钱给免了,当是咱家店铺给人家的赔礼。”
“但这一桌的酒钱不能由咱们店里出,要算在他们身上。”她又指向不忘仇一行人。
王六五给她使眼色:“你别招惹他们,我去找小七过来。”
绥绥娘子回给他一个‘安然’的眼神,笑吟吟的招待不忘仇等人问道:“王大人今夜在此设宴款待朋友,诸位应当是来赴宴的吧?”
不忘仇修为高,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绥绥娘子风轻云淡推开白猿公的一幕震住了他,他自认没有本事能一招制住白猿公还将他给推开。
上一个这么猛的是谢蛤蟆,那老道士一个突刺把白猿公给突进了石头里。
所以,这上原府什么鬼地方?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忘仇乖乖点头,绥绥娘子没有找他们麻烦,将他们送进了楼上雅间。
王七麟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看到他们进来笑道:“刚才楼下有点闹腾?”
秦韬讪笑道:“大家伙重获自由,难免亢奋了一些。”
王七麟微笑点头表示理解,他请几人坐下,然后不必寒暄,直奔主题:“本官查了你们的身份,应当问题不大。”
白猿公猛的跳了起来:“当……”
谢蛤蟆扭头看他。
他揉了揉裤裆迅速改口:“裆被扎了,这凳子上有刺。”
一名光头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不是修习过虎啸金钟罩,自诩……”
白猿公哈哈大笑道:“与你们开个玩笑罢了,老董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没人跟着笑,他的大笑变成讪笑,讪笑变成悻悻然,老老实实坐下了。
王七麟问不忘仇道:“根据本官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你们没有犯事,不过侠以武犯禁,特别是你又是鬼修,所以本官扣押你们调查背景,应当是可以理解的吧?”
不忘仇微怒道:“世间有剑修、丹修、佛修、道修,便不能有鬼修吗?”
王七麟说道:“不能,怎么了?”
不忘仇豁然色变,白猿公拦住他笑道:“哈哈、哈哈,什么时候吃饭?好饿,赶紧上菜吧。”
414.背后有人(起点中文网,正版!)
倒不是王七麟死脑筋、老古板,而是鬼修一直为江湖所不喜、为朝廷所禁忌。
世间万物分阴阳,阳间自然为阳,人为大阳;阴间属阴,鬼属大阴。
所以人在阳世间的修炼法术不管是正是邪,都属阳术。
唯一例外便是鬼修。
鬼修不是一种具体修炼法术的名字,而是许多修炼路数的总称。
但这些法术不管具体怎么修炼,都脱不开四个字:逆天而行。
阳世间的正道法术讲究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讲究驱邪扶正、除魔卫道。
而鬼修只有一个讲究,还是那四个字:逆天而行。
它的修炼路数便是孤魂野鬼吃小鬼,小鬼食大鬼,大鬼吞恶鬼,恶鬼噬厉鬼,就这样一级一级从小打到大!
它对修炼者的要求更奇葩,并非是什么人想鬼修都行,必须得是老人,年纪越大被视为天赋越佳。
而鬼修的厉害之处也是那四个字:逆天而行。
修习者会返老还童,其中修为越高,相貌、身体状态等会越是年轻。
简单来说,越活越回去。
但是这不会延长寿命,踏上鬼修之路的时候,就已经把寿命交到了诸鬼手中。
不过只要修为一路精进就会一直存活,可是一旦不能精进那立马就会被觊觎在旁的群鬼给撕碎。
总之鬼修的路没有任何退路,一旦踏上这条路只能前进不能停下,一旦修为停下就会死!
至于修为退步?不,这条路不允许修行者后退,修行者在后退之前已经死了。
而鬼修死后不入地府、不进轮回,三魂七魄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没了。寻常人发毒誓常用‘死后不得超生’做条件,可是这点对鬼修来说是基操,他们死后肯定没法超生。
甚至死后不留尸体!
夺天地之造化的人,下场总不会很好。
就这一点便会断绝掉大多数人接触鬼修的念头,所以除非是身负血海深仇且有机缘接触鬼修者,此外其他人是不会成为鬼修的,鬼修也很少。
王七麟问不忘仇是不是单纯为了找金辉道长报仇才成为鬼修,不忘仇点头说是。
提到这点的时候他也很郁闷,道:“我爹绝不可能对我说谎,也不会将一个谎言牢记一辈子,他到死都没有笑过几次,始终对金辉道长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所以我才会如此痛恨金辉道长,他毁了我的家!”
“可是金辉道长的话,好像也不是谎话?”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这就古怪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两个事实?”
绥绥娘子上菜,先端上来一些甜食凉菜,有蜜饯果子、有方糕、有蜂糖糕,用精致小盘托装,四周还有绿色竹叶点缀,充满春天的喜气和朝气。
白猿公以筷为剑,手腕一抖,面前盘子里顿时有了蜜饯果子和各种甜糕。
徐大羡慕的说道:“你手真快。”
白猿公得意一笑,低下头开始猛吃。
绥绥娘子再度上凉菜,他这次出手更快,夹了菜就往嘴里塞,嚼了两口大叫:“这是什么?好辣!”
“咬春嘛,当然要辣一些。”绥绥娘子放下五辛盘,“奴家觉得寻常用葱、韭菜、蒜、蓼蒿、芥菜做五辛盘好无趣,近年来并郡流入辣子这菜肴,它才是真的辛辣,晒干了做五辛盘最合适。”
白猿公张着嘴一个劲的抽气:“嘶嘶,嘶嘶。”
包大端上来一个铜炉,这是拨霞供,有铜盘里装满大小厚薄匀称的兔肉。
铜炉中的兔骨汤炖的发白,猩红的炭火燃烧,汤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浓白的水雾上涌,带着鲜香的味道遍洒房间。
王七麟夹了一些兔肉放入铜锅中,点头道:“吃,大家伙吃。”
其实用不着他招呼,白猿公已经下筷如飞的吃了起来。
看着他呲牙咧嘴的胡吃海塞,秦韬觉得丢脸,低声道:“白公,吃慢点,你就这么饿吗?”
白猿公也小声说道:“这王七麟欺负了咱们,咱们必须得报复他,既然打不过他们,那就使劲吃他们的东西,让他多花钱!”
说着他伸筷子进铜锅,夹到什么吃什么。
见此徐大愕然问道:“老头,这兔肉还没有熟吧?”
白猿公嘿嘿笑道:“老子连活兔子都吃过,还在乎这兔肉熟没熟?”
徐大看着他狂吃,忍不住惊叹:“老爷子牙口真不错,半生不熟的肉也能嚼烂。”
白猿公得意洋洋的伸筷子进猪脚汤里翻愣,找出来一块猪骨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给生吞了下去。
满脸傲然。
王七麟好奇的看着他问道:“白大侠,仇公子也算是报了仇,接下来他要回塞外了是吧?你们是不是会分开?如果分开你到时候去哪里?”
白猿公冷哼一声道:“怎么,王大人想要招募我?”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想招募你,我想把你介绍给我一个熟人,你们俩的性子很相近,他应当会喜欢你这个人。”
他自然是想将白猿公介绍给黄君子,黄君子麾下一堆的二货,而白猿公也是个二货,他们在一起是天作之合。
这顿饭上绥绥娘子下了苦功夫,除了拨霞供这道大菜,另有炙羊肉、润兔、润鸡、炒白腰子、鲜虾蹄子脍、虾鱼汤齑、南炒鳝、沙鱼脍、羊舌签等一系列菜肴。
色香味俱全,吃的一行人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酒席结束,王七麟告诉不忘仇等人他们随时可以离开,大家伙就此别过了。
不忘仇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起身抱拳道:“王大人,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王七麟送他出了门。
这些人一一离开,只有白猿公还在继续吃喝,他一直吃了下去,期间还要求又加了几道菜肴。
一直吃到食物顶到嗓子眼,白猿公满意的打了个悠长的饱嗝,拎起宝剑得意洋洋的想要出门。
绥绥娘子拦住了他,笑吟吟的说道:“客官,你还没有结账呢。”
白猿公叫道:“凭什么让老子结账?今天明明是王七麟请客!”
绥绥娘子耐心的解释道:“不错,你们的酒席确实是王大人结账,可是你先前欺负过一位老先生,小店为了平息人家的怒气,免了他们酒钱。而小店不能平白无故的做亏本买卖,所以这钱得你买单。”
白猿公怒道:“哪有这般道理?你是不是要仗着修为比我高深欺负我?”
绥绥娘子点头道:“对呀。”
白猿公一时无语。
他生气的跺了跺脚,问道:“多少钱?”
绥绥娘子伸出手道:“十枚金铢!”
“多少?”白猿公一下子瞪大眼睛,“他们是往肚子里喝了金汁吗?或者你敲诈我?”
绥绥娘子温和的笑道:“小店生意童叟无欺,怎么会敲诈客官呢?不过你先前倒是猜对了,他们差不多喝了金汁,得知有人请酒钱,他们喝了小店最贵的忘忧玉醑,这酒一坛五个金铢,他们喝了两坛。”
白猿公怒道:“怎么会有这么贵的酒?你这酒坛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里面装了金水?”
绥绥娘子笑道:“客官说笑了,这酒就是用粮食酿造的,不过里面有一味臣佐料你应当听说过,叫做鬼草。”
白猿公一怔,问道:“哪、哪个鬼草?”
绥绥娘子说道:“当然是牛首之山所生长的鬼草,客官若不信,奴家店里还有未用之草,现在便拿给你瞧瞧。”
她伸手举过头顶打了个响指,胡涂端着一个玉盒小心翼翼的走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依然保持湿润的绿草,叶片如葵花叶,长着赤红色的小根茎,一把绿草在一起,整齐有序,秀丽可爱。
《山海经·中山经》有云:又北三十里,曰牛首之山,有草焉,名曰鬼草,其叶如葵而赤茎,其秀如禾,服之不忧。
白猿公沉默了。
他沉思了几个呼吸,猛的拔出宝剑说道:“老子没钱……”
绥绥娘子冷笑一声挥手夺过宝剑,秀手中寒气喷涌,宝剑顿时结上一层冰霜。
不见她怎么发力,只见她双手往前一折,寒光闪烁的宝剑顿时如冰般化作碎片跌落在地。
胡涂立马收起玉盒厉声道:“好胆子,没钱是要吃霸王餐?你敢在我第五味吃霸王餐?”
白猿公急的跳脚:“老子吃个屁的霸王餐!老子是没钱,想用这把剑来付账!这把剑是老子从剑冢中请出来的宝剑,乃是百年前一代天工风凌先生亲手锻造出的大宝剑!”
这下子轮到绥绥娘子沉默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轻松的说道:“你被骗了,这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风凌先生一代天工,锻造的宝剑锋利无匹、百折不挠,砍山岳则山岳崩裂,切江流则江流断绝,对不对?”
“对!”
“那问题来了,这把剑被奴家一拍就碎了,你说它是一代天工所锻造的剑?”
白猿公眨眨眼,无言以对。
他努力想了想,找到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修为太厉害!”
绥绥娘子冷冷的说道:“你知道老娘修为厉害,你还在这里废话作甚?十个金铢,有钱就给,没钱留下以工抵债。胡涂,店里还缺什么工?”
胡涂嫌弃的看了眼白猿公道:“老头能做什么?让他去后厨刷碗刷盘子顺便收拾卫生吧。”
“好,但孟亚圣说得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咱们要尊老爱幼,给他一个月一个银铢的高薪水。”绥绥娘子说道。
胡涂收起玉盒招招手:“行,老头跟我来吧。”
痛痛快快的,白猿公就这么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有心想要拒绝,可是看看地上碎裂的宝剑碎片却压根说不出个‘不’字。
他想找王七麟帮忙,但王七麟已经不见了……
王七麟也是很忙的,他还要查山羊胡老头在茶楼留下的换灾。
如果不是昨天下山归途中碰到了被人算计这回事,王七麟还以为老头将换灾留在第五味只是个巧合。
换灾这种污秽需要被别人捡走才行,所以人们一般会把换灾放在路口、店铺、集市这种地方,第五味客流量很大,放下换灾自然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发现有人算计他们后,王七麟开始猜测这事不是巧合,就是有人冲着第五味出手了!
他得查出这些人的身份。
其中要查山羊胡老头的身份很简单,王七麟跟衙门讲述了一下老头的衣着相貌,衙门里差役四处散开打听,很快打听到老头身份:
绿波县的一个小地主,名叫程福波,家住绿波县富甲街道。
王七麟拎上包袱带着人赶了过去,他还没有打开包袱,因为他一旦开了包袱就代表接受换灾,到时候不管里面封印的是霉运还是鬼怪,都会转移到他身上来。
他们是在次日傍晚赶到绿波县的,王七麟叫上了李塔去富甲街道,等到夜幕降临路上没了行人,他悄无声息的将包袱放在了门口并敲了敲门。
今夜月色不美,乌云蔽天。
听到敲门声后有老头出来开门,结果这老头估计眼力劲不太好,问了一声‘谁呀’打开门,然后他往两边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又赶紧缩回脑袋关上了门。
王七麟见此郁闷了:“这什么意思?是不是我还得敲锣打鼓给他们讲讲侧重点?”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看老道的操作。”
他迈步走去,重新敲门。
门内再度有人问道:“谁呀?”
这次声音小心翼翼许多,且没有直接开门。
谢蛤蟆道:“老道游方至此,观此地鬼气森森,请问老人家可是这户人家的主人?若是主人请出来相谈,若不是主人请找主人出来相谈。”
房门内安静了下来。
最终看门的老头再次拉开门往外看,谢蛤蟆一甩袖子冲他唱了个喏。
夜风吹的他大袖飘舞,飘然欲仙,颇有高人神韵。
老头犹豫了一下,说请他稍等,然后赶紧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谢蛤蟆将包袱摆正,一个纵身飞了回来。
一行人躲在街角偷偷的看。
人头摞人头,下面还有狗头和猫头。
王七麟曾经在第五味见过的程福波再度露面,他走到门口没看到人便一步迈了出来,然后正好一脚踩在包袱上。
程福波低头,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像是踩在了烧红的钢刀上,嗷嗷的叫。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放出了冥鸦。
冥鸦扑打翅膀飞起,从空中猛的俯瞰飞下,如同一支利箭扑向程福波。
程福波急忙摇头,冥鸦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飞过,见此他叫的更是凄厉:“报丧鸟!”
左邻右舍听到惨叫声纷纷拉开门,程福波忍着惊恐捡起包袱赶紧带回家里。
毫无疑问,这是见不得人的事。
不少人家出来观望,街道内外一时有些乱,王七麟便趁机跳上屋顶。
这样有夜色掩护身影又有开门声说话声掩饰声音,没人发现程福波家屋顶上了人。
谢蛤蟆轻飘飘的跟了上去。
这手轻身功夫让其他人大为艳羡,徐大也想爬上去,李塔果断拉住了他。
就徐大这身板、这吨位上了屋顶,那屋顶指定得垮。
程福波家是二层小楼带院子,院子有厢房,其中程福波和家里人自然住楼里,但他们此时在一楼,王七麟上了屋顶之后发现没什么用,他看不见一楼大厅里发生的事。
见此谢蛤蟆飘入二楼拉开窗户,冲他招了招手。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还好老道士没有花心思去做采花大盗,否则以他这轻身功夫和江湖经验,那一旦误入歧途整个上原府就是锁在猪圈里的母猪都不安全。
两人悄悄的进了二楼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听向楼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它怎么又回来了?坏了坏了,它怎么又回来了?”
“当家的你真把它给放到府城那家的茶楼里了么?是大师给说的那茶楼吗?”
“老子办事你还不放心?绝对就是那家茶楼,在文略大街上、叫第五味,没得错,我进去喝了一壶茶,然后偷偷给跑了,绝对没人注意到我,我连茶水钱都给逃掉了!”
“那它怎么会回来?”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明日,咱们明日再找大师来看看,怎么会这个样?”
“今晚是不是得让老二出去避避难?”
“不行,这东西缠上老二了,老二能躲到哪里去?把大师给的符拿出来,有这符在,扛上一夜应当没问题。”
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结果谢蛤蟆一动不动,他以为这屋子里有什么意外,然后仔细一想才发现应该是屋子里太黑了,老道士注意不到自己的眼神。
于是他伸手捅了捅老道士,低声道:“下去开门见山?”
谢蛤蟆也低声道:“这种土财主最是狡猾,不好对付,得恩威并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咱们这样……”
他已经想出了计策,与王七麟耳语几句后两人便做分开。
王七麟留在了楼里。
程福波夫妻很快出现在院子里,他们推开一扇厢房门走进去点燃油灯,王七麟透过窗户往里看,看到灯上有三个人影。
随后程氏自己出来了,程福波留在了厢房里,而程氏关上门后将一张符纸贴在了门上。
见此王七麟便有主意了。
夜色越加浓郁。
逐渐的,整个绿波县都陷入黑暗中。
程家宅子里却灯光大亮,程氏出来后把过年时候的灯笼全点亮了,整个宅子里都是昏昏黄黄的光。
程氏在客厅里忧心忡忡的待了一会,她挑了挑灯芯后叹了一口气,举起油灯往屋子里走。
该睡觉了。
可是就在她起身之后,头顶的二楼忽然响起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楼上奔跑!
程氏一下子呆住了:“谁?”
415.压箱底,狐嫁女(弹壳发烧了,校稿速度很慢)
王七麟跑了几步后停下,跳起贴到了顶棚上,藏在个墙角上。
程氏慌张的瞪大眼睛抬头看,她手中油灯摇晃的厉害,还好瓶子中火油不多,否则摇出火油来她现在全身都得亮堂。
一阵脚步声后,屋子里头重新归于正常。
安静无声。
程氏在楼下又转了转,确定听不到什么声息后,这才壮胆的走向楼梯。
她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一个老婆子,上次狐仙来了不也没有缠我吗?没事,一定是错觉……”
看着她摇摇晃晃走上楼梯,王七麟运行阴阳大道神功,挥手一记玄阴真气冲楼梯口喷出。
玄阴真气劲爆吹过,摇晃的油灯突然便灭了!
森冷的气息萦绕着楼梯,一道道木板上顿时结上了霜华。
程氏又怕又冷,身躯一个劲打摆子,跟在跳广场舞似的,她有心想尖叫,可此时甚至无法发出尖叫声。
她胆子太小,吓得一时失声了!
王七麟不敢再吓唬她,怕直接把老太太给吓死,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轻易害人性命。
他想了想重新飘向窗口,挥手放出玄阴真气拍向一个灯笼。
灯笼顿时熄灭。
至此程氏终于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大叫声:“鬼来了!鬼来了!来了!救命呐!老宋你快来救我!”
听到叫声门房跑了出来,王七麟又挥手,玄阴真气将门房手中灯笼吹灭,森寒气息冻的门房猛的打了个哆嗦。
大半夜的碰到这样一股寒气,寻常人哪能受得住?
跑出来的门房毫不犹豫,扔掉灯笼拉开门逃了出去……
王七麟就跟小孩拉弹弓打玻璃,一挥手一道寒气,将挂起来的几个灯笼全给打的熄灭了。
原本昏昏暗暗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漆黑起来。
只有厢房还亮着光。
这道昏黄的光芒此刻显得格外亮堂。
王七麟一不做二不休,挥手以玄阴真气将贴在门上的符箓给吹了下来。
他倒是想看看事到如今,程福波是不是还要做缩头乌龟藏在厢房里。
符箓被他打掉,一阵旋风忽然从门房拉开的大门口刮了进来,不偏不倚卷着它飞向夜空……
这股风不大对劲!
王七麟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随着符箓消失,一股又一股的寒气出现在院子中,他凝神看去,看到漆黑的夜色中出现一个个黑漆漆的小身影,这些小身影在院子里猛的窜了几窜,熄灭的灯笼重新亮起。
原本用高丽纸制成的淡黄色羊角灯笼变成了大红色,里面火光也是红色,找出来的光芒格外猩红。
风吹灯笼摇曳,光芒落在地上,像是一片片血迹在缓缓流淌……
风一阵阵的吹,打着旋的吹,院子里隐隐出现一股腥臊气……
王七麟表示这场景真是太带劲了。
可是程氏不这么想。
她吓得连哭带叫的求救,却没有人出来救她,她只好进行自救,摇摇晃晃的往厢房跑去:“当家的、当家的,开门呀,你快开门呀!”
厢房里头传来程福波的低吼声:“你瞎叫唤什么?去屋子里躲起来,你快去躲起来,这门不能开!”
王七麟躲在窗后津津有味的看热闹,他正看的聚精会神,同侧窗口猛的伸出来一张焦黑的脸。
没有五官、没有面容,整张脸像是融化的蜡烛,勉强能看到正脸上有几个洞,但这几个洞的位置歪斜的厉害,正是火烧后的狰狞!
突然跟这么一张脸面对面,王七麟毫不犹豫伸手捏住这张脸给拖了进来。
这鬼想要施展神通将他拖入一个幻境中,可王七麟精通临、斗、者三字真言,三字真言轮番施展,他又是清醒又是斗志昂扬,抓住这火烧鬼后不放手,拖进屋子里用膝盖给卡住了脖子。
姿势很豪横。
火烧鬼脑袋猛的一百八十度转过去要咬他膝盖,八喵上去一口将它脑袋拖走了。
于是楼上响起了小孩玩球的声音……
另有吹吹打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院子里,红彤彤的灯光照耀着院子,院墙上出现一个个红彤彤的身影……
程氏吓得两眼一翻一头撞在了厢房门口,红彤彤的身影顺着墙壁走向厢房门口。
结实的门板显然挡不住它们去路,它们不需开门入内,只要顺着门缝就能光明正大走进去。
偏房里头顿时也响起惨叫声。
一条火龙咆哮着飞进来,九六追在后面,追到门口仰头大叫:“六六六!”
院墙上摇摇晃晃的猩红身影纷纷奔袭,刚刚亮起不多久的灯笼顿时熄灭了。
接着谢蛤蟆的唱喏声在门口响起:“无量太乙度厄天尊!”
这一声清唱响起,阴冷黑暗的院子里一下子变得轻快爽利起来,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谢蛤蟆使了神通,遮蔽着月亮的乌云被吹散,银白的月光皎洁的落入院中。
火龙冲破厢房门板又飞了出来,它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万千火星飘荡在了夜空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叹,很美。
可惜绥绥娘子没有在这里,否则他们两个拥抱在一起观看这火星漫天飞舞的情景,该是多甜蜜的一件事?
不过今夜没看到也没事,等他回到驿所可以让谢蛤蟆多弄几个火龙出来,到时候他把绥绥娘子叫上,那场景绝对更浪漫!
程氏夫妇现在可不奢求什么浪漫,他们看到谢蛤蟆如看到了亲爹,程氏连滚带爬冲上来叫道:“道长救命、救命!”
谢蛤蟆一挥手扶起她来沉声问道:“无量天尊,施主无需多礼,老道从你家门口走过,看到这屋子里头妖气冲天、鬼气森罗,这是何故?”
程福波也踉跄着跑了出来,他一步向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高人救命之恩!高人有所不知,小人家里被妖魔鬼怪不不,被大仙给给看上了,求高人救救小人一家!”
这时候王七麟就可以正式出现了,他将听天监的玄色劲装反穿,飞下来后站在谢蛤蟆身后作他的跟班状。
看到突然飞出个人来,程福波夫妻吓得不轻,下意识抱到了一起。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二位施主无需恐慌,此子乃是本座座下吹箫童子是也,他也是来给你们帮忙的。”
程福波哆哆嗦嗦的跪下磕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大发慈悲。”
谢蛤蟆问道:“施主不要再将时间浪费在客套上,贫道今夜是来捉鬼除妖的,咱们时间有限,还请施主回答本座的问题——你家遇到了什么事?”
程福波老泪纵横:“仙人请明察,小老儿家里遭了难呀,你且随小老儿进屋一坐,让小老儿细细为你说来。婆娘,你还不赶紧去煮茶?煮最好的茶!”
谢蛤蟆摆手道:“无量天尊,无需客套,说正事。”
程福波请他们进屋坐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说:“仙人有所不知,小老儿叫程福波,在这县城里头薄有资产,在城外有几亩荒田,日子算不上富裕,但也足够一家老少吃喝。”
“可是年前我家遭了难,是这样的,小老儿有三个闺女两个儿子,三个闺女都早已成家,唯独两个儿子还与我们夫妻生活在一起。”
“其中小老儿的大儿子叫金宝,他是个机灵青年,年少时候跟随先生念过学,认字也懂算学,所以小老儿拿他当宝贝,想以后让他继承家业,一直想要给他寻一个好媳妇。”
“小老儿寻了多年终于寻到了这么一个人家,可是这金宝却暗地里在勾栏院里养了个小娼。”
“唉,人不风流枉少年呀,谁年轻时候没在楼里包过花娘子?可是金宝竟然想娶那娼妇入门!”
“小老儿自然不允,大年三十我们吃着年夜饭又说起此事,金宝竟然顶撞我,说非那娼妇不娶!”
“小老儿大怒骂了他,并在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家门,跟他说要么他死了要么我死了,否则这事肯定办不成。”
“哪知,当天夜里发生了坏事!”
说到这里他转而嚎啕大哭:“那孩子死心眼,听了小老儿的气话竟然真的自尽了!”
“他在我家后巷头上的一棵柳树上挂了绳子,学那孔雀东南飞,竟然自挂东南枝!”
谢蛤蟆叹气道:“无量太乙救苦天尊,施主且节哀,没想到竟会有这般事情发生。”
程福波擦着泪水哭道:“原本大过年的是喜事,结果喜事不成,成了丧事!”
“这是小老儿自作自孽,小老儿虽然伤心,却也只能伤心,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初七时候,我家大儿头七回魂,他那姘头忽然穿着大红嫁衣来到我家,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走。”
“她在犬子灵前坚持着行了拜堂礼,然后扔下一样东西给我们,说她与我家大儿已经情定终生,她生是我家大儿的人、死是我家大儿的鬼,我们既然逼死了她的男人,她就要让我们没有好报!”
“坏事就此发生!”
“从第二天午夜开始,到了子时便有迎亲的声音在我家响起,可是左邻右舍听不见,只有在我家才能听见!”
“家里的灯笼都亮起了红光,这灯笼一照,能看见墙上门上窗户上到处都有血红的怪影子!它们吹吹打打、抬着轿子、燃放鞭炮,竟然是一群鬼来娶亲!”
“而我家小儿开始发狂,说他不愿意当赘婿、不愿意嫁出去。”
听到这里王七麟习惯性皱眉,他低声问谢蛤蟆道:“大年初一这种日子,不是应该没有诡事发生吗?”
谢蛤蟆也低声回应道:“不错,所以那古怪的新娘子是头七来闹的,出事的时候是初八,这时候年已经过去了,有诡事发生很正常。”
王七麟点点头。
他问程福波道:“家中出了诡事,你为何不报给听天监?”
程福波说道:“家里闹了冥人娶亲的事后,小老儿也想去报官,但是初九那天小老儿有亲戚来走访,知道了小老儿家中怪事后,他便给介绍了一位仙家高人,说他很厉害,而且与听天监的李大人是老朋友。”
“这高人果真有能耐,他当天便在小老儿家中住了下来,并赶走了子时又到来的冥人迎亲队伍。”
说到这里,程福波开始迟疑起来。
谢蛤蟆温和的稽首说道:“无量天尊,施主如今境遇,应当自己清楚,贫道奉劝施主敞开心扉、坦诚相待,将所有真相告知老道,如此老道才好助你。”
程福波吱吱呜呜的说道:“反正、反正那仙人很厉害,他护住了我家周全,然后吧,嗯,然后、然后他花费了几天时间,将冥人遗留在我家小儿身上的姻缘给封印起来,让小老儿给送走……”
“结果你确实把这封印给送走了,可是今夜它又回来了!”谢蛤蟆接上他的话说道。
程福波默默的点头。
他又猛的反应过来:“我家门房曾经说有道士求见,结果小老儿去了门外却没见到道士而是见到了这封印的邪物,莫非他说的那道士就是道长?”
谢蛤蟆面色沉重的说道:“无量天尊,施主猜测不错,正是贫道。”
程福波大惊。
谢蛤蟆接着说道:“贫道是为了救你一家!你被人给骗了,这人是不是与你说,他用换灾之法来救你小儿?”
程福波下意识点头。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换灾之术它有讲究,本来纠缠着你家的只是一群修炼有成的狐族,它们顶多想要让你儿子入赘。可若是用了换灾之术去害人,且是助纣为虐,那你家到时候从上到下都要背上孽债,最终你们程家是要绝后的!”
程福波下意识叫道:“怎么会这样?”
谢蛤蟆叹息道:“你家被人利用了,听贫道细说,正常而言这换灾之物要放到路口、集市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谁倒霉灾厄就转移到他身上。”
“这么做是有讲究的,属于物竞天择,贪心拿走换灾之物的人是命中有此一劫,这叫命犯太岁,所以对于使用换灾的人家来说不算大罪孽。”
“却有一种情况例外,换灾的人家没有将灾物放到人多的地方让命犯太岁得去,而是特意放入一户人家家中去害人,这就是大罪孽了!”
谢蛤蟆到了这里正色看向程福波道:“贫道猜测不错的话,那人是教导你们这换灾之物必须得放到某个地方去的,是么?”
程福波费劲的吞了口唾沫,却狡猾的没有立马回应。
而吓破胆的程氏急忙点头。
谢蛤蟆道:“这一切是有黑手在幕后操纵,你们一家被人给利用了,你家大儿应当不是自杀的,他是死于非命!”
程氏震惊了:“道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蛤蟆沉着的说道:“唉,事情难办了,去把包袱打开,老道要看看里面是什么灾物。”
程福波嗫嚅道:“可是、可是这灾物,它不能打开呀,谁打开了,灾厄就会转移在谁身上。”
谢蛤蟆摇头道:“灾厄一直在你家中,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家被人算计了,怕是要满门绝后!”
迷迷糊糊的程福波无话可说,只好去胆颤心惊的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头是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露出个扁平的瓷器圆盒,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鸟的图案,王七麟仔细一看,全是交颈鸳鸯!
谢蛤蟆道:“是个压箱底?”
程福波沮丧道:“对,是个压箱底。”
两姓联姻,男娶女嫁,男方家里出聘礼和彩礼,女方家里则要出嫁妆。
嫁妆分为六大件和七小件,寻常人家只会给七小件或者六大件中的某一样,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给齐六大件。
其中七小件是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包皮带、龙凤被和龙凤碗筷,这些东西都比较好准备。
六大件就要讲究多了,分别是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子孙宝桶和压箱底。
这里的压箱底便是一个瓷器盒,打开后里面是春宫图,这是娘家人给闺女的床上指点。
谢蛤蟆打开瓷器盒看了看,又递给王七麟让他看。
王七麟说着我就不看了,然后接过来仔细的看。
哎娘来,他的脸顿时红了。
谢蛤蟆说道:“老道让你看,是让你看里面的异常。”
程福波茫然的问道:“它有什么异常?小老儿当初看过了,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压箱底。”
王七麟定睛看去,瓷器盒子内是四幅图画,一共四男四女,捉对厮杀。
很普通的四个姿势,这些他在梦里见的多了,这没什么异常。
他看四个男女,线条复杂、用色鲜艳,可也是没有异常。
谢蛤蟆翻过瓷器盒子让他看盒底。
盒子地上也有线条,单单描绘了四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他记住四个尾巴的位置看向盒子内部,恰好是在四个姑娘屁股的位置。
描绘在瓷盒底的四个小尾巴,像是原本长在姑娘屁股后面结果穿透盒子露出在了盒子底。
谢蛤蟆说道:“狐嫁女,这是狐嫁女的嫁妆。你们拿走了人家的嫁妆,等于要娶人家的姑娘,难怪会有狐族来纠缠你家儿子。”
程福波着急的叫道:“道长您明鉴,这不是我家拿的人家东西……”
王七麟说道:“这也不对吧?如果说是程家拿了狐族嫁女的嫁妆,那也应当是狐族把姑娘嫁过来,可根据程老丈的说法,这明明是狐族要让他们家儿子入赘。”
谢蛤蟆笑道:“你的确发现了重点。”
“狐嫁女不是坏事,相传每有狐族出了要嫁到人间的女儿,它们全族会大张旗鼓的准备嫁妆,到时候接收了男方聘礼和彩礼,再办婚礼、送女儿入人家,成就一段好姻缘。”
“这样是往外嫁姑娘去给人家做媳妇,狐女嫁入夫家后不管为妻为妾,都要恪守人间规矩,要相夫教子、要三从四德。”
“但若是有人只收了狐族的嫁妆却不给聘礼和彩礼,那狐族就会反过来把这人收进族里去当赘婿,到时候这人就得给它们鞍前马后、为奴为婢了!”
说到这里谢蛤蟆笑吟吟的看向程氏夫妇问道:“你们给人家狐族聘礼和彩礼了么?”
程氏夫妇慌张的流下眼泪。
王七麟也很慌张,他得赶紧攒聘礼和彩礼,并且以后不能乱收绥绥给的东西了。
谢蛤蟆又问道:“你们请来的那位高人叫甚名谁?他修的是什么法术?为什么要害你们家里?”
程福波说道:“高人叫祖先生,住在姚家口。他是我们绿波县最有名气的方士大师。年纪已经过百,但是鹤发红颜,道术高强,我们听天监的李大人有时候还要去找他帮忙解决事呢。”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明了了。
王七麟对九六点点头道:“把他们叫进来。”
九六一蹦一跳的跑出去,很快带着徐大、李塔等人走进来。
程福波看到李塔大吃一惊,下意识跪下叫道:“李大人?”
李塔还不知道他身上的事,便点点头扶他起来。
王七麟找他问道:“姚家口有个祖先生?”
李塔点头:“对。”
“连夜带人去找他,控制住他。”王七麟断然下令,他不喜欢隔夜办事,容易出问题。
李塔说道:“不用控制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七麟与谢蛤蟆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塔说道:“两天前!”
程福波夫妻的脸色一下子垮了。
416.神探王七麟(超大章以表歉意)
祖先生死于两天前。
也就是说他在程家做法之后回家,立马就死了。
这死的必然有古怪。
王七麟说道:“毫无疑问了,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他安排祖先生在明面上做事,将他利用完毕之后,便将他给弄死了!”
程福波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这事怎么这么复杂了?不就是有鬼啊不,有狐妖缠住了我家二郎吗?怎么祖先生还死掉了?”
谢蛤蟆拿起狐嫁女压箱底翻来覆去的看,说道:“无量天尊,还是不大对劲,如果是狐嫁女,那到来的应当是狐族娶亲队,刚才来的还真是鬼怪,不是狐族。”
王七麟道:“徐爷,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大说道:“回禀七爷,大爷站在你身后看呢。”
“认真问你呢,”王七麟又皱眉,“你说怎么办?”
徐大道:“七爷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王七麟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转,走向厢房,得先去看看正主。
躲在厢房里头的人叫程银宝,是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他此时躲在墙角、披头散发。
王七麟上去打量他,看到他面色青白、双眼无神,嘴唇一个劲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确实有点疯疯癫癫。
王七麟凑上去与他交谈,他却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浑浑噩噩的蠕动嘴唇,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见此他摇头走出院子,看到他摇头,程氏夫妇难过的哭出声来。
李塔安慰他们道:“别哭了,我家七爷能耐最大,有他在,你家二郎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们遇到诡事为什么不去找我听天监?早日上报此案,何至于闹到今天?”
程福波哭丧着脸说道:“李大人明鉴,小老儿曾经想去报案来着,可是祖先生说不用报案,说他能解决此事,所以小老儿报了侥幸心思,就没有去找你。”
王七麟将徐大和李塔的手下叫过来,让他们出去查一些信息,他和谢蛤蟆走出街道。
“你家大儿年三十在哪棵树上吊而死?”他转头问夫妇两人。
程福波惶恐的说道:“不是在这街上吊死的,是在后头巷子,后头有一棵柳树,他就在上面挂了腰带给吊死了。”
王七麟直接踏墙上楼,又一个飞跃下去落地看去。
这条巷子要更窄一些,巷子头上有一棵大柳树。
夜风吹拂,干枯的柳枝前前后后的摇晃,像是无尽枯手在甩动。
只要风一吹过,就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王七麟走过去绕着柳树转了一圈,又抬头看了一会,琢磨一通后他回到程家小楼,问道:“你家大儿是上吊死的?你能确定?”
程氏夫妇一.asxs.头:“能呀。”
“当时我家二郎外出寻他,左邻右舍听到呼喊声后出来看,结果有人看到了吊在树上的他便赶紧来通知了我家,我们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吐舌头吊死了。”
说到这里程福波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可怜我大儿哟,他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又听话又上进,我怎么就把他给逼死了?都怨我、都怨我哟!”
王七麟皱眉道:“不对吧,吊死的?”
他思索一阵对程福波说道:“你带我去令郎的坟前瞧瞧。”
程福波愕然:“啊?这个?”
王七麟盯着他问道:“这个怎么了?”
程福波抬头看了看天色忌惮的说道:“大人,这已经很晚了,我家大儿是横死,所以没有葬入祖坟,而是葬在了县外一处老坟岗上,那地方很邪,这时候去老坟岗怕是危险啊……”
王七麟道:“放心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只有妖魔鬼怪怕我的份儿,没有我们怕妖魔鬼怪的份儿!”
斩钉截铁,语气傲然。
徐大抽出偃月刀在他背后做怒目金刚状。
可是程福波还是犹豫:“大人,不是小老儿胆小,只是小人担心咱走了家里再出事怎么办?实不相瞒,大人,我家二郎脑子已经不太正常了,小老儿怕到时候出点什么事,贱内一个妇道人家处理不了!”
王七麟便说道:“这简单,你们夫妻带上二郎一起去嘛,有我们在你们身边,什么意外也不会发生!”
程福波眨眨眼睛,无话可说了。
他只好让妻子带上儿子,三人走在前头,领着王七麟和谢蛤蟆等人出门。
一行人出城时候从一片大宅子旁走过,程福波抬头看了一眼,猛的打了个哆嗦:“对了,诸位大人,小老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关于祖先生的事!”
“什么事?”
“祖先生两日前离开我家,但小老儿当时担心没有他坐镇家中,来娶亲的妖魔鬼怪还会再来,于是就想让他再待上两天。可是他拒绝了,他说又有人找他去办事,这人他得罪不起!”
王七麟不耐道:“敞开来说,谁找他去办事?”
程福波无奈道:“小老儿也不知道,只记得祖先生说这人是上原府的大户人家,往上数是出过大官的,但亲家在我绿波县,这人经常往来绿波县,所以知道他的名声。”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上原府的大户人家,亲家在绿波县,家中有诡事——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轻声问道:“将军府的郑家?”
王七麟道:“此间事了,我们就去探查一下。”
谢蛤蟆点头道:“应当如此,老道士当时就觉得郑家公子郑不世与柳家结鬼亲不是正常事。”
乱坟岗就是在几座土丘处,这些土丘彼此连绵,起伏不断,如洪荒巨蟒卧伏于地。
一座座突起的坟头子和墓碑胡乱分布在上面,多数坟墓没有墓碑,有些墓碑还没有姓氏,就是一块光板或者上面写着‘无名氏之墓’,隔着老远看去能看到有鬼火在里面漂浮。
但当他们走近之后,这鬼火却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夜色。
正月里的夜风吹过,李塔下意识的抿了抿衣裳嘟囔道:“好冷的风。”
王七麟道:“小心,这是阴风,能吹掉人的阳气,轻则让人最近几日运势低落,重则回去大病一场。”
他沉吟一下,找到谢蛤蟆低语几句,再抬起头时又说道:“大家伙小心,跟随道长身后走,今夜乱坟岗上阴风太盛,得让道长找一条避风的路来走。”
程福波指明大概位置,谢蛤蟆点点头从袖子中甩出一张符箓,喝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辟邪,寻吉,急急如律令,出!”
随着他念出口诀,符箓开始亮起光芒,最终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焰在夜空中飘荡。
夜风、阴风接连的吹,吹的这团火焰一个劲的翻滚,可就是没有熄灭。
他们跟随着火焰绕着山丘走去,两边全是无主的坟丘,李塔悄悄的往左右看,发现这些坟丘上一棵野草都不长,光秃秃、惨淡淡,死寂沉默。
这让他感觉不大对劲,这种坟不都是凶地吗?里面葬下的尸首应当有怨气或者煞气,所以才冲的坟墓泥土死气沉沉,连野草都长不出来。
那么从这种坟墓中走过的路,能是避开阴风的路?
风一阵一阵的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越来越冷。
翻过一个土丘后终于找到了一座新坟,这座坟墓没有墓碑,只是几抷新土。
王七麟抓起一把土在鼻子前嗅了嗅,他闭上眼睛围绕着坟墓转圈,李塔看的莫名其妙,这是弄啥?
他冲谢蛤蟆点点头,谢蛤蟆沉声问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确实要冒这险吗?”
王七麟道:“把它叫来!”
谢蛤蟆将一张符箓递给他,又去带其他人离开。
李塔忍不住问道:“道爷,七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七爷要喊鬼问讯,咱们先走,这片乱坟岗上冤死鬼、横死鬼无数,一旦七爷喊鬼,指不定来的是不是程金宝的鬼魂,有可能是困守此地的恶鬼。”
程氏夫妇下意识对视一眼,程福波迟疑的问道:“王大人还能把我家大儿的鬼魂给叫来?这已经过了他的回魂夜,他的鬼魂应当已经入阴间不能出来了吧?”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按理说确实如此。但是你们将他尸首埋在这里的时候,他的鬼魂会在此停留一些夜晚,乱坟岗中鬼魂多,或许会有鬼魂与他交流,从他口中知道某些内情。”
“我家大人现在其实就是想将这些鬼魂叫出来,再从它们嘴中问出这些内情。”
程福波惊叹道:“王大人当真是修为通天呀。”
他们离开乱坟岗后极目远眺,确实看到程金宝坟墓跟前出现了一点火光,然后有黑影摇摇晃晃出现在周围。
呆呆傻傻、行尸走肉一样的程银宝惊恐的嚎叫一声,猛的推开扶着他的程氏往来路跑去:“鬼!鬼来了!”
一行人急忙去追他,等他们安抚下程银宝,王七麟已经掠地赶到。
李塔问道:“七爷,有发现吗?”
王七麟面色凝重的说道:“有所发现,但现在依然迷雾重重,咱们回去再说。”
这一趟来回花费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他们回到程家小楼已经过午夜了,徐大和李塔手下都做完调查回来了。
王七麟问徐大道:“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吗?”
徐大摸着脑门子说道:“有价值的不多,但有一条消息挺古怪。”
“根据大爷从左邻右舍询问得知,这程金宝是个老实人呀,平日里只知道去家里店铺和城外田地忙活,从没听说过他去过勾栏院,更没听说过他与哪个花娘有牵扯。”
“反而是程家这个小郎君,嘿嘿,他可是个勾栏院浪子,每年三百多天得有二百天睡在勾栏院里。不过这小郎君机灵聪敏,深得程家夫妇喜爱,所以他虽然在勾栏院里败家,程福波和他婆娘却很少怪罪他。”
王七麟凝重的点头,说道:“一切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了?”徐大问道。
王七麟挥挥手,示意李塔带程家三口去驿所。
程福波满脸的莫名其妙:“王大人,这是做什么呀?”
王七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绿波县隔着上原府最近,它的规格比别的县城还要高一点,所以不管是衙门还是驿所都修建的要比寻常县城更大气威严一些。
王七麟进入驿所后在大堂坐下,掏出铁尉印拍在桌子上:“砰!”
一群刚刚从梦中惊醒穿戴整齐的游星力士纷纷跑出来,分列成两队手握腰刀摆阵。
见此阵仗,程家夫妇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程银宝浑浑噩噩的在大堂里转头看,满脸木然。
一名小印戟指喝道:“何方罪人,胆大妄为?在我听天监公堂上竟然不跪?”
王七麟摆手道:“他现在装疯呢,你不要管他。”
听到这话程福波猛的抬头震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再次用铁尉印拍桌,满脸肃穆的问道:“程福波,你家大儿被害真相,你愿意告诉本官吗?”
程福波茫然的说道:“什么真相?大人,小老儿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呀。”
王七麟歪嘴冷冷一笑:“很好,你不太明白,那本官就提点提点你。”
“你说你家大儿是挂树枝自尽而死,是吗?”
程福波慌张的点头:“大人请明鉴,一点没错呀,他正是自尽而死,这点我家的邻舍都能作证,其实就是我家后面的丁老四先发现了他上吊!”
“而且这事衙门也有记述,仵作去验过尸的,我家大儿正是死于啥颈骨脱离,舌头外伸、面庞充血变青,他说这就是上吊死的。”
程氏跟着说道:“不错,大人您明察呀,他就是上吊死的。”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但是本官询鬼问到的却不是这回事!”
“你大儿是被人掐死的!”
“掐死也会造成舌头往外伸、面庞变青的样子。”
程家老两口吃惊的瞪大眼睛:“啊?”
王七麟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问道:“程银宝是你们俩的亲生儿子,那程金宝就不是吗?二位,手心手背都是肉呀,你们两位平日里偏袒程银宝就罢了,在程银宝杀了程金宝这件事上,你们竟然还要偏袒这小儿子?”
此话一出口,满堂皆震惊!
李塔下意识喝道:“你们两个还不说实话?!”
王七麟站起来走到堂前,看着老两口忍不住摇头:“你们太过分了,程金宝又孝顺又老实,可惜嘴笨不会哄你们开心。”
“而程银宝却是个败家玩意儿,仅仅因为他嘴甜会哄人,你们就处处偏袒他?”
程福波震惊的说道:“没有,大人,我们没有!”
王七麟断然道:“别否认了,本官已经询鬼问出真相了!”
“真正拿到狐嫁女嫁妆的是程金宝,这程金宝去年凑巧救了一头狐狸,那狐狸感恩于他,便愿意委身下嫁。狐族收下了程金宝的聘礼,只不过程金宝也不知道自己随手给狐族的东西,会被他们当做了聘礼。”
“但是程金宝后来知道自己走了桃花运被狐族看上,他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本想让你们高兴,让你们知道你程家要发达了。”
“可是程银宝嫉恨在心,他得知狐女娇媚且有神通,于是便起了垂涎之心,他想做狐族的女婿!”
“他从小就抢哥哥的东西,每次抢你们都偏袒他这弟弟,以为这次抢哥哥的姻缘,哥哥也会答应。”
“结果没想到程金宝这次铁了心要保住自己的姻缘,所以程福波你说你曾经因为大儿姻缘一事与他争吵不休,此事属实,只不过不是他看中了妓子你不愿意,而是你想让他将狐女让给程银宝他不愿意!”
“大年三十,你们终于起了最厉害的一次争执,程银宝一时失手将程金宝给掐死了!”
“这时候你们为了保住程银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偷的将程金宝给挂在了柳树上,制造他一个自尽的假象!”
“不止于此,你们为了防止被人查出真相,还让程银宝去勾栏院找了个相熟的姑娘在程金宝灵前演戏嫁祸他责任。”
“最终呢?恶有恶报!你们本想保住程银宝并且让他拿到狐嫁女压箱底来娶狐女,可是狐族岂是那么好骗的?它们发现你们害死它家女婿,便决定报复你们程家!”
“你程家不是想让老二娶一个大能耐的媳妇吗?好,那就引鬼来与他成亲,但不是嫁给他,而是娶走他去给鬼做赘婿!”
王七麟一口气说完,众人纷纷色变,看向程家三人的眼光真是跟一把把刀子一般。
程银宝吓得缩着身子搂着爹娘。
程氏作势要推开他,怒道:“竖子胡说!”
程福波急忙接话道:“王大人,你说的这些太耸人听闻了,我们压根没有听到过,这不可能!”
“而且你有证据吗?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王七麟悲哀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当真是没有一点良心吗?程金宝做过什么,你们这么看不上这个儿子?你们为何非要护住这个作奸犯科、吃喝嫖赌的老二?”
“而且,你们有一件事大错特错了!”
王七麟凝视着老两口徐徐说道:“年三十夜里,程银宝并没有掐死程金宝,人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他当时是假死,你们哪怕别管他,他过一会也会重新苏醒。”
“结果,你们把昏迷中的他挂在了柳树上,硬生生给勒死了!”
李塔脾气火爆,伸手从身旁力士腰上抽出一把刀吼道:“竟然有你们这样一家人?七爷,砍了他们,先斩后报!”
王七麟摇头道:“他们老两口只是帮凶,隐瞒了真相罢了,真凶是这程银宝。”
徐大上去扣住程银宝的脖子,将他拉到了后头。
程氏急忙去抓儿子,程银宝奋力挣扎,张开哀嚎,李塔上去帮忙,两条铁塔般壮汉上去锁住了程银宝。
但程银宝还在扭动身躯,徐大震惊:“这夯货好大力气!”
程银宝只是靠一口爆发力,很快没了力气跟条死狗似的落在他们手中。
程福波冲王七麟喝道:“王大人,这一切是假的,不是这样的,小老儿一家没有杀害程金宝,小老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一定查错了!”
王七麟傲然道:“不会错的,这是本官在乱坟岗寻鬼问出来的真相,是程金宝鬼魂告诉这些鬼的!”
程氏叫道:“可这就是假的呀,我家银宝没有做这样的事,我们没有杀金宝!”
徐大怒道:“老虔婆现在还要嘴硬?真是死不认账!”
程福波诚恳的说道:“诸位大人,请诸位大人一定要明察,真的不是这样,我们没有杀程金宝呀,他就是悬梁自尽的!”
王七麟问道:“你们有证据吗?有证据证明你们说的这一切吗?”
程福波愣住了,他呆了呆问道:“不应当是大人您展示证据吗?应该是大人您拿出证据来呀。”
王七麟说道:“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程银宝杀了程金宝,那就可以认为是程银宝杀了程金宝!”
一听这话,义愤填膺的差役们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逻辑是错的吧?
听天监都说王七麟擅断奇案,今天看来,名不副实?
程氏想了想,说道:“有证据,我们有证据,我家后巷的邻居能作证,再说程银宝若是掐死了程金宝,那程金宝脖子上无论如何会留下手指印痕迹的。衙门仵作验过尸,压根没有这些痕迹!”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明日你们找衙门仵作和证人来驿所,本官到时候听听他们怎么说,今夜这程银宝先关在我们驿所里头。”
程氏夫妇不甘心,谢蛤蟆喝道:“无量天尊,你们家里有妖魔鬼怪,程银宝回去反而危险,留在我们驿所虽然一时没有自由,可是好歹安全。”
程福波看看妻子,无奈道:“那有劳官老爷了,这真的是冤枉,小老儿一家冤枉呀!”
王七麟摆出蛮横霸道一面,说自己断案从不会冤枉好人,他们若能推翻他的论断,那就明天拿证据来说话。
程氏夫妻互相扶持着落寞而去。
两人回到家里,之前跑掉的门房如鬼魅般出现,程氏关门,程福波则闭上眼睛抖了抖耳朵。
门房道:“没有外人了。”
程福波没管他的话,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睁开眼睛说道:“没有人了。”
门房翻着白眼吐了口唾沫。
程氏伸手揉了揉额角和脸颊边缘,慢慢的撕下一个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普通寻常的女人脸:“这是怎么回事?听天监怎么会来找到咱们?”
程福波沉声道:“别怕,一切都是巧合罢了,我去第五味放下这压箱底换灾的时候没有掩饰真面容,估计他们就是顺着这点找来了。”
程氏怒道:“别怕?听天监摸到咱们门上了,还把老火给扣下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知道咱身份,否则他们就不是扣押老火,而是会找金将银将出马来抓咱们了!”程福波不耐道。
门房下意识叫道:“什么?老火被王七麟那狗草的给扣下了?”
程氏悻悻道:“不错,那王七麟说是老火假扮的程银宝杀害了程金宝,所以把他扣住了。”
门房茫然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它娘谁知道?”
“老火被扣,这可麻烦了!”
程福波背手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道:“当前麻烦的还不是老火,老火只要继续装傻,王七麟不至于能从他身上查出什么来。当前咱们的麻烦是怎么能用寻常手段捞出老火来。”
程氏暴躁的说道:“老火也是倒霉,这王七麟怎么查的案子?这不是瞎鸡儿查吗?”
“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程福波问道,“咱们对程家的了解仅仅限于表面信息,谁知道他家大儿子是不是他家小儿子给掐死后挂到树上吊死的?”
程氏怒道:“你问你娘呢?这户人家是你选的,你怎么会选这么一户人来落脚?”
程福波更怒,道:“这是老大的安排,他让咱来这家人落脚,等他来了你去问他!”
门房满头雾水,他问道:“我出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老火被听天监给扣下了而你俩又在吵架?”
“你出去做什么?”程氏骂道,“你个骚猴子跑的倒是快,瞎鸡儿跑!”
门房怒道:“我不出去谁来御鬼娶亲?不御鬼娶亲吸引听天监注意力,他们摆明是来查咱们的,到时候万一真查出个什么来怎么办?当时王七麟可就是躲在屋子里头呢!”
他又说道:“老子一开门就看到了那伙人,赶紧通知了你们让你们好好演戏。你们只要演戏拖住他们就行,我出去避开他们耳目施展法术御鬼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结果呢?你们连这个都做不好,等到老大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告一状!”
“告告告,告你娘个臭批。”程氏骂他。
门房骂道:“骂骂骂,整天咧开嘴就会骂批,老天爷在你嘴里生了个臭批吗?”
程福波叫道:“别吵了,你们别吵了!现在赶紧想想,老火怎么办?咱们怎么去把它给救出来?”
程氏冷冷的说道:“大不了去驿所劫狱,反正一个小小的县驿所,咱三个闯进去救个老火还不简单?”
门房问道:“你说的简单,那你在屋子里的时候跟王七麟面对面了,你怎么不简单的灭掉他?”
程氏怒道:“他随身带着个灵兽,而且看不到那个臭批道士跟在他腚后头吗?老娘怎么动手?王七麟是咱们一招能杀死的?臭批道士就在外头,用不着一招时间就能赶进来,老大不在,咱们四个不一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说到这里她又骂门房:“你这个臭傻批,操你娘的,你不是说按照你的安排,咱们可以打王七麟一个落单吗?”
门房不服气的说道:“按照我的安排就应该是这样,那第五味的小娘子摆明是他王七麟的姘头,王七麟跑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千里送批啊。”
“所以咱们设计他姘头,按照常理他王七麟应当会逞英雄自己来解决这档子事,只是一个换灾罢了,他王七麟肯定有信心能解决掉呀。”
“谁知道他竟然拉了一堆人来办这屁事,这孙子也太谨慎了吧?”
程福波背着手、阴沉着脸转圈圈,最终说道:“算了,今夜闯驿所把老火捞出来,然后撤走,废掉这个落脚点。”
门房迟疑道:“可是老大说过,咱不准打草惊蛇。”
程福波摇头道:“这也不算打草惊蛇,就因为一户人家消失,听天监便能猜出咱们是二十八宿?哈,他们是神算子啊?”
417.群殴(发烧中的弹壳想念大家)
程氏夫妇离开,李塔过来说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王七麟摇头道:“我们今夜不在这里住,得赶紧回上原府,连夜就回去。”
李塔吃惊:“大人,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王七麟没多说,道:“明日程家来找你,你就说我们带他们儿子去上原府了,让他们来上原府找我。”
他冲徐大和谢蛤蟆点点头,三人骑上马找了个马车,将程银宝绑了扔到了车里,带着他离开了绿波县。
上路之后徐大还是疑惑,问道:“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先别说话,赶紧往回走,回去暖暖和和的再细说。”
三人骑马的话速度快,带着一辆马车就慢了,摇摇晃晃的走到天蒙蒙亮,正好上原府城门大开,他们也到地头了。
入城之后他们直奔驿所,徐大将酣睡中的程银宝给拽了下来,不悦的说道:“大爷们吹冷风、熬大夜,你小子睡的还挺香!嘿,七爷,现在你总能说了吧?这孙子怎么回事?”
王七麟一边拴马一边说道:“这孙子是咱们的人质。”
徐大更是迷惑了:“什么?人质?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侦破的这个案子?你是怎么查出程家老大被这小子给杀掉的?大爷就跟你分开一会,你就把真相给查出来了,这么牛逼吗?”
王七麟说道:“我查出个屁,我在驿所里头说的话都是编的,都是胡扯的。我那些话压根没有逻辑,就是糊弄程家人罢了。”
不等徐大再问,他指向程银宝说道:“这小子是在装疯卖傻,他是个高手,那个程福波和程氏也是高手!”
谢蛤蟆点点头。
徐大傻了。
王七麟解释道:“只是查个换灾罢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上你们俩?”
徐大笑道:“因为咱们仨是铁三角啊。”
王七麟道:“也有这部分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一开始就知道,咱们要找的人是高手,我估计我打不过他。”
“这换灾物件是程福波留在第五味的,绥绥告诉我一件事,当时第五味不算忙,可是却没人注意到程福波离开。要知道那老头点了茶和点心,他没有付账,留下了换灾物件后便跑了。”
“能在第五味吃霸王餐跑路,这绝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我从这点上就猜测到他程福波是高手。”
“所以昨夜到了他家门口等他出现后,我让你放出冥鸦去啄他的脸,冥鸦当时飞的极快,可是却没能袭击到他,冥鸦的突袭竟然被他轻巧避开了!”
“从这点我就确定了心里的猜测,知道他是高手,后面我和道爷进了他家后又试探了一下程氏,但什么也没试探出来,程氏的表演没问题。”
“于是我又带他们一家去了当地的乱坟岗,还让道爷找了阴风最盛、群鬼最凶的一条路走,走了一路李塔冻的打哆嗦,可是这程氏一家三口竟然没事!”
徐大愕然问道:“就凭这些你怀疑了他们?”
王七麟郑重的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从赵家兄弟被害案之后,他时刻警惕自己侦破案件要更加仔细、更加小心。
自从交手都公子反复被骗过后,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小看任何对手,要在战术上重视所有对手。
徐大还是挠头:“七爷,既然你觉得他们有问题,咱动手抓他们就是,干嘛着急忙慌跑回府城来?”
王七麟说道:“我怕咱们抓不住他们,他们身手高超,若是一心逃跑,咱恐怕没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先抓一个,先把这一个给留住,用他来钓其他两个!”
说到这里他看向呆呆傻傻的程银宝:“别给老子装了,你小子绝对修为高深,区区的鬼嫁娶能把你吓成这样?”
“你肯定在演戏!”
程银宝咧嘴笑,流出口水往下滴答。
王七麟看的恶心,道:“道爷,这小子不是好鸟,他们一家冲第五味出手,背后目标应当是咱们,你先废了他修为。反正他是人质,只要活着就行,反抗能力越差越好。”
谢蛤蟆点点头抽出一张符纸捏在手指间冲程银宝拍去,接着一团烈火焚烧四方!
王七麟不惊反乐,他一脚踢飞徐大接着腾身跳起往后跃出,厉声道:“剑出!”
阿修罗、乾达婆、紧那罗一一飞出,齐声大喝:“请剑!”
正准备去前院吃饭的吞口猛的回头张嘴:“吼!吼!吼!”
三声空气被劈开的锐响,三把寒光闪烁的长剑。
谢蛤蟆大笑着挥袖子:“无量天尊,在老道面前玩火,你不怕尿床么?”
飞向他的火焰被他收入袖子中,但更多的火焰在马厩中翻腾。
骏马惊恐嘶鸣,干草瞬间燃烧,烈焰与浓烟一瞬间便弥漫向四方。
徐大掏出虎豹胄戴到了头上,踩着山公幽浮的手跳向它的肩头,挥舞燃木神刀吼道:“冲!”
山公幽浮转身往外冲,冲的老快了……
“你娘的冲错了!”
吞口勇猛,跳上一座墙头居高临下,张开嘴巴往外喷出冰雹般的短箭。
沸腾的火焰燃烧四方,短箭飞入其中如同冰晶落入火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铁水。
接着又狂风逆卷,短箭化作的铁水喷射四方。
王七麟运转太岳不摧神功,浑身上下露出青色,如镶嵌着一层石板。
铁水落地冒起白烟,落在王七麟身上将衣服瞬间烧透,但烧到青石板的皮肤后却只能无奈落下。
皮肤并无伤痕!
王七麟催听雷神剑飞入火焰之中,一只燃烧的大手从中伸出凶猛拍来,无坚不摧的听雷神剑竟然被他一巴掌给拍落在地。
小阿修罗御剑而上,银龙出海,龙头正中燃烧的大巴掌!
剑身顿时出现红芒,小阿修罗厉喝,长剑硬生生将大巴掌给逼退。
王七麟御听雷神剑而归,不惧烈焰如猛虎下山,左手轮钴印右手剑印,冲入火焰中右臂毒蛇狩猎般刺出。
谢蛤蟆一支符箓扔出:“元始安镇,普告地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厚土太清……”
“急急如律令!”
符箓化作灰烬落地,接着地上泥土跟受到什么吸引似的一层层从地上飞了起来,一下子压住了火焰。
泥土灭火,带着腾腾热气像一张饼似的又翻卷向汉子。
王七麟看清火中露出的汉子,右掌直冲他额头。
汉子张开嘴冲他一口火焰喷出。
热气逼人!
他身上玄衣顿时燃烧!
见此王七麟左臂举起,斑斓轮钴亮起,冲到他面前的火焰被挡住折射向旁边,而他右手迅疾刺出,一下子刺中了汉子胸口!
汉子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脸膛通红、眼中怒火更盛。
他抬脚跺地,卷向他的泥土顿时被看不见的轧路机给压了过去,结结实实落回了地上。
几乎同时他身上又有火焰冒出,诸多泥土再度扭曲翻腾,又迅速的压住了烈火。
见此汉子跺地借力向王七麟扑去,瞬间出现在他身前一拳打到了他面前!
天空中有啸声轰鸣,空气震荡,有铁拳落下仿佛穿透了虚空,手臂所及带起音波摇晃——
飞僵来了!
汉子大叫一声中途变招挥拳向上,两记铁拳轰然相撞!
飞僵袖子像痴汉手中的死库水一般化作碎片,凶猛落下的身躯又被撞的倒飞上去。
而大汉受此重击也不好过,双脚竟然落入泥土中,泥土瞬间没到了他的脚踝!
不止如此,劲气四下传播,地上泥土像波浪般翻涌。
王七麟趁机御剑砸上。
“轰隆!”
闷雷轰鸣,听雷神剑正中汉子胸口!
汉子面色油潮红转猩红,他竟然硬顶住了这一剑,还能左手拍下去拍神剑。
一个黑球从后面飞来,他只好转左手向后劈出——
一只火刀呼啸着斩向黑毛球。
眼看黑毛球要被斩成两半,又一只黑毛球追来。
二者相撞一个上飞一个下落,正好避开了火焰刀。
火焰刀去势不减,旋转着劈向马厩支柱,一连劈断两根并将院墙给造了个切口。
一支伏魔杖接着飞来,两把神剑从后头涌来,大汉厉喝一声浑身又往外喷出火焰!
他先砸掉伏魔杖又转身劈开两把神剑,可是这时候又一道烟雾笼罩住了他的身躯,并有一股靡靡之音窸窸窣窣的响起……
温和,舒服,懒洋洋。
这是情人的怀抱。
还有淡而不散的风雅香气,它被风吹过,满园飘香。
这是情人的体香。
大汉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依稀回到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他接着双眼冒火醒悟过来。
还是晚了!
王七麟仗着太岳不摧神功的强悍硬闯火焰阵,身上衣服焚烧,他咬牙冲到了汉子跟前,双手捏剑印使出《太阴断魂刀》。
万家灯火!
双手速度带起幻影,他一瞬间面目凶悍化作百臂金刚,双手剑印在对方身上火速劈落,在他身躯上划出了许多血痕。
火焰燃烧过,血痕一道道消失。
沉一抓到被打回来的伏魔杖转身扫来,徐大盘着山公幽浮挥刀赶来,辰微月再次飞下一拳砸出,向培虎大踏步赶到抽出一把毛笔粗细的香点燃扔出……
八面楚歌!
大汉浑然不惧,他厉喝一声浑身火焰再起,这些火焰从他身上燃烧迅速凝聚在头顶,瞬间爆开化作一只一丈高的巨大恶猿。
恶猿通体火红,性烈如火,出现后张开嘴露出长且锋利的牙齿发出狂躁吼叫,穷凶极恶!
山公幽浮顿时萎了,它怯怯的看向恶猿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你好,老表。
恶猿狰狞残暴的笑,冲它和徐大张开嘴发出暴戾咆哮——
徐大冲它张开的嘴里吐了口晨痰:“啊tui!”
恶猿的眼珠子顿时血红,挥拳冲他先劈落!
徐大浑然不惧、举刀迎上。
燃木神刀也带起火焰。
火焰撞火焰!
恶猿足有人腰粗壮的手臂被刀锋切过要砸到徐大脑袋,两个英魂凭空冒出,举起盾牌挡在了徐大跟前。
一声闷响,徐大被砸的趴在了山公幽浮大脑门上。
英魂麻利的挥刀。
两把刀切过,恶猿的火焰手臂上又是两道伤口。
吞口再度口喷利箭。
利箭射入恶猿身上也留下伤口,但火焰燃烧利箭融化,这伤口很快便复原了。
恶猿脱离汉子身躯,王七麟冲汉子猛挥拳,汉子哈哈狂笑扎马步硬接他拳头但也冲他挥拳。
王七麟同样不躲避、同样扎马步,以快打快、以力降力,跟大汉来了个硬碰硬!
八喵出现在大汉身后,王七麟顶住他一拳后捏剑诀,听雷神剑瞬间抵达大汉胯下。
“鸡飞蛋打吧我的弟弟!”
随着王七麟大叫,大汉的眼珠子猛的往外暴突:“嗷!”
九六趁机来啃了他一口,接着叼起八喵转身狂奔。
八喵很遗憾,本想给他安排一套喵喵拳的。
四剑环绕大汉展开暴风雨似的突袭,烟雾萦绕、靡靡音起,大汉夹着裤裆左支右绌。
他最终张开嘴又要喷火,王七麟双手一挥御使三剑于一体,挥臂以全力将剑给塞进了他嘴里!
大汉双手握住剑刃,听雷剑又从底下来了一记!
“轰隆!”
大汉的眼睛鲜红,鼻子里流出血液,他全身力气汇聚在下身,手上一软,王七麟挥拳钉在了剑柄上。
就像辛勤的工匠往墙壁里钉钉子,他一下又一下的将剑夯进了他口中,一直夯透了他的脑袋!
正在众人围攻中咆哮不休的烈火恶猿发出一声哀鸣,陡然开始缩小,但身躯越来越红!
谢蛤蟆凌空飞下,一张符箓贴在了它的额头将它踢给了飞僵:“扔到天上去!”
飞僵抓着已经小如布娃娃的烈火恶猿冲霄狂飞,看到符箓要燃烧殆尽赶紧振臂扔出。
两个呼吸之后——
‘轰!’
大白天的,整个上原府都能看到天空之中有个火球炸开了!
无数火苗在空中飘荡。
比上元节最美的花灯还要绚丽三分。
王七麟想,这次绥绥应该看到了,这烟花比谢蛤蟆放出的火龙更美。
仰望着天空中火苗乱舞的情景他深吸了口气,叹道:“好强的对手!”
这一刻他在心里侥幸,好在只是抓了这‘程银宝’回到驿所,如果他当时贸然对程家动手,万一程氏夫妇也有这身手,那正月恐怕就是他的忌日了。
谢蛤蟆凝重的说道:“这是觜火猴!七爷,二十八宿来了!”
王七麟心惊,急忙喝道:“马爷,速速去禀报太霸大人,二十八宿至少还有三人躲在绿波县程福波家中!”
这次恶仗马明没能参与,没有鬼他插不上手,于是得到命令立马转身而去。
其他人一动不动,怔怔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怒道:“看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打扫战场?”
徐大弱弱的说道:“七爷,我也想补补。”
一阵风吹过。
王七麟脸上的愤怒之情凝滞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到身上衣物早就焚烧殆尽。
偏偏刚才他杀的兴起,加上如今又是清晨,他的身躯激动了,所以这会就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他面前的男人身上比他还干净……
王七麟抓起八喵挡住要害,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都!滚!”
众人缩了缩脖子赶紧走,沉一呵呵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你也有一支伏魔杖……”
“快走吧。”谢蛤蟆推着他往外走,沉一不甘心回头喊道:“七爷、七爷,要不要跟喷僧学杖法?”
徐大走之前递给他一件衣服。
王七麟挺感动的。
徐大接着说道:“七爷你鞭尸酒在哪里搁着呢?大爷也想来一口。”
“滚!”
徐大袍子很长,他穿上之后落到了地上,刚从后院走出来看到了黑豆在前院月亮门口往里探头探脑。
见此他怒喝道:“你在这里看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
黑豆看到他飞奔过来,叫道:“舅舅舅舅,马呢马怎么样了?它们有没有被你们打死?”
王七麟想起黑豆对驿所的骏马热爱,他蹲下摸了摸黑豆头顶的小短毛说道:“你乱说什么呢,舅舅怎么会打死咱们自己的马呢?”
黑豆松了口气,王七麟继续说道:“但咱们的敌人就不这么做了,他在马厩里大开杀戒了。”
一听这话,黑豆愣住了。
两只眼睛顿时鼓满了晶莹的泪水。
王七麟道:“不过也没事啦,马儿们还都在马厩里呢。”
黑豆带着泪笑了:“太好了,那豆能去看看它们吗?”
王七麟说道:“赶紧去吧,它们这会还栩栩如生,再晚点就……”
“哇!”黑豆一听这话忍不住,变笑为痛哭。
他一路嚎叫着去了马厩,结果一看骏马们挤做一团都还活着。
见此他哭哭啼啼的转身对王七麟叫道:“坏舅舅坏舅舅!”
王七麟道:“舅舅又怎么了?”
黑豆擦着眼泪说道:“你说它们死了,你骗豆,你吓唬豆,你不是好舅舅,你是坏舅舅。”
王七麟翻白眼说道:“舅舅什么时候骗你、吓唬你了?我刚才说这些马儿现在栩栩如生,让你赶紧去看,待会它们就要生龙活虎了,这有什么问题?”
黑豆指着他喊道:“栩栩如生不是这样用的!”
王七麟说道:“舅舅没有文化,我们没有文化的人就是这样。”
他说着拎起黑豆放到了一匹马的马背上,黑豆看到有些马儿身上被铁水烫出了伤口,难受的又哭了起来。
王七麟安慰他道:“好了好了,马儿没什么大事,给它们伤口抹点药,它们很快就能变好,别哭了,再哭这些马儿会害怕,还以为咱们要把它们杀掉吃肉呢。”
黑豆叫道:“不能吃马肉。”
王七麟说道:“可是马肉太香了,它们有些粗糙,但全是大肉块,先用锅子炖个烂糊,然后起锅烧油放点葱姜蒜爆香,再放入马肉倒上你娘做的甜面酱,哎呀,糯软香甜,大块大块的很可口。”
黑豆一边擦眼泪一边擦口水,还坚持着叫道:“不吃马肉,不吃马肉,呲溜。”
王七麟哈哈大笑离开,他去换上衣服,马明随后来找他,说道:“太霸大人来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不悦:“大人不赶紧去抓程家那三个人,他来咱这里做什么?”
马明苦笑:“卑职不敢枉测上意,但卑职估计他不敢凭一己之力对付三个二十八宿。”
王七麟去正厅,太霸正在研究大汉的尸首,看到他到来后点点头说道:“这是白虎麾下的觜火猴,他怎么会出现在你的驿所中?”
这个问题把他给问住了。
其实一切发生的过于巧合,他不知道自己说出真相后太霸会不会相信。
于是他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出来,太霸听后果然疑惑的问道:“你误打误撞抓了个觜火猴回来?还误打误撞等到回了驿所才跟他交手?”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这是真的。”
觜火猴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让他大为震撼,几乎整个驿所的好手全上了一起围剿他,还有谢蛤蟆一开始压制了他外放烈焰这个大招,才好不容易灭掉他。
所以他昨夜的谨慎是对的,如果他在程家贸然动手,仅仅以他、徐大和谢蛤蟆三人恐怕打不过三个二十八宿。
而且黄君子给他的消息中说,白虎麾下残存的六个星宿全来找他麻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夜只出现了三个人,不知道另外三个藏在了哪里。
所以他搞不清楚这些星宿既然将他给骗到了绿波县,为什么不一起出手做掉自己?
王七麟唯一的猜测就是,这些人另有图谋!
太霸让他点齐人手准备再度奔赴绿波县,他自己回去带上已经集结完毕的主力人马先行出击。
整个上原府没人比他更了解二十八宿的厉害,所以他不光发动了听天监的力量,还让上原府四门四派派出了全数精锐,一起去围剿剩下两星宿。
可惜他们兴师动众围了个空。
程氏宅子已经空荡荡。
绿波县的驿所里死了一个小印。
太霸分析道:“应当是他们在夜里想要来驿所劫囚,结果发现觜火猴不在这里,大印李塔又回家了,于是抓了个住在驿所里的小印拷问他的下落,得知人被你抓走后便杀了这游星去往太原府了。”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他们已经逃走了,这下子不好办了。”
王七麟道:“他们会不会去上原府大开杀戒?”
太霸笑道:“他们不敢,现在咱们与塞外算是和平相处,他们若敢在咱境内屠杀百姓,这会引发战争。”
“所以年前都公子有白虎圣陪同,他们在上原府也不敢肆意杀害百姓,而是想要放出英魂,以扰乱我内政军心。”
王七麟想了想,从他与二十八宿打交道开始,这些人确实没有在明面上大规模的冲着老百姓下手。
他蹲下给死掉的小印盖上白布,低声道:“厚葬这位兄弟,抚恤金翻倍,多出来的用我的俸禄来支付。”
太霸拍拍他肩膀道:“节哀,在咱听天监混,就是这样,现在大家伙去搜索一下程氏宅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提到线索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这伙人曾经与一个叫祖先生的人打过交道,这祖先生刚刚于三天前过世,大人,卑职认为可以去祖先生家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李塔站出来悲愤的说道:“卑职愿意领路!”
太霸点头:“好,王大人你带你的人与李大印去那祖先生所在地看看,我给你一只冥鸦来传讯……”
他犹豫了一下,叹气道:“你破了都公子诡计,又杀了白虎圣,现在还杀了觜火猴,那本官不给你赏赐就说不过去了。”
“迅雷,你以后跟他吧。”
418.不瞑目的方士(起点中文网才是唯一正版)
迅雷是一只矮壮敦实的冥鸦,嘴巴尖锐、爪子尖锐、眼神也尖锐,一看便是一只骁勇善战的飞鸟。
可是王七麟搞不懂太霸干嘛这么宝贝这只鸟。
太霸放出迅雷后下令,迅雷一展翅,顿时出现在了王七麟肩膀上。
飞行速度竟然不差于掣电多少!
要知道掣电身躯瘦长纤细,一看便是速度型的鸟,这迅雷更像是一只近身搏斗系的,结果也拥有这么快的速度,着实让人吃惊。
王七麟同样将这只冥鸦交给徐大来看管,上马挥手:“剑在手,跟我走!”
吞口嗷呜一声,大踏步的追在马屁股后。
祖先生家住姚家口,这是绿波县一个乡,距离县城大约二十里,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也是巧了,祖先生死后停灵三日,今日正要出殡。
他们进入姚家口后就有肉香味传来,徐大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吞口呵呵笑道:“饭桶。”
徐大也呵呵笑,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说你有吞口这等神兽在身边,何必要骑马?你看大爷骑山公幽浮你骑个吞口怎么样?”
吞口头上转动的太极图几乎停滞,它怒视徐大一眼,夹着尾巴跑在了最后面。
王七麟等人赶到的时候,祖先生家里正在杀鸡宰猪准备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和前来帮忙的乡亲。
他在乡里名声很好,家家户户碰上点诡事来找他,他都乐意帮忙。
有钱人给他个银铢他会出手,穷人家给他挖两瓢高粱米他也会帮忙,所以这样的人去世,自然会有许多人来给他送灵。
王七麟等人鲜衣怒马的赶到,门口招待客人的唱客还以为他们也是来送灵的,便高兴的喊道:“听天监官老爷一二三四五六、哎哟,来的可是够多,听天监官老爷十余位,亲戚见礼!”
听说听天监来人了,庄子里头顿时出来几十号人,老人大人小孩,一起跪下向他们行礼。
李塔下马说道:“无需多礼,祖先生的灵柩呢?”
“再等一会,等到良辰吉时就送他入阴宅。”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塔松了口气说道:“幸好还没有葬下,闲杂人等先出来,我们听天监要查点事。”
听到这话老人有些慌张起来,问道:“李大人,您们这是要做什么?您可是知道呀,我家这侄子一辈子做的都是问心无愧的事,他如今走了,咱得让他走的顺顺当当,不能……”
“停停停,”李塔摇头,“老丈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祖先生生前帮本官不少忙,本官能祸害他吗?这不是笑话了!”
他说道:“本官这次来的目的与你的猜测正好相反,是要帮助他的,这祖先生死的突然,你们没有觉得古怪吗?”
老头琢磨了一下,小声道:“确实有古怪。”
王七麟一拍马头跳了下来问道:“有什么古怪?”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敢瞒着大人,我家侄儿过年时候还一口气吃了两海碗饺子、喝了一壶的酒,这怎么说没就没了?”
旁边的唱客也叹气,说道:“这算啥古怪?祖先生生前就常说,他干的活是把脑袋挂在刀尖上,说没就会没。不过他这是积阴德的事,下辈子一定要福报,所以咱也没必要为他难过,他快要过好日子了。”
老头瞪了唱客一眼道:“就你嘴快,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你进去把大家伙喊出来,我有事与大人细说。”
他赶走唱客后看看左右,对王七麟和李塔小声说道:“我家这侄儿死后一直不肯瞑目!这不是一件怪事?”
王七麟对李塔说道:“进去看看,我就猜这先生死的不对劲。”
院子里头烧纸、上香的人还不少,另外有八大金刚坐在屋子里喝烧酒,准备待会抬棺上路。
他们全出去后屋子里变得冷冷清清,王七麟仔细打量这屋子,发现面积不小、收拾的挺好,可是很寒酸,里面没有什么家具,屋子角落放的扫帚都用成疙瘩了还没扔,好像是个寒门。
但这不正常,方士们有本领在身,或许会生死无常,却不会贫寒度日,否则没钱又危险,这样的活谁会干?
就拿听天监来说,他们的工作最是危险,可是俸禄在朝廷各部门里头是最高的。
而且在十多年之前他们最是威风,那时候听天监里简直是一群权臣,他们在各地庇佑百姓、监察百官,上达天听、下监黄泉,别说寻常百姓了,就是各级官吏见到他们也会吓得直哆嗦。
可惜太狩皇帝不喜听天监,登基为帝后便开始削减听天监的权限,现在他们也就剩下个高俸禄和多年积威,其他方面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他说出自己的疑惑,李塔苦笑道:“七爷你不了解祖先生,这位当真是当的起一声‘先生’的称呼,他对自己特别勤俭节约,甚至到了抠门的地步,在他手里一根蜡烛能点一年!”
“但他对百姓很大方,十里八村的谁家揭不开锅了、谁家的人没钱治病了,只要跟他说一声,他无论如何帮一把。”
徐大怒道:“二十八宿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害死这样的好人,娘的,大爷下次见到他们,绝不会让他们死的轻松,死后也不能给他们留全尸,至少得用大爷的大刀把他们剁成排骨!”
王七麟道:“这祖先生还不一定是二十八宿害死的,再说,根据程福波所说,祖先生给他出主意让他用换灾的法子去害人……不对,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祖先生恐怕还真是心地善良,他在程福波家里待了多日,应当就是用自己的法术来庇护他们家里,咱们碰到的‘程福波’自然不是真的程福波,换灾的事也自然与祖先生没有关系。”
李塔身大力不亏,自己上去将棺材盖给推开了。
里面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先生,大约六十岁,肤色黑而粗糙,头发花白,手掌有老茧子,一身寻常寿衣,看起来与乡间的老农没有大区别。
唯一不同在于他死后一直睁着眼睛,而且嘴巴微张,王七麟一眼看去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这人心有不甘。
谢蛤蟆绕着祖先生转了一圈,他伸手在老先生身上捏了捏,摇头道:“他死的蹊跷,这小老弟平时便这么瘦吗?”
李塔说道:“对,他日子过的贫苦,一天就吃一顿饭,能不瘦吗?”
谢蛤蟆点点头又问道:“他修的是什么法术?”
李塔说道:“他懂的技艺繁杂,六壬、四柱预测、奇门遁甲、算八字看风水,多少都会点。另外他有个大招,与马大人差不多,祖先生身上有镂神,不过他背着一群小鬼,不像马大人那般威风。”
谢蛤蟆想要解开祖先生衣服看看他背后镂神的情况,结果看到这一幕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族老和屋子里的八大金刚都怒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刚才对我侄子摸摸捏捏的,现在又要解他的衣裳?”
“祖先生死后绝不能受此凌辱!”
“诸位大人过分了吧?”
有机灵的跑出去将他们的所作所为说给了外面的乡亲和祖先生的朋友听,这些人本来就因为被赶出来而心怀不满,如今得知听天监要解开亡人寿衣顿时更生气,纷纷挤进屋子里声讨听天监。
李塔虎目一瞪要发火,王七麟对他摆了摆手。
祖先生的为人让他极为敬重,他庇佑了一方乡邻,所以当乡邻们发现他要遭难的时候才会真心实意的为他仗义执言,这时候听天监拿官威来压人就不合适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本官是听天监上原府的铁尉,这次来见祖先生是因为他死的冤枉,死的不甘心,本官要给他洗刷这冤情,让他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上路,所以你们阻拦本官是为何故?”
这番话说的没问题,情绪激动的乡民们彼此看了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人问道:“你这个官跟我们县老爷谁大?”
李塔笑道:“县老爷见了我家七爷下跪的比你们都积极!”
一听这话百姓们缩缩脖子害怕了。
八大金刚之中的领头人正色道:“诸位大人若是真要来给祖先生洗清冤屈、让他放心上路,我等自然跪地磕头的感谢你们,若是这样你们为何要解开他的寿衣让他赤身果体的上路?这岂不是侮辱他?”
王七麟说道:“本官只是解开他衣服查找他的死因,你们也不想他带着满腹冤屈死去吧?他是被人害死的。”
族老说道:“嗨,官老爷这事你问我们就行了,你解开他的衣裳能看到啥?”
“我家大侄子不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鬼害死的!”
王七麟点头:“细说。”
族老吞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惊惧之色:“这、这事相当的邪,我们姚家口子有四个大姓,孙王赵祖,但最早以前其实只有一个姓,那就是姚。”
“这姚氏人丁不旺,家里子孙动辄夭折有的还会搬迁,于是慢慢的就没人了。过年时候最后一户姓姚的人家也搬走了,姚氏的祖祠自然就空出来了……”
李塔恍然:“七爷,卑职知道是什么事了,这乡里确实有件诡事,本地小印没有查清原因于是上报给了卑职,但刚刚发生,卑职还没顾上来办理。”
“事情是这样的,这姚氏祖祠空出来以后被乡里四大姓给看上了,他们都想占据这房子,可是谁也占不了,最终决定给乡里用,透光好的房间办了学塾,透光不好的做了粮库。”
“其中有一间房子收拾的时候出事了,这间房子门大窗大,于是也想修了做学塾用,但就在粉刷它内墙的时候出事了,起初是有工人踩着梯子去刷墙,结果梯子总是摔倒……”
“对,因为有一只手会伸出来推倒凳子和梯子!”一个孩童挤进来嚷嚷道。
一个少妇跟在后面拉住孩童往后拽:“小旻,回来、回来,别乱说话。”
孩童挣扎:“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了,娘,我真看见了。”
少妇叫道:“你看见了也不可以乱说。”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渍果脯蹲到孩童跟前递给他一枚杏干,笑嘻嘻的说道:“兄弟,给大爷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徐大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腰上弄个沾上油污的围裙就是个杀猪的、身上抹点血就是变态杀人魔,可是他偏偏很有小孩缘,小孩并不怕他。
孩童拿到杏干塞进嘴里,说道:“我爷爷踩着凳子去刷墙,我在看他,然后墙上伸出一只手,找到凳子一下子把它推倒了,爷爷摔断了腿呢。”
“我吓哭了,说出来可是大家都不信,第二天二叔公又去刷墙,他用了梯子,卡在墙上很稳,可是那只手又出来了,又把梯子给推倒了!”
一个老汉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我没有看到那个手出现。”
王七麟看向其他人,问道:“那你们还有人看到过那只手吗?”
族老吞了口唾沫说道:“官老爷是这样的,我们听见小旻说了这件事后很重视,于是又找人踩着梯子去尝试,这次找了许多人一起来看。”
“可是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众人点头,七嘴八舌的开始补充:“当时以为小旻胡说呢,乡亲们散去后,又出事了,孙二爷蹲地上抹墙角的时候,被扣了一桶石灰水!”
“我们留下了个孩子,然后再施工的时候这孩子也看见了墙里伸出一只手!”
“墙里的鬼很狡猾,外面人多它就不现身,只有人少的时候才出现。”
“对,只有娃娃的时候才行。”
谢蛤蟆摇摇头道:“不是只有娃娃的时候它才出现,而是它出现后只有娃娃才能看到。”
王七麟弄清楚真相,让族老带着他们去了姚氏荒废的祖祠。
同时他安排马明带人留下将祖先生家里搜索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
这祠堂是个大院,推开门进去是一片空地,北边是几间房屋鳞次栉比、高低起伏。
闻讯而来的乡民想跟进来看热闹,族老将他们给赶到了门外,然后挨个点了点这些房间,说道:“它们都已经改成私塾了。”
他又指向最西边的一间房屋:“出事的就是这间屋子,我曾经打听过,这屋子里以前死过人,是姚氏祖祠的看祠人。”
“这人生来五弊三缺,是个瞎子,克死爹娘兄长,一生孤寡,被安排来看守了祠堂,也算是给他一条活路。”
王七麟推开门进去看了看,屋子里很潦草,有两边墙壁已经抹上了石灰,东边一面墙涂了一半,显然这就是出事的那面墙。
徐大琢磨道:“七爷,咱不会是又得等到晚上才能办事吧?”
王七麟摇摇头道:“乡里孩童在白天看到过墙壁上露出鬼手,所以咱们白天应当就能找到问题。”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背手在墙壁前走了一圈,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王七麟跟着去摸了摸墙壁,很冰凉。
谢蛤蟆伸手在墙壁上抠了抠,说道:“徐爷,去找一把铲刀,把新糊上的石灰粉都刮下来。”
族老立马让乡里人送来铲刀,徐大出手,将石灰粉细腻的刮开。
随着他深入,发现铲刀有时候像刮到了石头,会很硬。
谢蛤蟆说道:“这种地方你绕过去,继续刮。”
石灰粉掉落越多,逐渐墙壁上出现了一些线条。
族老的眼神有些发直了。
最终徐大将半面墙壁的石灰粉全刮掉,露出一张苍苍老脸。
这张脸很大,跟个大锅盖似的!
诡异的是这张脸却没有眼睛。
族老看清它的样子后惊声叫道:“这这这,这是老窑子!哦,老窑子就是姚家最后那看祠人!它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蛤蟆抚摸着胡须琢磨了一下,又对徐大说道:“凿墙。”
徐大亮出燃木神刀往手里吐了口唾沫,问道:“凿哪个地方?”
谢蛤蟆说道:“随便吧,若老道猜测的不错,只要你凿墙,咱就能看到这墙里的东西。”
徐大倒转偃月刀,用枪头似的刀柄砸在了墙壁上,咣咣两下子凿的灰尘弥漫。
王七麟上去挥袖子拍开灰尘,他往墙上一看,陡然看到一只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这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有个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你们干啥要拆私塾的墙?”
徐大当场抓着偃月刀要开干,吼道:“七爷让开,让大爷看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蛤蟆没好气的笑道:“无量天尊,狗屁的妖魔鬼怪,这是个活人!”
族老一拍额头跑出去,拉开隔壁房门问道:“孙秀才,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穿着件旧长衫的中年人邋邋遢遢的走了出来,说道:“我昨夜秉烛夜读书,今天一直在睡觉哩,然后睡着睡着让你们拆墙的声音吵醒了,你们怎么要把私塾拆掉?”
王七麟问道:“这位是谁?”
族老尴尬的解释道:“我们不是要把祖祠改建成一座学塾吗?于是就请了先生,这个人叫孙休,是我们乡里的一个读书人,考秀才没考中,但也有些学问,所以被请来当了先生。哦,他现在住在这里。”
他正解释着,王七麟猛的往墙上看去。
高处墙角上伸出来一只手。
这是一只枯瘦的老手,它后面还有黑色老棉布所缝制的棉袄袖口,这袖口抹了一层油灰,漆黑发亮,有些地方破碎了,甚至能看到躲躲藏藏的灰黄棉絮。
老手伸出来后便在墙壁上摸索了起来,它像盲人摸东西一样,伸出来便在墙壁上一点点的摸索,一直摸索到徐大打开的洞,接着手臂便伸长了,整支手臂都伸展出来,然后从墙壁外往洞里掏了掏。
见此王七麟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七爷你一定听说过。”
王七麟点点头,谢蛤蟆拍了拍墙壁说道:“这就是一堵危墙,老道若是没有猜错,搭建这堵墙壁的时候一定用了米浆来粘住砖头。”
族老说道:“道长说的没错,这个我听老人说过,姚氏那时候有钱,他们家建祖祠花费许多物力财力,里头的承重墙都是用米浆和泥捡起来的。”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这样就没问题了,墙壁本身建在一处墓穴上,又有粮食浇灌。再有人死后魂魄留恋这里,他若是能躲避开阴差勾魂再藏入墙壁中,便能形成危墙。”
“但避开阴差勾魂可不容易吧?”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点点头,这时候他又转头问孙秀才道:“秀才郎,你夜里也睡在隔壁的房间里么?”
孙秀才点头道:“不错。”
“有没有什么怪事?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过古怪的梦?”
孙秀才迟疑了一下,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徐大一把将他拉过来,骂骂咧咧的说道:“怪力乱神已经出来了,它想跟你做邻居呢。”
孙秀才仔细打量墙上白石灰线条勾勒出来的人脸,看了看后笑道:“这是谁做的石灰画?看起来挺有功底。”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秀才郎你真是个大马虎,难怪一直无法在功名上再进一步。你现在夜夜待在危墙下,此生休想考中秀才。”
孙秀才一听这话老实了,他急忙说道:“请道长救学生仕途!”
徐大一听这话无语了:“娘来,仕途?”
谢蛤蟆喝道:“还不赶紧把你夜里梦见的事情说出来?”
孙秀才说道:“实不相瞒,诸位大人,学生夜里也没梦到什么,就是梦见有人在这墙上作画,学生站在他身后整夜的看,却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
王七麟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下意识说道:“徐大用偃月刀砸开墙壁和刚才刮墙壁上的泥层都没引得危墙中鬼怪作祟,而之前乡里百姓往墙上涂抹白灰,这鬼祟就出来害他们,为何?”
“它生前在墙壁上画了东西,而且想让人发现这画,所以乡里人往墙上抹白灰等于是又遮掩住了画,这才把它给激怒了。”
419.五弊三缺天眼开(国庆节最后一天,想大家)
徐大撸起袖子再度开始干活。
他用铲子一点一点的铲掉墙皮,危墙上伸出的手臂果然不做动弹,只是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觉得徐大是在从墙壁里挖尸体。
墙皮最外层的石灰铲掉,里面还有一层泥草灰,再铲掉泥草灰,徐大又发现了一层牛皮纸。
见此他服气了:“这看祠人死前到底画了什么?至于这么保密么?既然它想让人发现,那干嘛不直接露出来?”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他不敢将这些画露出来,所以他死后才不甘心,才会回来躲在墙里守卫着这些画。”
牛皮纸扒拉下来,后面是一面黄泥巴老墙,平整灰黄的泥巴面上描着一幅又一幅的图画……
徐大定睛看去,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墙上图画大同小异,讲的都是一个人躺在地上,有一个人蹲在他面前低头将脸贴在地上人脸上的情景。
其中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一个人,因为大小不同、用来描述穿着的线条也不一样,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而蹲在地上的那人却是一个样子,因为图画中有一点专门标注来点题:这人身边总是有个箱子形状的东西。
他叫道:“春宫画?嘿哟,这老小子一辈子孤寡,所以春心躁动,天天在这里画春宫画?”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说道:“蠢啊你,这人是个瞎子,瞎子怎么能画画?”
“瞎子为啥不能画画?”徐大不服气的说道,“我还见过瞎子写字呢。再说,你看这些画,这画的不就是人亲嘴吗?”
王七麟道:“滚犊子,这画的是有人从乡民们口中吸东西!”
谢蛤蟆不参与两人的讨论,他一直在仔细观摩墙上画。
看了一阵后他问族老道:“这个房间除了是瞎子的那个老窑子,还有别人会经常进来吗?”
族老说道:“这个房间有谁进来咱不知道,只有姚家人知道,别姓人家进不来呀。不过姚家人经常进祠堂,因为祠堂偏房是姚家郎中姚长川的诊堂,姚家人身子骨不行,全靠姚长川给他们调理和治病。”
王七麟想到族老之前就说过姚家人身子弱这回事,于是他问道:“姚家人的身体不好?”
族老点头道:“对,特别是小孩,很容易夭折,所以他们家人丁越来越少。”
李塔沉吟道:“大人,卑职也大概了解一些内情,据说姚家人在选祖坟的时候挖出来一窝蛇,其中一条大蛇有人腿那么粗、有几丈长,当时它正在渡劫,浑身老皮不能动弹,姚家人便将这条老蛇给杀死了,然后遭了报应。”
族老点头的频率更高了,跟八喵磕头似的:“对对对,有这回事,也确实从他们迁了祖坟开始,姚家人的身子骨开始出毛病。”
听着他们的话,谢蛤蟆突然问道:“老窑子真的是瞎子吗?”
族老说道:“这还有假?他真是个瞎子,绝对的,从小就是瞎子,这个全乡里没人不知道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刚才问老道,说寻常人是不是避不开阴差勾魂,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若绘画的是老窑子,那他就不是寻常人。”
“天生的五弊三缺,童年时期就克死爹娘和兄长,”谢蛤蟆喃喃道,“他是瞎子,对,全乡里人都知道他是瞎子,所以如果有人要做坏事,就不会避着他,就可以当着他的面去做。”
“那么如果老窑子是可以看到他做的坏事呢?他看到了却不敢说,又受不住良心的折磨,于是便偷偷描绘在墙上,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些画、最好是高人发现这些画。”
“这不可能,瞎子怎么能看到有人做坏事呢?”族老哂笑。
谢蛤蟆说道:“老窑子在人生某个阶段,开了天眼!”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来五弊三缺,他既然出生时候就瞎了眼,那么老天爷肯定会补偿他。”
“这个补偿就是他可以通过修炼开天眼!可惜开天眼需要特殊的修炼,乡里一个寻常人家的娃娃,哪有机会接触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所以他一直到上了年纪才开了天眼!”
“寻常人避不开阴差勾魂,可人若是开了天眼那就不是寻常人了,要避开阴差还不简单?”
“而且天眼虽然能耐通天,但若是不加修炼,就只有本能用途。它的本能用途是什么?是能明辨事物本源、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
“未能修炼的天眼也只能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并不能跟人的肉眼一样看到世间白天黑夜的一切。”
“所以老窑子看到了有人利用法术做的事,却看不见身边的普通景象,这让他很迷茫很恐惧,也让他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事实,所以他不敢把自己看到的真相说出来。”
王七麟道:“不错,他看到的应当是那郎中在吸病人的阳气,你看画中蹲着这人身边总是放有一个箱子,这像不像走方郎中的药箱?”
族老贴上去辨认一番,惊慌的说道:“官老爷们说的一点没错,这是姚长川的药箱,你看药箱子画的少了个角,姚长川的药箱曾经摔过,正好摔碎了一角。”
一个记述多年的真相在墙上徐徐拉开帷幕:
姚家的郎中姚长川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门能吸人阳气的邪术,于是他借着给族里人看病的时候,吸取族里人的阳气。
人缺阳气,轻则倒霉一场、重则大病多日,所以姚氏一族的人身子骨总是不太好,孩童夭折、老人早逝、成年人多病。
应当也是有些姚家人发现了这点怪异,或者说他们相信了当年斩杀大蟒后遭到诅咒的事,于是抛家舍业带着亲人离开乡里,去闯荡四方。
王七麟问族老道:“这个姚长川什么年纪?”
族老说道:“大人你这可问对人了,哈哈,姚长川这个人平日里不喜欢与外人说话,所以你去乡里问别人的话还真是……”
“你能不能别废话?”徐大替王七麟发火,“你们这姚家口发生重案了!”
族老顿时噤若寒蝉:“他与我同岁,今年正七十岁。”
王七麟问道:“照你的意思,他还没有死?”
族老说道:“没有呀,年前最后一个离开我们乡的姚家人就是他,他当时留在这乡里是为了照顾本家的侄子,他侄子当时病了,年前死了,他给埋掉后离开了。”
谢蛤蟆一拍手说道:“这乡里已经没有了姚家人,他没办法留在这里修炼,自然只能离开。”
“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族老摇头。
王七麟说道:“不用查他去了哪里,查他们姚家以前离开的人去了哪里即可,他肯定去追这些同族了。”
李塔震惊道:“冲自己同族下手啊,这混账玩意儿还真能下得去手!”
族老嘀咕道:“幸亏他只冲自家同族下手,要不然我们这姚家口不都得让他给祸害了?”
王七麟说道:“将这件事火速记述下来,把这面危墙保留住,通知太霸大人,在并郡内追查这姚长川,尽快拿他归案!”
姚家口的小印已经等候在门外,李塔让他带人将这间房子给看守起来,他们又去祖先生家中。
马明已经带人将这屋子里头仔细搜查过一遍,看到他们回来便无奈的摇头道:“回禀七爷,没有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
王七麟叹了口气。
这倒是不出意外,二十八宿哪会那么容易留下痕迹?
谢蛤蟆沉吟问道:“屋子内外全搜遍了?”
马明看向棺材道:“只有这里面没搜过。”
王七麟挥挥手,徐大和李塔上去将刚闭合的棺材盖给推开。
里面祖先生依然睁着眼睛。
死不瞑目。
族老看到这侄子的面容便难受的抹起了眼泪,说道:“你闭上眼睛吧,事查清楚了,那间房子确实是有鬼。”
“原来姚家那郎中姚长川修了邪法,现在听天监的官老爷查出来了,要抓他呢,他不能再祸害人了,你闭上眼睛吧。”
没用,祖先生还是睁着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往外看着。
见此族老无奈的问道:“官老爷,我家大侄子咋还不肯瞑目呢?”
王七麟道:“因为他还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他怎么瞑目?怎么能安心上路?”
话到这个份上,族老不能再阻拦他们查看祖先生尸身了。
徐大将祖先生寿衣解开要给他翻过身,谢蛤蟆摁住他手臂摇头道:“无量天尊,不得鲁莽,给尸首翻身得背尸而行,你让开,老道来背先生一程。”
他系紧道袍捏了个道家手诀,用手印往祖先生额头一点接着转身,祖先生像诈尸似的从棺材里站起,谢蛤蟆往后倒退半步,尸首正好趴在了他背上。
寿衣脱落,王七麟看到他干瘦黝黑的后背上有一幅五鬼图。
一群大鬼盘在他背上,几乎将整个后背全给占满了,这五个鬼身躯扭曲、面目狰狞,张开的嘴角竟然还有干涸血迹!
李塔跟着凑上来看了一眼,道:“咦,不对呀,祖先生后背是小鬼夜行的镂神图,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一群大鬼了?而且他背上还有个月亮来着,月亮怎么没了?”
听他这么说,谢蛤蟆沉声道:“怎么回事?祖先生背上的镂神图变了?”
李塔说道:“对,变了,去年卑职请他去除自缢虫的时候还看到过,他的背上明明是镂刻了一群小鬼在夜行,当时还有一个月亮呢……”
谢蛤蟆说了一声让开,身躯一抖祖先生的干瘦的身躯轻柔的倒回了棺材里。
他给祖先生穿好衣服,抬头问李塔:“月亮有亏,对么?”
李塔努力思索,最终点头道:“是的,道爷,月亮亏了一点,像是每月十八时候的月亮。”
谢蛤蟆点头道:“七爷,老道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祖先生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具体来说他是被自己身上的鬼给害死的。”
“本来他身上镂刻的是一群追月小鬼,这些小鬼追上月亮就会啃一口月亮,每啃一口便长大几分,当它们吃掉月亮,最终也就长成大鬼。”
“到那时候它们胃口更大,可是又没有月亮可以吃了,那它们会吃什么?它们会反噬主人,会吃掉主人!”
“祖先生的精血和精气神就是被这群鬼给吃掉了,所以才会死!”
李塔叫道:“可是祖先生与卑职说过,他身上的镂神图已经有四十年!这群鬼四十年才吃掉小半半月亮,为何短短一年却吃掉了剩下的大半月亮?”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很简单,因为有人或者有妖魔鬼怪出手帮了这群小鬼一把,帮他们害了祖先生!”
“二十八宿?”王七麟下意识问道。
族老则迟疑的说道:“诸位官老爷,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婆婆妈妈做什么?”徐大不耐道。
族老说道:“就是前几天我们发现姚家祖祠闹鬼就去请祖先生去捉鬼,祖先生当时很是高兴的接下了这件事,但没有立马去祖祠,他说这次去府城结了个善缘,对他修为大有裨益,他得先修炼……”
“他去过府城?”王七麟反问道。
族老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王七麟猛的想到了二十八宿所假扮的程福波在去往乱坟岗路上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祖先生离开程家后受到了将军府的邀请去办一桩事。
当时王七麟没把这话放在心里,后来发现程家人是二十八宿假扮后更没有去在意这段话,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假货程福波说出来扰乱他视线的谎话。
可是现在看来,这句话可能是真的!
他问道:“祖先生有没有说他去府城找了谁?”
族老摇头道:“这倒是不清楚,不过他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咳咳。”
接着他学祖先生的腔调说道:“果然给忠良之后解除烦扰是大功德一件,竟然别有收获,真是可喜可贺,真是开门红呀!”
听完这话王七麟看向谢蛤蟆等人,道:“将军府有问题!”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
但是将军府与二十八宿有没有关系那又是两说了,王七麟将自己来到上原府的所见所闻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将军府与前朝余孽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将军府的少夫人是鬼……
王七麟将棺材里外又彻查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只好带兵返程。
太霸那边同样没有什么消息,王七麟到来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王七麟以往屡立奇功,给了听天监差役们一个非同寻常的印象。
他无奈的将所得告诉太霸,同样没有发现关于二十八宿的痕迹,不过又碰到了两桩悬案。
太霸凝重的说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近些日子都小心一些,互相之间多多联系,有一方出现意外,其他的赶紧将消息传给本官。”
“喏!”众人抱拳。
太霸说道:“暂且收兵,王大人,你负责查祖先生的案子,关于姚长川的事情交给本官,本官这就与衙门联系,去调查姚家迁出人的落脚地,围抓姚长川。”
听到这话不少人松了口气。
跟二十八宿而且是好几个星宿交锋肯定要大批量死人!
王七麟其实也松了口气。
他偷偷对谢蛤蟆说道:“二十八宿怎么这么厉害?咱以前也灭掉过几个,怎么这次碰到的觜火猴却比他们厉害许多?”
谢蛤蟆咳嗽一声道:“无量天尊,这二十八宿当然厉害,只是你遇到的毕月乌是满心求死、轸水蚓则是身负重伤,他们两个是被你捡了个漏,所以才会死在你手里。”
“而这觜火猴呢?他可是以巅峰状态与咱交手,这可是毕月乌和轸水蚓比不上的。”
王七麟狐疑的说道:“可我第一个遇到的壁水貐好像水平更差?”
他定定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甩了甩长袖子说道:“无量天尊,可能那壁水貐当时也身受重伤了?”
王七麟说道:“他们明明是被你压制了身手,这次你也压制了觜火猴的身手对不对?他起初身躯外有护体神火,但神火被你用符箓给压住了。”
谢蛤蟆断然道:“无量天尊,老道没有压制他,只是与你一起对付他。赶紧走吧,七爷,赶紧回去,万一其他五个星宿趁咱不在家去偷袭驿所呢?”
王七麟凝视了他一眼,挥手喝道:“撤!”
徐大很是不甘心:“唉,大爷本以为这次能在太霸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以为终于有了个展现自我价值的机会,没想到这五个星宿胆子这么小,竟然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真是扼腕叹息:“唉,可惜了,咱们还是来的太晚,让他们跑了。”
他的话震惊了几个从旁边经过的小印,这些人偷偷的问:“此人是谁?”
有人回道:“看他这威武雄壮的身躯,肯定是七爷麾下力士徐大。”
几个人恍然大悟:“哦,是那个牛逼匠啊?理解了理解了,难怪会说这话。”
骏马休息了一程,他们骑马回到府城。
上原府中依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市井内外,一派祥和气象。
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座城池在年前年后都遭遇了什么样的威胁。
王七麟一路牵马走回驿所,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讨论早上看到的那漫天烟火。
其中一些人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修士在用法宝放烟花……
他们回到驿所,绥绥娘子出现在二楼趴在护栏上冲王七麟招手。
王七麟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绥绥娘子伸出手给他握住,将他一把拉进了茶楼。
徐大嘟囔道:“赶紧走赶紧走了,都待在外面做什么?等着看他们夫妻恩爱吗?”
绥绥娘子给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因骑马而被风吹皱的官袍,喜滋滋的说道:“今天早上你们与一个玩火的高手交锋来着?”
王七麟脉脉含情的问道:“对,没影响到你吧?”
绥绥娘子笑道:“怎么会影响到奴家呢?要不是黑豆来找奴家诉说此事,奴家还不知道呢。”
王七麟问道:“黑豆来找你说这事了?”
绥绥娘子说道:“不错,黑豆抱着他心爱的小公猪来第五味,说你们在马厩里大战,有个会放火的人出现了,他担心这人会把他的小猪做成烤乳猪,特意找奴家来藏起。”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眉梢轻挑、面泛红霞。
王七麟下意识感觉不对,问道:“是不是还有人来与你说,我被你补的挺好?”
绥绥娘子睁大眼睛问道:“什么补的挺好?”
王七麟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想多了。”
420.桓王世子(请认准起点阅读)
回到府城后,王七麟没有直接去将军府问案。
他还不确定将军府只是与祖先生有关,还是与二十八宿也有关。
不能打草惊蛇!
他派了武大三去盯梢,又让徐大安排了几个相熟的城内泼皮去打听将军府的消息。
诛杀觜火猴的第二日,造化炉中玉卵化开,一只小小的金翅鸟振翅飞出。
八部天龙剑阵第四剑,迦楼罗!
王七麟想将它放出来然后想方设法降服它给自己效力,但想了想他决定先做好准备:《佛经》云,金翅鸟快如人之恶念生!
心神不及反应,恶念顿生。众生不及反应,迦楼罗至。
他将小阿修罗三者全给叫了出来,说道:“待会咱们又有一个新的伙伴到来,大家伙到时候要热情的款待它。”
小阿修罗向他回以狞笑:热情款待吗?没毛病!
王七麟赶紧补充:“我说的热情款待就是明面上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别欺负它!”
紧那罗抚摸头上长角微微笑:别欺负它?你就看我打不打他就行了!
当初他一露面就差点被小阿修罗给打出屎来,而他那会之所以没被打出屎来并非是小阿修罗手下留情或者是自己抗揍,是他紧那罗一族没有屎!
多年媳妇熬成婆,紧那罗激动的等待着嚣张跋扈的机会。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也叫了过来,说道:“待会会有个鸟出现,你们不能咬它,但如果它不听话,你们可以吓唬它一下。”
八喵低头看向他裤裆。
王七麟伸手给了它一巴掌:“最近不是一直在听圣贤书吗?你怎么还是这德性?爹说的是鸟,真的鸟,会飞的鸟!”
八喵委屈的往后退,它站在床上倚着墙壁并将左爪搭在了窗台上,眼神忧伤:喵爷不是爹最爱的崽崽了。
王七麟做好万全准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金翅鸟给拿了出来……
结果电光火石之间,金翅鸟没了!
窗棱纸被撞开了一个洞!
这把他给气懵了,推开窗户大叫道:“我的鸟!”
小阿修罗三者和八喵、九六压根没反应过来,八喵震惊的用爪子揉了揉眼睛:刚才是有东西从喵爷眼前飞过去了,对吧?
徐大推开窗户探出头吼道:“咋了,七爷你让人给阉了?”
王七麟不说话,他呆呆的看着外面空空荡荡的院子,呆呆的看了一会,猛的颓然瘫倒在床上。
最终他躺在床上开始扑棱:“啊啊啊我的鸟我的鸟!我的鸟哪里去了?”
忽然之间八喵过来用爪子捅了捅他,他伤心的抓起八喵搂在怀里叫道:“八喵,爹的金翅鸟没了!第四把剑没了!”
八喵叫道:“喵呜!”
王七麟睁开眼睛抬头一看,一只金光闪闪的小小鸟出现在他头顶,正在瞪着眼睛仔细看他。
这鸟相貌怪异,长着一张人脸可是嘴巴却如鹰喙,它头戴尖顶宝冠,双翼通体是黄金色却不是如同黄金质,而是黄色璎珞,每一枚羽毛是透明的却散发出金黄色。
迦楼罗又回来了!
王七麟吃惊的瞪大眼睛,迦楼罗狐疑的看他,张开嘴问道:“你是我娘吗?”
“当然不是……”王七麟下意识说道。
金光一闪,迦楼罗消失,留下的话还在空气中游荡:“我要去找我娘,再见。”
“我是你爹呀!”王七麟一个鲤鱼打挺扑到窗口吼道。
金光在院子里划了个圈飞了回来。
迦楼罗停留在他面前说道:“我没有爹,只有娘。我要去找我娘,刚才我一出现先看到你,还以为你就是我娘呢。”
看到它又要振翅,王七麟果断给自己换了性别:“其实我就是你娘!”
他已经反应过来,迦楼罗之所以飞走后还回来,正是因为它出现的第一眼看到了自己。
迦楼罗冷笑一声。
王七麟解释道:“我是你爹,也是你娘,刚才你跑的太快,没时间给我说明白。你是我的崽,真的,你是我孵化出来的,你对我绝对有非同一般的印象,对不对?”
迦楼罗狐疑的打量他。
王七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迦楼罗突然不屑的说道:“你当我傻呢?”
十咦挤挤眼睛,猛的钻进了王七麟身体里。
迦楼罗往后缩了缩脑袋、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王七麟张开嘴巴:“孩子,我真是你娘,回家吧!娘给你开门了!”
紧那罗叫道:“等等,还没有揍他呢!”
小阿修罗也很不爽:“老子只要出现就要出拳,不打架不归!”
王七麟说道:“这事简单了,你揍紧那罗一通不就得了?”
紧那罗脸上的期待表情顿时消失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收服迦楼罗的过程过于顺利,以至于王七麟有些难以置信,他让鸟在自己嘴里进进出出好几次,这才确定自己拥有了八部天龙剑阵的第四把剑。
也是最快的一把剑!
一下子,王七麟的心情爽了,他先狂亲了十咦几下,这小崽子今天可是立功了。
他对十咦的猜测是正确的,十咦钻进自己体内,能让万物将他当做同族。
这能力说小挺小,对他战斗力的提升没有帮助,可是如果用好了,那作用真是没边的大!
收起十咦后他穿上衣服出门,一边走一边嚎:“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我看不见她,但却听得到,呼呼呼,这只爱情鸟,她在向我欢叫……”
徐大披着衣衫出门,很期盼的问道:“七爷,你跟绥绥拉倒了?你移情别恋了?”
王七麟这会心里无比愉快,他迈着轻巧脚步走到徐大跟前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继续唱道:“我爱的鸟已经飞走了,爱我的徐大却已经来到……”
谢蛤蟆听到歌声哈哈大笑,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准备害死徐爷吗?”
王七麟开心的说道:“徐爷死了,我会把他葬进我王家祖坟!”
一个早上他的情绪都很高涨,吃早饭的时候又是给黑豆夹煎蛋又是给他添米粥,还去外面给他买了一笼小笼包回来。
黑豆风卷残云吃掉煎蛋、喝掉米粥,端起小笼包将小短腿甩的跟车轱辘一样飞奔出去:“舅舅疯了!”
王七麟的好心情持续到上午。
上午时分,有人来撬他墙角。
一辆比寻常马车更大上两圈的超级马车停在第五味门口,这马车是檀木雕成,四角挂银铃,每当有风吹来,马车四周便有檀香味若隐若现的飘荡,更有清脆的铃声传递四方。
马车四周镶嵌金箔,车轮上镶嵌着金箔,两侧车身有用珍珠、美玉、玛瑙等打造的图案,最让人惊奇的是马车的窗户上居然镶嵌着大块的琉璃。
这些琉璃色泽淡绿,表面光滑,透明度极高,人们翘着脚尖往里看,当窗帘挽起的时候,他们可以看到阳光完美透过琉璃照耀在车内的光斑!
一些有见识的人见此惊呆了:“这么透明的琉璃、这么大块的琉璃,这得价值多少钱铢?”
马车停在第五味,一位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从车上走下。
他头结簪璎,有金色流苏从两侧落下,面容俊美、五官俊雅,眼睛狭窄略长,眼角总是微微上挑并在眼角后略带红晕,清澈的眼睛一转,却有万般的风情浮上人的心头。
街头上围观马车的姑娘们顿时心里一跳。
男子身披一件玉白色丝绸外袍,外袍滚边上绣有娇憨可爱的竹叶纹理。里面则是亮绸面的冰蓝色对襟袄背子,腰间是一条与外袍一般颜色的玉带,玉带镂空有良禽瑞兽图案,端的是风流倜傥。
走出马车他打眼往四周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往姑娘们身上一扫,有姑娘当场就夹紧了腿。
徐大倚在门口看热闹,他看完后去把王七麟叫了出来,说道:“七爷,有个特别美、特别骚的公子哥去找绥绥了。”
王七麟问道:“有我美?有你骚吗?”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应当不如你美,但肯定比大爷骚。”
王七麟皱眉:“比你还骚?这是老鸨的隔夜尿修炼成精了吗?走,带我去看看。”
他出门先看到了马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吾草,玻璃?这这竟然有玻璃?”
徐大茫然问道:“什么玻璃?”
王七麟冲到马车前要去看,一个汉子身影一晃冷漠的挡住他去路说道:“马车珍贵,乃是我家主人宝贝,不许靠的太近,还请谅解。”
徐大冲上来伸手推开汉子,道:“我家七爷还是我们全听天监的宝贝呢,也不许你靠的太近!”
他给王七麟扫了扫衣裳并冲汉子横了一眼。
汉子面无表情。
王七麟没在乎这汉子的态度,马车是人家的私人财产,人家不允许自己靠近也正常。
他踮起脚尖看向车窗,强悍的透光性和光滑的质地让他难以置信的说道:“这真的是玻璃?难道有人穿越来了,竟然烧出了玻璃?”
徐大低声道:“七爷,不就是一块透明点的琉璃吗?你干嘛这么吃惊?这有点跌份啊,这马车的主人是来撬你墙角的,你现在这幅姿态不是先输一场吗?”
王七麟摇头道:“徐爷你不懂,这车窗上的不是琉璃,而是一种叫玻璃的东西,它可以像烧制瓷器那样烧制出来,可以像瓷器一样量产,可以家家户户用上这样的东西来做窗户!”
徐大哂笑:“这不裤裆里拴绳子扯蛋吗?这等宝贝可以被人烧制出来?可以让家家户户都用上?”
“不错,这样的宝贝怎么会是人能烧制出来的呢?”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有人笑吟吟的从第五味门口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看着王七麟的脸,嘴角含笑,目光含春。
王七麟看到这位公子哥后心里顿时警惕。
那日他与绥绥上山踏青,回来路上在路口见到过对方,只是对方当时风尘仆仆,所以只是看起来俊美,却是看不出竟然有如此美貌。
徐大说的对,这人很美。
对方人美但不倨傲,伸手冲王七麟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我们如今又见面了。”
王七麟装傻:“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贵公子没有具体解释,而是微笑道:“或许是梦里?总之我感觉你面善。”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玻璃道:“这东西是不是人造出来的?”
贵公子点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紧接着说道:“用沙子烧出来的?”
贵公子哈哈大笑:“公子真是有趣,这等琉璃物怎么会是沙子那般浊物烧制而成?我说它是人造出来的,是说它是被人切割打磨而成,而不是说它被人烧制而成。”
说到这里他还是摇头,低声道:“盛名之下,不过尔尔。”
王七麟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问道:“它不是咱们九洲所产,而是海洋深处的物件,对不对?”
贵公子的笑容被诧异取而代之,他不动声色的扫了扫王七麟全身,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说道:“这是海玻璃,我曾经在一本海外游行志上见过。”
贵公子笑了笑说道:“哦,这东西是叫海波璃吗?这名字倒是不错,它确实来自深海,是疍民采珠的时候发现的,远远比珍珠更为罕见,历经多年发现的数目也没有超过十块。”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走进第五味。
贵公子拉开车门从中拎出个箱子,有护卫上来拦住他低声道:“世子,这东西是王爷给武大人准备的,你如今在这里拿出来是何意?”
徐大耳朵很灵,他听到这话后膝盖一软,走起路来两腿开始摇晃。
王七麟扶住他低声喝道:“起来,不准跪,没人值得咱们跪,我也不值得你跪。”
徐大很委屈:“七爷你这话说的,大爷只要不在床上从来不跪,更没想跪你,你这样的大爷就是到了床上也不跪!”
贵公子端着个盒子意气风发的走进来,正在嗑瓜子的绥绥娘子扔掉瓜子皮说道:“关门,歇业!”
胡涂懒洋洋的过来拉上门,冲贵公子挤挤眼睛说道:“爷您走好,咱们回见!”
贵公子急声道:“且慢,本公子有话说。”
然后门关上了。
贵公子还是坚持着说道:“本公子此次过来,是要亲手给王七麟王大人送上一张请帖,你们这茶楼也太霸道了吧?竟然把王大人给锁在了里面不让我们相见?”
绥绥娘子听到这话便笑了,说道:“这人有点意思。”
王七麟立马说道:“他没有意思,八喵有意思,九六有意思,我也有意思。”
他开门走出去,贵公子将一张鎏金请帖递给他,微笑道:“这张请帖本来是武大人要托人送给你,但本公子恰好要来你驿所附近,所以便帮他给捎带过来。”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您费心了。”
贵公子伸手拍向他肩膀,他身姿一摇避开了伸来的手。
见此贵公子收回手臂笑道:“王大人客气,其实后面还需要您费心呢,过些日子我家有事要找您帮忙,到时候还请大人不吝所能帮一把。”
他冲王七麟点点头后又冲徐大点点头,道:“徐大人明日见,本公子素闻大人乃是英雄豪杰,真男人、自风流,明日一定备好美人等您赏光。”
徐大沉声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本官不近女色。”
贵公子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回去进入马车,车夫灵巧的打了个鞭花,两匹高大骏马拉车而去。
看着马车背影徐大挺不爽的,说道:“搞屁啊,真骚包,竟然用金丝编了个马鞭,有本事你用金丝给大爷编个腰带呀,你要是能做到,大爷就认为你真牛逼。”
王七麟打开请帖,上面又是一堆之乎者也。
徐大要伸手接过去给他翻译,王七麟摇头道:“最近我天天夜里挑灯读书,知识量今非昔比,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看完全篇之后将请帖递给徐大:“还是你来读吧。”
徐大扫了一眼后眼皮顿时吊了起来,压抑着惊骇低声说道:“吾草,七爷,刚才那小子是桓王世子刘稳!”
王七麟冷哼道:“没看出他哪里稳。”
徐大咳嗽一声,道:“你别管他稳不稳,你得看他老子,他老子的地位很稳!七爷,他老子是桓王!他是小桓王,西南王啊!”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桓王?武德、武功第一的桓王?”
他所说的武功不是功夫和修为,而是功劳,桓王刘尧是太祖皇帝十二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位,少年时代便随大将军黄化极北击蒙元、屡立奇功。
中原与蒙元余孽议和之后,桓王又被派去了西南边疆,随即统帅大军连吞三国,将新汉朝版图扩大许多。
不过朝廷百官对此颇有微词,因为中原西南一带山峦无数、路难行、人性野,新汉朝占领这些地方后没有获得多少良田,所以不但没有产出,反而要往里砸钱砸人砸粮食。
只是桓王战功卓绝、势力庞大、身份尊崇,文武百官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顶多在暗地里腹诽一番。
徐大点头道:“肯定是他,纵数咱中原历代王朝又有几个能叫的上名号的桓王?”
朝廷官署立柱曰桓,威武之姿曰桓,大者曰桓,能被赐以桓王之号,足见这位刘尧王爷的武功之盛。
说完后徐大为难了,他嘀咕道:“七爷,要是小桓王看中了绥绥……”
王七麟道:“那说明他眼光不错。”
“可他要是想把绥绥收入后宫呢?”徐大问道。
王七麟说道:“那我就剁了他,然后带绥绥去啸傲山林!”
他琢磨了一下,又说道:“要不然我加入阿黄的队伍去造反!他娘的,老子给朝廷流泪流汗又流血,朝廷到头来想抢我媳妇儿?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公道吗?这还有王法吗?”
徐大也琢磨起来,说道:“那大爷得赶紧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嘿,幸亏大爷没有媳妇,你看,有了女人就是麻烦,没有女人多痛快。”
421.让玄猫签字画押(假期第八天,想念大家)
桓王世子刘稳的到来对上原府来说是一件大事。
武翰林招呼世子在皇家别苑住下,并派遣骑兵与步兵协同保护,听天监这边也得派人去做护卫,太霸找了王七麟。
他这是想给王七麟一些好处,能与桓王世子搭上关系可是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事,所以对于官员们来说去守卫桓王世子是美差。
王七麟对此并不感冒,不过他也不会拒绝领导的安排,当天亲自带上马明、辰微月和向培虎几个得力手下去了别苑。
向培虎此人不愧是身负摩诃华泥犁手的猛人,他得知刘稳对绥绥娘子有心思后,立马私下里偷偷找来王七麟低声说道:“七爷,卑职用乱神香做了他?”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且放心,卑职的乱神香世间只此一家,即使皇家派人来调查,也查不到咱的头上。”
顿了顿,他再度补充一句:“顶多能查到卑职头上,卑职愿意一己顶罪,只求七爷能将卑职婆娘从九幽拉出来,让卑职能再见她一眼。”
这份痴情真是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王七麟听到后感动不已,然后无奈的告诉他道:“虎爷,我真的没办法从九幽找到人并拉出来,我要是骗你,让……”
向培虎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七爷,别发毒誓。”
王七麟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呸!”
他们两人在别苑外头嘀嘀咕咕,刘稳得知众人到来后特意带着手下提了一壶暖茶出来进行慰问。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玩弄着一只小兽,这小兽形如老鼠,却有一对长耳朵、蓬松毛尾巴,生的娇憨可爱、姿态优雅,并且满身雪白细毛,乃是世间罕见的异兽。
此外小兽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链子,上面有个小金牌横竖各有几个字。
小兽看起来精神不佳,在刘稳手掌上眯着眼睛打瞌睡,八喵和九六看到它后顿时站了起来。
王七麟给它们一个犀利的眼色,八喵和九六立马又蹲坐在地。
刘稳将小**给身边跟随的侍童,指挥护卫给听天监众人倒上热茶,然后举杯道:“感谢诸位大人为不才守卫安危,不才无以为报,以茶为酒敬诸位一杯,以表谢意!”
他很有上位者的风度,小口抿了抿。
王七麟等人尴尬了。
这茶滚烫。
马明是实诚人,举起茶杯就要干。
王七麟拦住他,他在寒风中将听天监职责翻来覆去说了两遍,然后又极尽溢美之词去各种拍桓王马屁、表达对桓王敬意,然后他足足说了半柱香时间,这才施施然的一挥手:
茶水温热,正好一口干掉。
刘稳笑了笑,又将准备好的礼包挨个送了出去,不止听天监,这东西来守卫别苑的每个兵将都有,不过将领们的礼包大一些,兵士们的礼包小一些。
众人自然都对世子感激涕零,唯独王七麟收起礼包看也没看,直接叮嘱麾下道:“小心点,这次的守卫任务不一定好办。”
马明低声问道:“七爷可是得到了什么机密信息?卑职在军中曾经听说桓王为人耿直忠正,却又手腕酷烈,所以不论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有敌人。”
王七麟摇头道:“这些消息我倒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位世子爷对我观感不佳,他在针对我。”
马明看向辰微月和向培虎等人,大家伙摇摇头,都表示没有发现。
但世子去第五味求见美艳老板娘的消息已经在上原府传遍了,马明便问道:“是不是因为绥绥娘子?”
王七麟道:“还不清楚,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敌视,所以大家伙小心点,他可能会找咱们的事。”
他这番话说的很没有底气,毕竟没有证据,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
超出预料,刘稳后面再没有出现,更没有找他们麻烦。
晚上就是武翰林的宴席,他包下了整个玉液楼来请客,并郡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个七七八八。
王七麟肩负防卫重任,本来想要拒绝进厅赴宴,但太霸说今夜来的高手不少,如果有人能成功进宴会厅刺杀刘稳,那他和手下这些人守卫在外头也没什么用。
实际上刘稳此次出行带着一群高手,这些人已经占据了玉液楼的高处,将整个宴会大厅守卫的水泄不通、滴水不漏,听天监和官府衙门的护卫只是明面上的摆设,仅仅用来展示桓王世子的威风。
既然太霸邀请他了,王七麟不好拒绝,就正了正衣冠跟着进入正厅。
世子随身管家出来说道:“王大人麾下诸将守卫有功,且自从加入听天监屡立奇功,都是国之栋梁,我家世子对王大人的麾下极为钦佩,所以此次宴会场地大、桌椅多,不如让大家伙都进去吧。”
王七麟连连拒绝:“入宴会厅的是并郡高官名将和各地豪族,在下能手下多是粗人,让他们进入宴会厅成何体统?”
管家说道:“那王大人带几位心腹一起进来吧,我家世子自小在军旅中长大,最是仰慕天下英雄,王大人和麾下众将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我家世子有心结交,还望大人勿要推辞了。”
王七麟看向太霸,太霸点点头道:“既然是世子的心意,那就接受吧。”
管家低头看向正在抬起后腿挠痒痒的九六笑道:“老奴听说王大人身边有两大灵兽相助,这应该是灵兽之中的天狗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也请王大人带进去让我家世子开开眼界。实不相瞒,我家世子最喜欢猫猫狗狗,他此次远离京城来上原府,便带了一只花狐貂。”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敢问今日世子以茶水慰问我手下兄弟时候所带的白色小兽,可是花狐貂?”
管家含笑点头:“正是花狐貂。”
花狐貂与玄猫、天狗都是灵兽,不过它这一族不产于九洲,而是天竺的原生灵兽。
这是一种很有趣也很厉害的灵兽,它们童年时像白色老鼠,随着长大体型会快速膨胀,成年后能大如白象,浑身皮毛水火不侵,上火山下深海、上阵搏杀都不在话下。
成年的花狐貂比成年的玄猫和天狗更厉害,可是它们这一族要长到成年很难,绝大多数在童年时代就会夭折。
王七麟赞叹几声,点了马明、徐大、谢蛤蟆进入宴会厅。
宴会厅占据玉液楼整个第二层,有上百张桌子环绕一圈,中间留有舞台,此时已经有乐师进入,正在吹拉弹唱。
王七麟找了自己桌子领几人坐下,他盘腿坐下,将八喵和九六拉进来摁倒,它们两个便乖巧的搂在一起开睡。
官员们纷纷到来,最后是武翰林陪同刘稳和一名面相阴柔的中年美男子进入大厅。
众官员起身行礼,刘稳含笑回礼,回应的一丝不苟、有礼有节。
玉液楼的小二们手脚麻利的上茶上果脯果干,茶水壶中有淼淼水雾飘起,顿时半个大厅里都是茶香。
武翰林将一众官员介绍给刘稳,刘稳一一应和,到了王七麟的时候他笑着伸手轻拍王七麟肩头,道:“王大人便不必介绍了,我们已经相遇多次,是老熟人了。”
周围不管是官员还是豪门族长,见此都露出艳羡之色。
刘稳对他们可是只有一句问候,顶多会点点头示好,结果到了王七麟这里直接上手拍他的肩膀了。
这是一种态度,代表皇室友谊的态度。
入座之后上原府知府下令开席,一道道精美菜肴和一坛坛的精装酒水送上。
同时上来的还有一队舞姬,这些人胸辣么大、腰辣么细、腿辣么长,大冷的天却只穿着一点绫罗纱巾,王七麟看得挺不忍心,徐大却瞪眼看得仔细。
王七麟用肘子凿了他一下,低声道:“少看两眼,你也能看得下去,这些姑娘都是父母的女儿、都是兄弟的姐妹,咱以己度人,要是自己的闺女姐妹大冷的天穿成这样给男人取乐,于心何忍?”
徐大说道:“七爷你这话说的对,她们这舞跳的让人心疼,所以咱不能浪费她们的心血,得好好欣赏——嘿哟,这腰真软!”
马明倒是看得开,淡淡的说道:“七爷有所不知,咱们为她们抛头露面感到不忍,但她们是乐在其中。你以为她们是被逼来的吗?不,为了能在这样的场子里跳舞,她们内部争得能打破头!”
“她们也不是来跳舞,她们是来展示自己,寻找能嫁入豪门的机会。就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她们嫁给任何一个都算是跳上枝头做凤凰。”
王七麟看看只差流口水的徐大,道:“嫁给徐爷也是跳上枝头做凤凰?”
马明点点头:“当然,没毛的凤凰也是凤凰嘛。”
徐大不理睬他们,只顾自己看的热闹。
酒酣耳热,舞娘们下去休息,这时候刘稳站起来举杯敬了众人一杯。
等到大家伙坐下他又说道:“既然没有舞蹈可看,那不如由本世子给诸位大人展示一只灵兽,此兽在我九洲之地可不多见,诸位不妨猜猜它的身份。”
他的话音落下,随身管家从门外走进来,袖子一摊放出一只雪白的小兽。
王七麟打眼一看,正是花狐貂。
花狐貂落地,众人跟公鸡一样伸长脖子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八喵和九六猛的从王七麟怀里站了起来,它们迷茫的甩甩头,争先恐后奔向花狐貂。
花狐貂发出一声与体型不符的嘶吼,带着脖子上的金牌子往刘稳方向狂奔。
王七麟见此大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玄猫和天狗素来乖巧,随着他去了不少场合,这还是第一次突然发狂!
特别是玄猫,它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像一道黑光闪到了花狐貂跟前,中途拦住它一爪子拍了上去。
满场哗然!
刘稳大叫道:“怎么回事?”
太霸挥手放出一只冥鸦,那冥鸦箭一般飞窜上去,可是终究动手速度慢了一分,八喵已经将花狐貂摁住了,撕扯着它便在场地上翻了个跟头。
王七麟拍桌飞起,脚尖一点地窜过去。
刘稳身边也有护卫出手,两名面无表情的汉子如左右护法般乘风杀到,一个挥出铁链一个甩出飞剑从两边绞杀八喵。
王七麟捏剑诀喝道:“剑出!”
迦楼罗闪电般飞出,瞬间用爪子抓住飞剑撞向铁链,直到此时它的声音才传进王七麟耳朵中:“请剑!”
不过它速度虽然快但力量不是强项,只是将铁链撞开一点,不过还好此时铁链与八喵之间还有段距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铁链最终砸在地板上,直接将地板腐蚀出一条沟。
王七麟伸手抓住八喵怒道:“你干什么?”
九六与他同时跑到,张开嘴凶残的咬向花狐貂。
这就很反常了!
王七麟拦住它们两个扔了回去,谢蛤蟆跳起大袖一卷,将八喵和九六给卷了起来。
宴会现场顿时乱七八糟。
刘稳急匆匆跑来,王七麟小心的捧起花狐貂,小东西背上出现一道伤口,鲜血流出染红了它的白毛。
它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两只眼睛半开半合,鼻翼不见翕动、胸腹没有起伏,已经没什么气了。
王七麟头皮发麻。
接着他看到了花狐貂脖子上的小金牌,上面横着的一行字是:太上天子;下面竖着一列字:祥瑞御赐!
这八个字可不是随便能写的,看到它们王七麟的头皮直接炸了。
倒霉了。
御赐金牌!
果然,刘稳捧起小花狐貂后便急声大叫,最终小花狐貂眼皮缓缓闭上。
刘稳踉跄着倒退一步,花容惨淡:“这是圣上御赐给我爹的灵兽,这是圣上的恩宠啊!”
王七麟半跪在地行礼想要请罪,不经意间往四周一扫却注意到世子的随身管家在冷冷的盯着自己。
接着,一系列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
先前随身管家特意让他带八喵和九六进宴会厅……
早先时候刘稳带出花狐貂的时候这小兽精神萎靡……
而典籍记载花狐貂幼年易早夭,难以成年……
这花狐貂是皇帝御赐给桓王的礼品……
突然反常的八喵和九六……
王七麟迅速将这些线索串了起来:如果是皇帝赐给自己一只容易夭折的灵兽会怎么做?自己肯定会好生保护起来,绝不会在它状态不佳的时候还带到宴会厅来给上百人观摩玩弄。
因为皇帝的赏赐是圣恩,保护不当是要被问罪的。
那问题来了,刘稳可是桓王世子,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些隐情,那他为什么在花狐貂精神不佳的时候强行带到宴会厅来呢?
会不会是这花狐貂已经要死掉了,他想推卸责任,而他知道玄猫和天狗与花狐貂天性不对付,恰好自己有玄猫和天狗在身,便让自己带玄猫天狗进宴会厅,并突然放出花狐貂吸引玄猫天狗对它发起攻击。
但玄猫和天狗天性与花狐貂不对付吗?
他从没有听说过这回事,白天时候八喵和九六看到过花狐貂,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接着他又联想到世子随身管家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
一个更可怕的猜测瞬间出现:
刘稳是冲自己出手。
他可能给花狐貂服用了什么或者在它身上涂抹了什么,是这些东西导致八喵和九六盲目的攻击了花狐貂。
而自己作为它们的主人,应当负连带责任!
他正要习惯性认罪,但话要出口的时候脑海中分析出这些信息,便改口道:“世子殿下恕罪,卑职所豢养的玄猫野性难驯,竟然伤害到世子殿下心爱的花狐貂,它实在是罪该万死!”
刘稳厉声道:“伤害本世子心爱之物没什么,可它伤害的是圣上御赐的灵兽!这是圣上所赐!你看它脖子上挂的金牌,这是御赐金牌,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王七麟道:“卑职清楚,卑职不敢包庇它!”
说到这里他对徐大说道:“徐大人,去写一张状纸,历数这只玄猫罪过,让它看完后签字画押,按照我新汉刑律来惩治!”
刘稳皱眉道:“你这玄猫认字?”
王七麟道:“回禀世子,卑职的玄猫不认字。”
刘稳下意识问道:“这玄猫不认字,你让它怎么签字画押?”
这时候武翰林已经明白王七麟的意思,便走过来温和的说道:“世子殿下,这玄猫既然不认字,那它又怎么知道这花狐貂是圣上所赐之物?”
说着他摘下花狐貂脖子上所挂的金牌,道:“诚然,这金牌上写明了此兽乃是圣上所赐,可玄猫不认字,它不知道这金牌写的什么,只是粗略一看,怕是将花狐貂认作了老鼠。”
“猫捕鼠乃是天性,它在天性之下狩猎了花狐貂,这该怎么治罪?”
“若是传进百姓耳朵里,三人成虎,怕是百姓们会盛传说有官家的猫因为抓了圣上御赐的老鼠而被处死,这样传下去,百姓们还怎么敢养猫?他们不识字更没有见识,可不知道哪只老鼠有身份、有来头。”
太霸也说道:“而且,世子殿下,有件事古怪的很,这花狐貂本官有所了解,乃是天竺灵兽,怎么会被玄猫一爪子就给抓死?玄猫没有这般本领吧?”
刘稳叹了口气,说道:“三位大人所言甚是,本世子刚才一时慌了阵脚,没有想这么多。唉,此事本世子也有罪责,若不是本世子拿它出来炫耀,又怎么会被王大人的灵兽所害死?”
“而且花狐貂确实形如老鼠,猫捕鼠乃是天性,这般事情着实不便治罪,待本世子将详情写明禀报圣上,还请二位大人同发奏折佐证此事。”
武翰林和太霸拱手,一起应声。
刘稳将花狐貂递给随身管家,道:“好生收好,日后寻一块风水宝地将它厚葬,这是圣上御赐灵兽,万万不能轻待它。”
有官员听到这话抢着上前说道:“世子明鉴,下官祖坟风水甚好,愿将祖坟核心地带建起一坟来安葬此灵兽!”
其他官员反应过来,跟着开始抢。
王七麟顺势回到席位上,谢蛤蟆举起袖子遮住嘴巴道:“怨不得八喵和九六,它们被人算计了。”
“老道士闻过了,八喵爪子上有祝馀的味道。应当是有人在花狐貂身上抹了祝馀草汁,祝馀对灵兽妖怪来说有着难以抵御的魅力,所以它们以为这花狐貂是食物,跑去想狩猎它。”
王七麟点头道:“我明白,这是世子的阴谋,花狐貂本来就要死了,世子承担不起养死圣上御赐灵兽的罪责,于是想找人来做替死鬼。”
“我这个替死鬼最合适,不光可以帮他顶罪,还能让绥绥失去男人,哼哼,一箭双雕,好算计!”
徐大捏了捏拳头低声道:“做了他?”
王七麟道:“你去?”
徐大松开拳头说道:“此事当三思而后行。”
422.铜尉与战斗小组(起点才是正版!)
宴会持续到最后要散了,这时候武翰林站起来拍了拍手。
闹哄哄的大厅里头顿时安静下来。
不过有官员喝多了,这会正在吆三喝四的耍酒疯,于是旁边官员立马上去抓他衣领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子让他清醒过来。
醉酒官员看着站起来的武翰林大惊失色,赶紧冲抽自己巴掌的官员道谢,灰溜溜的缩着脖子坐下了。
武翰林说道:“诸位,酒足饭饱,本官在此再为诸位引荐一位朋友。”
坐在他下首那面相阴柔的俊美中年人站起来向众人见礼。
武翰林继续说道:“这位乃是我朝吏部令史王之郡王大人,王大人生性淡薄,不好溢美之词,也不好成为目光焦点,所以先前未让本官做特殊介绍。”
得知众人身份,满屋子官员纷纷精神抖擞,就跟看到小母鸡的一群公斗鸡似的。
这可是吏部高官!
从隋唐开始,吏部便被列为尚书省六部之首,下设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等,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也就是说,在座所有人日后是高升还是下贬虽然主要靠皇帝的旨意,可是皇帝要对他们的升迁做出判断肯定要听相关报告,谁来做报告?吏部!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吏部有人好做官,吏部令使纵然不是什么高官,可是作为吏部尚书的身边人,他们能量却很大。
只要他们时不时在吏部尚书耳朵边上提一提自己的名字,让上头记住有自己这么个人,那关键时刻就会起到大作用。
王之郡确实如武翰林说的那样低调,他向众官员行礼,然后便含笑退了回去。
武翰林抚须笑道:“王大人此次与世子殿下结伴来咱上原府,一是要考察咱们百官功过,二是要代天子宣读一项任命。”
说着他伸手道:“王大人,请。”
王之郡从袖子中抽出一封圣旨,沉声道:“听天监上原府铁尉王七麟,出列听旨!”
武翰林和太霸一右一左站在他两侧。
王七麟挺身而出跪下行礼:“下官王七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之郡打开圣旨抑扬顿挫的念道:“昊天有命,皇王受之!”
“邦国安宁,盖出听天监;朝廷纲纪,尽归于能才……”
王七麟依稀觉得这番话有点耳熟,他还是没听懂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听到了一个关键词‘铜尉’!
圣旨读完,王之郡一句‘请接旨’,将这封圣旨交给他了。
王七麟谢皇恩,小心的收起圣旨。
得了,传家宝又多了一样。
王之郡含笑道:“恭贺王大人荣升铜尉,太霸大人,这王大人是听天监内升职最快的人了吧?并郡能有如此人才,真是羡煞其他郡城。”
太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王大人精明强干、忠君爱国,不光是我并郡人才,更是我大汉的人才。”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能诚惶诚恐的表示你们说的对。
刘稳也过来敬了他一杯酒,这次他整个酒席上第一次主动敬酒。
满屋子官员看的眼睛发红。
他们忍不住的想,自己像这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然后想来想去发现不是在苦读圣贤书就是在各种小地方熬资历,没有王七麟这般官运也就罢了,他们悲哀的发现自己那时候还没有他这般的帅气。
这群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官老爷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他们遭遇了降维打击!
宣读圣旨算是给这场晚宴收了个漂亮的尾巴,武翰林宣布宴会结束,王七麟便被人包围了。
官员们纷纷向他卖好,照例又进入了介绍对象的环节:
“听说王铜尉还是独身郎君?我有个女儿姿容甚美,王铜尉要不要去我府上看看?”
“王铜尉这般奇男子娶妻可不止看容貌,还要看本领。王大人,实不相瞒呀,本官的妹妹与你一样都是修行之人,而且她修为不错,刚刚进入五品境……”
“宋大人今年是六十九岁对吧?那敢问宋大人的妹妹今年高寿?”
“曾大人好多嘴,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金砖压死,年龄大点有什么关系。倒是曾大人你家中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也没有未出嫁的妹妹,那凑上来做什么?”
“我家中有个有出息的儿子!”
王七麟呆住了。
曾大人急忙补充:“谁说只能给王大人介绍媳妇了?本官想给王大人介绍个知己,吾儿文武双全,提笔能作书、仗剑走天涯,王大人若是见了一定相交恨晚,二人必然能成交金兰之交。”
“怎么交?”
所有官员的话被堵住了,他们互相惊恐对视,有人已经在嘀咕‘有辱斯文’了。
王七麟却是闻出来最后这话是徐大说的。
他并没有被这些溢美之词冲昏头脑,这会他其实还在疑惑,上头说他做了铜尉,那他做哪里的铜尉?
一个郡两个铜尉,并郡的铜尉编制已经满额了,分别是赵霖和祝渊,那么是哪个人要调走还是自己要去外地做铜尉?
他希望自己别再被调走了,虽然他很想仗剑走天涯看看这世界的繁华,可是走的太快也不行,走马观花眼睛看花了。
宴席结束,最终官吏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王七麟还是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去哪里。
他去问王之郡,结果王之郡也不清楚,就是让他尽快起身去京城,圣上对他另有安排,具体怎么安排要到了京城再听圣旨。
这样他浑浑噩噩的回到第五味,发现第五味已经关门了,毕竟此时是下半夜了。
于是他浑浑噩噩的等到第二天,第五味开门后他直接去瘫倒在绥绥娘子的怀里。
宽广高耸又柔软的胸怀。
他正在享受,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推自己小腿,他低头一看八喵站起来用前爪推他,并冲他挤眉弄眼:爹,你快点,轮到崽了。
王七麟没踢飞它,就证明了他对这崽子充满了真诚的爱。
绥绥娘子柔声问他道:“七郎这是怎么了?为何情绪如此低沉?”
王七麟柔弱的说道:“我需要AV啊不,安慰,娘子,郎君我需要安慰。”
“到底怎么了?”绥绥娘子问道。
王七麟说道:“我今晚去参加了一场晚宴,是接待桓王世子的晚宴,你知道桓王世子来到咱上原府了,对吧?就是那个跑来找你的龟孙子。”
绥绥娘子恍然,她给王七麟捋了捋短毛说道:“他在宴会上找你麻烦来着?他是不是还在私下里警告你,让你离开奴家?”
王七麟说道:“他想害我。”
绥绥娘子莞尔一笑,兴致勃勃的说道:“那咱们两个今夜联手去刺杀他怎么样?然后远走高飞,奴家知道许多地方,这人间的皇帝权势再显赫,他也休想找到咱们!”
“不至于不至于,”王七麟摆摆手,“咱现在不能跑,因为郎君我又升官了。”
绥绥娘子愣了愣,默默的推开他走向后厨。
王七麟问道:“你去干啥?”
绥绥娘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去跟包大他们说一声,打包东西准备走。”
王七麟追上去,看到后院有个老头鬼鬼祟祟的跟着个食客进了厕所。
他想自己是碰到了小偷还是变态?于是便悄无声息的跟过去在厕所外偷听。
然后听到一个压低嗓子的声音:“这位兄台,老夫精通天下剑术九十九,奈何前些日子一时失身欠了人钱被人给困于此地。如今要脱困需要十个金铢,望兄台能仗义援手,只要兄台帮老夫脱困,老夫事后保你成为上原府第一剑客!”
“滚!”
“你听我说,嘿,你不听就算了,怎么还用尿呲人呢?咦,你的尿味不对,怎么甜滋滋的?”
王七麟听到后都懵了,这里面干啥呢?
他等候在厕所外,很快那鬼鬼祟祟的老人出来了。
看清他的样子王七麟乐了:“嘿,白猿公?”
老猿木然的抬起头,说道:“别叫我白猿公了,我侮辱了这个名字,我现在改名了,叫白干!”
“白干?”
“白干八年。”
王七麟吃惊:“哟呵,挺时髦,还取了个四字名字?复姓白干,名叫八年?”
老猿猴嘀咕道:“你爱说啥就是啥吧,反正爷的猿生已经失去光明,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说完这话就走,拿起个大扫帚开始扫地。
王七麟觉得这货太活宝了,他哈哈笑道:“咱俩别打哑谜了,你坦诚的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白干八年?”
白猿公将大扫帚立起来,倚在上面惆怅的看向蓝天:“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哦,简单来说我欠了老板娘十个金铢,老板娘让我在店里白干八年才能再获自由。”
王七麟道:“你可是剑术大师,弄上十个金铢还不简单?”
白猿公垂头丧气的说道:“不简单,因为老板娘不许我离开这店铺,我只能找食客要十个金铢。可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他们不信我的话,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都不借给我!”
“不借你就抢呀!”
白猿公摇头道:“抢掠他人会道心有亏,此生修为难入大道,为了十枚金铢亏损道心?这是亏本买卖,爷不干!”
王七麟说道:“那你向这些人展示自己的本领,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这样他们不就借你十枚金铢了?”
白猿公又摇头道:“老板娘说我要是敢在店铺里头施展修为,就一筷子戳死我!”
他以为王七麟不知道绥绥的厉害,还特意压低嗓门补充了一句:“这老板娘是个厉害角色,修为很高,比我要高!”
王七麟道:“比你高就是厉害角色了?你修为又没有多高。”
听到这话白猿公气的要死:你这个鸡脖人说的实话好伤人!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不如这样,我借你十枚金铢逃脱老板娘的束缚,怎么样?”
白猿公高兴的说道:“好呀。”
但他随即警惕起来:“你肯定有条件?是不是?你王七麟可不是个好人。”
王七麟叹气道:“我就是个好人,否则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就要用筷子在你身上戳个洞。”
“那你愿意无条件借给我十个金铢吗?”白猿公重新高兴起来。
“不愿意,”王七麟说道,“有条件的,你得给我去打工,不过不是白干,一个月有二十个银铢呢。”
白猿公吐了口唾沫,抱着扫帚去扫地了。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我给你收入提升二十倍呀。”
白猿公回头冲他呲牙咧嘴的笑:“你当老猿我傻吗?给你干活的危险度比在这里扫地高二百倍!老猿我精明着呢!”
王七麟说道:“这样,咱们的生意好商量,我给你开多少钱的薪水,你愿意跟我干?”
白猿公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一个月十枚金铢!”
王七麟摇头道:“做梦呢!那你在这里白干八年吧,说不准用不了八年你就会死掉,这样还能提前解脱。”
白猿公傲然道:“我乃是一名伴剑猿,寿命以五百年计,如今百年未过,再等八年又如何?”
王七麟好奇问道:“伴剑猿?也是灵兽吗?那你怎么会这么弱?”
白猿公不理他了,这实话又伤人了。
王七麟说道:“不如这样,咱们各后退一步,我给你一个月一个金铢的俸禄,怎么样?你在我手下干十个月就可以解脱了。”
白猿公摇头,继续干活。
王七麟叹气道:“八年呀,以后等你再入江湖,与老友相聚,到时候他们问你,说这八年没见到你,你怎么过的呀?”
“你怎么回答?八年,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天天给人扫地!”
“这话传到江湖上,那可就有意思了。”
白猿公站起来说道:“一枚金铢不行,一个月五枚金铢!”
王七麟说道:“好,那我先借给你十枚金铢,然后你分两个月还我,行吗?”
白猿公说道:“可以。”
“但是有利息,”王七麟掏出一个铜铢展示了一下,“十枚金铢的利息是,第一天给我一枚铜铢,第二天两枚,第三天四枚,以此往后每天翻一倍。”
白猿公愉快的说道:“妥了,老猿我敞亮,一天一枚铜铢算什么利息?我一天给你一枚银铢!”
王七麟说道:“不是一天一枚铜铢,而是第一天一枚铜铢,往后每天都要在前一天基础上翻倍!”
白猿公不耐的说道:“对,我知道,我又不是个白痴,我给你银铢,我不欺负你!”
王七麟只好答应他的条件。
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这是嫌自己被坑的太轻了吗?
从今往后,他手下多了一只剑术高手的猿精。
白猿公找他要了十枚金铢,气势猛的一变,由老头变成个坏老头。
他冲进厨房将钱拍给绥绥娘子吼道:“钱给你,老子不干了!哼哼,过去几天的工钱就当老子施舍给你的!”
绥绥娘子阴沉沉的抬起头,眼睛中有雷电在酝酿。
白猿公果断越过她的身影看向前面的胡涂说道:“我冲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呀?”
绥绥娘子收起金铢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王七麟走进来愉快的说道:“我给的,我跟他做了个协议……”
他把协议说了出来,绥绥娘子妩媚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呆滞。
她仔细打量白猿公,叹气道:“难怪我妖族明明寿命长、修为高,却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人族,看到你我算是明白原因了。”
白猿公狐疑的问她道:“你什么意思?”
绥绥娘子说道:“前些天奴家强迫你留在这里干活,是奴家的错,奴家不该欺负傻子。以后第五味就是你娘家,你在外面不论是被人还是被妖魔鬼怪欺负了,都可以回来找娘家人主持公道。”
白猿公无债一身轻,背着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傻老娘们嘚吧嘚说啥呢?老猿我是傻子?我是百年来我伴剑猿一族最聪明的那个!”
绥绥娘子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坑一群伴剑猿回来给自己打工?
她琢磨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欺负傻子会被老天爷惩罚的。
王七麟带白猿公回到驿所,说道:“咱们队伍今天又来了一位新人,大家呱唧呱唧。”
白猿公得意洋洋的摆手道:“老猿我与你们这些鹰爪孙不是一回事,不会一直委身给朝廷,只会在这里干俩月,所以你们就把我当一个过客好了,两个月后我就会像一阵风一样从你们身边吹过。”
他吹了口气,一阵罡风掠过:“就像这样,风过了无痕。”
想到两个月后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欣喜的雀跃欢呼。
王七麟笑而不语。
他将自己荣升铜尉的消息告诉王六五,王六五:“哦,好的。”
老泥腿子压根理解不了铜尉的身份,他知道铁尉是比县老爷还要大的官儿,铜尉也是比县老爷还要大的官儿,那二者应该差不多。
按照吏部令使王之郡的意思,他还要去京师赴任。
这是统一流程,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员就要在皇帝和青龙王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了。
但是王七麟在上原府还有不少的事没做,首当其冲的是祖先生被害之事,这事应当与将军府有关。
其次还有金虚子担任金山派掌门人这回事,他相信金虚子正是不留行的人,通过他可以顺藤摸瓜将不留行给摸出来。
不留行的事更复杂,他决定先去把祖先生被害一事给解决掉。
还好朝廷留给了他时间,他得等上原府新任铁尉到任才能走。
既然官职到了铜尉这个级别,王七麟就得整合手中资源了,他要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战队,一支分工明确的战队。
正月二十四,他将手下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会上将自己多日来的设想说了出来:
他、徐大、谢蛤蟆是战队的刀锋,他们三个要打游击战,哪里危险去哪里,是冲锋组。吞口作为他的持剑人,也被编入这个组,得知这消息后,忠勇耿直的吞口流下了高兴的眼泪。
马明头脑清晰、为人有威严能服众,且他修为有限只能对付鬼物,所以可以留下坐镇总部。沉一将是他的助手,因为只有他能镇得住这憨和尚。
此外总部里还有武大三等二把刀。
沈三有钱,而且他的神通是本命金钱,心思活络会生财,所以他将统帅后勤组。
辰微月实力强、速度快,好战善战,他将带领舒宇、白猿公组成支援组。
巫巫是金蛊女,知药理、懂毒术,她来统帅医疗组,向培虎给她做副手,同时护卫她安全。丙师傅是仵作,也粗通药理,所以被分入这个组里。
王七麟现在有了两只冥鸦,所以他分出了迅雷来专门用来沟通各方信息,这是信息组。
另外还得需要一个文职小组,正好徐小大没事干,王七麟就把他给分了过去,当然他是光杆司令……
而此次去将军府探查祖先生被害一案,将是他们分组之后的首战!
王七麟意气风发,说道:“就咱们这个分工,绝对的科学也绝对的玄学,以后不管什么案子,都不在话下,出发!”
八喵站起来张开俩爪挡住他的去路,指了指九六。
王七麟搓了搓它的脑袋瓜,笑道:“你和九六当然跟爹是一组的,我们是幸福一家人!”
八喵满意的点点头。
吞口胆颤心惊的说道:“七爷,我一个小小妖怪,仅仅是因为给你带剑,然后就能加入冲锋组,这是不是有点侮辱了冲锋组?”
王七麟说道:“你不光给我带剑,你还要给我们把风呢。总之存在即合理,哪怕是一张手纸也有它的用途,你不要自怨自艾,相信自己,你会成为冲锋组中有用一员的。”
吞口露出一个狰狞表情。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就是要凶狠!就是要霸道!”
吞口:我这不是在苦笑吗?
徐大搓了搓它脑门说道:“你这样子就能吓退不少人,再不济你关键时刻可以给我们挡刀嘛。”
423.大院深处(开工第一天,想念大家)
徐大先去打探市井消息。
半天时间足够他得到想要的消息,关于将军府的近况被送到了王七麟面前。
拿着调查到的资料,徐大向他汇报道:“郑不世确实是翩翩佳公子,风流俏郎君,他以前是青楼常客,在城内姑娘们口中大有才名,自号小三变……”
“阿弥陀佛,等等,哪三鞭?”沉一好奇的问道。
王七麟皱眉道:“别插嘴,他说的是小三变,这是学了柳永柳三变,自诩是风流才子呢。”
沉一说道:“那么问题来了,柳三鞭……”
“马爷,不管管你下属吗?”王七麟不耐的吼道。
马明急慌慌的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脱衣服,沉一吓得缩了缩头,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推开窗户纵身跃出。
让沉一打了个岔,徐大也没兴趣正经汇报了,他说道:“反正郑不世婚后没怎么去青楼,不过也有人猜测他是没钱了,这将军府表面上富丽堂皇,实际上那是真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银样镴枪头。”王七麟点点头。
他最近跟黑豆一起夜读书,变得有文化了。
徐大说道:“对,但是转过年来这二十来天,郑不世又开始在青楼里混了,而且出手阔绰,据说已经赢得了花前宴新头牌红倌的赏识,两人双宿双飞,已经成了上原府文人圈子里的美谈。”
王七麟不屑的吐了口口水:“啊tui!恶心,你们这些文人真是恶心,嫖女人当美谈?恶俗!”
徐大说道:“七爷你说话声音小点,不用这么吼,咱这里隔着第五味还远呢,再说有好几道墙隔着呢。”
王七麟暗道你懂个屁,我媳妇是狐狸精,有顺风耳呢。
谢蛤蟆沉吟道:“无量天尊,七爷,还记得老道士当时说的话吗?”
“郑不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为何非要娶柳家姑娘?哪怕他知道这姑娘是个女鬼,却依然要坚持与她在一起,难道他们是真爱吗?”
他笑着摇头:“老道早就看穿这一切了。”
王七麟道:“郑不世贪图的是柳家财富,他为了得到这些钱所以一直克制本性,与妻子演举案齐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好戏,现在应当是已经拿到这些钱了,所以开始肆无忌惮的恢复本性?”
谢蛤蟆道:“不错,他现在肆无忌惮,而且老道猜测不错的话,他不光是肆无忌惮的恢复本性,还要肆无忌惮的去除掉柳氏娇娘,祖先生就是他请去的!”
一条线完整的捋直了:
郑不世得知柳青漪身躯中的鬼是柳金德前妻柳氏娇娘后,却依然坚持娶她,便是为了获得柳家的财富。
他本身从少年时便流连花丛,见多了美色,自然不会对柳青漪的身躯迷恋,也不会对柳氏娇娘的魂魄有兴趣,于是目的达到他露出真面目,开始冷落妻子重新回归声色犬马的日子。
并且他知道柳氏娇娘是鬼,担心自己算计人家遭到报复,于是找了祖先生来报仇,结果祖先生修为不及柳氏娇娘,却反被柳氏娇娘给算计了,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王七麟做出猜测,随即带领冲锋组出击,他们直接上了将军府大门。
上一次来到将军府,宅邸大门红漆斑驳,园中花草长势凌乱,一些角落里堆积着残雪,雪中有腐烂枯叶,环境乱糟糟。
如今大门焕然一新,府内的丫鬟奴仆数量多了,园子各处包括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苗圃花园做了重新整理,移植了一些梅花、小青松之类的植被,将院子点缀的色彩缤纷。
得知王七麟上门,将军府的家主郑板英急急忙忙前来迎接,并带他们去了客厅上了茶。
这次的茶叶泡在水中色泽碧绿、大小匀称,茶水如碧玉,绿的清澈,水汽萦绕中,清香扑鼻。
比上次来喝的茶水可要高端多了。
王七麟坐下后兴致勃勃的说道:“郑先生府中收拾的真好,应当花了不少钱吧?”
郑板英含笑道:“王大人谬赞,这算得上什么好?还是让大人见笑了。”
王七麟问道:“令公子夫妻呢?本官今日来找其实是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郑板英道:“哦,犬子去赴同窗之宴了,请大人海涵,现在没出正月,而犬子朋友多、同窗多,所以难免招待就要多一些。至于我那儿媳,她最近身体不适,一直深居后院中养病。”
王七麟笑了笑道:“郑公子去赴宴了?是去哪家勾栏院赴宴吗?”
郑板英尴尬的一笑,打着哈哈说道:“士子风流、士子风流嘛,这是他们学生之间的事,我是素来不管的。”
王七麟掏了掏耳朵说道:“行吧,看来他们都不方便见本官?”
郑板英满怀歉意的说道:“实在对不住,王大人,您看您是要问什么事吗?不如与我诉说几句?我想我或许能帮上大人你的忙。”
王七麟道:“也好,元宵节那两天,有个叫祖先生的来过你们府里,是吧?”
郑板英坦然说道:“不错,上元节驱邪,那位祖先生乃是绿波县有名的修士,经我儿媳介绍,我请他来府里施法来着。”
王七麟歪头打量他,笑道:“将军府门口有神工坊的瑞兽石雕镇守,你儿媳妇本身便是鬼,然后你还要去请一名方士来施法?施法干什么?驱鬼吗?驱逐你媳妇吗?”
郑板英眼皮子跳了跳,勉强的说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
王七麟打断了他的话,诚恳的说道:“郑先生,请你相信本官,本官对守卫边疆的军士们有着发自心底的敬重,绝不想伤害军士和他们的后人,所以如果你们一家没有犯罪,本官绝不会找你们麻烦。”
听到这话,郑板英松了口气,脸上急忙露出感激的笑容。
但王七麟还有下半句:“本官对朝廷律法和天地间的公道更有着发自心底的尊崇,任何人只要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本官哪怕拼着得罪皇家、丢了官帽,也要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这番话他说的认真。
掷地有声!
郑板英刚露出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不说话,直直的盯着他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郑板英并不是个老油子,他没什么出息,所以老爹留下的偌大家业在他手中败落。
他守不住家业,他也没有守住家业的魄力。
对此徐大也调查过,郑板英的父亲郑老将军曾经官居二品,以沙场起家,总共有五个儿子,但四个儿子先后随他征战沙场,陨在沙场。
于是到了最小的郑板英出生,郑氏再也不许丈夫带儿子出疆,而是小心保护在了后房之内,不过保护有些过度,导致郑板英从小到大缺乏主见、缺乏独立性。
这也是郑老将军失宠之后果断携妻子返回上原府老家的缘故:继续留在京城,一旦他没了,郑板英会被京城里的豺狼虎豹吞的骨头剩不下一根。
王七麟以目光压制郑板英,他还真低下了头,嗫嚅道:“王大人、王大人秉公执法,在下自然是佩服的。这是,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车轱辘话。
王七麟听完后说道:“带本官去见你家儿媳,或者你直接告诉我,是谁害死的姚家口祖先生。”
郑板英干咽一口唾沫,说道:“大人,我说实话,我告诉你实情。”
“其实、其实其实是这样的,唉,本来在下想在上元节驱邪迎福,可是没有告诉祖先生家中儿媳是鬼这件事。”
“请大人谅解,虽然犬子与、与娇娘情投意合,但你知道的,这事它终究是个家丑,对不对?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在下严令知情人不准将消息透露出去。”
“这祖先生就是个外人,在下肯定不能把真相告诉他,结果这坏事了!”
他说到这里露出个哭一样的笑容:“祖先生来了后又是焚香又是烧纸,起初一切弄的确实很好,纸灰飞起竟然是龙凤呈祥的图形,让人看得啧啧称奇。”
“然后他施展更厉害的法术,一切就失控了,他发现了我家儿媳身上的鬼魂,以为她被鬼所害,直接以法术攻击了她。我家儿媳迫于自保,与他进行了一场大战!”
郑板英无奈的说道:“可是大人您明鉴,都是误会,这一切全是误会呀!”
王七麟笑道:“原来都是误会,那你带我去见你家儿媳,我看看她怎么样了,我家道长神通广大,或许可以帮你儿媳一把。”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量天尊!”
他们都知道郑板英这番话是假的,王七麟尤其确定。
他第一次透露出祖先生被害死这件事,正常来说,郑板英的第一反应应当是震惊。
然而并没有,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
其次之前二十八宿所扮演的‘程福波’曾经告诉他,说祖先生离开他们家的时候自称是被人请去伏魔捉鬼,可不是去什么祈福。
所以郑板英在说谎!
将军府内房屋鳞次栉比,柳氏娇娘住在深沉后院中,她的住所是一座小木屋,前面有一座三层楼,两边有大梧桐树,所以即使这会太阳老高,可是却依然没有什么光亮。
阴风阵阵。
不过将军府曾经确实辉煌过,即使是这么一座小屋修建的也精致秀美,如今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徐大点点头说道:“嗯,这地方的环境倒是符合女鬼的气质。”
郑板英苦笑道:“请大人们明鉴,这正是我家儿媳自己挑选的地方。”
谢蛤蟆看看周围环境点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可看错了,这地方貌似阴沉,却是宅子的一处水口,郑先生不知道吗?这里是你家宅邸中风水眼,简单来说就是风水最好的地方。”
王七麟吃惊,这不是糊弄人吧?
谢蛤蟆一手抚须一手指向小屋划了一圈,道:“我们道家讲,阴为形,形有阴,所以老道不想装高深莫测,你们看到这屋子阴气浓郁,它确实是阴气浓郁。”
“可是,阴气从哪里来的呢?”
他接着指向三层高楼和两侧大梧桐树:“正所谓阴阳相生,放诸天地中,这山属阳,越是高山越属大阳,大阳生大阴,所以山顶这极阳之点会放出阴气。”
“从山上喷发出来以后顺着山势向四下流淌。一般情况下,有山就有水,阴气在流淌过程中,一旦在低凹处遇到水,就溶于水里,停止前进,这就叫‘界水则止’。”
“放到这宅院之中,这座高楼和两棵大树便是大阳,它们顶上会缓缓流出阴气,那么阴气往哪里流淌呢?涉水而入、逢低而去,这座小屋恰好地势低,阴气正是汇聚于此。”
随着谢蛤蟆指点王七麟仔细观摩,看到这小屋的地势确实低,周围是将军府的一个低洼处。
谢蛤蟆说道:“这里的风水有个讲究,叫做干流水,干流下来的水,所以咱们看不见水,另外风水家讲高一寸为山、低一寸为水,其实这些说的便是阴气。”
王七麟道:“看来这地方还是个福地。”
谢蛤蟆冲着郑板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是啊,这是个福地,郑先生作为一家之主竟然不知道?”
郑板英惶恐摇头道:“在下不知道,在下还以为这是个养鬼地呢,所以、所以平时不太过来。”
他上去敲敲门,问道:“娇娘,你可在里面,听天监的王大人要来看看你。”
短暂的静默之后,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响起:“请公公大人和诸位大人稍候,容奴家换一身衣裳来见客。”
一炷香的时间门口打开,王七麟见过的柳氏娇娘露面,将他们迎接进去。
她的样子确实不太好,面色苍白、眼神黯淡,王七麟能看到身躯上有隐隐约约的黑气在左右摇曳。
这是鬼魂固体不稳的样子。
郑板英急忙叫丫鬟进来服侍她,并生气的叱责丫鬟,问她为什么离开房间。
丫鬟唯唯诺诺,柳氏娇娘轻轻摆手道:“公公勿怒,是奴家让她出去歇歇的,这地方终归阴冷,一个女儿家长时间呆在这里是待不住的。”
郑板英心疼的说道:“唉,可是你现在身体不好,时时刻刻需要人照顾。”
柳氏娇娘轻笑道:“无关紧要,奴家只要躺着歇息,平时不需要人来照顾。”
王七麟冷眼旁观,看着两人的神态、听着两人的话,他感觉一切倒是正常。
郑板英很关心柳氏娇娘,柳氏娇娘对他也是彬彬有礼。
好一个父慈媳贤的场面。
但这不对!
王七麟还记得郑板英得知柳氏娇娘是鬼而郑不世要娶她时候的样子,那时候郑板英差点没晕过去。
郑板英问候了柳氏娇娘几句,然后将王七麟等人的来意说了出来。
得知祖先生死了的消息,柳氏娇娘震惊的重新站起:“他死了?不可能呀,奴家当日与他交锋,他还占了上风呢,怎么会突然死掉了?”
看着她的样子,王七麟回想起了当时姚家口族老说的一段话:祖先生说他这次去府城结了个善缘,对他修为大有裨益,他得先修炼……
于是心里出现一个猜测,说道:“祖先生是被你害死的,他在临死前写下一封书信,上面说他被你们郑家给坑害了,他以为自己修为可以精进一步,哪知在他修炼的时候,却被害掉了性命!”
他凝视向柳氏娇娘,慢慢说道:“本官当时曾经与你约法三章,你若是害人,那我听天监就不能再放任你留在人间,所以对不住了,你得随本官去听天监!”
柳氏娇娘身躯一震,她惶恐的看向郑板英说道:“奴家没有害死他,大人明鉴,您不能冤枉好人!”
郑板英正要说话,王七麟猛的喝道:“你不是柳氏娇娘!刚才本官的话是在诈你罢了,本官并未与柳氏娇娘有这样约法三章!你是谁?柳氏娇娘何在?给本官拿下它!”
徐大从怀中的须弥芥子龙形佩中抽出燃木神刀,然后这一幕将郑板英给看直了眼:
一个男人从胸口拔出来一把偃月大刀!
偃月刀挥舞,刀刃上有火焰隐现!
看到这火焰柳氏娇娘大惊,她赶紧退往墙角叫道:“大人饶命,不关奴家的事,奴家没有害过人,大人饶命!”
郑板英着急的说道:“王大人,你明明确实与娇娘做过这样的约法三章,你说过不许她害人然后就不会找她麻烦,你说过呀!”
王七麟说道:“对呀,本官刚才已经明说了,本官在诈她!现在有没有约法三章已经不重要了,它不是柳氏娇娘!”
郑板英面色大变,他的身躯摇晃了两下,踉跄一步瘫在了椅子上,叫道:“王大人明鉴,它确实不是柳氏娇娘,但柳氏娇娘不知道哪里去了,它离开我们府里!”
“真的,王大人,您可以细查,我没有骗您,娇娘在上元节之前忽然离开了我家!”
“我都交代、我说实话,我们家可没有害她呀,我们家都是凡夫俗子,怎么能害得了一个修为有成的女鬼?说实话,我们家里人反而害怕它!”
“但是我们家又得依靠它,因为府里账上亏空,我们家还需要它们柳家的钱财资产。”
“也是这个缘故,所以我得知娇娘忽然不见只留下这么一具胴体后,便生出了再找一个女鬼进入这具胴体之中,来替换掉娇娘鬼魂的念头。”
“可是大人明鉴,我们家真的没有害娇娘,也没有害那祖先生,因为我家找祖先生来确实不是想让他祈福驱邪,而是想让他来给柳青漪这身躯安魂固鬼!”
谢蛤蟆冷笑道:“无量天尊,这话糊弄谁呢?你以为这鬼要附到人身上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非也非也,这是非常难的事情!”
“你说你们发现柳青漪身躯里头没了鬼后,再去找个方士来往这身体中换一个鬼?这不可能,之间耽误的时间太久,尸首血脉会冷却、身躯会僵硬,这样压根无法再为其他鬼所用!”
郑板英哭丧着脸说道:“谢大人所说没错,可是我家是发现柳青漪身躯中没了鬼后,第一时间就把一个鬼给送了进去!”
“实不相瞒,我们家里这些年一直供着一个鬼,这身躯里头的是我阿姐郑女英的鬼魂!”
这条信息真是出乎王七麟的预料了。
郑板英继续说道:“大人们应当知道,当初我爹从京城回来除了带了金银细软还不远千里带了两个笨重的大石狮子,为何?因为这两个石兽乃是神工坊所出的神物,有驱鬼驱邪的功效,被我爹用来护着我阿姐的鬼魂,防止她引来其他妖魔鬼怪被欺负!”
缩在墙角的姑娘怯怯的点点头:“大人明鉴,奴家确实是郑宏将军之女,名为郑女英,您若不信奴家可以将生平所知一一讲给您听,里面牵扯许多几十年前旧事,您托人去京城打听,一定知道奴家并未胡说。”
郑板英说道:“大人,我家供奉阿姐鬼魂多年,从未曾想过害人让她去上人家的身。我郑家满门忠烈呀,从不敢做这般坏事。”
“这次是娇娘忽然离去,这尸首若是不用也就没用了,只能葬掉,所以我就让我阿姐附身了上去。”
424.火焰身樽者(感谢大家支持)
这一番话说的没有漏洞,姐弟二人情感恳切。
可是王七麟不相信!
见他不屑的冷笑,郑板英咬咬牙道:“我承认,让我姐姐的鬼魂上柳青涟身躯也有想趁机占柳家财产的目的,但是我家确实没有害死祖先生!”
他怕王七麟等人还是不信自己的话,便索性一股脑将所有的事说了出来:
“从过年开始,娇娘情况就不太对,总是闭门不出,所以我们一家人很是关注她,因为它是个鬼,我们担心它身上出什么岔子。”
“中元节的傍晚,娇娘忽然不见踪影,柳青漪的身躯变成无主物,于是我们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一直供奉的我姐鬼魂请出来,让她附身到柳青漪身上。”
“可是我姐姐无法固魂其上,无奈之下,我只好在上元节后请来了祖先生,让他帮忙来给我姐固魂。”
“他到来后我领着他去见我姐姐,然后……”
说到这里他突然欣喜起来,叫道:“我想起一件事,祖先生帮我姐姐稳了鬼魂,并且还很热情的帮我家做了个驱邪的上元傩戏,但他没要钱,他要走了在我家翻找出来的一个黑色弹丸。”
谢蛤蟆立马问道:“黑色弹丸?多大?什么样子?”
郑板英想了想说道:“什么样子?就是黑色的个小球,比我拳头还要小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拿到后他就问我能不能把这东西给他,说对他修炼有裨益。”
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低声对王七麟说道:“九阴舍利!”
王七麟诧异。
将军府里怎么会有九阴舍利?
这东西在听天监的诡事录上有相关记述,高僧圆寂后火化能得到舍利,而鬼死后消散也能得到舍利,这就是九阴舍利。
舍利难得,九阴舍利亦难得,正如舍利是修为有成、六尘不染的高僧所出,九阴舍利的诞生也有讲究,得是作恶多端、大凶大恶且修为高深的鬼死后所化。
王七麟杀鬼这么多,却从未见过九阴舍利!
当然这也与他杀了鬼后造化炉就出来打扫战场有关,而且当前来看,他还没有没杀过修为很高深的鬼。
不过从这点足以能看出,这九阴舍利多么罕见。
王七麟心里思索,并疑惑的看向谢蛤蟆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柳氏娇娘到底哪里去了?祖先生又是怎么死的?”
谢蛤蟆给他一个眼色后作苦苦沉思状,他问郑板英道:“郑先生,令郎娶了柳氏娇娘后,是不是依然去勾栏院寻欢作乐?”
郑板英争辩道:“文人仕子去勾栏院,怎么能叫寻欢作乐?”
谢蛤蟆怒视他一眼喝道:“无量天尊,这对女人来说都一样,你正面回答老道,他是不是依然这么做?”
郑板英悻悻的说道:“年前没怎么去,年后确实去的比较多。”
谢蛤蟆正色道:“真相应当明了,王大人,老道士猜测是娇娘曾经受过男人的伤害,所以她对男人本来就没有信心。但郑公子才华出众、俊采星驰,娇娘被他迷住了,进而嫁给了他。”
“可是正月开始,郑公子频频出入烟花场所,这又把娇娘给刺激到了,于是她伤心之下放弃了这具躯壳,离开将军府去寻找她自己的归途了。”
王七麟狐疑道:“是吗?郑公子在勾栏院的名声很大,她跟随郑公子之前难道没有做好这准备?”
谢蛤蟆轻叹道:“无量天尊,当时郑公子或许向她做出过一些承诺,再者对于妖魔鬼怪来说,正月的日子非同一般,九州内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这对妖魔鬼怪是很大的折磨。”
“这种情况下,自家男人没有留在家里安慰惊恐的自己,反而去勾栏院寻欢作乐,娇娘应当是忍受不了这件事。”
王七麟恍然:“我明白了,正月对于妖魔鬼怪来说,就像怀孕对于寻常女人,这段时日它们是非常敏感的。”
他想到元宵节当天的事,那天他看到过郑不世跑去花前宴喝酒,而且左拥右抱喝的腰子估计都软了,娇娘恐怕也是在那天彻底心死了。
他又想到绥绥娘子,自己也在元宵节当天跑去勾栏院喝酒来着,不过还好那是公务招待没办法的事,而且自己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所以绥绥娘子只是把自己拒之门外。
但从这点可以反映出娇娘当时的绝望孤苦,好脾气如绥绥都受不了自己在元宵节当夜去勾栏院进行公务招待,何况脾气不好的娇娘?何况郑不世可不是像自己一样去勾栏院做公务招待,他是真去搞娘们!
搞清楚娇娘心情和去向后,王七麟只剩下一个疑问:“那祖先生是怎么死的?”
谢蛤蟆说道:“他得到了一枚九阴舍利,于是回到姚家口后便想吸收这九阴舍利来增进修为,结果他不知道这东西的邪性,最终吸收了九阴舍利的不是他,而是他背上的那群小鬼。”
“小鬼修为精进,最终祖先生压制不住它们,遭到反噬,被它们给吃掉了精血,横死当场!”
王七麟迟疑问道:“会是这样?”
谢蛤蟆郑重其事的点头:“无量天尊,老道的推测应当不会错。”
得到这答案王七麟叹了口气,祖先生死的挺可惜。
既然查清楚了案情,那便没有必要继续留下了,他向郑板英抱拳告辞,摇头离开。
郑板英恭送他们离去,然后正常的回到家里晒太阳喝茶。
等到下午时分,他抬头看看西斜的日头,这才又去了后院推开小门。
他摒弃丫鬟,看向床上女子:“阿姐,一切还好吧?”
女子叹气道:“你谨慎了半辈子,为何今日忽然走漏风声?”
郑板英烦躁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道:“咱们在这里说话安全吗?会不会隔墙有耳?”
女子失笑道:“这时候倒是来了你的谨慎劲!隔墙有耳?听天监还能在这里布置下密探?”
郑板英道:“你别小看他们,那个王七麟可不好对付呀,他有一个灵兽是玄猫,若玄猫藏在这里偷听咱们的谈话怎么办?”
女子慵懒的伸出手臂打了个哈欠,道:“放心,宅子里头没有外人了,这屋子里肯定没有玄猫,我刚才都仔细搜查过了,有任何生灵绝比不过我的耳目。”
郑板英见她说的笃定,便放心的坐了下来。
但他坐不安稳,坐下后转了转屁股又站起来,道:“阿姐,我也没有办法,这王七麟太难缠了,他认定祖先生的死与咱们有关,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肯定不会撒手。”
“那你就说出九阴舍利的消息?”女子不悦的说道。
被她这么一责备,郑板英顿时生气了:“你告诉我,那时候我能怎么办?要不是你演不好柳氏娇娘那女鬼,事情岂会这么麻烦?”
女子反驳道:“我对柳氏娇娘才有多少了解?那王七麟对她又有多少了解?如果不是故意露出马脚而是让他抓到痛脚,你以为他还会信咱们的话?”
“再说,让他知道柳氏娇娘烟消云散又能如何?那只是一个女鬼罢了,你为何非得暴露出九阴舍利的消息?”
郑板英不耐的说道:“我当时想不到其他能用来解释祖先生死亡的借口,早知道留他一命。”
女子冷冷的说道:“他给我固魂的时候,发现了我的秘密,就从这一点来说便不能留他性命。”
郑板英叹气:“也是,谁能想到一个村角旮旯里的方士之死,竟然还能惊动听天监?既然他能惊动听天监,那死的他确实比活的他更安全。”
女子又柔声说道:“算了,老幺,事情已经解决了,别发愁了。”
郑板英凝重的说道:“不,事情没有解决,那个道士,你没有觉得他很反常吗?”
“哪里反常?”
“他最后在为我们说好话!王七麟依然在怀疑我们,是他想方设法圆了这桩案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板英越说越是惶恐:“他会不会猜到我们手中有火焰身樽者?”
女子断然道:“绝不可能,此物非中原之物,是爹爹自西域所得。存入咱们家里已经有五十年之久,以至于现在在塞外都打听不到它的消息了,甚至连拜圣火教都放弃寻找它了,一个铁尉的跟班道士,怎么能知道它的存在?”
郑板英道:“铜尉。”
“什么?”
“王七麟现在是铜尉,”郑板英叹气,“这小子升的很快,很厉害,唉,为什么他不是我儿子?他若是我儿子,我便将这火焰身樽者传给他,他一定能与爹一样,用这东西闯出一番天地。”
听到这话女子猛的坐了起来,叱道:“凭什么?这火焰身樽者是我的。幺哥,我如今已重新为人,等我魂魄稳定下来,我便去西域做拜圣火教的圣女,到时候权柄在握,给你一国国师当当,怎么样?”
郑板英苦笑道:“我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想把爹留下的基业给守好。”
女子翻了个白眼:“老幺,你真是丢郑家的脸,还是与以前一样没有出息。”
郑板英敷衍道:“对对对,我没有出息,咱的哥哥们和你有出息。”
女子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爹与哥哥们虽然没有了身躯,但只要时机一到,他们依然能回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生气了:“你为何偏偏提早把我给叫出来?我的修为还太差,所以才无法融合进这具身躯中。而且这身躯也太差了吧?”
郑板英无奈道:“阿姐,你不清楚情况,现在咱家没钱了,都快要断粮了,你那外甥又没有出息,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我怕他一旦没钱花了会把宅子给卖掉。”
“所以你这具身体很重要,她家里还有许多财富,咱将她家财富接引过来,家里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女子不屑道:“你真是没有出息。”
郑板英点头:“对对对,你最有出息。”
姐弟二人交谈一番,互相倾泻了担忧,心里好受一些。
入夜之后郑不世还没有回来,倒是他的小厮回来传了个口信:“老爷,少爷说他今日碰到了一名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在花前宴喝多了,今夜就在那里宿下了,不回来了。”
郑板英没好气的挥挥手说道:“让他死在那里吧,不好好读书,好不容易有点功名,现在这般作践自己,真是可恨!”
小厮讪笑一声离开。
郑板英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转,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连叹气。
最终他取了三支香点燃插进大堂北墙下的一尊方形香炉,又抬头看向面前的画卷,口中喃喃有词:“爹、诸位兄长,你们何时才能修炼有成再回世间来?”
画卷上的道君捻须微笑,座下童子娇憨可爱。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堂,一道乌云遮住了月光,一道黑墨般的身影灵巧的离开他的影子,钻进了柱子阴影中。
一直到第二天入夜,郑不世才懒洋洋的回来。
他一看就是纵情酒色精力透支,满身的酒气,走起路来脚步踉跄,眼袋青黑、一脸倦色。
郑板英叫他,他也不答应,就是低着头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走。
小厮要上去扶住他,结果伸手后倒吸一口凉气:“呀,好凉,公子爷您是不是得了风寒?”
看着儿子的样子、听着小厮的话,郑板英心里一跳,他急忙快步走过来喝道:“逆子,没听到爹在叫你吗?”
郑不世推开小厮懒洋洋的说道:“听到了,我很困……我要回去睡觉……”
短短一句话,拉了两个长音,声调中气不足。
郑板英伸手握住郑不世手腕,他的表情顿时阴翳起来,一把掐住儿子的脖子将他推到了红灯笼下。
灯光照耀,郑不世身后有两个影子!
郑板英厉声问小厮道:“少爷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
小厮吓得一哆嗦,道:“回禀老爷,他一直待在花前宴——哦,昨天夜里公子爷和他的新老朋友喝酒到很晚,然后他们要试胆,好像去了趟金风玉露的旧址。”
金风玉露也是一家勾栏院,曾经艳名满上原,但多年前一个被拐进院里的姑娘不甘受辱,一把火将它给烧了,烧死不少花娘和客人,所以如今只剩下个旧址。
据说那地方闹鬼,曾有不止一个外地人说他们曾经在那旧址上见到过一个热闹的勾栏院。
郑板英闻言大怒,他生气的跺了跺脚道:“少爷整天沉迷酒色,你还敢让他去那种地方?就他这点阳气,去了不是铁定会撞鬼吗?还不快去听天监请……”
小厮急忙转身往外走,郑板英又猛的喝住他叫道:“算了,不用了,你回去歇息吧,这两天你也辛苦了。”
“啊?不去听天监请大人来给少爷驱鬼吗?”小厮纳闷。
郑板英阴翳的说道:“不必,老爷我刚才看错了,少爷没事,你下去吧。”
小厮离开。
郑板英推着儿子进入大厅,随即将门窗全给关闭起来。
他又去点燃三支香插入方形香炉中,回头冲郑不世喝道:“还不过来跪下?”
郑不世打着哈欠道:“爹,你搞什么?我很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郑板英上去将他给拖了过来,一脚踢在他膝弯上将他踢得跪倒在地:“闭嘴,老老实实给列祖列宗磕头!”
郑不世开始磕头,他伸手在方形香炉上扭动抽插一番,随即巨大的香炉脱落下一些铜片,露出一个粗大的金身佛像。
但这佛像没有头颅,肩膀开始中空,正是如香炉一样,此时里面还燃烧着三支香。
一阵寒风忽然吹了进来。
郑板英心里一沉:不好!
他赶忙抱起金身佛像香炉指向风来处,结果听到一个声音:“无量天尊,郑先生还是收起法宝吧,这火焰身樽者一开,怕是先收走你儿子的阴魂!”
一扇窗户打开,一个老道士漂了进来。
郑板英顿时面色颓然:“谢大人好心机,我就猜到你昨天突然变化的态度有问题,但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昨天没有出手,而是选在今天出手,且是拿我儿子为幌子。”
谢蛤蟆抚须微笑:“老道从来不以人子威胁人父。”
他猛的一伸手喝道:“过来!”
跪在地上的郑不世飘飘荡荡的被他吸走,谢蛤蟆在他额头上一点又在他双肩拍了拍,他手中的人顿时变成了纸人。
郑板英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如生纸人?!”
谢蛤蟆笑而不答,问道:“无量天尊,郑先生是自己交出这火焰身樽者还是让老道去抢夺?”
郑板英更颓废了,他叹气道:“唉,果然没避开你的眼睛,你知道火焰身樽者?”
谢蛤蟆说道:“九阴舍利何其难得?柳氏娇娘的鬼魂岂能化出九阴舍利?除非有这火焰身樽者为烘炉炼它!”
说着他也叹了口气:“郑先生,你们真狠啊,竟然用火焰身樽者炼了你家儿媳妇的魂魄!”
郑板英叫道:“别把我说成十恶不赦之辈!你以为那个鬼是好东西吗?”
“她进入我家家门不过是想借我家的手对付柳金德!柳金德被惩处后她就不守妇道了,我儿子只是去喝个花酒玩个女人,她竟然要害死我们一家!”
说到这里他看向纸人,然后猛的横下心来:“我知道犬子在你们手里,但你想以此威胁我交出火焰身樽者绝不可能!”
又是一扇窗户打开,郑女英俏脸含煞随风飘进:“谁想夺我家传家宝?姑奶奶在此,任何人休想……”
她的身影吸引了郑板英的眼神,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供桌上贡品阴影中窜出,爪子挥出就是一记喵喵拳!
迅雷不及掩耳!
郑板英吃痛松开手臂,金身佛落下但没有摔在地上,黑猫凌空飞出俩圆球似的小尾巴垫在了金身佛下,它追着金身佛落地,然后站起来用前爪推着金身佛以俩小尾巴做轮子,跟推小车似的一路推着飞奔而去。
两条腿跑的也怪快!
郑女英厉声道:“孽畜敢尔!”
她袖子一挥一条绫罗锦缎如长蛇般飞出,接着一声‘剑出’,一把利剑瞬间出现在绫罗锦缎上,像钉子一样将它给钉在地上。
迦楼罗御剑,就是个快!
王七麟随后跟着从窗口窜进来,不等落下双手在地上一撑接着向前跳起,兔起鹘落出现在八喵跟前,将金身佛一把给捞在了手里。
见此郑女英气的娇躯乱颤,她愤怒的看向谢蛤蟆又看向王七麟,最终目光定在郑板英身上,咬着牙说道:“你真是没有出息!竟然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两个人,哼哼,姑奶奶不怕!”
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个粗糙大嗓门吼道:“谁说两个人?不把大爷当人吗?吞口哥,你跑快点,吞口哥你行不行?”
还有个声音幽幽的响起:“徐爷,我在墙外,我把风的。”
425.魔画再现:野狖孤坟图(大家有推荐票吗)
大门推开,一张套在头盔下的虬须大脸露出。
徐大奇怪的说道:“你们有修为的人都是什么爱好?大门不走走窗户?”
一听这话郑女英眼睛眯起,身躯流星赶月,一个移形换位出现在徐大身后,伸出手就去抓他脖子。
可是他脖子被头盔保护起来,这样她一伸手捏住了头盔。
接着她的身躯猛然震动,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先天一气,万法不灭!”
“破!”
一声娇叱,大厅空气中猛的波动起来,郑女英放开手踉跄一步往后退去。
徐大回身就是一记老狗撩蹄,一脚踢在郑女英胸口然后被反作用力给震得后退两三步。
“好俊的马步。”徐大站稳身躯后喝道。
他从怀里抽出大宝刀,抓着刀往地上一杵做怒目金刚状:“诸位且后退,让大爷试试它的成色,大爷倒是要看看它到底有什么本领!”
王七麟看不下去了,说道:“徐爷,它没扎马步。”
徐大狐疑道:“是吗?那么它修的是什么邪术?竟然能让它身躯稳如一座山?”
郑女英忌惮的看着他叫道:“你身上什么鬼?刚才那是把姑奶奶带去哪里了?”
这点王七麟也好奇,他一直没搞懂这虎豹胄有什么作用,毕竟是青色烈焰炼出来的法宝,应当作用很强大吧?
徐大一甩燃木神刀摆好架势,喝道:“你要战,大爷便战,唧唧歪歪做什么?”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原来这货也不了解虎豹胄的作用,否则他肯定要借此装逼的。
三人以品字形站立,如一枚箭头般对准了郑板英,郑板英便苦笑一声,问道:“王大人,你以为吃定我家了?”
王七麟冷着脸道:“郑先生,本官昨天与你说过,本官很敬重保家卫国的将士后人,可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违反国法、枉顾公道,那本官一定会追究他到底!”
“祖先生是个善良的方士,你们利用他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死他?”
“还有柳氏娇娘,本官当日劝说过令公子,让他放弃与柳氏娇娘的姻缘,可你们家垂涎人家财产,非要欺骗人家、利用人家。”
说到这里王七麟摇头:“难怪你们家里不怕鬼妻呢,原来是有这样一件法宝。柳氏娇娘真是瞎了眼,两辈子看中两个男人,一个男人害死了她,一个让它灰飞烟灭。”
郑板英的嘴角抽了抽,面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郑女英喝道:“幺哥,传家宝不能在咱们手中丢失!”
郑板英猛的抬起头来看向王七麟,表情凝重:“王大人,请你放过我们一家,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我侵吞人家财产、我害死自家儿媳、我害死来帮我的方士,然后我是个好人?”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冷笑道。
郑板英苦苦哀求道:“王大人,我是不得已的,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唉,也是柳氏娇娘想要利用我家在前,她当初想让柳金德夫妻身败名裂、命丧黄泉,所以才接近我儿子、嫁进我将军府,这一切都是它搞得鬼!”
“王大人,它死不足惜,害了祖先生是我的错,我以后可以去给他修整坟墓甚至给他守墓来赔罪——不,我愿意下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最虚伪的报恩,就是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徐大耍了个刀花将偃月刀倒置在地,他说道:“老郑,你今天不如老老实实认罪伏法,这就当大爷欠你人情了。等咱都到了下辈子,那时候你会做牛做马,大爷会亲自割草给你吃,以此报答你,如何?”
郑板英叫道:“莫要开玩笑了,王大人,你已经是铜尉了,前途无量、鹏程万里,为何一定非要逼我们?就当你没有接触过我家案子行吗?”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不行,别说傻话了,郑先生,随我去听天监吧。”
郑板英苦笑一声,说道:“随你去听天监?你以为你们吃定我家了?”
徐大不屑道:“大爷一个人就能吃定你们姐弟两个!”
郑板英缓缓的说道:“我们不是姐弟两个,而是姐弟六个,我们还有四个哥哥。再者我们家里也不只是姐弟六个,我们还有个父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话音落下猛的拉了挂在北墙的道君画一把。
道君降落,露出后面遮蔽着的另一幅画。
画卷上下纵横,以小见大,画的是一片萧瑟破败的园林,有一半的画卷是草木在乱七八糟的生长,有一半画卷中是几个老农在辛勤耕种。
草木与农田之间的地头上耸立着一座坟头,一群长尾巴黑猴围绕在坟头四周,手拉手肩并肩直勾勾的看向耕种的老农们。
粗看之下这幅画普普通通,画的就是春夏季节草木茂盛,有几个老农在开垦一座废弃园林,园林中有一座坟头,一些猴子围着坟头看农人耕种。
这没什么古怪的。
可若是细看就不一样了。
明明是春夏时节草木生长繁茂,可是画卷中却没有郁郁葱葱、朝气蓬勃的感觉,反而有一片阴冷萧然的颓败。
王七麟细看一眼后,一股熟悉的恍惚感出现在他心头。
他依稀感觉天亮了,身边出现一片林木……
这是一幅魔画!
他曾经在鬼市中见识过魔画的厉害并有了接触经验,所以类似的感觉一出现,他立马捏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法身咒,这是‘斗’字真言。
一经施展,王七麟热血沸腾、斗志冲霄!
他的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对此他闻之不动,手指变幻转为不动明王印并默诵金刚萨埵心咒施展‘临’字真言。
泰山崩于前不动容,邪魔环绕而意志不动不惑!
最终手印转内狮子印并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施展,他控制自己精神和身躯,强行将自己从魔画之中给拔了出来!
这时候谢蛤蟆正要冲他伸手,看到他猛然睁开眼睛,老道士哈哈大笑:“无量天尊,七爷真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他一步迈到徐大跟前,挥手在他额头一拍厉声道:“无上真意,拔除真魔,定!”
徐大闷哼一声倒退两步,却还是一动不动。
谢蛤蟆冲王七麟说道:“七爷,老道得进去将徐爷带出来,外面交给你了。”
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一个箭步冲向北墙,身躯迅速缩小钻进了画中。
面露微笑准备看好戏的郑女英呆住了,她跟变脸似的由微笑变为惊骇,叫道:“你竟然能从魔画中逃出来?那道士竟然能以真身入魔画?这绝不可能!”
郑板英哀求道:“王大人,住手吧,你们不是我家对手!我不想得罪你和听天监,咱们做一笔交易行吗?你只要放过我家当柳氏娇娘和祖先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王七麟说道:“让你去听天监认罪伏法,你也愿意?”
郑板英悲愤的说道:“王大人,何必欺人太甚?”
王七麟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厉声道:“你侵占柳家财产、害死柳氏娇娘的时候,有想过欺人太甚吗?你坑死祖先生的时候,有想过欺人太甚吗?”
郑板英还要说话,郑女英一甩长袖厉声道:“老幺,何须与他废话?不就是听天监一个铜尉么?做掉他!”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我杀过前朝监谤卫四圣之一的白虎圣,我下九幽力战并挫败过阴差,我身上背有两千英魂的誓言,你一介女流却说要做掉我?!”
“吞口,支援组!”
外面一声鸣镝飞向夜空。
郑板英大恨,她以为王七麟把自己说的这么牛逼要与她来一番血战,结果是叫支援?
她身影一晃飞向王七麟,长袖挥舞有如巨蟒猎物,口中同时大喝:“老幺,动手!”
郑板英想要去抢徐大手中的燃木神刀,结果一个小小的身影站起来伸出一支前爪指向他。
八喵:你它喵的敢动弹,喵爷今晚整不死你那以后喵爷的姓倒着写!
破风声呼啸而来,恍若长江大河流水滔滔。
郑女英浑身衣衫罡气鼓荡,一头秀发炸开,整个人猛的扩大一圈半,黑发翻飞,恍若女修罗。
她怒视王七麟下了杀招,袖中伸出的手掌上有通红血痕——方才她不是在看戏,而是偷偷在袖子中用指甲划破肌肤画了血符!
王七麟一动不动,岿然如山。
九六窜出来冲她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空气中波纹荡漾,狂飞而来的女魔头就跟被海浪拍在了身上似的,因罡风而鼓起的衣衫顿时落下、群蛇乱舞的黑发也垂了下来,身躯落地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九六一边吼叫一边往前冲,尾巴死死的夹着,已经打好谱了待会咬一口就赶紧往回跑。
郑女英的鬼魂还没有完全融入到这具身躯中,所以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五成来。
她落地踉跄一步抬腿踢出想直踢九六狗头,但狗的眼睛太好使了,九六看准她的脚腕咬了上去。
一枚黑球跟炮弹似的腾空而来砸在她脚上,八喵时刻注意保护九六。
看到八喵回头,郑板英急忙去抢夺徐大手中偃月刀,结果他刚碰到偃月刀刀柄,便感觉面前一黑:
八喵像黑色闪电般踩着徐大跳起,先是前爪拉开拳架从头往下一套喵喵拳。
落地之后转过屁股甩尾巴当链子锤,将郑板英两只脚各砸了一下!
郑板英又是捂脸又是抱脚,躺在地上蜷缩身躯嗷嗷的嚎叫。
见此郑女英面色狰狞,陡然身上黑影扭动,它从柳青漪的身躯中倒飞出来。
双脚一踩窗台,它以风驰电掣之势扑向王七麟。
王七麟依然面色傲然,岿然如山。
“轰隆!”
屋顶破开一个洞,飞僵来了个超人式俯冲,挥拳砸下,空气撕裂带出尖锐嘶鸣声——
音速神拳!
女鬼急忙仰头开拳。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飞僵倒飞、女鬼跪地,它的身影在地上翻滚一圈腾身跳向王七麟,一扇窗户被撞开,白猿公拎着利剑窜进来叫道:“问君能有几多愁!”
长剑挥出,剑光摇曳之中恍若流淌出一汪清澈皎洁的碧水。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女鬼闪电般接了两剑,可是剑势如流水越来越快、滔滔不绝,它只能后退暂避锋芒。
偏离快剑之后它再施杀招,一个冷漠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我的了!”
两把鬼头刀不分先后劈来,女鬼凄厉一笑身躯转动双臂如风车挥舞,拍在鬼头刀上将两把刀一下子拍飞了。
然后露出锋锐无匹、纤薄如纸的刀刃。
一把刀身上趴着一个鬼,出现后便向前窜出,抓到女鬼伸出利爪死命撕扯。
见此郑板英绝望的叫道:“好,那就一起死!”
他伸手抓向墙上魔画,八喵一尾巴抽在他手臂上,将他手臂给抽成了双节棍……
郑板英双眼猛的睁大,张开嘴咬破舌尖冲魔画吐出一口血水。
这才是他真正目的!
然后他看到黑球似的猫尾巴变成了一张圆形小毛毯,跟盾牌似的挡住了他的舌尖血。
郑板英跪地惨叫,这次他是真绝望了。
王七麟怕再有人去看这幅魔画,便跳起来摘下画卷带到旁边将它给铺在了桌子上。
辰微月、白猿公、舒宇三者围攻女鬼,女鬼被打得身形摇晃、惨叫连连。
郑板英大叫道:“阿姐快回去!”
女鬼抓住三人合击的漏洞转向魔画,一把剑出现在它的面前并越来越大:
“轰隆!”
闷雷响过,女鬼身影被打得淡薄起来,接着四把利剑从前后左右穿刺而过。
女鬼顿时化作一道青色烟柱。
造化炉飞出,将它给吸走了。
看到这一幕郑板英跪地痛哭,以头抢地,再无指望。
王七麟冷漠的看着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画卷震动,一个小黑影出现,见此白猿公挥剑扫荡叫道:“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身影迅速变大,谢蛤蟆甩动道袍长袖拍在剑上,将白猿公的剑招给拍到了一边。
王七麟细心的注意到,白猿公的胡子剧烈抖动了一下,只见他顺势往旁边挥剑,喊道:“道爷,白爷我给你来一段剑舞,你怎么不看还把我推开呀?”
谢蛤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落地后冲向徐大又是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他正要念一句道家法诀,徐大闷哼道:“能不能温柔点?”
王七麟松了口气,问道:“徐爷还好吧?”
徐大说道:“好的不得了!先前大爷不知道怎么进了那幅画里,一群长尾巴傻猴子来咬大爷,哼哼,大爷身上有金缕玉衣岂会怕它们的爪牙?”
“那你怎么对付它们的?”王七麟关心的问道。
徐大说道:“大爷才不跟一群扁毛畜生交手,那多丢份?大爷转身就跑!”
谢蛤蟆钦佩的说道:“徐爷跑的可快了,而且脑子真好使,他一边跑一边大叫郑将军你孙子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你儿子让我来问问你这婚事怎么办!”
支援组一方听到这话顿时竖起了四根大拇指,其中白猿公竖起了两根。
徐大悻悻道:“大爷有什么办法?这鬼画很古怪,大爷的法宝一样没带进去!”
谢蛤蟆说道:“所以面对魔画不能过于依仗身外物。”
王七麟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等等,徐爷你什么都带不进去,那衣服裤子呢?你难道是光着身子进去的?”
“你是光着进去的,那道爷呢?你们俩如果都是光着进去的……”
谢蛤蟆叫道:“无量天尊,七爷休要乱说,道爷我乃是以真身入魔画,衣服法宝都能带进去!”
徐大面如土色。
答案不言自喻。
白猿公幸灾乐祸的笑:“难怪徐爷要跑,那种情况下谁不跑?万一遭遇猴子偷桃怎么办?他就俩毛桃,他遇到的猴子可是一群。”
“那不是猴子,是狖。”谢蛤蟆说道。
他示意王七麟收起这幅画卷,说道:“野狖穴孤坟,农人耕废苑……”
白猿公身躯一震,惊骇道:“七大魔图,野狖孤坟图!”
谢蛤蟆点头。
白猿公立马对徐大说道:“徐爷,刚才有所调侃,还望海涵。没想到你能从七大魔图中活着出来,佩服佩服!”
徐大说道:“要不是大爷法宝没带进去,大爷不光自己活着出来,还能给你们弄出来几个野狖吃猴脑,你信不信?”
王七麟没敢再看魔画,他卷起来说道:“行了行了,别吹牛逼了,把郑板英带走,给他疗疗伤,终究是将门后人,咱们怎么着也得给他父亲和兄长们一个面子。”
郑家一门四烈,他其实打心眼里钦佩,可惜郑板英竟然谋财害命的事都给干了,他必须得执法。
王七麟收起魔画和火焰身樽者返回驿所,并问谢蛤蟆:“这火焰身樽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白天那么含含糊糊?”
提到这个法宝,谢蛤蟆的面色顿时凝重:“火焰身樽者,你看到了,它是一口金樽,实际上它的名字来源于佛家的火焰身尊者,这位尊者你了解吧?”
王七麟点头,火焰身尊者,密号常住金刚。
尊者保护佛法,功德具足,虽然早就已经在大日如来莲花台前成佛,但他誓作大日如来的童仆,供大日如来役使,所以又称之为不动使者。
而他又是佛教五大明王之主尊,乃是明王之一,所以他另一重身份出现了:
他就是佛教中的不动明王!
王七麟所修习的临字真言中所用手印为不动明王印,那正是火焰身尊者流传于信徒的佛家印。
谢蛤蟆继续说道:“火焰身尊者能自出猛火,降伏异端,什么是异端?妖魔鬼怪就是异端。”
“这法宝乃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国宝,更是西域第一大教拜圣火教的传教之宝甚至是教主信物,已经在江湖失去音信四五十年,没想到原来是落在了郑家手中。”
王七麟道:“郑将军曾经在西域作战,或许是他在西域偶得。”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应当如此。这火焰身樽者有许多功用,其中之一便是能引鬼入内而焚鬼出九阴舍利,对于鬼修来说,这东西简直是至宝!”
“另外若是引妖怪入内,又能烧出其他东西来,比如咱们把八喵塞进去……”
八喵猛的瞪大眼睛,九六张开嘴要去咬他。
谢蛤蟆继续说道:“它可炼不了,因为咱们八喵是灵兽,而且是一心为民的清官灵兽。”
八喵严肃的点点头,暗下决心以后只做清官,妈了个喵的这世界太危险,做坏妖怪不保险。
谢蛤蟆说道:“据说这火焰身樽者里头还有关于拜圣火教的一桩大秘密,七爷你可以在没有将它上交之前参悟一下,或许能参透它。”
王七麟翻来覆去的看这火焰身樽者,问道:“能不能给个提示?”
谢蛤蟆摇头:“无量天尊,火焰身樽者乃是拜圣火教的圣物,他们为了避免被人觊觎,一直对之讳莫如深,将它的秘密保存的很好,老道士能知道它的存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王七麟瞥了他一眼道:“道爷你真是客气,我觉得天底下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谢蛤蟆抚须道:“那你可就说错了,比如老道士就不知道徐爷接下来想使什么坏。”
正在抓耳挠腮研究郑板英的徐大急忙挺直腰杆子:“大爷能使什么坏?大爷两袖清风!”
王七麟一看徐大那骚样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咱们不能给将军府抄家,这事你想都别想。”
徐大说道:“大爷没想,不过大爷在琢磨,你看这柳家等于是绝户了,没人了,那他们家的财产怎么办?给朝廷?嘿嘿,七爷你可是知道朝廷里头那群贪官污吏的样子,到时候朝廷屁都得不到!”
“到了咱手里呢?咱可以还给那些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啊!”
王七麟说道:“这钱咱不能碰,这是贪污,跟前朝余孽的反动资金不一样。”
徐大掏出个账本给他看:“可是七爷你自己看,麒麟大圣年前年后一直在显圣,总供给六千八百户人家送过米面粮油和钱财,这一共花费出去近一千金铢。”
“而这只是不到俩月时间的开支,咱继续显圣下去,以后一年就是六千金铢……”
王七麟坚定的说道:“柳家的钱别碰,这情况不一样,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现在他做事就一个原则,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不管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得小心翼翼。
算计柳家钱财的不只是他们一方,要支援贫苦百姓可以从别的地方搞钱,柳家的钱不能碰,否则他与郑家有什么区别?
回到驿所后王七麟想审讯郑板英写案情,他进了小牢,郑板英抱着刚包扎好的断臂猛的站起来说道:“王大人,做个交易吧,对咱们双方都好的交易!”
426.上原府之春(起点,起点,起点)
王七麟哂笑道:“本官与你有什么交易可做?”
郑板英苦笑一声道:“呵呵,这是一笔双赢的大交易。你不要将案件扩大化,且要帮忙保住我将军府的名声和柳家的财富,谋害祖先生的罪责我自己来担,按朝廷律法,任打任杀。”
王七麟哼笑。
玛德智障。
郑板英又说道:“作为条件,我不会交代出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魔画的消息,不管是被送入衙门还是被你们听天监收押,我都不会再与任何人透露它们的消息。”
他顿了顿,再度苦笑:“这两样东西,我们郑家送给你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但他果断摇头。
这两样法宝是宝贝,可是他有造化炉这个大宝贝,并不想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免得泄露出关于造化炉的踪迹。
谢蛤蟆给他使眼色。
他知道这两样法宝的珍贵性!
郑板英之父曾经是领兵将军,而‘领兵将军’是个武将官职,并不是说他领过兵的意思。
领兵将军是禁军总统帅,官职正二品,这放在地方上就是一方大员、封疆大吏,所以才能攒到这两样东西,否则不管是江湖门派还是什么豪族,想要得到任何一件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王七麟注意到他的眼色,坦诚的说道:“道爷,这两样东西咱不能碰,郑先生以后肯定要被下大狱的,到时候他只要透露出我拿了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魔图这两件事,朝廷就会让咱吃不了兜着走!”
郑板英急忙说道:“王大人多虑了,我不会说出它们的存在,因为我不想再给我儿子、给我家找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颓然的抱住了脑袋喃喃道:“我一辈子,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只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是我爹却遗留下这么两样东西让我看守,我当时就知道,它们会给我家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算了吧,该我背的罪我背上,不要牵连到我将军府和我儿子,让他好好过日子吧,有柳家的财产,足够他这辈子活的安安稳稳。”
“这就够了!”
谢蛤蟆嘲讽的笑:“无量天尊,你确实不敢将这两样法宝的消息传出去,一旦让拜圣火教知道是你家夺走了人家的镇教法宝,他们会将你家杀到灭族!”
郑板英面如土色。
这才是他想要与王七麟做交易的真正目的,不是双赢,而是单单为了自己。
他不能让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图的真正主人知道他们郑家过去的所作所为,否则肯定要遭受残酷报复!
所以他不敢冒着这个风险,将这两样法宝的消息透露出去,哪怕是透露给听天监也不行。
这种情况下对郑家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两样法宝交给别人,对郑家而言这是祸水东引。
徐大凑到王七麟耳畔说道:“七爷,这交易可以做,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朝廷对你有啥好处?万一以后桓王家那小子真相仗势欺人强娶绥绥,你还得跟朝廷反目成仇,到时候把这些法宝交给朝廷,等着让朝廷用这些东西来灭咱?”
王七麟心里一动。
这个倒是问题。
他又想到当初在吉祥县鹦鹉洲外赵霖给他的叮嘱:朝廷有意打压听天监,要想保住自己拥有的一切,就得想方设法去拥有更多!
念头一转,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
他已经决定接受这笔交易,但不会这么轻易接收他的条件。
于是他做犹豫样子说道:“你现在可以与我做交易,以后你见到了太霸大人,你又会卖掉我与太霸大人做交易,到头来……”
“王大人多虑了,我怎么敢这么做?”郑板英苦涩一笑,“先说这两样法宝如今都在你的手里,以后即使我与太霸大人做交易,又有什么依据,他又怎么会信我?”
“再说,我的目的仅仅是保住将军府与犬子,何必非得得罪你一个朝廷当红才俊?我怎么能冒着犬子被你报复的风险,再去胡乱折腾?”
“而且我若是将火焰身樽者与魔画的消息透露出去,岂不是给我府上找麻烦?这消息一旦扩散,肯定会有人以为我府上还藏有其他法宝,到时候犬子怕是命都保不住!”
王七麟皱起眉头,做依然很犹豫的表情。
郑板英起身哀求道:“王大人,请你看在我兄长为国捐躯于沙场、看在我家乃是忠良之后的份上,给我家保全颜面,给我家保留一条血脉!”
话到这份上,王七麟点头道:“好,这交易我做了。”
郑板英得到他的承诺后欣慰一笑,失魂落魄的坐回牢房床上,蜷起双腿将脑袋夹在膝盖之间。
三人离开驿所牢房,徐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七爷,高还是你高,明明是篡夺人家的传家宝,结果还得人家来求你。”
王七麟纠结的说道:“这两样东西我才不放在眼里。”
他这点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担心以后可能会与朝廷发生矛盾,他不会贪图火焰身樽者和魔画。
现在来看,他怕是会得罪朝廷,不仅仅是刘稳对绥绥娘子有贼心这件事,更重要的是他要查倒悬军两千英魂之死的真相!
倒悬军的被害肯定是朝廷旨意,到时候他无论如何要给这两千英魂讨个公道。
他又想到了郑不世和柳氏娇娘的婚姻,这两人当日在驿所里表现的情投意合、相濡以沫,可是最终却是如此残酷的下场……
想了一通后,他忍不住感叹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
徐大也感叹:“七爷,让你这么一说,大爷想做个盗墓贼。”
王七麟告诫他道:“朝廷有律法,盗墓贼一概处斩。”
徐大咂咂嘴琢磨一番,觉得还是狗命要紧。
听天监从外地调了一名铁尉来上原府任职,名字叫做谭胜勇,据说修炼的是腿上功夫,江湖诨号天残脚,一脚劈出,金石为开。
他在工作上的座右铭就是:没有妖魔鬼怪是一脚不能踢死的,若是一脚踢不死,那就再来一脚。
谢蛤蟆知道后说他应当是北地谭腿一脉,腿上请有鬼神,功夫凶猛精悍,一腿踢出势不可挡,素有‘谭腿四只手,神怕鬼见愁’的江湖传奇。
最厉害的是谭家最高修炼法门叫踢天弄井,修炼有成单靠一只脚能上飞九天下入九幽!
谭胜勇还没有赶到,但上原府的铁尉等于是换任了,于是太霸将王七麟从皇家别苑守卫处给调走了,这样一旦谭胜勇赶到,他可以随时去京城赴任。
得知他离开,世子刘稳表现的很友好,还特意出来给他送了一份厚礼:一把寒光闪烁的长柄苗刀。
他说得知王七麟以长刀出道,但在与白虎圣对战时候兵刃被毁,于是特意将自己早年收藏的一把军中苗刀送出做替换礼物。
王七麟对他充满警惕,这货曾经坑过自己,而且相信以后还会再来坑自己!
不过该收的礼物得收下,他要是拒绝世子的礼物那就是打桓王的脸。
于是他微笑道谢,将长刀收下交给徐大。
徐大抽出苗刀,刀身上是细腻自然的云纹,阳光之下,银辉照耀能闪瞎狗眼。
而当徐大挥舞苗刀,这把刀劈开空气后竟然发出如泣如诉的诡异声音,让人听了下意识的精神恍惚。
这点很神奇!
“好刀。”王七麟不得不给出公道的评价。
接替他护卫工作的是太霸手下另一位铁尉,叫做戴冒,完成交接后他让徐大等人先行回驿所,自己则带上绥绥娘子在上原府城内溜达。
他在这里上任不过两个月,甚至还没有将这座府城给转完,然后就要离开了。
仔细回想加入听天监后的日子,王七麟苦笑道:“从乡里开始一直到郡府,我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的岗位都没有三个月,这算什么?走马观花。”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说道:“这算你高升的快呀。”
王七麟摇头道:“你可能不信,我对权力并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只是我觉得我拥有一些适合保护百姓安宁生活的能力,这些能力不应当被浪费……”
他顿了顿,握着绥绥娘子的手说道:“我还是希望带你和八喵、九六、十咦一起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雇上他四十个五十个佣人,过看他们劈柴担水、种田牧羊的日子。”
绥绥娘子笑道:“奴家还以为七郎你要自己去劈柴担水、种田牧羊。”
王七麟摆手道:“我不行我不行,我做官以前一直干这些活,实在对这些活不感兴趣。不过咱可以雇佣黑豆,黑豆喜欢干活,到时候给他弄一群猪,让他去放猪,然后咱想吃猪肉了就宰一头吃。”
绥绥娘子轻声说道:“黑豆有你这个舅舅,真是太幸福了。”
王七麟放声大笑,但笑着笑着又郁闷起来:“这次我去京城不能带上你们了,你和爹他们先在这里暂住一些日子,等我定下去哪里赴任后,把你们接过去。”
绥绥娘子点头。
王七麟说着发愁起来:“升迁太快也是烦人事,唉,总是换地方,也不能好好的过日子。这次铜尉不知道要做多久,也不知道要在哪里能停留多少日子,如果以后还是隔两三个月换一个地方该咋整?”
有老汉扛着个糖葫芦架子走过,绥绥娘子赶上去问他糖葫芦价钱,给他几个铜铢买了两支糖葫芦。
回来后她递给王七麟一支,说道:“别发愁啦,开心点,别被‘以后怎么办’给吓到,以后那么长,它不是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
她含住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唇比糖葫芦还要娇艳。
王七麟想要咬一口。
然后他咬了一口糖葫芦。
沿着文略大街,两人从西边走到东边,又从东边出发往北走,绕着上原府走了一圈。
上原府南面是城墙,这是城防重地,自然不许寻常百姓上去。
还好王七麟不是寻常百姓。
这一刻他又感觉其实当官挺好的。
特别是上了城墙后领兵的校尉看到他后急忙行礼,乌压压一支队伍全半跪在地。
王七麟还礼请他们起来,低调的摆手笑道:“我就是来溜达一下子。”
校尉抱拳道:“请大人随意溜达!”
站的高望的远。
站在城墙往外看,城外大河如碧玉宽腰带环绕这座城池。
年后一直没有雨雪全是大日头,气温竟然升的挺快,曾经覆盖着冰层能跑马车的大河融化了。
不过融化还不彻底,流淌的河水席卷着大大小小的冰块缓缓的向东流动,水道中有小船随波荡漾。
这是春季打鱼人。
春鱼瘦,但是滋味鲜美,它们一个冬天被困在河底,不能吃喝,鱼肠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了,这时候最适合捞来炖汤喝。
王七麟提议道:“咱们也去捞几条鱼回去炖汤吧?”
绥绥娘子欣然点头:“好呀,最好是鲫鱼,春鲫炖汤不光鲜美还很有营养。”
他们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出城门,到了城外一股风吹来,王七麟嗅到了清新的味道。
土地上已经长出了草芽,一些老树也稍微的有了些绿色。
春季真的来了。
王七麟挺诧异的:“今年草木发芽的怎么这么早?”
人群里有老汉接话道:“去年雪大,雪融化了水大,把草芽子灌的好,所以长出来的就早。”
王七麟笑道:“那地里庄稼岂不是发芽的也早?”
老汉叹气说道:“早呀。”
王七麟听到他语气不对劲,纳闷道:“庄稼发芽早不是好事吗?老先生为何这么愁闷?”
老汉瞅了他两眼说道:“一看你这娃就没种过地。”
旁边又有人笑道:“他年纪轻轻,即使种过地也不知道里面的说道。”
这人讲解道:“庄稼发芽早可不都是好事,春季缺水,春雨贵如油嘛,可是苗子不管这些,它们往外长就要喝水,没有水喝那就长不好。”
“而且今年正月快过去了,老天爷一滴雨都没落下,唉,草木发芽又早,这恐怕是个旱年。”
老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们乡里有先生算过了,今年是九龙治水,恐怕是大旱天。”
这句话王七麟倒是懂。
人世间降水靠龙行云散雨,对它们来说下雨是干活,于是九龙治水就会出现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九龙互相指望,各个偷懒,最终结果就是各地都没有水吃。
众人行走着很快分开,王七麟冲绥绥娘子无奈一笑,说道:“今年各地少不得龙蛇作祟,你看着吧,我们听天监今年要忙了。”
河边许多顽童在玩闹,老实点的擎着鱼竿在钓鱼,闹腾点的拿着石头打水花,能折腾的竟然跑去玩跳冰棱的游戏。
这游戏很危险,顽童们要往河中流淌的大冰块上跳,谁跳的冰块多、谁跳出去的远谁就牛逼。
王七麟看到七八个孩童站在河边指着冰块嚷嚷,便赶紧警告他们道:“别往上跳,这很危险的,你们看看现在这河水多冷,掉下去会淹死的。”
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吼道:“别吓唬人,我们都会游泳。”
旁边的孩童挺起胸膛说道:“对,我们力哥号称水库浪子,每到夏天他就要去西边的闻涞水库抓鱼摸虾,能摸许多呢。”
胖嘟嘟的男孩傲然一笑,指向河里的冰块说道:“今天哥能跳八块!”
孩童们纷纷惊呼:“卧槽!”“牛逼!”
男孩扭头看看绥绥娘子,说道:“好看姨姨,你别跟这个小胆子的人,他不是个男人,我才是男人,你跟我吧。”
绥绥娘子失声笑,蛾眉曼睩翩若惊鸿,八百姻娇百媚生。
她腰肢轻扭向男孩走去,男孩激动坏了,脸色涨得通红,一时手忙脚乱。
王七麟摇头,原来是个小叼丝。
绥绥娘子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要叫姐姐哦,再叫姨姨就把你扔到冰水里去!”
她伸手拎起男孩就像拎起个水壶,走到河边伸出手臂晃了晃,又把他给放回地上,最后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衫。
男孩呆若木鸡。
其他小孩可不害怕绥绥娘子,或者说他们不害怕这样漂亮妩媚的一个大姑娘。
孩童们早熟,一个个吆三喝四、人五人六的还要继续跳冰凌,王七麟一看这是一群熊孩子,于是他便将听雷神剑准备了出来。
当先孩童跳上最近一个冰块,王七麟捏剑诀,听雷撞上冰块,冰块就炸了。
孩童落在水中,冰凉的水顿时没过小腿。
王七麟喝道:“你们爹娘把你们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别让他们伤心,赶紧滚回家去帮爹娘干活。”
但是孩童们正是叛逆时期,压根不听他的话,他们知道得罪不过这个成年人,于是跑去别的地方还要跳冰凌。
见此王七麟不管了。
旁边垂钓的老汉摇头笑道:“这是河里有水鬼要找替身,这帮孩子鬼迷心窍了,你怎么劝都没用。”
王七麟笑道:“这河里还有水鬼吗?”
老汉说道:“哪条河里没有个水鬼?”
王七麟与他攀谈几句,看他带了两根钓竿想买一根去钓鱼。
老汉摇头拒绝,说他擅长双手钓,左手一根右手一根正合适。
王七麟劝说道:“钓鱼要多不在鱼竿,真正的好手不用鱼竿一样能钓上鱼来。”
老汉说道:“老头子钓鱼五十年,从没见过不用鱼竿也能钓上鱼的。”
王七麟将八喵拖了出来,说道:“喵爷,给他开开眼界!”
八喵懒洋洋的在河里找了块石头跳上去,然后将尾巴伸入水里开始勾搭过往鱼虾。
老汉惊讶:“你这只猫会钓鱼?”
王七麟笑而不答。
短短半柱香时间,八喵小屁股一扭,水下跟炸了个水雷似的,一道水柱腾空飚起!
一条大鲤鱼赫然在水柱中。
八喵屁股再扭,尾巴跟鞭子一样甩过,抽在鲤鱼头上将它给抽到了岸上。
直接给杀掉了。
一条龙服务。
王七麟捡起大鲤鱼冲老头笑:“开冰鲤,怎么样,大爷,换一条钓竿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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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冰鲤比较珍贵,可是老头还是不乐意用一根钓竿换。
他野心更大:“我换你那只猫行不行?”
王七麟惊呆了。
老头说出条件后自己都心虚,嘀咕道:“要不然这样,我用两根钓竿换你的猫?”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大爷,你得亏运气好,今天碰上一个正直的我,要不然你这两根钓竿就没了,知道吗?”
老头被这话给说纳闷了:“啥意思?”
王七麟对八喵招招手,八喵站在石头上一跃,跟一支离弦箭般窜到了他手掌上。
“很简单,我要是心术不正就答应你的条件了,然后这只猫被你带走后还会回来,到时候你白白损失两根钓竿。”
老头有点不信。
王七麟说道:“我这猫是个小妖怪!”
他将八喵放到肩膀上蹲着,拉着绥绥娘子的手优哉游哉的走了。
路上有挑着担子去城里卖烧饼的人,王七麟买了一个烧饼带绥绥娘子沿着河道走。
期间他又看到了那些跳冰棱的孩童,一个不少,他们在冰块上蹦蹦跳跳竟然没有落水。
王七麟感叹,这些孩子命大,因为命小的活不到现在。
他去找到一段人少的水域,选了冰块跳上去,蹲在冰块上揉碎烧饼撒入河面上。
烧饼碎逐渐落下,一些鱼闻讯而来。
绥绥娘子也站在一块冰上,不见她有动作,冰块像个小筏子似的漂到了王七麟跟前。
她好奇的问道:“你喂鱼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捕鱼。”
绥绥娘子纳闷了,问道:“你用什么来捕鱼?”
王七麟看着被烧饼引出来的鱼比较多了,便一捏剑诀喝道:“剑出!”
听雷剑直冲云霄又倒插回来,跟东风快递似的,笔直入水。
王七麟跳着冰棱跑了。
“轰!”
一条巨大的水柱炸起。
绥绥娘子没来得及跑,不过浇向她的河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像碰到了一个透明墙壁,笔直的落回水里。
河面上飘荡着好些鱼。
绥绥娘子问道:“你就这么捕鱼?”
王七麟冲绥绥娘子说道:“是的,娘子,世道变了。”
引来的鱼全被听雷震晕了,飘荡上来几十条鲫鱼,最大的跟王七麟的巴掌似的,这可不小了。
王七麟让八喵将鱼全给捞上来,自己去找柳树撕扯了两条纤细的树枝,然后将鱼给串了起来。
他们带着鲫鱼高高兴兴的回家,一起跑去后厨忙活。
王七麟帮她将小鱼给剔膛开肚收拾干净,绥绥娘子在炉子上坐了一个小锅看他进来便想下油,结果接过鱼一看忍不住摇头:“不干净。”
一听这话王七麟怒了:“我从小在村后的河里捞鱼处理鱼,这鱼捯饬的不干净?”
绥绥娘子接过来拿了把小剪子,挑开鱼鳃利索的去掉内腮,又仔细的挑掉了几颗残存的鱼鳞片,最后修建了一下鱼翅和鱼尾,这才下油烧锅。
王七麟嘀咕道:“干嘛这么细致?”
绥绥娘子横了他一眼,往油里撒了几粒花椒和几片姜,将一尾尾鱼下锅。
她用筷子翻鱼,一双长筷子在她手中玩的比剑在白猿公手里还要好,一条条小鱼炸出黄色便翻转,最后倒掉多余的油,她将天天炖的大棒骨汤浇入锅子里,这样汤汁顿时变成浓白色。
热气弥漫中,王七麟倚在门口出神的看。
炉子矮,绥绥娘子要做菜就得弯腰,她的腰肢纤细而柔韧,后背挺直,弯下后像一座流水小桥。
王七麟想过桥。
春鱼实在是鲜美,漫漫蒸汽中,鲜美的滋味传了出来。
鱼汤沸腾,绥绥娘子控制火候。
炉子火候可不好控制,绥绥娘子一手端起锅子一手在火炉上点了点说道:“火小点,四成文火。”
熊熊燃烧的炉火顿时开始收敛。
王七麟的眼珠子暴突。
文火炖了一刻钟,浓白的汤汁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将木头锅盖顶的砰砰响。
绥绥娘子拉开小锅盖,锅子里像是藏了个泉眼。
她翻了翻汤水,抓了一把小葱花和芫荽碎撒下去,随即将锅子端下:“好啦,准备喝鱼汤。”
门口冒出半张胖脸。
王七麟吃惊的看过去,黑豆又默默的收回了那半张脸。
这小子怎么来的?难道他也有修为,隔着一条街好几座墙也能听见绥绥娘子的话或者闻见鱼香味?
他叫道:“黑豆,你出来。”
黑豆重新冒出头来。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闻见鱼汤的滋味了?”
黑豆摇摇头。
“那我们正要喝鱼汤呢,你怎么出现了?”
黑豆说道:“豆听见姨姨刚才说,准备喝鱼汤。”
王七麟震惊:“你怎么听到的?”
黑豆说道:“就是听到了呀,豆耳朵贴在门上,所以能听到。”
王七麟指着他扒拉的门板问道:“你贴在这门上听到的?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炖鱼?”
黑豆说道:“豆遛猪的时候,看见你们拎着一些鱼回来了,于是就来了。”
王七麟暗骂,这小子要是看书读文章有这个机灵劲,自己以后说不准能成为状元郎的舅舅。
绥绥娘子舀了一碗鱼汤对他招手:“来,豆来喝汤。”
黑豆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跑来。
王七麟中途悄悄伸出一只脚。
黑豆跟踩到翘起石头的企鹅一样被绊倒,但他穿得多,所以摔的不疼,他利索的爬起来怒视王七麟一眼,又继续兴高采烈的抱起碗小心翼翼的去门口坐下喝汤。
王七麟说道:“你知道舅舅刚才为什么要绊倒你吗?”
黑豆点点头。
王七麟觉得他没有这么机灵,问道:“为什么?”
黑豆说道:“豆不说,说了你会打豆。”
王七麟笑道:“你说,舅舅肯定不打你,舅舅什么时候打过你?”
黑豆想了想确实,都是娘打他的。
于是他高兴的说道:“因为你坏!你是坏舅舅!”
王七麟忍不住举起手要给他脑瓜上来一巴掌,黑豆指着他叫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这句话有点深奥了,王七麟顶多知道一个‘人无信不立’,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但这话既然是子曰的,那肯定有深奥道理。
他被黑豆的出口成章给震慑到了,改成在他脑袋瓜上摸了摸,说道:“舅舅刚才绊你是要惩罚你,你说错话了,以后不能叫绥绥为姨姨了,要叫舅娘。”
黑豆问道:“舅娘?舅的娘吗?”
王七麟说道:“舅的娘是你姥姥,舅娘是舅舅的老婆!”
黑豆歪着头疑惑的问道:“舅的娘是姥姥,那你是我舅舅,奶奶是你娘,我要你娘叫姥姥还是奶奶?”
王七麟说道:“你现在不是叫奶奶吗?其实叫姥姥也行。”
黑豆问道:“那为什么叫奶奶也行,叫姥姥也行?”
王七麟还要解释,绥绥娘子过来拍了他一下说道:“笨蛋郎君,你被黑豆给玩弄了知道吗?你以为他真不懂舅娘的称呼吗?”
她坐下帮黑豆吹了吹滚烫的鱼汤,柔声问道:“豆不想让我做你舅舅的老婆吗?”
黑豆偷偷看了眼王七麟,飞快凑到绥绥娘子耳畔低声道:“你吃亏了!”
王七麟耳朵灵敏,叫道:“你说什么?舅舅我白疼你了!今晚回去就把你的猪做成烤乳猪!”
黑豆咬咬嘴唇,困难的抉择了一番后说道:“姨姨比猪重要!豆要保护她!”
绥绥娘子顿时眉开眼笑,搂着他小脸亲了一口说道:“算舅娘没白疼你,来,喝鱼汤,喝完了舅娘再给你舀一碗。”
王七麟问黑豆道:“舅舅不好吗?”
黑豆摸了摸屁股说道:“好,舅舅好。”
王七麟道:“那为什么你说舅娘给舅舅做老婆,就是亏了?”
黑豆讷讷的说道:“舅娘更好。”
王七麟一口真气提到了拳头上,八喵和九六赶紧上来架住他胳膊:爹,这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绥绥娘子眼波流转的瞪了他一眼,又笑吟吟的问黑豆:“如果舅娘不给你舅舅做老婆,那给谁做老婆?”
黑豆抱着碗仔细想了想,说道:“给舅舅吧。”
王七麟顿时卸掉了这口真气。
原来自己是这崽子心里最好的男人。
绥绥娘子给他也舀了一碗鱼汤,于是黑豆小碗他是大碗,黑豆碗里一条鱼,他的碗里两条鱼。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大一小两个碗,他们并排坐在厨房门槛上,中间还蹲着一只黑猫和一条白狗,然后一起看着院子吹着风,呲溜呲溜的喝鱼汤。
香,那是真香。
爽,也是真爽。
更爽的是,绥绥娘子递给他一碗酒,然后给他飞了一个媚眼。
王七麟不想喝这碗酒了。
他想告诉绥绥娘子,情人的媚眼是男人最好的补药。
然后他又想,如果自己不去做什么铜尉了,不去查什么案子了,就这样每天与绥绥娘子一起去钓个鱼抓个鸡,然后回来和崽子喝汤吃肉吹风,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也很好呢?
他琢磨了一下,然后决定了,以后将该做的事情做完,该平的事平掉,然后他就不做官了,回来带媳妇儿去找个有水的地方,天天摇船钓鱼喝鱼汤!
做出这决定后他又忍不住感叹:娘来,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老祖宗诚不欺我!
想到这里他又暗暗的笑,还好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想当英雄。
黑豆注意到他又是摇头又是感叹又是自己笑,然后偷偷的往旁边挪了挪:好像喝醉了,要隔着醉酒的男人远一点,以前爹就是这样,喝醉酒会打自己和娘。
王七麟没管他的小动作,他就一直坐在了这门槛上,坐了许久,一直坐到了月上中天、满城静默。
正月底,太霸给他送信,谭胜勇不日到达。
收到信后王七麟让手下人开始收拾,他则和谢蛤蟆、徐大一起去侯门找天眼侯赵扩。
赵扩明白他的来意,见他到来便施了一礼,然后将一本册子递给他道:“王大人委托在下查询的信息,在下已经整理在册。”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王大人,您若是看了册中信息后不满意,还请谅解。”
“倒悬军之事不是那么好查的,事情关乎太祖皇帝和朝廷秘史,所以在下查到的资料不太多,只是找到了一些还在世的相关人员。”
“而金山派的消息更是不好查,事情太久远了,江湖上乱七八糟的传闻又多,在下只能将所有消息都登记在内,虽然做了归整,但是很多消息都是流言蜚语,还望您能耐心去看。”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侯爷鼎力相助。”
赵扩摆手道:“王大人太过客气,在下并没有帮到您太多忙,可是在下可以向您承诺,这册中信息是我侯门竭尽全力整理所得,绝没有一个信息是想要轻待您甚至欺骗您,还望您能明鉴。”
王七麟成为铜尉后,他的态度迥然不同。
先低调客气了几句,赵扩提出了一件事:“关于金耀子与金辉子师兄弟的纠缠在下还查到这么一件事。”
“大约四十年前江湖上曾经流传过一个消息,说师兄弟二人在一座山谷中落难,有人掩护他们二人逃跑,可是逃跑最后关头金辉子急于逃命,将跑在他前面挡住路的金耀子给打倒在地。”
王七麟精神一振,这不是不忘仇所说出的他父亲阿痴之经历?
赵扩继续说道:“这消息是四十年前马帮一位长老传出来的,那位长老德高望重,而且他自称这消息绝对真实。”
“那时候金辉子已经荣登金山派掌门人宝座,所以门派上下得知这消息后勃然大怒,声称要找那马帮长老对质。”
“可是马帮长老在几日后一次出货途中遭到暗害,这个传闻便压了下来,因为当时金辉子在闭关,而且马帮最终查到了暗害长老的凶手,证明长老被害与金辉子确实无关。”
“而根据我侯门对这位马帮长老的记录,说此人性情刚直、襟怀坦白,一生之中谨言慎行,他的话应当是有参考价值的。”
王七麟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倾向于这个说法是真的?”
赵扩抱拳说道:“不,王大人,在下也知道不忘仇在金山派门前说的往事,这两个人、一番话,在下认为是有可信度的。”
“可是金辉真人德厚流光、怀瑾握瑜,在下认为他临死之言也是有可信度的。”
徐大撇撇嘴道:“侯爷你可真鸡贼。”
赵扩笑了笑说道:“徐大人请耐心听在下说完,在下通过这件事又联想起一件江湖旧事。”
“那件事发生的不算久远,是在八年前,有两个好友结伴闯荡江湖。然后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户人家盖楼房上梁,并被热情款待。”
“这两个好友中有一位叫鲁青灰,是鲁班术传人,他在吃席期间发现这户人家的楼房被人使了手脚,风水有些问题。这样他既然吃了人家酒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要去给主人家解决问题。”
“可是使了手脚的幕后黑手竟然很有本事,鲁青灰一动风水这人竟然出现了,双方难免动手,结果鲁青灰和好友联手也只是与他打了个平手。”
“让鲁青灰生气的是,他这好友一看不是对手便自己逃跑了,后来鲁青灰全仗大机缘使用了祖师爷留下的一桩秘术才逃出生天。”
“发生这种事,两个好友自然割席断交!”
“但主动割席断交的确实鲁青灰的好友,他这好友身受重伤,曾经委托我侯门帮忙寻找过几味很珍贵的药材,可惜最终伤重不治,在他临死之前我曾经去看他,他向我说出了他们当日去上梁人家吃席时候遇到的另一个真相。”
“他们当时在席上遇到了一群饿死鬼,两人联手御敌,关键时候鲁青灰偷袭他抢走了他一件家传法宝并逃亡,而他最终虽然逃出生天,却身受致命创伤,最终不治身亡。”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认为他们两个说的都是真话?”
赵扩郑重的说道:“这两人都是在下好友,在下很了解他们的脾气,在下认为他们不是会说谎的人。可是当时发生这件事后,在下没有多想,也以为他们两人中有一人说谎了。”
“所以这次受到大人委托调查金耀子与金辉子师兄弟往事的时候,在下忽然想到了这桩八年前的旧事,于是忍不住的想,如果这两件事中,四个人都没有说谎呢?”
赵扩说到这里迷茫的摇头:“当然这只是在下一个不成熟的猜测,不过这终归有可能的,是吧?或许是他们都陷入幻境中了呢?所以都有一段自己认可的经历,这样是不是说的过去?”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却见谢蛤蟆皱眉陷入沉思。
他记下了鲁青灰这名字,并向赵扩道谢。
无论如何人家确实给他提出了一个寻找真相的新方向。
他们带上册子回到驿所,王七麟先简单翻阅了一下册子,发现自己若要去京城会途经陇东地区,而有一位倒悬军老兵的老家便在陇东北部,他到时候只要稍微一绕道,就能去这老兵的家中转一转。
见此他便拿出地图重新画了条路线,他得去这位老兵家里瞧瞧。
驿所收拾的差不多了,王六五和王巧娘等人将行李全搬去了第五味,他们暂时不入京,按照王六五的意思他们想回老家去住,这样跟着王七麟四处奔波太费劲了。
王七麟将自己行李收拾了一下,搂着八喵和九六、揣着十咦倒头就睡。
午夜时分突然有巨响传进耳朵,接着地面震动!
他赶紧推开窗户往外窜。
整个上原府突然陷入动荡之中!
漆黑的夜色中,火光冲霄!
王七麟飞上楼顶看去,发现着火的地方应该是皇家别苑。
徐大顾不上穿外衣,裹着被子飞奔了出去,过了不久后他又飞奔了回来,叫道:“七爷,是不稳世子他们那里出事了,满城兵将都在增援,你打算怎么增援?”
王七麟喝道:“还能怎么增援,肯定是全体出动!”
听到这话徐大便甩出一枚唤兵符。
王七麟继续说道:“全体出动去增援攻打别苑的一方,娘的,让那世子坑老子,老子今夜要趁乱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