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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6.大宏愿(能订阅的请订阅一下吧)

    听完谢蛤蟆的话,王七麟悚然大惊。

    他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

    武翰林和太霸说的对,都公子的计谋一定不是简单的找人在上原府中大开杀戒制造血案,这样朝廷一定会起边境精锐进行屠城报复,远在塞外的各大部落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都公子要做的是放出这些英魂。

    想想看,几十个鬼在上原府中穿梭,先不说如今失去理智的它们会不会杀害百姓,哪怕它们不会害死百姓,可鬼体玄阴,它们在城中穿梭,总会带走百姓的阳气。

    这样一来,上原府中哪还有百姓敢定居?

    何况阴兵身上煞气太重,它们肯定会害死百姓,哪怕不是出于有意。

    就像刚才怯薛们摔落在街道后被阴兵踏过,阴兵下意识的就将他们的魂魄给拖了出来,当做俘虏拖走了。

    而这还是一队几十个阴兵,按照都公子的说法,他本来要在腊月二十九放出驿所中镇压的全数两千阴兵。

    到时候两千阴兵在年集上穿梭而过,恐怕整个上原府都要变成鬼城!

    偏偏边境军队无法展开报复!

    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英雄死的不明不白还被当做邪魔镇压,恐怕会有军队直接哗变!

    思索出前因后果,他看向都公子道:“你不该叫都公子,而是应该叫毒公子!”

    都公子微笑道:“王大人真乃本公子的知己,王上为本公子赐名,正是赐了一个‘毒’字,奈何毒公子的称呼过于阴邪恐怖,本公子便以都城的‘都’来替代,以勉励自己不忘痛失王都之耻!”

    说到这里他装模作样的叹息:“可惜你我不是同族,而你们中原人素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你我成不了知己,甚至成不了朋友,否则我们真应当日日夜夜共饮美酒,那一定是一件幸事!”

    他们不再提起倒悬军话题,阴兵们又开始前进,它们马上就要进入驿所门口了。

    太霸似乎很怕它们进入驿所,赶紧又提到了倒悬军三字。

    果然,阴兵们再度停下脚步安静下来。

    太霸苦笑一声,道:“我现在也看不清楚你们都是谁,其实我有兄弟在倒悬军中啊。”

    “我同门大师兄便在倒悬军中为官,倒悬军多机密,我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官,但应当是个先锋官,我们天子五坊羽坊门下都有本命飞禽,自然最是适合做先锋官了。”

    “我的本命飞禽是冥鸦,而我师兄的本命飞禽乃是金鹰,他要比我强大的多……”

    一边说他一边给王七麟使眼色。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他想办法解决这群阴兵。

    都公子也明白这意思,他并没有使坏,而是耐心的在墙头坐下了,笑嘻嘻的说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对付这些英魂阴兵。”

    他又冲王七麟说道:“知己,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实力后续足够斩杀一名阴兵,但敢于冲撞英魂者,必遭天谴!”

    王七麟陷入两难中。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看向徐大,徐大看向八喵,八喵正在冲英魂们恭谨的磕头……

    或许天狗嗅觉天下第一,但关于道行和修炼方面的嗅觉,八喵可以大胆的说一句:喵爷一生,不弱于人!

    见此王七麟激动的爆粗口:“玛德你怎么又跪了?跪佛祖跪道祖跪孝狮也就罢了,怎么还跪鬼?你跪鬼能把它们跪去阴间吗?”

    谢蛤蟆无奈道:“七爷你莫要生气,它向大妖和神佛磕头并不是在求饶或者卖好,这是灵兽的修炼方式,它在祈求对方传给自己一些修为!”

    王七麟问道:“那咱们怎么能解决这些英魂?”

    谢蛤蟆更无奈了,道:“这是一记阳谋,实在没有办法解决。”

    徐大拍了拍山公幽浮的脑袋,山公幽浮走到门楼前,徐大可以与王七麟等人对视。

    王七麟震惊的看着他,娘咧,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兽骑兵?

    徐大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七爷,大爷怀里还有一些佛像菩萨像,这次道爷还弄了几个三清道祖像,你说这玩意儿有用没有?”

    王七麟眼睛一亮:“让佛祖和道祖去对付英魂?”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若是有用,佛祖和道祖会将英魂打的魂飞魄散,你确定要这么做?”

    王七麟沉默下来。

    怎么能这么做?

    他一时没有想出办法,于是情况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阴兵们开始对倒悬军话题不再很感兴趣,它们迈着整齐脚步走进驿所大门。

    都公子又开始笑了。

    太霸面色惨淡的说道:“不能让它们进去!”

    王七麟问道:“它们要做什么?”

    太霸道:“若你和你手下弟兄都被镇压起来,那你脱困后第一步要做什么?”

    “当然是放出其他的英魂。”都公子笑道。

    他轻松的站起身,满怀期盼的说道:“两千英魂入世来,这是何等壮丽的景象?诸位有幸,终于要见证这一盛景了!”

    说着他又遗憾的摇头:“你们听天监总是说什么斩妖除魔、庇佑万民,可是这真有鬼出现了,因为这鬼是被老天爷庇佑的,你们又不敢冲它们动手了?”

    “所以你们的职责到底是斩妖除魔,还是欺凌弱小?是不是有些鬼怪有背景,然后你们就不敢碰人家了?”

    “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们,现在你们出手要对付的是几十个阴兵,倾尽你们听天监上下的力量应当能对付的了它们。”

    “可是等到它们将其他阴兵放出,哈哈,那可是两千阴兵,你们还能对付的了吗?”

    驿所上下面如土色。

    但也有些彪悍的官吏握紧了武器。

    王七麟看向都公子,忽然觉得不对:“知己,你怎么变得如此好心?”

    “你之前一心想放出全部的两千英魂,因为我阻拦了你,你恨我恨的要死。”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些英魂真要完成你的心愿了,你却在帮我们出谋划策?”

    都公子笑道:“因为本公子想要看热闹。”

    王七麟摇头,他思索着说道:“不对,不对,你说谎了!”

    “英魂难以对付,如果放出一批英魂,它们就会将同伴全部放出,那你为何要费尽心思等到腊月二十九将所有英魂全部放出?”

    思绪转到这里,王七麟脑海中猛的有一道光芒闪过:“太霸大人,这些英魂进入驿所并不是要放出其他英魂!它们另有所图!”

    “英魂留在世上是为了执念,它们的执念不是放出战友以杀戮百姓!”

    都公子突兀的出手,一道道火光从他拳锋亮起,接着有人的身上亮起蜘蛛网似的金网……

    这些人惊恐大叫:“都公子饶命!”“公子请饶命,饶命啊!”

    王七麟则大叫道:“避开,他们要爆炸!”

    “轰!”

    “轰!”

    “轰!”

    又是满天的血肉开始飞舞,混杂在大雪之中显得分外艳红,分外惨淡。

    远处铁蹄滚滚,一道道火光在街道上出现,这是上原府中的精兵终于调集起来出动了。

    王七麟一看形势大乱,他赶紧跳下去在门口挡住了英魂。

    谢蛤蟆大叫道:“无量天尊!七爷退开,危险!危险!”

    八喵顾不上磕头了,连滚带爬冲到王七麟跟前去咬住他裤腿要拖他走。

    王七麟挥手道:“看住都公子他们,我没事,我来解决这些英魂!”

    他又看向英魂说道:“诸位英雄一定与寻常鬼怪不同,你们能听懂我们的话!你们要进入驿所并不是要去放出其他英魂,你们有别的目的!”

    “如果我猜测不错,你们要重新查看现场,想去查找真相!”

    “倒悬军的英雄豪杰不怕死,但并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你们想要知道真相!”

    阴兵沉默的往前走,近距离之下王七麟看的更清晰。

    每一具盔甲上都有刀砍斧剁的痕迹,每一个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王七麟大声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意!你们心有不甘,你们要知道真相,要重现荣光!”

    “若你们愿意去往阴间,我可以在此立下大宏愿!”

    “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倒悬军被害真相!如论如何都要恢复倒悬军的荣耀!”

    “若违反此誓言,天诛地灭!”

    天无异象,倒悬军英魂还在行进,距离王七麟已经不足三步。

    王七麟心里生出浓重的挫败感。

    狗日的世道!

    在他身边的徐大重重的说道:“我徐大也愿意立下这大宏愿!”

    沉一一个虎跃跳过来,道:“阿弥陀佛,喷僧一样。”

    徐大凝重道:“这一生一定会查出倒悬军被害真相!一定会恢复倒悬军的传奇!”

    沉一点头:“阿弥陀佛,喷僧也一样!”

    阴沉的天际有一道电光闪过。

    隐隐有雷声轰鸣。

    马明举起手喝道:“卑职亦立下大宏愿,此生不查出倒悬军被害真相,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又有人从地里冒出来,黄君子说道:“诸位英雄且留步,本公子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所以誓言比阿七这样的凡夫俗子要更有分量!”

    “在此本公子同样立下大宏愿,一定要查清你们身上的冤情,让你们死得其所!让世人传颂你们的传说!让倒悬军的战旗再现疆场!”

    王七麟很羡慕他,吹牛逼吹的大的人,发个誓都跟他们这样的人不一样。

    “轰隆!”

    雷声炸响。

    英魂停下了脚步。

    英魂领队的校尉抽出腰间长刀,猛的翻转手腕将长刀指向地面接着半跪在地。

    后面士兵纷纷半跪在地。

    王七麟肃然道:“请诸位英雄放心,我哪怕穷尽一生,也要还你们一个公道!”

    都公子看到这一幕要疯了,他勃然大怒的吼叫道:“你们怎么能相信他们?他们是刘氏的走狗!他们是在敷衍你们!尔等生前为国尽力,却遭受如此……”

    “闭嘴!”太霸一声怒喝,强健的身躯顿时移形换影出现在都公子身后。

    都公子修为强悍,回身一掌拍出,一只青鸟从他袖中带烈火飞出,将随太霸杀到的诸多冥鸦冲的哇哇乱叫。

    黄君子面对半跪在地的英魂像模像样的挥挥手,道:“诸位英雄,平身免礼!”

    王七麟正要让他滚犊子别捣乱,结果英魂们恰好结束行礼站了起来。

    黄君子笑的合不拢腿。

    他心里暗爽,看来本公子真是命中注定的天子,大家伙快来看,这些英魂都给自己行跪拜礼!

    陆师快步抢上去偷偷对他说道:“公子,你快别蹦跶了,咱这是在听天监门口,让听天监知道你有不臣之心并且还有天子之命,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

    黄君子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摆手道:“诸位英魂快快上路,本公子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以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徐大看看身边乱局,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一方他咬了咬牙,举起两个死玉扳指凑了上去低声道:“诸位英烈,小弟这里有俩位置可以容你们留在阳世,你们若是不信任我们的承诺,那可以安排俩人进来监督我们!”

    执刀校尉挥手,他身后两个刀斧手沉默的走来,进入扳指中。

    这一幕真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徐大自己也没想到这事会成功!

    他刚才只是出于侥幸心理上来试试,而且心底知道这不可能成功,英魂们不会真进入死玉扳指。

    说白了他仅仅觉得试试又不会亏掉什么,所以才开口,实际上没有抱任何希望!

    惊喜不期而至。

    真的有两个英魂进入他的死玉扳指。

    狂喜之下他握紧扳指对王七麟叫道:“七爷你真他酿的是有远见卓识!幸亏大爷没在山里接收那些树中住饿鬼,幸亏幸亏幸亏啊!”

    叫完了他又感觉遗憾:“他娘的,可惜大爷只有两个空扳指,要是有他五十个该多好?七爷,这可是一支英魂战队啊!”

    王七麟道:“你要是有《百鬼推棺图》岂不是更好?”

    徐大一愣,气的跺脚:“当时哪怕是用命赊也该把那张图给赊出来呀,有了那张图,大爷就可以有一支英魂战队了!”

    谢蛤蟆不耐道:“徐爷你快省着点吧,你以为鬼市坊间好惹吗?你若是敢用命赊账,它们真敢来拿你性命!”

    徐大叫道:“老子到时候都有一支英魂战队了,还怕一群鬼来催账?”

    谢蛤蟆一愣:有道理哈,还可以这样空手套白狼?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错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执刀校尉挥手,带着一队英魂走向街道深处。

    徐大还想再留下个英魂,他着急的叫道:“七爷道爷赶紧想办法,英魂愿意留下呀。”

    他疯狂扭头,然后看到了山公幽浮。

    正在用手指捅鼻孔的山公幽浮愣住了。

    徐大疯狂的目光让它感到惶恐,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徐大看看它又看看英魂的背影。

    山公幽浮一个箭步冲上来,主动蹲下并低头:不要钱,尽管骑我,尽管蹂躏我!

    王七麟看到街道上出现火把,他知道这是增援部队来了,赶紧放出听雷跳上去,御剑极速向前飞去:“来者止步!速速止步!”

    看到有人突然凌空杀到,援军的领军校尉下意识叫道:“弓弩手!”

    王七麟将铁尉令扔了下去,喝道:“本官乃是听天监本城铁尉,来者速速止步,赶紧让开道路!”

    校尉捡起铁尉令借着火光一看,吃惊又警惕的问道:“王大人请恕卑职愚钝,为何……”

    “阴兵借道!快让开!”王七麟厉喝道。

    英魂们已经踩着血渍出现在近前,校尉跟前举着火把的士兵低头一看,叫道:“地上怎么全是血?”

    校尉大惊,一把夺过火把砸灭在地上并吼道:“筷子阵!灭火把背身面墙,抗命者斩!”

    传令官立马将军令传了下去:“筷子阵!灭火把背身面墙,抗命者斩!”

    这支队伍不知道来自哪里,但军令森严,传令官声音传出去,士兵们迅速换队形变成两列,分别贴向墙壁面墙而站。

    英魂们并没有从他们之间穿过,而是走着走着身影变淡,消失不见。

    至于去哪里了王七麟不知道,他现在也顾不上关心这个,白虎、都公子率领残存的怯薛和影魅们动手了!

    天眼侯赵括竟然修为很高超,果然能统帅一门一派自有门道。

    侯门多年经略各地收集信息,不光收集人的信息,还有法宝信息,赵括当仁不让是一名法宝战士,面对白虎圣挥手放出一群马蜂,蜂群像一团乌云笼罩白虎圣,一时箭如雨下!

    白虎圣修为更高,身上白袍鼓荡,罡风缠身,射来毒刺顶多在她袍子上留下一些痕迹,并不能伤到她本体。

    白虎魄冲赵括扑去,咆哮一声震动夜空摇晃。

    赵括挥手甩起斗篷,斗篷之上星光闪耀,运气其中有一座大阵现身,白虎咆哮波冲到斗篷上只见星光大亮,顿时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侯门几名得力高手从四面八方围上,白虎圣不耐烦张开双臂,真气外放如白虎挥爪,一道道爪印凶残拍下,侯门的高手纷纷被拍落在地。

    食为天独善其身,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只是拦住了白虎圣,并不想与之厮杀。

    没有他的帮忙赵括顶多能缠住白虎圣,压根不是对手,白虎圣气势如飓风下的海浪,盘旋升天,越来越强。

    赵括身法独特、法宝众多,一时之间白虎圣倒是压不倒他。

    也有可能是白虎圣不敢下死手,她知道自己要是灭掉侯门门主,侯门上下一定鱼死网破,会将所知道的塞外各部族隐秘消息大肆放出。

    双方纠缠在手,听天监更多的人在抓都公子,见此王七麟便亲自扑向白虎圣。

    太霸见此叫道:“王大人,先杀都公子!”

    都公子一番好算计却落了空,他气得近乎失去理智,召集怯薛等手下猛攻驿所,而他却冲向另一座泰山石镇压的营房。

    他还要再放出一批英魂,而且这次他不会托大,不会给任何人与英魂交流的机会!

    世间英魂罕见,世人对其了解不多。

    都公子正是基于此而失误了,他没有想到英魂竟然能听懂人话甚至是保有意识智慧,否则他会在英魂出现第一时刻便号召手下搅乱战局,激怒英魂让它们肆虐上原府城。

    都公子也在大叫:“白虎你还收着做什么?给我展示庚辛金神神通!给我夺取机会!”

    白虎接连挥掌击退王七麟和赵括,她猛的扭头看向都公子,冷硬的面容上露出一道狰狞可怖的凶相。

    都公子吼道:“今日计不可成,你我哪有颜面去见王上哪有颜面回塞外?”

    “堂堂白虎圣一族,竟然被小小一座府城的人给压制住?白虎神魄所托非人!”

    白虎圣抬脚跺地,脚下屋子轰然倒塌,她踩着跳起的砖瓦飞上夜空发出一声厉啸!

    啸声传遍半座城池,胆大的猫狗牛闻声瘫倒在地,胆小的鸡鸭鹅裂胆而死。

    下方听天监官差和赶来的将士为之胆寒,接着惊诧的看到他们手中刀枪出现大小不一的白金色虎头。

    谢蛤蟆见此立马挥袖飞起喝道:“扔掉兵器!”

    徐大很贼,一把将狼牙棒甩向空中白虎圣。

    依稀有虎头人身的怪物出现在夜空中,抓住狼牙棒重重挥舞。

    四周突兀响起惊呼声、惨叫声,众人手中武器被抢走,无数虎头人身的怪影出现,抢走武器冲他们劈下!

    都公子趁乱冲到一座营房前,他双手一拍手中出现一块石板,放下石板口中飞快念念有词。

    石板迎风见长,都公子脸上露出金光、表情扭曲极尽狰狞,张开嘴吐出一口舌尖血在石板上。

    石板上黑雾笼罩,有一支支惨白的枯骨手臂露出,像是在疯狂摸索什么。

    地上又冒出一个人头,太霸叫道:“不好!”

    王七麟认出这是黄君子土遁而至,他看太霸抓起一枚飞镖要射向地上人头,赶紧中途拦截叫道:“大人,自己人!”

    黄君子露面,都公子艰难的叫道:“助我一臂之力!”

    先前众人向英魂送出承诺时候他在被太霸追击,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黄君子做了什么。

    此时他还以为黄君子是自己人。

    黄君子一步上前抬起脚踹在都公子背上,说道:“一臂之力没有,一脚之力可以!”

    都公子临时想开阴路入口,这事没那么容易,他已经力竭,因此被黄君子一脚踢到后跟个球似的掉进黑雾中。

    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黄君子,黄君子冲他肃然点头:“对不起,本公子要为民除害!”

    白骨手臂抓住了都公子,就跟一群痴汉抓住了小姑娘,连撕带扯将他拉进鬼门。

    都公子奋力伸出手呼救,一条黑毛手臂伸出并与他十指相扣,将他彻底带入黑雾中……

    黄君子喃喃道:“别怪我,是我爹说你心性乖张残暴,会害死许多黎明百姓,让我有机会就除掉你。你若要怪的话,等以后我爹死了你去怪他吧。”

387.落下帷幕(请大家来起点订阅一下好不好)

    都公子被群鬼拖走,刚要打开的阴路入口重新关闭。

    石板变小,最终只有人的巴掌大小。

    黄君子好奇的要弯腰捡起这东西,太霸一掌劈死纠缠他的影魅,冲上去推开他说道:“不要碰它!”

    对此黄君子很不悦:“凶什么凶?不让碰你说一声,干啥扒拉我?”

    陆师赶紧上来拉他手臂:我滴个公子爷,他不劈死你已经算爱你了,扒拉你一下算什么?这里没咱的事了,赶紧跑路!

    王七麟没管这古怪石板,转身一甩听雷神剑跳上去踩着它往虚空飞去,手臂划圆甩出,妖刀顿时脱壳!

    白虎圣看到都公子消失在群鬼之中似乎难以置信,她抬脚踢飞刀鞘厉声道:“他呢?”

    王七麟踏听雷神剑跳起,手中妖刀刀芒刺出,心中操控剑阵以听雷和小阿修罗、小乾达婆共同结阵从三面夹击白虎圣。

    白虎圣满头黑发乱舞,她手臂挥舞有一道罡风喷出,像是手持一把巨剑,冲王七麟当头劈落!

    王七麟依稀看到一座高山倒塌在面前,他一时之间神魂剧震,下意识想往后逃窜。

    谢蛤蟆凌空飞到喝道:“七爷小心!”

    王七麟被慑心神重新清醒,此时罡风长剑已经劈到他面前,他赶紧双手持刀向上扛。

    ‘闶阆’!

    一声刺耳巨响,他被这一记罡风长剑给劈的往下坠落。

    但听雷神剑也逼的白虎圣后退,她一巴掌拍开小乾达婆驾驭的长剑又一巴掌拍开背后刺来的另一柄长剑。

    接着她的肩胛骨一阵剧痛!

    小阿修罗御剑飞近后便离剑而去,他以手臂为剑以拳头为剑尖,全身化为利剑刺入白虎圣肩胛让她飙血。

    白虎圣大怒,身躯一转四处都是罡风,听雷神剑和两把长剑被罡风吹的摇摇欲坠。

    她身影一闪而逝,接着出现在王七麟跟前伸手去卡他脖子。

    谢蛤蟆身影出现,沉声道:“无量天尊!”

    一只火红大手凭空出现,像人抓蛤蟆一样捏向白虎圣。

    白虎圣一拳打出,天空中顿时烈焰迸射,周围房屋屋顶的瓦片哗啦啦的乱飞,几棵老树的枯枝全数断裂!

    火红大手消失,白虎圣也不好受,她身影踉跄的往地上冲去,王七麟咬牙向前一步以金刚护体、以妖刀为突刺,手臂星行电征,冲她面容刺上。

    白虎圣手臂则如星驰电走,伸手硬生生握住妖刀怒视王七麟叫道:“他呢?他去……”

    她刚说出半截话,阴阳大道真气汹涌澎湃进入妖刀,一记刀芒如激光般瞬间射出。

    白虎圣下意识扭头,刀芒速度太快她没有避开,凄厉一叫手腕使力,妖刀像冰刀般从中断裂,变为两截!

    并有大力从妖刀传来,但这股力量一闪即逝,妖刀刀柄炸裂!

    刀身上红芒扭曲,依稀响起一声叹息。

    再见了。

    王七麟心无旁骛,放开妖刀结火焰印,踏步上前一团烈焰拍在了白虎圣胸前!

    白虎圣胸口顿时有火光燃起。

    罡风扫过,火焰熄灭并将王七麟吹的双手皮肤开裂往外崩血。

    谢蛤蟆挥袖卷起他将他抽回,白虎圣一掌劈下,几乎是贴着他身躯给劈出的!

    王七麟虽然避开了这一掌却没有避开掌风,他的衣服像刀切般撕裂,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胸前刺痛之后有鲜血流出。

    白虎圣并不比他好多少。

    刀芒从她脸上掠过,王七麟以为没有破开她的防御,结果他在踉跄后退之中,白虎圣从颧骨过左眼到额头,有一道纤细的伤口缓缓裂开。

    没有鲜血冒出,可是她的左眼却变成了血红色。

    锋利无匹的刀芒切开了她的肌肤也切开了她的眼睛,她能控制肌肤闭合不流血,却不能保住眼睛。

    白虎圣踏步向前,口中依然问道:“他呢?”

    “他呢?”

    “他呢!”

    她又挥掌向前,一道人影飞快撞开王七麟飞到跟前,同样一掌劈出与白虎圣硬撞一招。

    白虎圣前行身影止住,辰微月却是后退好几步猛踩地面才站稳。

    街上石板在他脚下化作齑粉。

    “好厉害!”他下意识说道,接着一股青气从他口中喷出。

    谢蛤蟆挥袖卷走他,白虎圣怒睁双目开拳打出,老道士冷哼一声,身影如陀螺转动,鸡爪似的双手挥舞,一团身影围住了白虎圣。

    白虎圣以快打快,身形变换依然追向王七麟,但谢蛤蟆的无数身影却像一道道旋风般将她席卷其中。

    一阵阵罡风围绕两人四处飞荡,赵括腾空落下悍然出手,拍在白虎圣头顶后却闷哼一声又倒飞回去。

    他出手的那条手臂袖子块块碎裂,风一吹像蝴蝶乱飞。

    谢蛤蟆身影最终收敛,九九归一,重回一人,他同样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嘴巴一张有鲜血喷出。

    白虎圣步步紧逼,调换过气血的王七麟唤回听雷神剑,以双掌夹持神剑冲她胸口劈出。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听雷神剑攻破罡风刺入她胸口。

    白虎圣手臂拍在王七麟肩膀上,却没有发力而是死死抓住了他肩膀,哀声问道:“他呢?”

    王七麟双膝一软要跪倒在地。

    但最终狂野运气挡住这一下冲击站住了,他的嘴角淌出一缕鲜血,咬牙关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去地狱了!”

    白虎圣双眸流泪,一道清泪一道血泪:“儿子!娘错了,错了!”

    正在夜空中与太霸等人缠斗的凶虎仰头咆哮,身影化作流星飞向星空。

    白虎圣放开王七麟往后踉跄几步,倚着墙壁倒在地上。

    这时候王七麟才发现,白虎圣是个很瘦小的女人,她的身影那么孱弱!

    火焰还在熊熊燃烧,已经有周围民房烧了起来。

    从四面赶来的军队除了搜寻残余怯薛,更多的是参与了救火。

    王七麟感觉手掌黏糊糊的,他摊开手低头看,火光照耀下手掌一片猩红。

    玄黑劲装看不出颜色变幻,但上面却沾染着零星碎肉。

    这是人肉!

    徐大过来扶住他问道:“七爷还好吧?”

    “好……”王七麟长叹一声张开嘴。

    “个屁?”徐大接话试探的问道。

    王七麟点点头道:“你都学会抢答了。”

    太霸捡起一支黑色翎羽,他茫然的从街道走进驿所,看着风中飘荡的鸟羽,良久之后他苦笑一声:“此乃报应!”

    王七麟推开徐大揉着肩膀走向太霸,道:“无论如何,咱们这次终于把都公子给斩杀了,上原府可以过个好年了。”

    一个铜尉捂着小腹激动的叫道:“还斩杀了白虎圣!咱们斩杀了白虎圣!”

    太霸挥手拍在他胸腹上给他止血,淡淡的说道:“是王大人斩杀了白虎圣。”

    铜尉咧嘴笑道:“但咱也与她血战一场,卑职这伤口就是她干的。”

    持琴蛇的铁尉将琴蛇当拐棍拄着走过来大笑:“哈哈,老赵你这伤口不是白虎圣所为,是一个老影魅干的,你可瞒不过咱的眼睛。”

    铜尉悻悻的说道:“娘的,我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影魅,他的修为不差,很厉害啊。”

    这一仗算是惨烈,但听天监上下损失不算惨重,多数人受伤了,没什么人战死。

    他们起初被影魅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有怯薛暗中窥探放冷箭,所以难免受伤。

    而单单靠影魅和怯薛们想要杀死他们可就是做梦了,他们稳住阵脚后便拿回了主动权。

    劫后余生,又侦破了一桩大阴谋、杀死了敌方一员大将,众人心里痛快,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放声大笑。

    太霸拍拍王七麟的肩膀,满脸欣赏:“你干的很好,我会向歌帅与青龙王给你请功。若朝廷要升你为铜尉,我会鼎力支持。”

    王七麟抱拳行礼:“全靠大人栽培,今夜全靠弟兄们上下一心,卑职并没有做出多大贡献。”

    白虎不是他杀的,是谢蛤蟆杀的。

    英魂们离开似乎也不是因为他的大宏愿,他感觉英魂是在黄君子出现后才突兀停下的脚步……

    黄君子带人离开,被一群士兵拦住。

    王七麟上去摆手道:“这是友军。”

    黄君子傲然昂头道:“阿七你不必为难,本公子与他们算不上是友军。”

    阻拦他们的官兵还以为他是说气话,领头军官赔笑道:“大人恕罪,卑职等也是军务在身,要守卫战场。”

    王七麟挥挥手示意这里交给自己,他送黄君子一行人离开,道:“阿黄,今夜多谢你了……”

    “不必道谢,”黄君子还是梗着脖子一幅牛逼样,“本公子阻拦都公子一行是为上原府百姓,本公子杀死都公子也是为了黎民苍生,而不是为了你听天监或者什么鸟朝廷……”

    陆师低声道:“公子爷,咱走行吗?”

    卢俊才、憨二等一行人缩着脖子、抄着手,目光闪烁。

    他们周围全是上原府的精锐军队,赶来的将士们披坚执锐,齐整的军姿、汹涌的杀气让他们一个劲的缩肛。

    憨二偷偷问道:“卢俊才,咱造反就是要对付这样的军队?”

    卢俊才道:“嗯。”

    憨二惊呆了:“这这,咱们这怎么打得过?这不是送死吗?”

    卢俊才不耐道:“你不是做好死的准备才加入公子麾下的吗?你不是说你要杀官造反吗?”

    憨二弱弱的说道:“我就是杀了家乡那欺负老百姓的狗官呀,那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狗官和衙役吗?与军队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跟军队作战,他们看起来很能打。”

    卢俊才惊呆了,他想骂娘,可想了想骂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你骂的很歹毒,他们却甘之如饴。

    王七麟拉走黄君子,黄君子不耐的说道:“我都说了,不用谢,不过你非要谢我的话,那你以后别叫我阿黄了,叫我公子爷吧。”

    “好的阿黄,”王七麟随意应付一句,他将黄君子拉到一处拐角低声问,“你爹是谁?”

    黄君子警惕的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直视他双眼:“黄化极大将军投降你们蒙古,并在蒙古重新娶妻生子了,对吗?”

    黄君子生气的喝道:“阿七,别在我面前提这软骨头!”

    王七麟一愣,随即恍然。

    黄化极毫无疑问乃是人中之龙,作为父亲,他的孩子一定将他视作英雄。

    可是如果他的孩子知道他曾经所作所为后,会不会很伤心、很失望?进而为之唾弃他?

    看黄君子的样子,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黄君子带走人手,等到他们身影消失在街道上,才有声音隐约传进王七麟耳朵中:

    “今天本公子怎么样?虽然露面次数不多但次次都在关键点!”

    “本公子震慑住英魂阴兵的场面你们看到没有?它们看到我之后直接跪下了,为什么?嗯?你们自己琢磨一下为什么!”

    “君无戏言,本公子言而有信,说要恢复倒悬军的军制就要恢复,以后你们不是游兵散勇了,而是一支正规军。”

    “公子爷不会说咱们这些人就是倒悬军了吧?”

    “陆师你就是聪明,不错,回去赶紧做一面战旗,咱们就是倒悬军!”

    “吾草之!”

    王七麟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他猜测不错,黄君子恐怕是曾经的新汉大将军黄化极之后!

    案件严重,随后武翰林亲自带人赶来了,他是拎着脑袋来的,说是出郡城衙门后有刺客,然后被他亲手给击毙了。

    太霸将案情汇报了一番,武翰林安静听完说道:“那咱们后面的日子里不能掉以轻心,这都公子当真歹毒,他起初选在腊月二十九行动一定有原因,恐怕他还有援手未到。”

    “不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太霸点头,“今夜突袭中真正的强中手只有一个白虎,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帮手。”

    “以都公子那逆贼的狡猾谨慎,他的计谋不应当有这么大一个漏洞,唯一答案就是他还有更正式的帮手要在过几日赶来。”

    武翰林以慈祥老父亲般的目光看向王七麟,伸手抚摸他后背:“王大人再立奇功,本官一定上奏圣上为你请功!”

    太霸不甘示弱,代表听天监安抚王七麟:“不错,要不是小七及时察觉到他的阴谋,逼的他提前动手,那等到他做好万全准备,咱们整个上原府可就麻烦了。”

    若按照都公子之前的计划,他将放出两千英魂阴兵,那样一来最惨的就要是武翰林这个郡守,恐怕会被直接革职!

    有武翰林和太霸两大长官负责扫尾工作,王七麟没有插手的地了,索性带人回去睡觉。

    这一仗战果颇丰,可是他坐在床上数了数,没有杀到什么鬼也没有得到什么法宝,还好徐大自己弄到了两个英魂做助手,否则这一战真是亏了。

    王七麟又响起十咦,将它从怀里给掏了出来。

    肥嘟嘟的十咦睡着了,被掏出来后醒过来,睁开眼睛露出两个黑漆漆的小眼珠,然后两个小眼珠又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大眼珠。

    见此王七麟踩明白,原来它不是一只眼睛?

    其实起初看到小东西只有一只眼睛,王七麟在心底有过奢望,他希望这是传说中的烛龙崽子。

    传说中的烛龙就是一只眼睛。

    八喵看到小胖虫顿时来了兴致,它站起来用一只爪子扒拉住王七麟手臂,另一只爪子作势去挑逗小胖虫。

    小胖虫立马钻入王七麟皮肤下。

    然后又从他脖子里钻了出来。

    这招把八喵给看呆了:什么操作?瞬移?隐身?

    王七麟已经知道十咦的厉害,他当初在地眼中能看到群鬼能听懂鬼话全靠十咦。

    于是他让十咦进入自己的耳朵中,然后对八喵说道:“叫两声,你给我叫两声。”

    八喵摆摆手,低眉顺眼表示会与十咦和平共处。

    它误会王七麟的意思了。

    王七麟和气的说道:“你叫两声,爹现在能听懂你的话了。”

    八喵看到他表情这般和气更害怕了,赶紧将九六给拍醒让它站起来。

    九六迷惑,它伸懒腰打哈欠,歪歪头叫道:“六六六?”

    王七麟听到的还是六六六,他并没有如愿听懂天狗的话语。

    但他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九六太小还不会说话,于是抓着八喵说道:“你它酿的赶紧给爹叫两声,否则爹要整你了,你滴明白?”

    八喵慌张点头,尝试的叫道:“喵呜喵呜?”

    王七麟怅然的放下它,还是什么都听不懂!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十咦并不能沟通世间万物。

    这样他往前想,在银将驿所时候有琴蛇要攻击他却戛然而止,这肯定也是十咦的功劳。

    难道十咦当时沟通了这琴蛇?

    不对!

    王七麟心里出现了一个猜测:他之前想的不对,十咦并不能帮他沟通世间万物,而是钻入他体内后,可以让他变成一些东西的同类。

    那铁尉以为自己可以御使琴蛇,其实并非如此,他猜错了,应当是十咦进入王七麟体内后,让琴蛇误以为他与自己是同类了,所以才停止攻击!

    在地眼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十咦让他和鬼成为了同类,所以他能看到鬼的存在、听懂鬼的话语,而且没有鬼去攻击他!

    当然这也是个猜测,具体对错他还得等到以后去验证。

    都公子的阴谋终于被摧毁,王七麟手头上就没有大事了,只剩下几件小案子,这个处理起来简单。

    于是第二天他立马给徐大、钱笑、舒宇、巫巫等人放假,让他们回家去过年。

    徐大家乡在常山,他与赵子龙是老乡,王七麟赞叹他有子龙之勇,浑身都是胆。

    沉一嘲笑,说他浑身都是蛋,所以才会那么黄……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骑上去要杀沉一一个七进七出,沉一挥舞伏魔杖将一个五十斤的石锁敲成了碎块,然后山公幽浮甩掉徐大钻回了死玉扳指中。

    王七麟看他们闹腾,最后递给徐大一顶样式古朴沉重的头盔,叮嘱道:“你已经有金缕玉衣护体,但脑袋没有防护,现在我给你把短板补上了。”

    徐大接过头盔奇怪的问道:“七爷这是什么头盔?”

    这是山形冠与战盔合二为一的头盔,恰好是今天早上才炼成,王七麟拿到手后自己也没来得及研究便送给了徐大。

    头盔样式普普通通,材质像是石头雕刻而成,这点应当与山形冠有关。

    此外它上头有一团火焰般的红缨,寒风一吹,红缨飒飒,很是威风。

    这头盔没有说明书,所以王七麟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厉害之处。

    唯一能说明它身份的是头盔内层雕刻着三个字:龙豹胄。

    这应当是它的名字了,但关于它的用处没有讲解,王七麟只叮嘱徐大,说这战盔很牛逼的,你一定要小心收拾不能丢了它。

    为了炼出龙豹胄,造化炉耗费了一条青色烈焰,从品级上来说它与阴阳鱼玉佩一样。

    接下来有家的王七麟送他们回家,没有家有亲戚的去投奔亲戚,没有家也没有亲戚的则留在驿所一起过年,这样驿所的队伍还是很庞大:

    马明、辰微月、沉一还有谢蛤蟆等等,照样是兵强马壮!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王七麟特意去买了一头猪回来吃,绥绥娘子恰好从城外订了猪,便送给他一头。

    特意挑了个大的。

    王七麟赶猪回驿所,黑豆看到后扔掉书本跑出来叫道:“舅舅舅舅,这就是豆的猪吗?”

    看到外甥兴致勃勃的样子,王七麟嘿嘿一笑,然后一巴掌拍在猪后脑勺上将它拍晕,把一把雪亮的刀子搭了上去。

    黑豆一下子愣住了。

    王七麟狞笑道:“豆啊,你以后不好好念书,舅舅嘿嘿嘿……”

    “舅舅就让豆去学杀猪吗?”黑豆瞪大眼睛问道。

    王七麟说道:“不是,是把你当猪杀掉吃了!”

    黑豆顿时笑了,他轻松的说道:“舅舅豆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吓唬小孩子一样吓唬豆,豆才不怕,因为豆知道人肉不能吃!”

    王七麟更轻松的说道:“黑豆现在变得聪明了呀,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小孩了。”

    黑豆微微一笑。

    他最近吃的很多,主要是为了长心眼。

    不过好像主要长在了肉上。

    但长在肉上也很好,屁股有肉,挨揍不愁。

    王七麟继续说道:“可是人肉不好吃,人排骨好吃,人排骨做的红烧排骨,比猪排骨还要好吃!”

    黑豆轻蔑一笑,却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跑去研究大黑猪了。

    黑猪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很安详。

388.吃酒吃肉的日子(来起点订阅一下嘛,客官)

    黑猪买回来后没有直接杀掉,先给黑豆玩了一下。

    或者说黑豆被玩了一下。

    他这样的小孩怎么能玩的过散养了两年的大肥猪?王七麟让他放猪来着,然后大黑猪差点把他拖成风筝……

    带着猪回来后王七麟告诫黑豆:“你看到没有?养猪是很难的事,有很多困难,你死了这条心吧。”

    黑豆坚定的说道:“舅舅,圣人言,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豆要学圣人言!”

    王七麟听到这话懵了,吾草,什么意思呢?

    他不知道黑豆说什么,所以不好回答,面对这个肥企鹅似的小外甥,他头一次生出心虚的感情。

    还好他很聪明,问沉一道:“高僧,你听懂豆的意思了吗?”

    沉一鄙夷的看着他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你肯定不懂,又不好意思问,所以想借喷僧的口来问。”

    王七麟面无表情。

    自己是在做梦吗?沉一怎么会有这个脑子?

    沉一不屑的说道:“这种事喷僧见多了,二喷子就是这样,碰到不懂得的事就问喷僧,呵呵,以为喷僧啥都看不出来吗?喷僧是脑子不好使,可不是个傻子!”

    王七麟犹豫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说道:“七爷你不用问,老道士当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道爷,我想说你有没有发现和尚的脑子越来越好使了?”王七麟狐疑。

    谢蛤蟆回忆了一下问道:“有吗?”

    沉一双手合十傲然道:“阿弥陀佛,喷僧的脑子会越来越好使的,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喷僧要是真是个傻子,那我师傅能收下我做嫡传弟子么?”

    这话让王七麟颇为沮丧,沉一多好的个人,怎么以后会不是傻子呢?

    黑豆张口而出的圣人教诲和沉一展现出来的精明大大的打击了他的自信,他挥挥手说道:“准备杀年猪,吃年肉!”

    黑豆和沉一顿时开始擦口水。

    他们两个都没有杀过年猪痛快的吃一顿年肉。

    王七麟找马明过来杀猪,马明单手操刀耍了个刀花,笑道:“实不相瞒,七爷,卑职以前在山林猛军的时候有个兄弟是杀猪匠,每次营里杀猪都找他去操刀,卑职则去帮忙,一来二去,还真学了一手杀猪的本事。”

    先前一直玩的很嗨皮的大黑猪意识到了情况反常,它机警的昂起头用黑漆漆的小眼睛看向王七麟等人,夹着尾巴慢慢往后退。

    沉一说道:“慢着,先别动手,你们等一下。”

    他跑进卧室很快又出来,穿上了袈裟、拎着个木鱼、胳膊里还夹着一个蒲团。

    来到杀猪台前他先坐下,摆好架势说道:“阿弥陀佛,喷僧给这猪念一段经,助它解脱畜生道,来生投个好胎。”

    谢蛤蟆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个假慈悲的和尚,一口佛号一口肉,眼睁睁看着他人杀生却不阻止,和尚,你这是犯了杀戒,这是业障呀!”

    沉一正色道:“师兄此言差矣,我佛慈悲,行不杀生戒。然,时有人畜造恶业而堕为鬼道、畜生道,它们既不知善,也不知恶,所以此时杀生乃是只是随业受报的行径,而没有心意的造作在内。”

    “再者,杀这畜生是帮它解脱,令它以无垢身觐见我佛,此为福报,怎会是业障?”

    “再再者,杀猪不为杀戮而为填饱真善人的肚子,此杀是为活命,正如佛曰,‘除尽污水,清洁浴室。’固有比丘问,‘会伤虫!’佛曰‘不为伤虫,是为清理浴室’,如是而已。”

    谢蛤蟆沉默了一下,他找到王七麟说道:“不对呀,这和尚好像真的不那么傻了。”

    王七麟问道:“这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他被什么鬼给取而代之了?”

    两人一起看向沉一。

    马明磨刀霍霍,有力士上去将猪给抓住摁在了杀猪台上。

    大黑猪惊恐,张开嘴疯狂嚎叫。

    它正对着沉一,于是对着沉一嚎叫。

    沉一放下木鱼温柔的搓了搓猪头,然后将猪脸往后掰扯:“阿弥陀佛,你别看喷僧,不是喷僧要杀你,是这个人要杀你,麻烦你记住他的样子,到了佛祖跟前要告状就告他的状,他叫马明,记住,他叫马明。”

    见此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又纷纷感觉这货好像并没有变聪明。

    谢蛤蟆甩甩袖子说道:“无量天尊,刚才应当是昙花一现,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傻子也不能一年到头的傻嘛。”

    沉一上手刺激到了大黑猪,它张开大猪嘴扯着嗓子拼命的嚎,声音震得四周门窗摇晃,飘飘零零的雪花都被吹开了。

    见此马明痛快下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血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力士拎起大木盆对了上去,鲜血往里喷,有热气翻滚,雪花落入后立马融化。

    马明叫道:“准备的葱姜呢?还有盐巴,赶紧放进去,去去腥臊味煮一锅猪血绝对是好东西。”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找点肠衣,不要煮了吃,要灌血肠,老道士当年在东北州过年,他们以血肠招待老道士来着。哎哟那个三清在上,真香!”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对,猪血可以灌血肠,我在梦里见过的。”

    沉一肃然念经:“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阿弥利哆……”

    雪花落在他头上肩膀上袈裟上,很快积攒了薄薄一层,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雪中佛雕。

    不傻的时候沉一是很有派头的,他相貌英俊、身材修长魁梧,放到女儿国去起码得是个亲王级别的待遇。

    可惜挺好的一个和尚,竟然会说话——

    他念了一阵后又嘟囔起来:“猪啊猪,喷僧给你念《往生咒》,你是善男子来生必有大福报,但此生须得是善男子,所以你要保证自己的肉比别的猪肉更香!”

    马明看了看猪后腿说道:“高僧,这是一头母猪啊。”

    沉一遗憾的说道:“那七爷岂不是没得猪鞭猪宝吃了?”

    王七麟恼怒:“我什么时候吃过猪鞭猪宝?”

    沉一点头道:“对对对,阿弥陀佛,喷僧口误了——那七爷岂不是没有猪鞭泡酒喝了?不过猪欢喜泡酒行不行?”

    他凑上去劈开猪后腿看了看,琢磨一下后又吸了吸鼻子。

    王七麟看呆了,喃喃道:“我尼玛,这莫非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菊花?”

    沉一回头冲他摇头:“阿弥陀佛,七爷这恐怕不太行,味道挺冲,呛人。”

    马明哈哈大笑,回头喝道:“起锅烧水,热水出锅没有?”

    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铁锅,熊熊火焰舔着锅底,很快便冒起雪白的热气。

    趁着这机会马明给猪剃毛。

    王七麟遗憾:“可惜舒宇没在这里,他那一手鬼头刀玩的不赖,用来给猪剃毛绝对是一把好手。”

    谢蛤蟆抠了抠鼻子弹了一下,道:“七爷你也行呀,你的太阴断魂刀更快。”

    马明将刀递上去,正在念经的沉一狐疑的吐了口唾沫:“啊呸,有点咸,好像是猪屎进喷僧嘴里了。”

    谢蛤蟆眨眨眼,道:“你们忙,老道去厨房烧火热锅。”

    王七麟拿起刀后有些忧伤,说道:“唉,妖刀陪我那么久,我这一路走来升职到铁尉,有一半功劳与它有关,结果,唉,竟然毁于白虎之手,这白虎当真可恶可恨!”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你不是要剃猪毛吗?怎么又感慨起来?”

    王七麟道:“现在七爷我每次看到刀,都会感慨。”

    快刀在他手里转了两个刀花,他活跃过手腕后开始飞刀,只见轻薄的刀片贴着猪皮掠过,漆黑结实的猪毛一个劲往外飞。

    刀光闪烁,黑猪变成粉红猪。

    武大一出来帮忙,将猪放入锅子里过水,几次之后捞出来,猪皮毛孔张开,他们又挑了挑,将猪毛剔的干干净净。

    马明找了根管子递给沉一开始喜闻乐见吹猪球活动,沉一气沉丹田,几口气的功夫,猪就被吹到滚圆。

    接下来还是马明的活,快刀掠过给猪开膛、破肚、除脏器,猪肺猪肝先出来,然后是胃和肠。

    一股很带劲的味道开始弥漫。

    沉一更是遗憾,他掐着猪肠头说道:“咱们杀猪杀的太晚,要是二喷子在就好了,他最喜欢这玩意儿。”

    王七麟捏着鼻子说道:“给他留下,这个咱不吃。”

    武大三说道:“为啥不吃?七爷,猪大肠可好吃了,要是做成套肠,嘿嘿,那滋味可就更好了。”

    王七麟吃惊:“你喜欢吃猪肠脍?这爱好少见,你以后多跟徐爷讨教,这方面他是行家。”

    马明掏出猪尿脬,躲在门内的黑豆赶忙跑出来给他捶腿捏肩膀。

    王七麟吹起猪尿泡,黑豆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舅舅舅舅快给我,豆在村里的时候,到了过年别人家就有这个球,豆家没有。”

    这话挺心酸的,黑豆老子是个街溜子,他们家到了过年哪杀的起年猪?不杀年猪自然没有猪尿泡。

    王七麟扔起猪尿泡道:“吃舅舅一脚!”

    猪尿泡跟个火箭似的飞向半空,然后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豆瘪嘴要哭。

    王七麟赶紧将九六拖出来,道:“放心,你的球丢不了,来,九六闻闻味道去找它。”

    要找猪尿泡自然得闻猪尿,九六张开嘴伸出小舌头:“呕!”

    猪尿泡的味道太猛烈,对天狗来说就跟夜里的明灯似的,它带着王七麟和黑豆出去转了转,然后就找到了。

    王七麟回到驿所,整猪已经处理完善了。

    四条猪腿被单独保存下来说是要做火腿,这是武大一的建议,他娘来自西南十万大山,那里有做火腿的风俗。

    猪头被放到了供桌上,猪肝猪肺猪心下锅先煮了起来,猪身子则化作各种肉。

    王六五回来换衣裳,看到他们宰猪凑上来伸手量了量猪膘,很满意:“一巴掌膘,很好,这可真是一头大肥猪啊。”

    除了猪肝猪下水先煮了起来,猪肉被拆掉后先挂起来冻一冻,他们要在晚上吃年猪,白天吃氛围不够。

    猪骨头炖汤,一锅汤炖上一个时辰,原本透明的清水变成乳白色,表面漂着一层油珠子,大冷的天舀一碗洒上盐洒上葱花和香菜叶,轻轻吹着热气喝下去,一碗汤喝完额头和后背都是汗水。

    王七麟喝着骨头汤感叹:“人这一辈子,无非求碗热汤喝。”

    下午时分雪越来越大,雪花落在猪肉上,很快将猪肉覆盖起来。

    入秋的时候王陆氏和几个女儿挖了许多野菜,绥绥娘子教她们做了酸野菜,今晚酸野菜正好能用上。

    傍晚时分,王陆氏从第五味回来给他们做年猪菜,绥绥娘子教了她几个菜,先把猪肉切块,又切了许多酸野菜,用猪油爆锅后煮上肉,放上葱姜蒜和大料再加上酸野菜一起炖。

    简简单单的做法,非同一般的香气。

    包大搬酒进驿所,憨厚的笑道:“兄弟,娘子让我给你们送一坛冬雪烧,这是陈年的老酒,她说最适合配大肉吃。”

    沉一拉开塞子闻了闻,一股猛烈的酒香像是锅里的热气一样往外喷涌:“阿弥陀佛,好酒好酒!”

    王七麟让他接走酒坛,又对包大说道:“包哥你是我的哥,但绥绥不是你娘子,这个做人要避嫌的嘛,你别叫她娘子了,叫她老板娘。”

    包大实心眼,笑道:“成,叫她老板娘。”

    王七麟又说道:“包哥你知道我的,我把你当大哥的,所以你可以叫我老板。”

    包大挠挠乱糟糟的黑发,没理解这话的逻辑。

    “开吃喽开吃喽!”黑豆扯着嗓子拽着他的猪尿泡狂奔进来。

    王七麟看着飘在风中的猪尿泡,依稀看到了梦里的氢气球。

    烧锅的王巧娘说道:“你跑去哪里疯了?读书找不到你,烧锅也找不到你,吃肉的时候你自己出来了?”

    黑豆心虚的提了提裤子,小声说道:“娘,豆、豆是出去交朋友来着。”

    王七麟很理解他,上去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大姐别吓唬他,孩子得到猪尿泡不去找小伙伴炫耀,那岂不是锦衣夜行?”

    黑豆仰头冲他傻笑,然后商量着说道:“舅舅,你能不能别像摸狗头猫头那样摸豆的头?”

    王七麟道:“舅舅这不是摸狗头猫头,这是摸猪头。”

    锅里油花翻滚,酸野菜上沾染猪油变得油汪汪,一块块猪肉本身也是油汪汪。

    酸香味弥漫,黑豆馋的在厨房门口翘着脚后跟往里看。

    王七麟拿了根筷子插进一块肉里试了试火候,一插即入,这显然已经熟了。

    他挑出肉块蘸上两根酸野菜吹了吹递给黑豆,王巧娘嗔道:“大人没吃孩子着什么急?别养成他一些坏习惯。”

    王七麟笑道:“这是什么坏习惯?我是让豆尝尝熟不熟,来,豆吃一块。”

    黑豆先连吞两口口水防止待会呛到,然后抓着筷子连吹也不吹将肥肉塞进嘴里开始原地蹦跶,嘴巴一张一合:“哦豁哦豁……”

    热气从他嘴里冒出,他使劲砸吧嘴,油乎乎的汤汁出现在嘴角,就这么一块肉便吃的满嘴油花。

    王七麟问道:“熟了没有?”

    黑豆吞下肉说道:“舅舅,刚才、刚才太烫了,吃的着急了,没吃出熟没熟。”

    王七麟哈哈笑,又挑了块大的给他。

    黑豆心里暗暗激动,关键时候见分晓,还是舅舅疼自己啊。

    王七麟帮他吹了吹热气,黑豆吃下去后又要猛吞,王巧娘举起烧火棍说道:“你再给我不尝滋味往下吞,我让你把这根棍子也吞下去!”

    黑豆仔细咀嚼,然后哭丧着脸看向王七麟:“舅舅,不熟!”

    他费劲的嚼,又说道:“但我还是把它吞下去了,嘿嘿,不亏。”

    王七麟盖上锅盖还得炖,小块的猪肉已经熟了,大块的没熟。

    他舀了一碗炖肉汤递给黑豆让他先喝点汤暖暖胃。

    这汤的滋味要比中午喝的大骨头汤更美味,酸而喷香,黑豆喝了一口就乐了。

    驿所大堂里头撑起了桌子,留在驿所过年的人全来了,杨大眼给大家伙分碗筷,沉一舀酒给他们。

    杨大眼也是喝酒老手,端起酒碗闭眼嗅了嗅,赞叹道:“这真是美酒啊,一定是七娘子亲手所酿,别的地方没有这般好滋味。”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些菜,猪肝掰成块、猪肺猪心切成片,用老汤炖的猪肉先上桌,这都是上好的下酒菜。

    驿所的力士尝了口酱汤,点点头道:“很好,滋味甚美。”

    马明笑道:“这是自然,老汤是咱七爷从七娘子店里要来的。”

    其他人跟着笑:“汤来自七娘子、酒来自七娘子,那咱这顿饭与七娘子关系甚大呀。”

    “实际上猪也是七娘子给的。”杨大眼沉重的说道。

    大家伙愣了愣,然后一起感叹:“娶妻当如七娘子。”

    “上菜吧?”王陆氏吆喝一声。

    众人齐齐起哄:“好。”“等着呢。”

    主菜是用盆子装的酸野菜炖猪肉,然后还有红烧排骨、麻椒炒肉、滑溜里脊、肉丸子汤、蒸四喜大丸子,这是纯肉菜了,素菜则是肉段烧茄子、猪油白菜、酥肉炖白菜。

    外面大雪飘飘,这些菜全是大火出锅,带着茫茫热气也散发着阵阵香气,将年底的寒意给冲的干干净净。

    王七麟最后领着黑豆出现,谢蛤蟆抚须笑道:“黑豆竟然能等到现在才来上桌,真是一个懂事的少年郎啦。”

    其他人纷纷夸赞,黑豆傲然一笑:饿的狠一点,吃的才能多一点!

    这个诀窍是他的秘密,他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两张大桌子上一溜的酒碗,王七麟端起一碗酒准备为今年的工作做个收尾,他举起酒碗说道:“喝……”

    “喝!”众人猛的应和一声,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然后纷纷下筷子。

    王七麟孤独的站在那里,他其实想说的是‘喝酒之前呢本官要说两句’。

    但是用不着说了。

    筷子已经起飞了。

    黑豆自己抢了一块红烧排骨塞进嘴里问道:“舅舅,你怎么不吃?你吃饱了吗?”

    王七麟默默的坐下,八喵和九六坐在他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见他迟迟不动手,它俩也很着急,一个劲的用爪子拍桌子。

    见此王七麟对众人说道:“你们看,八喵和九六是不是想说点啥?”

    沉一抹了一嘴油抹在旁边谢蛤蟆身上,道:“它俩想说屁,它俩想吃呢,你赶紧给它俩伺候上。”

    八喵使劲点头,它们两个有位子面前有盘子,可是却没有吃的!

    王七麟不甘心的说道:“咱们这顿饭是年前散伙饭,我作为老大要不要说两句?”

    “不要。”沉一断然摇头,筷子一把摁住一块大骨头:“这骨头是喷僧先看上的,喷僧爱吃骨髓你不知道吗?”

    王七麟叹了口气,九六伸出爪子撕扯他衣袖,着急的直叫唤嘤嘤嘤。

    见此他说道:“给九六留两块骨头,狗爱吃骨头,你们怎么都把骨头吃完了?”

    八喵冲他摇头:狗爱吃骨头?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狗爱吃肉!只是狗吃不上肉,只能吃骨头的时候跟着混一口肉,明白?

    王七麟给它们俩先舀了一碗肉和排骨,它们俩开始吃:

    主要是九六狂吃,八喵用爪给它顺着后背看它吃。

    王七麟夹了一块大五花,肉块颤颤巍巍,滴下的汤汁带着油光,往嘴里一抿,又香又软,吃下去后满心的满足感。

    他专挑肥中带瘦五花三层的肉吃,吃的多了香的慌,又改成去舀冻豆腐,豆腐中吸饱了猪油水和酸野菜的酸汁,酸香有嚼头,吃起来不比猪肉味道差。

    谢蛤蟆让他试试酸野菜,王七麟摇头。

    以往过年炖个肉,锅里全是这玩意儿,他算是吃怕了。

    桌子上的菜都是大盘小盆,可是一桌子大肚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很快盘盆见空。

    王陆氏立马再给添上,不管是盘是盆都空不下。

    一行人开始敬酒,这次他们知道先找王七麟,上来就是一句‘干了’,然后王七麟看到了一个倒扣的碗。

    他迟疑的看向酒碗,道:“快点吃肉慢点喝酒,对不对?”

    沉一问道:“七爷你是不是喝不惯这种酒?”

    他给周围解释:“七爷平时都是喝药酒补酒的,他有一罐鞭尸酒,七爷那酒在哪里?喷僧给你搬过来。”

    王七麟拿起酒碗默默的喝了下去。

    鞭尸酒已经喝完了。

    清脆的酒碗碰撞声,倒酒汩汩流淌声,酒后吆二喝三声,外面寒风凛冽,屋子里热火朝天。

    吃着肉,喝着酒,说着,笑着,一年好像就这么走过去了。

    王七麟想酒是好东西,这一年来自己受过许多惊吓、吃过许多苦头、受过许多伤,可是大家伙举起酒碗对着肉笑呵呵说两句,一切被融入笑谈之中,剩下的又全是美好和希望了。

389.全铐走(请来起点阅读)

    二十六,割年肉。

    二十七,买年鸡。

    王七麟在腊月二十七还有别的事要做,那就是带黑豆去剃头。

    并郡很讲究二十七剃头的风俗,有二十七,剃精细,二十八,剃傻瓜的说法。

    上午时候有人来报案,说是最近家里午夜总听到什么东西的说话声,可是家里人仔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王七麟现在有经验了,来人一说他就知道这是家里进鬼了,夜里鬼在说鬼话。

    事情已经发生有多日,但这户人家的家里人并没有什么生命健康隐患,于是王七麟猜测是个孤魂野鬼之类进了他们家门,危害性不大,于是他派武大三跟着去看看。

    临走之前他叮嘱武大三:“别一去便喊打喊杀,想办法找到那鬼,跟它谈一谈,没什么问题的话赶走它,给这户人家贴一张蜃炭镇秽符即可。”

    武大三扛着他的哭丧棒出门,王七麟去找黑豆。

    黑豆在抱着一本《诗词新编》摇头晃脑,咿咿呀呀的读书声清脆悦耳。

    王七麟听的很满意,点头道:“好,今天读书这么认真,那舅舅给你一个奖励。”

    黑豆赶紧抹嘴。

    “奖励你去剃头,给你弄个叼一点的发型。”王七麟接着说道。

    黑豆赶紧捂住脑袋:“舅舅舅舅我不剃头,天太冷了,剃头以后头皮疼。”

    王七麟道:“你今天不剃头那你什么时候剃?”

    黑豆想了想说道:“过几天好不好?”

    王七麟露出慈祥的笑容:“过几天就是正月了。”

    “那就正月里再剃头。”黑豆也露出笑容。

    王七麟离开。

    黑豆愉快的晃悠小短腿看书。

    然后王七麟拎着一把砍刀来了,他扔在桌子上说道:“要不然今天你去找师傅剃头,要不然舅舅给你剃头,选一条路吧。”

    黑豆看看这把刀身比自己脸还宽的砍刀,小脸都要扭曲了。

    他跳下椅子乖巧的摸一摸翘天辫,讨好的帮王七麟抚平衣襟,说道:“豆听舅舅的。”

    王七麟微笑:“很好,这才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来,舅舅亲自给你剃头!”

    他一手拎起黑豆一手耍了个刀花,一不小心砍刀从书桌上切过,书桌顿时少了一个桌角。

    黑豆大叫:“饶命!”

    王七麟只是逗他玩罢了,但当他拎着黑豆和砍刀出门的时候还是吓到了杨大眼:“哟,七爷,你这是要去砍了黑豆?”

    黑豆慌张的说道:“舅舅给豆剃头!”

    绥绥娘子出来泼水,听到这话莞尔一笑,说道:“黑豆要剃头了吗?”

    黑豆急忙问道:“姨姨你会剃头吗?你给豆剃头好不好?”

    绥绥娘子招招手道:“来吧,姨姨当然会剃头,姨姨当年在老家有个绰号的就叫剃头娘子。”

    黑豆挣扎着从王七麟手中逃脱,甩动小短腿跟踩着俩车轱辘,飞奔进第五味去剃头。

    王七麟叹气道:“这个傻孩子,剃头匠的手艺传男不传女,他肯定不知道姨姨的剃头是怎么剃,老杨你信不信,这傻孩子找绥绥剃头会后悔的。”

    杨大眼擦着拐杖笑道:“剃个头而已,这能后悔什么?若是绥绥娘子会剃头,老汉也想找她帮忙剃一个,今天剃头铺子肯定人满为患,剃头人排队能排到子时。”

    然后不多会黑豆哭丧着脸出来了,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白兔皮帽子,所以看不见发型。

    杨大眼惊愕问道:“黑豆少爷,你这是什么表情?”

    黑豆默默的摘下了白兔皮帽子,露出个青瓜蛋子脑袋。

    头发刮得干干净净。

    不过万幸白兔皮帽子还挺好看,竟然留下了两个耳朵,黑豆甩甩头,俩耳朵也跟着甩一甩。

    门口闲聊几个人瞪大眼睛并嘿嘿笑,沉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走过去冲黑豆行礼:“阿弥陀佛,这位师弟,师兄这厢有礼了。”

    马明问道:“黑豆,你怎么被剃了光头?”

    黑豆委屈的说道:“豆不想剃光头,可姨姨说这是为了豆好,她说豆要是不剃光头,那正月里会有坏人想要绑走豆,给豆剃头!”

    谢蛤蟆忍不住鼓掌:“无量天尊,七爷你快去提亲吧,绥绥娘子为了你的安危真是操碎了心。”

    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发型露出君子如玉般的温婉笑容去见绥绥娘子。

    过了一会他失魂落魄的出来,头上包了个头巾。

    见此门口聊天的几人更纳闷了,蹲在地上顾影自怜的黑豆高兴的跳了起来:“舅舅也是光头!”

    谢蛤蟆等人震惊的看向他,他默默的点头。

    “为什么?”

    “阿弥陀佛,以后喷僧得给七爷改个称呼了,你看你是喜欢我叫你七师兄还是七师弟?”

    “赫,七爷虽然剃了光头,可还是帅气逼人!”

    王七麟无奈道:“绥绥说黑豆被剃了光头难免伤心郁闷,为了呵护孩子幼小的心灵、保护孩子脆弱的自尊,于是让我与他做个伴,给我也剃了个光头。”

    黑豆转悲为喜,大叫道:“绥绥姨姨对豆最好了!”

    后面王六五等人回来,看到王七麟顶着个光头后一行人急了,他叫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七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不孝呀!”

    王七麟恼道:“是绥绥给我剃的。”

    王六五仔细打量他的样子,点点头道:“还别说,你跟光头还挺配,这个头发剃的漂亮,把你的威风和精气神全给剃出来了,挺好,你们说是不是挺好?”

    王陆氏认真道:“何止挺好,简直很好,绥绥不光厨艺好,这剃头手艺也好。”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

    蒸大馒头的日子到了。

    老百姓一年到头舍不得吃几次白面,过年的时候会猛吃一顿,二十八这天家家户户会蒸馒头。

    于是从上午开始,万家烟囱万道烟,蒸馒头的水蒸气弥漫成云彩笼罩着上原府,整个府城四处都飘荡着馒头香味。

    今天是乞丐们的节日,他们去找大户人家讨饭,总能讨到新出锅的喷香大馒头。

    驿所也在蒸馒头,王七麟买了许多面粉,征用力士们揉面、王家姐妹烧锅,一笼屉一笼屉的蒸馒头往街口送。

    这算是做善事了。

    来领馒头的百姓不多,他们排队的时候感觉有些尴尬,便互相寒暄几句:

    “今年领善食的人怎么这么少?去年今日处处都是排长队。”

    “因为今年有麒麟送宝,城里许多人家收到了麒麟大圣送的米面。”

    “他还送钱呢,今年满城都能过个肥年。”

    沉一听到这对话便笑了,王七麟也微微一笑。

    “麒麟大圣不光送粮食送钱,还能送子呢,送子麒麟!”

    “是嘛?对啊,麒麟大圣送来粮袋上不是有麒麟图像吧?把这麒麟图像挂在床头,能生儿子的!”

    “这么神?也对,麒麟送子嘛。”

    “是麒麟大圣送麟儿吗?这样麒麟大圣岂不是会肾虚?”

    “别乱说!”

    微笑中的王七麟笑不出来了,沉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难怪七爷你最近喝了那么多的鞭尸酒。”

    “别他娘乱说。”王七麟怒视他。

    腊月二十九,听天监留下值守的人员全被派到了文曲大道,一年一度的上原府大年集开始了。

    虽然说都公子已经伏诛,可是他狡猾多端,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手,甚至不知道伏诛的是不是都公子真身,所以整个府城上下还是很谨慎。

    一整支骑兵被分散开部署在年集四周,武翰林亲自坐镇钟鼓楼,有猛士持鼓槌枕戈待旦,只等一声令下就敲响战鼓。

    为了保上原府年集万无一失,武氏将天武门精锐全数派来,王七麟到达年集后看到了手持重剑的武夜阑在路口巡视。

    两人打了个照面,武夜阑冲他哈哈大笑:“你杀了白虎?”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凑巧而已,大家伙一起将白虎给打到了崩溃,我恰好送上最后一剑。”

    武夜阑伸手拍他肩膀,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天地间当勇猛精进,练剑行剑当勇猛精进,是你立下的大功劳那何必要谦虚?这样好不爽利,对你武道修为并无好处!”

    王七麟抱拳道:“三长老教训的是。”

    “那是你杀了白虎吗?”

    “我给了她最后一剑,前面大家伙一起将白虎给打到了崩溃,所以我的回答依然是‘凑巧而已’。”

    武夜阑给他一个白眼,又高兴起来:“翰林把一切都说给我们听了,王七麟,你真是没让我武氏看走眼,厉害!怎么样,要不要做我武氏的女婿?以后你们的孩子可以姓王!”

    武氏作风霸道,他们收的女婿大多是赘婿,孙辈自然也是姓武,只有皇族或者大门阀、大门派的青年俊杰才能留住自己姓氏,真正娶走武氏的姑娘。

    王七麟笑着摆摆手:“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武夜阑关心的问道:“是徐大吗?”

    王七麟一愣,忍不住苦笑:“原来三爷也喜欢开玩笑,当然不是徐大,是个姑娘啦。”

    “那你能不能换一下心里的人?”

    “不能。”

    “那你介不介意心里多放上一个人?”

    王七麟正要微笑,摸了摸光头后笑不出来了:“介意。”

    武夜阑吃惊:“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子,看来这点上三爷我看走眼了,我看徐大和你王七麟一样都是好色之辈,不过一个是明好色一个是暗好色。”

    王七麟急忙摆手离开,这个武夜阑挺会看人啊,他不敢继续留下,怕被看出真性情。

    全城更夫每年一次白天当差,他们拎着铜锣在集市中走,一边走一边敲锣大喊:

    “人多且杂,小心钱袋!”

    “拐子出没,小心崽崽!”

    “郡守知府大人皆在,胆敢作奸犯科者,罪加一等!”

    听天监的大印小印们带队,各自带领力士和游星在集市中穿梭,他们黑色的官服最是显眼,所到之处百姓们慌张后退,连敢跟他们对视一眼的都少见。

    武翰林还请来了一个老和尚,老和尚身上袈裟残破、手中佛珠起了包浆,须发皆白、面容悲苦,一幅苦行僧的样子。

    有衙役恭谨的将他送到年集入口,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顿时感觉心神不宁。

    正在乐呵呵看百姓采买的谢蛤蟆顿时走来,他一甩长袖双手行礼:“无量天尊,不请自取是为贼也!”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冲他和王七麟方向鞠躬,一手捻佛珠一手托瓷钵走进集市中。

    王七麟谨慎的问道:“这和尚是高手?”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他修习了他心智证通!”

    他心智证通,为佛门十智中之他心智,即为他心通,能如实了知他人心中差别相之神通力。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他能看透人心中的想法?刚才他就在打探我内心想法?”

    沉一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三他心通,能如实知十方沙界他有情类心心所法,谓偏知他贪嗔痴等心,离贪嗔痴等心。乃知聚心散心,小心大心,寂静不寂静心,解脱不解脱心,皆如实知……”

    王七麟压根听不懂这种佛经,他看向谢蛤蟆。

    性感道长,在线讲课。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他心智证通,不是简单的能看透人的想法,而是度人、参禅、悟天地大道之法。”

    “故一个大乘菩萨道行者,如果证得他心通,可以说对于他的菩萨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一切神通的使用,其实有其严格的规则与限定,尤其是他心通的使用,应当只能使用于法上,不能用于探索他人隐私……”

    他看了眼王七麟,换了个更简洁的说法:“就是说他心通一定是为了法才使用,而不会为了一时好奇或好玩而使用。”

    沉一急忙点头:“对,我师傅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心智证通乃是十智之中最为危险之神通,动辄会减损自己的功德福报,因为神通的证量是稀有难得的,必须用来自度度人,绝不可以儿戏!”

    谢蛤蟆看向老和尚的背影,道:“老道士若是猜测不错,这位禅师乃是法相唯识宗的苦桥长老,他乃是九州释迦子弟中的翘楚,修的是苦行禅,若是禅成,既能得金身罗汉果位。”

    “但是可惜,他已经误入歧途,终生不得金身罗汉!”

    王七麟道:“是不是因为他肆意以他心智证通窥伺他人内心想法?”

    谢蛤蟆点了点头。

    沉一却摇头:“阿弥陀佛,道爷你太小看我佛门弟子了,喷僧这位师兄有大智慧,他怎么会犯下如此错误?”

    谢蛤蟆说道:“你的阿弥陀佛白念了,难道你看不出你这师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追寻着老和尚的背影继续说道:“和尚参禅苦苦不得解脱,他的佛心动摇了,于是决定不破不立,大开他心智证神通,要看尽天下人心从中参透世间真禅。”

    “但是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他连自己的心都没有看懂,又怎么能看懂天下人的心?”

    沉一忽然面露悲悯,他冲苦桥长老施礼长叹:“阿弥陀佛!”

    武翰林找苦桥长老来年集自然是探索百姓心中念头,防微杜渐。

    有这等强大帮手助力,王七麟却依然没有放松心情。

    赵家兄弟的事是个教训,他能记好几年的教训。

    年集规模庞大,卖肉的卖菜的卖点心的,耍杂技的耍猴的耍把式卖艺的,三百六十行在这里能看到一半。

    王七麟带队穿过年集,有耍把戏的卖艺人往天上扔出一根绳子冲他招手:“大人公务操劳连日辛苦,今日何不与民同乐?小人这里的绳梯通往天庭,大人要不要上去瞧瞧?”

    “每年今日天庭都有蟠桃大宴,宴席上有琼浆玉露,大人要不要上去饮一杯?”

    王七麟走过去握住绳子拉了拉,绳子古怪的直立向天,天上有一朵阴云,这绳子便伸入了阴云中。

    见此他对身后力士点了点头:“他有问题,把他拿下,给道爷送去。”

    卖艺人傻眼了。

    老子只是想蹭听天监个热度而已,这怎么被拿下了?

    王七麟走过水产摊子区域,有人拎着一只黑壳水鳖叫道:“大人辛苦,小的近些日子捞了些许王八,大人是否要一只回去补补身子?”

    说话人是个青年,一身水腥味,面前木盆里有大大小小十几只水鳖。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又对身后力士点点头道:“全买下来抓回去。”

    他刚杀了白虎圣,塞外三圣还有玄武圣和朱雀圣二人,玄武与王八是亲戚,谁知道玄武圣有没有变为一只王八潜伏在集市上?

    或者说谁知道这年集里的王八与玄武圣有没有关系?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全抓回去比较好。

    如果年集上的王八与玄武圣有关,那花钱买走可以说是花小钱办大事了。

    如果这些王八与玄武圣无关,那王七麟可以送给绥绥娘子整个王八套餐。

    这玩意儿大补!

    大家伙都说他王七麟很虚需要进补,那他索性真的给自己大补一番,反正武者不能亏空气血,多多进补总是好事。

    他决定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们说我虚,那我就使劲补!

    绥绥娘子对此颇为热衷,她现在都开始研究药膳了。

    朝廷与民间武力对年集的治安都特别看重,今年年集很平和结束,只有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来冒险,然后让人给逮了。

    不管他们说什么,衙役上去就是给他们来了个枷锁、捆绑、脚链一条龙服务,这吓得三只手们面色惨淡,纷纷收手。

    年集持续到傍晚,没有孩子走丢也没有人丢失钱袋行李,倒是空前祥和的一个年集。

    腊月二十九之后便是大年三十,然后上原府城又热闹起来。

    过年了。

390.大药服食(起点支持弹壳啊亲)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三十,王七麟就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九六前爪摁在阳台上往外看,呲牙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听到王七麟起床声音它愉快的摇晃尾巴回头看,王七麟将爬在额头上的十咦摘下来随手塞进怀里,八喵激动的从他怀里冒出头来,嘴里叼着十咦:爹,这个给崽吃?

    王七麟赶紧将十咦捞出来,他闭上眼睛看了看造化炉,看到四颗石髓已经全数炼化结束。

    四块玉石出现在造化炉上,玉石通体洁白,却拥有人一样的血管脉络。

    这些血脉清晰的分布其中,王七麟拿出一块玉石看去,发现原本有他拳头大小的石髓浓缩成了只有婴孩拳头大小,并且还注意到玉石上的血脉有光芒隐隐流淌。

    就像是其中流淌鲜血。

    很古怪。

    正在惆怅于不能吃掉十咦的八喵猛的跳了起来,抱着王七麟胳膊将自己挂在上面,瞪大眼睛盯着血脉玉石看。

    九六也跑了回来使劲摇尾巴,十咦从王七麟怀里费劲的爬出来,治理身躯‘咦咦咦’的叫个不停……

    好东西!

    王七麟当机立断明白这玉石的价值。

    正好造化炉四块玉石,他给八喵、九六和十咦各分了一块,剩下一块是他的。

    八喵抱着玉石钻进被窝里啃了起来,九六直接往肚子里吞,可这玉石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一下子卡在了它嗓子眼里,把它给噎的直翻白眼。

    王七麟赶忙给它往外掏,恼怒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没人抢你的,你慢慢吃就是!”

    九六用爪子摁住他手臂,翻愣着白眼使劲往下吞,眼珠子都要噎的鼓出来,最终竟然真把玉石给硬生生吞了下去!

    见此王七麟忍不住惊叹:“草了,你可真是一条要强的狗子。”

    九六吞掉它的玉石,将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十咦。

    十咦小嘴很锋利,它啃自己的蛋壳是咔嚓咔嚓吃饼干,啃这玉石同样如此,很快就啃出个洞来,将自己脑袋钻了进去。

    王七麟将它连玉石塞进怀里,九六一个劲舔嘴巴:“嘤嘤嘤。”

    “吃一块就行了,吃多了你的肉就会变得好吃,会被人杀掉吃狗肉的,就像被人吃猪肉那样。”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

    九六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窜了上来,意志坚定:“六六六!”

    被吃就被吃吧!

    那让我做个饱死鬼!

    美玉撑死狗,做鬼也享受。

    王七麟打开窗户将它扔出去,自己收拾衣服穿好,这时候门外响起王陆氏的声音:“小七,你起来了?”

    “起来了,娘,有啥事吗?”

    王陆氏推门进来,将一摞衣服袍子搁在床头,笑道:“咱家以前穷,你从小只能捡你姐姐衣裳穿,今年爹娘攒了点钱,给你扯了一套新衣裳,你看你要不要今天换上?”

    王七麟看了看衣裳惊讶的说道:“这么多件?”

    听到这话王陆氏突然抹起了眼泪。

    王七麟赶忙给她擦泪,道:“娘,你怎么了?”

    王陆氏哽咽道:“小七,爹娘没用,让你到了今天才能穿上一套新衣,爹娘对不住你呀。”

    王七麟轻松的笑道:“娘你说什么话呢,你和爹娘把我们姐弟七个都拉扯大已经是很厉害很有用了,你们没把孩子送人也没有饿死孩子,这可是很了不起的。”

    王家一连生了六个闺女,王六五因此在村里村外受尽嘲笑,后来生了个儿子,可这儿子却神神道道、疯疯癫癫——别的孩子刚会说话不是叫爹就是喊娘,这儿子却高呼一声‘雷欧’……

    可是无论如何,王六五夫妇没想着把任何一个孩子送给别人家养活,更别说把孩子丢了让她们自生自灭。

    所以王七麟一直很尊重父母。

    王陆氏想帮王七麟换上衣服,但王七麟着急去找谢蛤蟆问问这玉石身份,便说今天是年三十,白天要去看傩戏难免人挤人,所以等到守岁的时候再换新衣裳。

    他急匆匆出门去找谢蛤蟆,将玉石的样子形容了一下,问他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听到他说‘玉石中有血脉且好像有血液流通’后便果断问道:“你在哪里看到的?”

    王七麟说道:“昨天在年集上看到的,我感觉那玉石很玄妙,当时想找你问问来着,结果一时没找到你,把这事给忘记了。”

    谢蛤蟆扼腕叹息:“无量天尊,七爷你错过一桩机缘,你的感觉没错,这玉石确实很玄妙,这是血玉啊。”

    王七麟悚然一惊:“血玉?人落葬时候嘴里所衔的玉?”

    他看过血玉传闻,说是人死后有一口气横在咽喉中,叫做殃气。

    这口气很邪门,能保尸体千年不腐化为僵尸,为了避免死尸化僵,人们会在刚死者嘴里塞入一块上好玉石以吸取殃气。

    于是当死者最后一口气咽下的时候,温润的玉石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殃气带着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玄奇的血玉。

    想想造化炉练出来的这玩意儿被死人含过千年,王七麟真想回去给八喵和九六刷牙。

    还好谢蛤蟆笑了起来,解释道:“这是民间关于血玉的传闻而已,老道士所说的血玉乃是神山奇峰的血脉之石。”

    “你已经见过石髓了,血玉与石髓同出一脉,都是神山奇峰所孕育的宝贝。”

    “其中血玉比石髓更要珍贵、更要玄奇瑰丽,它是山峰的精华所在,乃是一种灵石,相传若有上古神山表皮是青石,内里却是血玉和石髓,所以能孕育出神性。”

    谢蛤蟆摇头道:“但这应当只是传闻,老道士所见过的最大血玉还没有一头牛犊大小,这固然已经很惊人,可要比起上古山峰那么大的血玉个头却远远不够瞧。”

    王七麟惊呆了:“还没有,一头,牛犊,大?”

    “这已经很大了好不好!”

    谢蛤蟆笑道:“确实已经很大了,那血玉已经有了灵性,老道士只是凑巧见到它一面,并未能捕获它。”

    王七麟问道:“捕获它做什么?血玉有什么用处吗?”

    谢蛤蟆点头道:“灵气充盈,最能滋养血气,对于你这样的武修之道裨益甚大。”

    王七麟沮丧:“唉,我还是吃了没文化、没见识的亏。”

    谢蛤蟆安慰他道:“机缘这个东西总是如此,正所谓天材地宝唯有缘者得之,是你的它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强求不得,所以七爷别想太多,放宽心好了。”

    王七麟掩面而去,谢蛤蟆以为他是难过,其实他是已经演不下去了,马上要笑出声来。

    血玉硬度惊人,他钻回屋子里啃了两口把牙啃的发酸,结果只在上面留下两道牙印。

    九六自告奋勇,用前爪摁着他膝盖冲他坚定的点点头。

    王七麟问道:“你要帮我咬碎它?”

    九六又点点头。

    王七麟笑了,搓着狗头道:“六真乖,但爹要是信你的话那岂不是个棒槌?等等,你能听懂我的话了?”

    九六叹了口气,失望的点点头离开。

    王七麟举起血玉眨眨眼,换成一把锉刀开始挫石粉:这玩意儿起效神速,当真是宝贝!

    一些石粉落下,他小心收集起来送入嘴里。

    道家有采大药服食过大关大周天的修炼之术,王七麟一直走的就是这条路,又是天官赐福丹又是八景神童丹,吃下去后修为一路呼呼的涨,不到一年冲入六品境。

    所以谢蛤蟆说他修为进展虽然快,可是根基不够稳。

    如今王七麟吃下了血玉粉,他才意识到以前自己过于乡巴佬了,他吃个天官赐福丹和八景神童丹算什么采大药服食?

    吃血玉进修才算!

    血玉粉被他吞下,迅猛的化作一团团暖流在他身躯中横冲直撞,直接灌入丹田开干!

    王七麟行坐照境内观经脉,看到缓缓涌动的真气跟被涡轮增压了似的,轰轰轰的往前窜!

    真气运行速度陡增,修为自然也有所精进!

    这让他大为欣喜,睁开眼睛举起血玉大叫一声:“血玉,额永远滴神!”

    一点血玉粉就让自己修为精进一截,这整个血玉吃下去,自己修为不得冲破第六境进入第七境?

    可惜另外三颗血玉被他分出去了,否则三颗血玉下肚,不得从第七境冲进第八境?

    熊熊野心化作澎湃欲念,他以邪恶眼神看向九六:“六啊,肚子里的血玉没有消化掉吧?”

    九六眨眨眼睛,咕咚一下子躺下露出肚皮。

    它故意把两条后腿使劲撑开,这样显得肚皮更扁更瘪一些。

    王七麟看到后皱眉,语重心长的说道:“六啊,姑娘家家要自重,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不趴女不仰,还有把腿并起来,夹紧了。”

    九六乖巧懂事的坐起来,王七麟在它小肚子上摸了摸,嘀咕一句狗肚子消化真快,然后跑去床上掀开了被子找八喵。

    八喵正在翻白眼。

    最后关头,它学九六将剩下的一块血玉硬吞了进去。

    于是当王七麟掀开被子,它拍拍爪子告诉他:你,来晚了。

    本来到了这个日子,王六五得准备着带儿子上坟了。

    今年王七麟要镇守上原府不能回老家,王陆氏等人也不想跟儿子分开过年,于是王六五腊月里自己回去一趟提前上了坟,今天只要冲祖坟方向跪拜祭奠一番即可。

    午饭之前,王六五把黑豆叫过来一起对着祖坟方向磕头,黑豆很乖巧,指东就往东磕、指西就往西磕,绝不废话。

    只是眼睛总盯着一串鞭炮。

    八喵摇晃着尾巴好奇的走过来,它向左歪歪头、向右歪歪头,胖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这是给谁磕头?

    它没有草率的参与,而是站在一旁仔细观摩。

    但是当王七麟也开始磕头的时候,它就赶紧跟上了……

    大地方过年很热闹,乡村地区顶多烧篝火玩鞭炮,上原府的年三十下午有傩戏:驱傩过年。

    这里的年是年兽,过年的意思就是过掉年兽。

    驱傩活动是郡城衙门组织的,规模浩大,要从文曲街和武略街穿插走过,到时候会有半个城的人出来看戏。

    王家人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早就准备好了去看戏。

    听天监驿所就在文曲街上,这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午后刚过他们便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黑豆换上新衣裳、戴上兔皮帽子,摇晃着俩兔耳朵兴高采烈的跟着一家人出行。

    王六五还是很宠这外孙的,他见看戏的人多,便将他给扛在了肩膀上挤进人群。

    驱傩队伍不等人,锣鼓声响起便开拔。

    来看傩戏的孩子尤其多,因为不光能看热闹,还有许多人前前后后放鞭炮,他们跟在后面争抢哑炮。

    王七麟也没有看过傩戏,他跳起来站在一面墙壁上往里看,看到队伍最前头有两人分别戴着老翁、老婆婆的面具领舞。

    面具宽大,一色蓝一色红,面貌狰狞。

    谢蛤蟆给他讲解道:“这是傩翁、傩母,七爷知道它们的传说吗?”

    王七麟摇头,傩翁和傩母跳起舞来,身边有人送上许多小鬼面具,许多家长便把孩子送进去抢小鬼面具。

    “这些孩子要做护僮侲子,老道士曾经在神都洛阳过年的时候见过一次规模浩大的傩戏,当时护僮侲子足足有两千名之多,浩浩荡荡,意气所向甚至引发了天之异象。”谢蛤蟆感慨道。

    护僮侲子是驱傩主体,能得老天垂爱,有保平安、开心智的说法,所以老百姓还是很喜欢让自家孩子去当护僮侲子的——最不济也可以得到一个不要钱的面具。

    傩翁傩母四处招徕孩子,恰好王六五扛着黑豆被挤到了人群前面,于是便冲他们招手。

    黑豆看到一群小伙伴在分面具,难免童心难耐,便蹬达着小短腿要下去跟着凑热闹。

    王六五却是知道王七麟作为听天监官员在外结仇多,他赶紧安抚外孙想带他挤出去,免得在里面遭受诱惑。

    王七麟跳下墙头几个起跃飞进人群中,伸手将黑豆拎了下来道:“爹,衙门和听天监的人都在这里,没什么事,让黑豆去玩吧。”

    黑豆落地,很高兴的接过一张面具挂在了脸上,回头冲王七麟张牙舞爪。

    王七麟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怀里八喵拉出来低声道:“给我小尾巴。”

    八喵将尾巴渗出来,在他手掌上放了两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尾巴。

    玄猫第二尾炼成!

    这自然是血玉功劳,王七麟便将两个一起带走塞进了黑豆怀里,低声道:“不准拿出来!”

    黑豆挺挺胸膛,然后胸口鼓鼓囊囊。

    围观百姓看不到他面具后的脸,还以为他是个女娃,于是看后纷纷吃惊:童身**?

    黑豆钻进护僮侲子群中,和其他孩子一起胡乱蹦跶。

    王七麟躲回人群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谢蛤蟆点点头表示会盯上。

    刚才王六五是在人群外头的,围观傩戏人多,大家伙都想去前头看于是都往前挤,这样的情况下王六五一个老翁怎么能挤到人前?

    所以他出现在人前是有人做推手!

    而当他出现在围观人群前面的时候,傩翁和傩母恰好又走到了他跟前,将黑豆给引诱了下去:

    王七麟猜测这次傩戏不会太平,有人想要对付他!

    但这里人太多,要查出这人来太难,那怎么办?

    自然是下钩钓鱼。

    钓鱼需要鱼饵。

    还有比黑豆更合适的鱼饵?

    正所谓舍不得外甥套不着狼,王七麟为了捉狼决定让黑豆牺牲一下,舍小家为大家,他要帮助黑豆给老百姓立个功!

    除了护僮侲子还有许多鬼怪,这自然也是许多人戴各种鬼怪面具,他们属于反面角色,待会就是要驱逐他们。

    锣鼓声越加紧密,傩翁傩母开路,一行人边走边跳边吹拉弹唱,老百姓跟随在后喝彩起哄。

    傩翁傩母走着走着开始高声唱了起来:

    “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群群,就中有个黑论敦,条身直上舍头蹲。耽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绯裈。青云烈,碧温存……”

    “适从远来至宫宅,正见鬼子笑嚇嚇。偎墙下,傍篱棚。头鬅鬙,眼隔搦。骑野狐,绕巷陌。捉却他,项底揢。塞却口,面上掴……”

    唱着唱着傩翁突然一张嘴,一条火焰从他口中喷出如怪蟒出洞,横扫前方。

    傩母指挥护僮侲子去驱赶妖魔鬼怪,围观百姓也可以参与进来一起驱赶他们,祈求沾上驱傩天威,赶走缠身秽气以免来年招惹妖魔鬼怪。

    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驱傩活动越来越热闹,然后天上飘来阴云。

    王七麟警惕的抬头看去,一只冥鸦如利箭般飞向阴云。

    见此他便飞身回去找谢蛤蟆,指着阴云道:“这云彩有问题?”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七爷可知道这傩戏最早是怎么驱逐妖魔鬼怪的吗?”

    “要驱逐妖魔鬼怪,首先得有妖魔鬼怪到来,嘿嘿,所以傩戏开始之前先有个请鬼的过程。”

    “妖魔鬼怪到来,傩翁傩母发威,他们会当真斩杀被引来的妖魔鬼怪,以此来震慑八方邪魔,让它们不敢作祟。”

    王七麟惊叹:“这么猛吗?”

    谢蛤蟆点头道:“神都今日的驱傩便依然采用古法,所以届时天师殿要精锐齐出,守护百姓并与妖魔们斗法作战。”

    说着他抬头看向天空飘来的云彩,道:“这片云彩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但它若是挡住了太阳,那肯定就要有问题了,到时候你猜傩戏里头那些妖魔鬼怪是人装扮的还是非人装扮的?”

    冥鸦冲霄,云彩涌动。

    谢蛤蟆抚须道:“应当没事,太霸派遣出的这个冥鸦应当能驱散这阴云。”

    不光人喜欢看热闹,鬼也喜欢看热闹。

    此时是下午时分阳光和煦,聚集在一起的百姓多、人气足,鬼怪不敢到来。

    如果阳光被遮住,天地间阳气衰减,那到时候队伍前头的妖魔鬼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王七麟扣剑而立,双眼仔细盯着人群防止有妖魔鬼怪作祟。

    但正如谢蛤蟆所说,太霸并没有闲着,他也在关注这场傩戏,所以阴云飘来还没有稳住便被先后飞起的冥鸦给冲散了。

    人群沿着街道奔行,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猫嚎狗叫,热闹却乱腾。

    王六五奋力追随人群,越跑越是慌张。

    王七麟冷静的扫视人群,孩子太多、人太杂,黑豆的身影没入人群中后就像一碗水倒进河流中,很快被人浪给淹没了。

    八喵揣着小手趴在王七麟肩膀上眯眼睛念佛,然后突然之间站起来张开嘴喵呜叫了一声。

    王七麟放出它去又放出九六,道:“道爷,该办正事了。”

    八喵迅速的钻入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九六接力在后,将王七麟和谢蛤蟆给引向一条巷子。

    王七麟途中挥手,辰微月如大鸟一般掠空而过。

    巷子外的大街上人声鼎沸。

    巷子里的小路里冷冷清清。

    有汉子夹带着个鼓鼓囊囊的长袍子低头狂奔,八喵在墙头追逐,猛的跳下去拦住了他。

    汉子一怔,在阴冷的巷子里突然碰到一只黑猫还是很吓人的,他心虚的看向左右准备赶走黑猫,结果往后一看发现又有一只白狗悄无声息的堵住了退路。

    脚步声响起,有人追着狗到来了。

    汉子吞了口口水准备逞凶卖狠,却看到出现的人穿着玄色劲装。

    听天监!

391.热闹过大年(给大家拜个早年)

    王七麟凝神看向这汉子。

    很会伪装。

    这就像是个城内的寻常二流子:好好一双棉鞋非得把鞋后头踩下,裤腰松松垮垮,衣衫脏不拉几,脸上不修边幅,腰上别着小刀。

    汉子看到他后犹豫了一下,扛着黑豆畏畏缩缩的避在旁边门口里。

    “轰!”

    门楼子炸了。

    辰微月看到他消失立马从空中来了个紧急迫降,一只手捏住了汉子脖子、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汉子的两条胳膊被卸了下来。

    顿时,大汉惊恐惨叫起来。

    王七麟快步走过来打开袍子,看到迷迷糊糊的黑豆在打瞌睡。

    谢蛤蟆伸手在他鼻子下一抹,道:“收魂香,没事。”

    收魂香是拐子常用的东西,是迷香中低端的一种,只能用来迷住老幼妇孺,健壮的汉子能抵住它的药力。

    王七麟看向汉子问道:“你自己交代,还是本官来帮你交代?”

    汉子慌张叫道:“大人、大人这是误会,这孩子是被人拐的,我其实帮人寻找孩子,然后发现他出现在咱府城里头,于是我想把他给他亲生爹娘带回去……”

    “这是我外甥,亲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你不老实,看来是不想自己交代了?走,飞哥,把他带回驿所好好审讯。”

    武大三留在驿所耍大棍子,马明在看热闹。

    王七麟将他们两人叫回来,指着这汉子道:“他与前朝欲孽有关,但嘴巴很严实,好好审他。”

    马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用残臂摁住这人一只手,抽出把小刀往前一推,刀尖钻进指甲盖中,他猛的往上一掀——

    指甲盖飞起,这汉子嗷嗷的哭嚎。

    “说说说,我都说,都说!”

    “大人饶命,都说,我一定说!”

    “我我我,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罪该万死!”

    “小人喜好女童,对娘们没兴趣,今天看到这女童胸脯子那么大,大人饶命,她实在太大了,小人没忍住呀,一时没有忍住……”

    听着他说话王七麟给整蒙了:“等等,你什么意思?你绑我外甥是为了什么?”

    汉子跪在地上急忙磕头:“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不该对她生出亵渎之心。但小的什么都没干,请大人看在小的什么都没干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王七麟脸色阴翳的叫过一个本地力士,让他去调查这汉子。

    结果调查回来的信息让他的脸更黑了。

    这汉子叫石二刀子,确实是城内一个泼皮混子,从小在城内长大,这点都有迹可循。

    他的风评很不好,力士去找他的邻舍们打听消息的时候,一听是打听石二刀子,邻居们纷纷关门。

    最后有一户人家偷偷告诉力士,说石二刀子平日里喜欢占小姑娘便宜,只要看到有小女孩子落单,他不是摸人家脸就是拍人家屁屁。

    这样王七麟明白了,原来这人有恋童之恶癖。

    他绑走黑豆,可能还真与前朝余孽无关,完全是被黑豆胸口的两个玄猫小尾巴给骗了!

    但是有阿庆教训在前,王七麟不敢小觑这石二刀子,便让马明上狠手去刑讯他。

    马明一连开了他十个手指甲,把他疼昏两次,又是叫爷爷又是叫奶奶,透露出来的消息确实没什么问题。

    见此王七麟便郁闷了,敢情是自己找事?

    他把黑豆叫过来,重新把八喵俩小尾巴给他塞回去看了看。

    嘿,平时没注意,这小子还真有女装大佬的潜力,小东西竟然生的眉清目秀,就是黑了点。

    不过黑珍珠更有魅力。

    考虑到外甥随舅的说法,王七麟释然了,他能怪谁呢?难道去怪自己长得太帅气?

    他很庆幸自己小时候所在的村子没有变态,否则他一直捡着姐姐们的衣裙穿,若是碰到变态,怕是早就没了清白。

    石二刀子这种人着实恶心,王七麟把谢蛤蟆叫过来,让他给石二刀子一点颜色。

    谢蛤蟆一掌拍在他额头上,将他幽精之魂拍的震荡不休,这辈子都不能恢复正常。

    幽精主管欲望,此魂震荡,人对情欲这种事便没有兴趣。

    当初王七麟刚认识他那会,他曾经用这一招帮一个屠户的儿子戒赌。

    日头西斜,满城响起零散鞭炮声,寒风一吹,整个上原府城内都是烟火味。

    这也是年味。

    家家户户门口点起了火堆,王七麟弄了两个火盆在里面放上炭,给驿所门口点了一堆火也给第五味门口点火。

    第五味内其实没人了,胡涂回家过年,绥绥娘子和包大来驿所一起守岁。

    但该点的这堆篝火还是得点,这是从唐朝时代流传下来的风俗,这篝火叫“庭燎”,家家户户都要燃点,整个夜里冲天的火光会透过院墙和大门把街上照得亮亮堂堂。

    谢蛤蟆说过年时候的用品有许多对驱除邪魔有大用途,比如需要在除夕夜制作的过阴浆,比如庭燎燃烧剩下的炭灰,比如给祖先烧纸烧香剩下的纸灰和烟灰等等。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夜饭。

    到了此时鞭炮声便响亮起来。

    王七麟给驿所换上了新的桃符和春联,有力士走过来问道:“大人,为什么今天就要换桃符、贴春联?”

    上原府的民风淳朴而保守,许多风俗与唐宋时期保留一致,像换桃符便是这样。

    现在许多州郡都已经没了挂桃符风俗,而是以春联和门神取而代之,但上原府依然保存着这些风俗。

    而且唐代开始,桃符已经换成了秦琼与尉迟敬德两尊大神,可上原府的桃符上依然是神荼、郁垒两位门神。

    另一点便是换桃符和贴春联的时间,上原府也依然遵循古训,是大年初一才更换新桃符和新春联,而不是在大年三十更换。

    王七麟笑了笑道:“不差这一天了,反正今天已经是新气象了,那就一切换成新的。”

    其实是谢蛤蟆让他今天换桃符,但没说原因,所以他也没法解释给力士听。

    文盲的悲哀。

    力士挠挠头道:“今日是辞旧,明日才是迎新。”

    王七麟没管他,自顾自的研究了一下门上贴的春联:

    三阳始布,铜浑初庆垫玉律始调阳。

    四序初开,五福除三祸万古殓百殃。

    这幅春联字体还算板正,但是并无筋骨可言,写的人似乎腕力过弱,所以这些字随便看看好像还不错,仔细看去却不怎么样。

    王七麟一家却视若珍宝。

    这是黑豆写的春联,或者说是他描的字。

    徐小大有一幅字帖,黑豆蒙学之后,他便当做礼物送给了小学子,于是今年王七麟便让黑豆找出一幅春联从字帖里选了字,一笔一划写了出来。

    所以尽管这幅春联写的普普通通,可对王家来说却是有划时代意义的东西:

    他们王家祖上三代全是文盲,新一代终于出了个能写春联的读书人!

    欣赏过春联之后,王七麟将旧桃符收了起来。

    桃符是用桃树枝干削成的一对普通木片,用颜料涂成红色挂在大门两边以避妖邪。

    但驿所的桃符却是用朱砂涂就,颜色红的厚重,在驿所门外挂了一年之后,它已经是辟邪老物件了,相当珍贵。

    黑豆蹲在庭燎前面烤火,时不时把一块干竹板扔进去,竹子里头有空气,燃烧后空气膨胀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估计是感觉不过瘾,忽然往里扔了几个鞭炮。

    这下子热闹了,火星被炸的往天上飞!

    屋子里忙活着的王巧娘甚至没有观望和询问,直接拎着一把扫帚出来了!

    黑豆惊恐的叫道:“扔错东西了!”

    王巧娘狞笑道:“娘也要打错人了。”

    黑豆又叫道:“娘,过年不能打人的,书上说过年要做好事。”

    王巧娘冷冷说道:“娘没看过书,娘只知道老祖宗留下一句话,过年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黑豆惊恐的开始翻跟头。

    王巧娘并没有过来打他,而是将扫帚扔进火堆里烧掉了。

    看到这一幕黑豆突然热泪盈眶,他哽咽道:“还是娘最疼豆了,娘以后再也不打豆了,是吗?”

    王巧娘给儿子送上一个亲切温暖的笑容:“不是哦,过年烧掉旧扫帚是风俗呢,娘昨天赶大集的时候买了新扫帚,明天开始娘就要用新扫帚抽你了。”

    “记住,娘买的新扫帚是竹条做的,抽起屁屁很疼的!”

    黑豆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绥绥娘子笑着出来给他擦擦眼泪,说道:“大过年的怎么能哭呢?守岁的时候不能哭,要开心。”

    黑豆的眼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姨姨,豆、豆是开心的哭了。”

    王七麟也坐在庭燎前,他左手搂着猫右手搂着狗,面前有火堆,怀里有阴阳鱼玉佩,所以一点不冷,看黑豆的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谢蛤蟆摇摇晃晃拿着一瓶酒和一盘炒瓜子出来,王七麟看了摇头,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他从大姐新买的竹扫帚上剔下一些竹签,往上串了羊肉,取了盐巴和孜然用庭燎炭火烤羊肉串。

    这年头的羊肉可没有灌水也没有饲料,全是放养出来的山羊,红白相间的羊肉上炭火一烤,很快便有油脂哧啦哧啦冒了出来。

    油脂滴在炭上,顿时有火焰跳动。

    黑豆的眼睛顿时干了,接下来换成嘴角流水。

    他蹲在王七麟跟前盯着羊肉串看:“舅舅舅舅,羊肉不能烧,烧了会发苦的,呲溜。”

    王七麟说道:“舅舅就爱吃发苦的,黑豆不爱吃就别吃。”

    黑豆讪笑道:“其实也爱吃,刺溜。”

    一把羊肉串在外焰上翻滚跳动,很快便烤熟了,王七麟先递给黑豆,黑豆跑进屋里先给他娘吃两口,然后自己将剩下羊肉全撸进嘴里。

    事后他拿着竹签皱眉思索,猛的眼睛一亮:竹签掰断,他将新扫帚偷偷拿了出去,将一根根竹条全抽了出来:“舅舅,多烤点肉,好吃的。”

    王七麟笑了:“好呀,不过黑豆你大年初二一定要咬紧牙关呀。”

    “为什么?”黑豆纳闷。

    王七麟说道:“初一你娘不会揍你的,初一不打孩子,可是初二会揍你个半死!”

    黑豆理直气壮的说道:“娘也吃竹条串羊肉了,她吃的比豆还多!”

    王七麟化身烤串师傅,一晚上源源不断给大家伙供应烤肉。

    夜幕深沉,钟鼓楼忽然敲响钟声:“咚——咚——咚!”

    子时到来,街上再次鞭炮齐鸣,辞旧迎新的一刻终于到来。

    上原府第一次在夜里觉醒过来,万家灯火通明中,说说笑笑的声音响起。

    王七麟喝道:“黑豆,拜年啦!”

    黑豆已经有了睡意,但一听拜年了赶紧使劲挤挤眼睛往屋子里跑去,他先找到王六五跪下磕头:“爷爷,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看到这一幕,王六五激动的胡子乱颤:“黑豆长得真快呀,今年小七刚当官那时候我让他给小七说个好听的话,他说什么来着?他说祝舅舅寿比南山早生贵子。”

    绥绥娘子眉开眼笑,这孩子真懂事。

    王六五又道:“看看现在、再看看现在,这才不到一年罢了,黑豆都会说那个啥了,你刚才说啥?”

    黑豆得意一笑,张开嘴正要来个声音嘹亮,王七麟及时接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一听这话黑豆倒吸一口凉气,舅舅就是舅舅,这话说的真是又顺口又直接!

    于是他急忙改口:“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其他人也纷纷给二老拜年,辰微月最讲究,拱手行学生礼:“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给老人拜了年,大家伙就开始互相拜年,这时候杨大眼忙活起来,因为满城都要开始拜年了!

    依然沿袭于传统风俗,上原府的百姓要踏着夜色拜年。

    另外年夜饭也正式开始了。

    开吃之前先开喝,过年要喝两种酒,一种是春风送暖入屠苏的屠苏酒,另一种是颂以松椿、酌之椒柏椒柏酒。

    照旧,这两壶酒都是绥绥娘子酿制。

    屠苏是中药酒,混合了大黄、白术、桔梗、蜀椒、桂辛、乌头、菝葜七种药材,喝法很讲究,下午时候酒坛被挂在了水井里,此时从水井中拖出来喝。

    冰凉!

    椒柏酒则是用花椒和柏树叶酿造的酒,有驱邪解毒、延年益寿之功效。

    有趣的是,寻常时候喝酒都要先从长辈开始喝,唯独新年伊始从小辈开始喝,这叫做‘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

    黑豆终究是孩子,他嗅了嗅酒味后便往后退,捂着嘴巴坚决不要喝这味道古怪的液体。

    王七麟掏出红包拍在桌子上:“一杯酒一个红包!”

    黑豆鼓起勇气屏息静气冲上来,一仰头一杯酒、一口一杯酒,桌子上倒出的六杯酒全给他一口气喝了下去!

    见此王七麟满脸狐疑:“这小子是不是骗我红包呢?”

    守岁喝酒的时候是深夜,此时往往天寒地冻,所以绥绥娘子酿造的酒很醇厚,是高度酒。

    黑豆喝完没多会脚步便摇晃起来,王巧娘赶紧把他端起来送走。

    这时候黑豆开始闹腾:“不不走,继续喝,豆还要喝喝喝!还要红包,恭喜发柴,红包来来。”

    他开始说胡话了。

    王巧娘哄着他道:“黑豆先去睡觉,明天醒来就有新衣裳穿了,娘给黑豆做了一件新羊皮袄,又好看又暖和。”

    她送走黑豆好一会才回来,回来后便生气:“唉,这孩子跟他那熊爹一样,喝点酒就没数了!”

    王七麟默默的啃五辛盘。

    桌子上的陶碟里,一片青青绿绿的生辣气冲天,分别放着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这就是与屠苏酒椒柏酒并称能驱邪解毒、延年益寿的五辛盘了。

    王陆氏带女儿们开始上菜。

    大年初一到来,满城家家户户都要设下酒席,拜年人不会留在家里吃饭,而是要赶紧外出拜年,期间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座。

    杨大眼高呼:“侯门天眼侯,赵括来拜年喽!”

    无论如何白虎是死在王七麟手里,对侯门来说,听天监完成承诺,确实给冤死的十六名弟子报了仇。

    因为这点,赵括觉得自己欠了听天监人情,所以今天过年拜年他第一个先来了王七麟的驿所。

    王七麟走出去迎接,双方互相行礼、恭贺新春。

    赵括带着礼物上门的。

    他拿出礼盒,王七麟赶紧拒绝:“赵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怎么能收您礼物呢?”

    对此赵括回以微笑:“王大人客气了,这礼物并非是送给您的,而是送给您父母二老和您家里孩子的。”

    “特别是给您孩子这份礼物,在下听说您家外甥少年天才,好读圣贤书,于是特意找了一幅颜真卿字帖和一卷《朱子批春秋》给他,祝愿他早日考取功名!”

    黑豆在梦里流下一滴眼泪。

    赵括没有在驿所多做停留,他还要赶紧去武翰林门上拜年。

    王七麟说正好自己也要去,双方同路,于是他对绥绥娘子说道:“你留在驿所代我接客……”

    绥绥娘子瞪大眼睛。

    “接见前来给我拜年的客人。”王七麟补充了一句,“我先去外面转转。”

    绥绥娘子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叔叔这安排是无理取闹,奴家以什么身份替你接待拜年的客人?”

    王七麟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七娘子。”

    绥绥娘子笑着用小拳拳捶他胸口,赵括看的暗地里咽口水。

    家里那一班小妾忽然不香了。

    武翰林的郡守府邸中那叫一个热闹,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门房忙活的脚不沾地,怀里抱着一沓的名刺——

    拜年不必进府门,送上名刺抵见人。

    各处贺岁皆如此,赠予纸店大笔金。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郡守府邸大门的,更多的人只能送上一张名刺来打个卡,至于郡守大人会不会看这些名刺,那答案是肯定的,郡守大人当然不会看。

    但郡守大人可以不看,大家伙却不能不送,而且送来的名刺都是高规格的镀金名刺。

    门房搬着一叠名刺往里走的时候,那金光闪闪的样子好像搬着一摞金砖。

    王七麟这种身份当然有资格进去拜年,但他在郡守府邸中也是浅尝辄止,进去说了两句吉祥话,随即就要赶紧去银将驿所。

    太霸才是他顶头上司。

    武翰林没有留他,而是亲自送他出门,临行之前还拉着他的手叮嘱道:“天亮后迎春大典,你要站在先生身后,先生我有话与你说。”

    这待遇羡煞一群高官巨富。

    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春节被认为就是立春。

    《后汉书礼仪志》有云:立春日,夜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幘,立春旛,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

    所以每年立春,从帝都到县城,官员都要在主管长官的带领下去迎春。

    王七麟去了银将驿所。

    这里倒是冷冷清清,太霸此人性子冷淡,平时少与官员交际,所以到了过年时节即使有官员给他拜年他也不接见,只会让门卫接收下名刺。

    今年情况更特殊,前几天驿所差点让人给烧了,如今虽然已经收拾出来,可里面多少留下一些痕迹。

    以太霸的高傲,他自然不想让人看到这些痕迹,于是更不允许随便有人进出。

    王七麟不是‘随便有人’,他来到上原府后立下大功,即使太霸也不得不高看他两分。

    他走进驿所,有人正从对面走来,忽然又扭头转身快步离开。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指着那人警惕的说道:“他是谁?”

    身边带路的游星看了看说道:“哦,是钱笑大人,钱大人每年都会来给太霸大人拜年。”

    王七麟恍然大悟表示理解。

    钱笑现在估计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了,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估计这货看他一次会打他一次。

    大年初一,太霸还是在照顾他的爱鸟。

    白虎一战实在惨烈,太霸的冥鸦死了一大群,以至于他都舍不得给王七麟一只冥鸦当奖励。

    王七麟去给他拜年他还是要接着的,而且他把王七麟直接给留在了驿所里,淡淡的说道:“你是听天监的人,与衙门的官吏走的太近不是好事,今天早上先陪我一起喂鸟吧,待会咱们一起去参加迎春大典。”

392.八部第三剑(爱你们喔)

    迎春大典是一年之中城内衙门举办的最庄重典礼。

    经历了一个寒冬,百姓们迫切期待温暖的春季到来,然后万物复苏。

    春季万物生发,天地翠色,故属性上对应的颜色是青,官员们参加迎春大典要穿青衣。

    青这个颜色对朝廷很重要,因为它所对应的另一样东西是天,青天。

    而皇帝都是受命于天,所以也把穿青色衣服参与的典礼当做比其他典礼更重要的仪式。

    另外还有立夏为朱,立秋为白,立冬为黑。

    其中春季对应的方位是东,这样等到朝阳初升之时,郡守武翰林亲自带城中官员们出府城东门去参拜。

    这典礼很壮观,百官不光要穿青衣还要戴青色头巾也就是青幘,于是王七麟站在高处往四周看的时候,看到身后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脑袋。

    上原府的父母官们都绿了!

    典礼持续两个时辰,武翰林和太霸两人上祭苍天、下祭黄泉,祈求老天爷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也祝福并郡亡灵们能安心安定。

    等到大典祭拜活动结束,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王七麟摘掉青色头巾背着手哼着小曲回驿所。

    回去补觉!

    到了驿所门口他挠了挠头,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两天没什么事不对劲。

    过年前后几天驿所最是安宁。

    因为九洲大地各处都有鞭炮隆隆,妖魔鬼怪受不了这声音的震慑,会老老实实退避三舍躲入深山老林,这时候城里城外都没有诡事,听天监可以放个假。

    王七麟进门,杨大眼举起一只冥鸦给他看:“七爷,徐爷给您飞书拜年来啦。”

    冥鸦爪子上绑着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是徐大字迹。

    徐大详细介绍了他回程中的遭遇,他们遇到过几个鬼,但全让他给收拾了。

    在信里徐大骄傲的向他表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下次再回驿所一定会让王七麟大吃一惊。

    王七麟寻思这货是喝醉酒写的信,否则大家伙都这么熟悉了,他还有必要吹牛逼吗?

    没有。

    他让辰微月回了一封信,吹的更牛逼,然后给冥鸦绑好后将它放飞。

    冥鸦却不飞走,而是在门口盘旋转悠。

    王七麟挥手道:“滚犊子吧,赶紧回去找你主人,你逗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没有你的地。”

    冥鸦还是在外头扑棱,杨大眼说道:“七爷,它是不是太累了?从常山飞到咱这里路途可不近呢。”

    八喵看到冥鸦后歪嘴笑,它悄悄走出门口想要埋伏冥鸦,忽然之间它站起来指着门口张大了嘴巴:?(?˙o˙?)?

    看到它这幅样子,王七麟走出去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八喵挥爪大叫:“妈嗷!”

    它一般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只有非常吃惊的时候才这么叫。

    王七麟看向它指向位置,什么都没有,它在——

    等等,什么都没有?

    王七麟也大叫一声:“妈啊!”

    杨大眼嘿嘿笑道:“七爷怎么还学起了猫叫?”

    王七麟叫道:“我学个屁!这门外的雕像呢?那个三足金蟾和饕餮哪里去了?”

    这俩雕像是钱笑留下的,据说是请名师雕刻后开过光的,沈三对这俩东西特别感兴趣,平时经常会坐在三足金蟾上修炼。

    期间钱笑还给王七麟发过信,说希望让他帮忙将这两个雕像给送去平阳府,但王七麟装没收到这些信,把俩雕像给截留了。

    可是如今这俩雕像怎么没了?

    刚才王七麟走回来的时候就感觉门口哪里不对劲,他还以为是自己办的事有纰漏,原来是门外的雕像没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这俩雕像个头很大,它们消失后竟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还是冥鸦和玄猫先发现了不对劲,这就有点诡异了。

    王七麟问杨大眼道:“你最后一次看到这俩雕像是什么时候?”

    杨大眼有些茫然:“七爷恕罪,卑职平日里习惯了这里有俩雕像,当做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压根没想过它们会丢失,所以没特意注意过它们,这也导致卑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们不见了!”

    王七麟摆手道:“你没有发现它们的丢失不是什么问题,七爷我也没有发现呀!快快快,去把道爷叫出来!”

    谢蛤蟆听说王七麟叫他便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问道:“七爷,什么事?”

    杨大眼拄拐赶来正要说话,王七麟摇头,道:“把大家伙都叫出来。”

    留在驿所的人员跑了出来,然后一起大眼瞪小眼。

    辰微月从门楼上飞出来,他打眼一看好奇问道:“没了?”

    沉一摸着脑门道:“阿弥陀佛,阿飞你没头没脑说什么呢?什么没了?”

    辰微月懒得回应,只是伸手指了指门口两边。

    大家伙茫然看去,这时候才逐渐反应过来:“我干,门口的俩石雕呢?”

    “对对对,一个饕餮一个三足金蟾,怎么都没了?”

    “难道是自己跑了?嘿嘿。”

    谢蛤蟆一拍头,道:“无量天尊,七爷,老道士喝酒喝多了,竟然一时没注意到——这不可能,坏了!”

    他冲几个力士吩咐道:“你们分开去大户人家门口看看,看看还有没有石雕丢失?记住,大多数人家门口修的是石狮子,有的石狮子脚下踩着小狮子,你们要格外注意这小狮子有没有丢失!”

    力士们抱拳:“喏!”

    王七麟问道:“道爷,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皱眉说道:“现在还不好说,答案有好几个,最常见的原因是它们出去玩了。”

    王七麟一脸问号。

    谢蛤蟆苦笑道:“七爷,你也知道这过年时节鬼祟不敢留在人们居住地,纷纷逃到荒郊野岭,所以咱听天监可以放假休息。”

    “一样的道理,门外守卫的灵兽们辛苦一年,它们也知道这两天主人家里会比较安全,所以会给自己放个假,出去玩玩。”

    王七麟忍不住失笑:“道爷你搁这儿给我扯犊子呢?这怎么可能?”

    谢蛤蟆道:“这怎么不可能?待会等大家伙收集的资料吧,这种事确实是存在的,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让你提前摘掉桃符吗?”

    王七麟摇头,当时谢蛤蟆要急着收集一些物件,给他下了吩咐后没解答。

    谢蛤蟆说道:“大年初一换桃符,对吧?可是初一的时候宅邸安全,桃符上的门神……”

    “门神们也会出去玩?”王七麟瞠目结舌的打断他的话。

    谢蛤蟆摇头道:“哦,那倒不是,门神最是兢兢业业,任何时候都不会擅离职守,但初一的时候要换新桃符,旧桃符上的门神完成了他们的工作,会失去神性。”

    “所以得大年三十收起旧桃符,这时候的旧桃符还有神性,收集起来日后可以辟邪,大年初一再收集的旧桃符便是废物了,嗯,这算是薅神仙们的羊毛。”

    王七麟愣愣的问道:“可是这事与咱们的石雕丢失有什么关系?”

    谢蛤蟆讪笑道:“无量天尊,没啥关系,老道士就是突然想起这回事来,然后讲给你听听,让你涨涨经验。”

    王七麟冲他伸出中指。

    谢蛤蟆摆摆手道:“不用谢,给你传授江湖经验是我该做的。”

    离开的力士们纷纷回来,然后冲谢蛤蟆摇头。

    谢蛤蟆也摇头:“七爷,出事了,饕餮和三足金蟾不是出去玩没有及时回来,它们应当是被鬼藏起来了,咱们撞上了鬼藏宝!”

    他继续讲解道:“老道士先前让大家伙去看其他人家门口的看家神像,如果饕餮和三足金蟾是出去玩没有回来,那应该还有其他人家碰上了与咱们驿所一样的情况。”

    王七麟已经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你让大家伙特意去查看母狮子足下的小狮子,因为小狮子格外贪玩,对吗?”

    谢蛤蟆点头:“不错,老道士之所以做出这猜测,是因为你应当注意到了,两个神像失踪的悄无声息,咱们这么多人从门口走来走去,竟然愣是没有发现它们不见了。”

    “这正常吗?”

    大家伙一起摇头。

    谢蛤蟆说道:“对,这不正常,所以老道士才猜测它们是自己去玩了,为了不被主人家发现它们偷懒,它们用了障眼法。”

    “这障眼法只是为了避免被主人家发现它们的踪迹,所以只能瞒得过人的眼睛,却瞒不过灵兽的眼睛。”

    辰微月不悦的咳嗽一声。

    谢蛤蟆叹了口气,道:“阿飞,你不是人了。”

    辰微月骂骂咧咧离开。

    王七麟蹲下研究饕餮和三足金蟾留下的痕迹。

    这两个神像拥有底座,底座还完好存留,并没有被撬走被切割之类的痕迹。

    这一幕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孝義庙里的情景,当时孝狮跑出去了,但神位上有底座,底座光滑,就跟如今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回头看谢蛤蟆,谢蛤蟆点头道:“老道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老道首先猜测它们是出去玩耍了。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否则其他神像都已经回来,岂会只有它们两个没回来?”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说不准它们俩最贪玩?”

    谢蛤蟆和王七麟欣慰的看向他,这傻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最近沉一变得很聪明,让他们俩很担心。

    两人的目光让沉一心虚,沉一又说道:“也有可能,是它们外出玩耍时候迷路了。”

    谢蛤蟆和王七麟看他的目光更加欣慰了。

    傻出了新高度。

    谢蛤蟆说道:“你不如猜测,它们俩玩耍的时候被鬼给扣下了。”

    说出这答案的时候,谢蛤蟆的表情有些沉甸甸。

    其实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王七麟说道:“你不是说这是鬼藏宝吗?”

    谢蛤蟆轻叹道:“可能性太多,老道士也说不准。”

    前段时间他老是翻车,所以如今驾车技术平稳许多,不会再贸然做出决断。

    他说道:“但是不管真相是什么样,只要此事与鬼相关,咱们就是遇上麻烦了。”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

    三足金蟾是传说中的神物,而饕餮更是真龙九子之一,即使它们只是雕像,可既然能被钱笑选择来镇守驿所,自然有些神通。

    鬼应当会怕它们。

    如果鬼不怕它们反而将它们给收拾了,那这鬼就很可怕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先回去补觉,今晚咱们有的忙了,它们两个应当是夜里丢失的,那要寻找它们的痕迹,应当也得在夜里进行,今夜咱恐怕要熬夜。”

    王七麟叹了口气:“大年初一就开始了,有完没完?连个假期都没有吗?这就是福报啊?”

    大家伙散开,谢蛤蟆追着王七麟进内室,王七麟问道:“是不是你有话刚才没说?”

    谢蛤蟆低声道:“对,七爷,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可能?”

    “饕餮和三足金蟾不是被鬼藏起来了或者怎么回事,而是它们预知到了驿所会遇到大麻烦,恐惧之下自己跑了!”

    王七麟还真没有想到这点,他愕然道:“你认真的?还有这个可能?”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电光火石的一闪:“咱们在鬼市惹到过一些鬼,它们来报仇?”

    谢蛤蟆没回答。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慢慢的说道:“大约在四十年前,那时候老道我还不老,正在闯荡江湖,然后发现有个村里出了件怪事,村里百姓供奉的神像佛像都不见了,祖宗牌位也全碎裂了。”

    “老道士觉得古怪,便留在那乡里查看情况,几天之后,天灾降临,整个村子遇上了泥石流,除了老道士救护了几个孩子,其他人畜房屋,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说出这件事,他的情绪逐渐低沉。

    王七麟猜测当年他的遭遇可能不是简单的遇到泥石流,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让谢蛤蟆迄今耿耿于怀。

    果然,谢蛤蟆讲完这件事后又喃喃道:“但那村子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听天监驱邪诛魔,庇佑苍生,七爷你更是一心为民,老天爷不会这么对咱们的。”

    王七麟说道:“道爷别多想了,补觉,晚上应当会找到答案。”

    他没有直接入睡,而是回去后拿出血玉开始猛搓,来了个彻头彻尾的大药服食。

    气血澎湃,精力旺盛。

    真气汹涌的在奇经八脉中漂流,丹田跟挂上了涡轮加压一样,真气冲击经脉,将经脉拓宽、硬化、打通!

    他深吸一口气,面前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他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两条白气像小蛇般飞出。

    虽然修为并未有突破,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上了一个台阶。

    他感觉自己心脏里埋了一口火山,他感觉自己血管里流淌的是岩浆,他感觉自己咯吱窝里的毛都硬邦邦的。

    他现在只想问问谁家要耕地,然后去耕上个十亩八亩!

    徐徐睁开眼睛,他轻声道:“石髓是好东西呀,山鬼也是好东西呀。”

    远处深山中,正捂着耳朵抵御鞭炮隆隆声的瑰儿猛的打了个喷嚏。

    傍晚时分,紧那罗画像已经炼化完毕。

    画卷变成了一个小纸盒。

    王七麟将纸盒取出,顿时有吟唱声响起。

    他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可是听在耳朵里感觉身心愉悦,整个人下意识的高兴起来。

    是谁在唱歌。

    温暖了寂寞。

    随着歌声响起,纸盒燃烧,徐徐火焰中,一个斜躺着的小人露出真身。

    他身穿赤红衣衫,肩膀上有一条彩带飘然欲仙,可惜他长了个马脑袋,而且头顶还有个长角……

    王七麟看到忍不住惊呼:“独角兽成精了?”

    独角兽这个名字太好理解了,紧那罗优美欢快的歌声顿时消失,他徐徐睁开俩马眼看向王七麟阴沉的问道:“何方小儿,敢对我真陀罗口出污秽之言?”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你好,大神,我是你主人。”

    紧那罗身躯翻转,好像一阵风般站起,身上彩带无风而猎猎飘舞:“呔!小小无毛虫竟敢亵渎我音乐天一族?看在你将本真陀罗放出禁锢得自由的份上,本真陀罗不与你一般见识,饶你一条狗命!”

    威严的说出这一席话,他扭头就要飞走。

    王七麟拦住他道:“你不能走,我放你出来是要帮助你修炼的……”

    紧那罗不屑的说道:“本真陀罗不会帮助任何人修炼,此次降临凡尘乃是菩萨安排的劫难。”

    王七麟道:“对,菩萨让你凡尘历劫,你岂能不理解菩萨苦心?为何要离我而去?”

    紧那罗叫道:“你胡说个甚!本真陀罗要历劫与你何干?”

    “百因必有果,你的劫难就是我!”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悟性怎么会这么差?难道我把你放出禁锢是巧合吗?你不明白吗?咱们的相遇就是菩萨安排的缘分呀!”

    紧那罗吃惊的盯着他看,他眨巴眨巴眼睛,迷茫了。

    王七麟从乾达婆和阿修罗的身上总结出一点经验,八部天龙们来头巨大,可是他们不是真神甚至不是诸神法身,仅仅是一点灵气所化,所以神通有限、脑袋瓜子的机灵也有限。

    简单说吧,他们有点蠢。

    王七麟鼓动三寸之舌对紧那罗展开说服,紧那罗不想留下,他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正期盼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自然不愿意留下给王七麟做御剑客。

    主要是王七麟是凡夫俗子,他看不大上。

    最终他还是在意这一点,说道:“唉,你别说了,你说的有道理,可本真陀罗乃是天龙八部众,岂能为你一个凡夫俗子所御使?所以很遗憾呀,咱们有缘无分。”

    王七麟无奈道:“先礼后兵,既然你不吃礼,那我只能强行留下你了。”

    紧那罗哈哈大笑:“露出真面目了?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王七麟张开嘴厉声道:“剑出!”

    小阿修罗气势汹汹的就扑了出来。

    紧那罗看到头戴兜鍪、满身盔甲的小阿修罗现身,眼珠子顿时睁大了。

    小阿修罗飞出来后歪头看看他,喝道:“头上长鸡儿的,你为何阻我道路?”

    紧那罗怒道:“阿修罗你休要乱说,本真陀罗头上不是鸡儿……”

    “好吧,那鸡儿长在头上的,你为何阻我道路?”小阿修罗换了个说法。

    紧那罗要气死,叫道:“阿修罗你再乱说,本真陀罗要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一听这话小阿修罗摆出超人架势飞了上去,瞬间抵达,一拳砸出。

    紧那罗高声歌唱,口中吐出烟雾,整个人躲入烟雾中神出鬼没,小阿修罗身影将烟雾搅和的上下飘摇,但就是没有抓到紧那罗。

    这把小阿修罗气炸了,猛的掀起兜鍪、双掌一拍,张开嘴一声咆哮:“吼!”

    气浪鼓荡,紧那罗吐出的白雾就像被鼓风机吹了的烟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那罗赶紧往外飞。

    小阿修罗速度却更快!

    他身影一晃追在紧那罗头顶,伸出小手摁住了紧那罗肩膀给一下子推到了床上,挥拳就在他头上开砸:“你头上是不是长了个鸡儿?你鸡儿是不是长在头上?”

    紧那罗被砸的哇哇大叫,王七麟上去劝阻道:“别打了别打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小阿修罗暴怒道:“他要说付出血的代价,那我就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八喵看到后跑了过来眨眼好奇的看,指着他们俩张开嘴发出一声叫唤:“喵呜。”

    王七麟严肃的对它说道:“八喵你怎么能这么说呀?咱们就是自己人,这位真陀罗已经答应做我的御剑客了,所以肯定是自己人。”

    八喵疑惑:“喵呜?”

    王七麟厉声道:“你别乱说,为什么要打死他?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可以打打闹闹,但怎么可以互相杀戮?怎么能做出这等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八喵往后缩头:我塔喵的就叫了一声,你咋理解出的这么多信息?

    王七麟装模作样的拦住小阿修罗说道:“你不能打死他,咱们是自己人,还有乾达婆,你怎么还把剑给抽出来了?你要砍死他吗?”

    乾达婆坐在剑身上飞过来,愕然道:“刚才不是你让我们……”

    “我没让你们砍死他啊。”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真陀罗,你说句话吧,他们说你不是自己人,要弄死你啊!”

    紧那罗叫道:“自己人自己人,别别打了!我也是御剑客,别砍我呀!”

393.突发的夜战(求推荐票啦亲)

    夜幕已深,华灯全灭。

    上原府的街道,万籁寂无声,唯有寒风时时穿过发出呜呜的响动。

    因为是大年初一,许多人家门口倒是挂着灯笼,一提提红灯笼在夜风里有节奏的摇晃着,散发出的灯光昏暗飘摇。

    明明大好的日子,却显得有些凄清。

    只有霜华伴月明。

    逐渐的,寂静的街头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这不是人影,它的手臂是粗大的铁爪,它的脑袋是看不清面容的黑暗,它的身上披着一件硕大狗皮。

    怪物缓缓的走在街道上,当它从一处街口走过的时候,又有黑影到来。

    两个帽子飘了出来,两头大虎走了出来。

    有声音悠悠的响起:“枨枨,你真要去找听天监麻烦?”

    铁爪怪物猛的一甩身上狗皮大衣,从牙缝里冷森森的蹦出几个字:“已经到了这里,我难道是来上原府游山玩水?”

    “我离开鬼市后已经仔细打听,这上原府内豢养有天狗的正是听天监的新任铁尉王七麟,当初带天狗进入鬼市的一定就是这个王七麟,可笑我竟然引他为知己,真是可笑可悲可恨!”

    他说到最后发出几声怪叫,如夜枭悲鸣。

    一头大虎人立而起,解开虎皮从中走出个健硕妇人。

    妇人说道:“王七麟此人我知道,他自从来到上原府便四处杀鬼,心狠手辣、身手高超,枨枨,我们人手可不太多!”

    枨枨猛的一步出现在妇人跟前,样子凶神恶煞:“虎皮女,你若是害怕了就走,实际上要对付这个王七麟,我枨枨自己便足够!”

    “什么身手高超?我在鬼市仔细洞察过他的身手,他根本没有修为!我也已经打听过了,他一年之内从区区游星升职为上原府铁尉,这般升职速度,你们可是听说过?”

    虎皮女摇头。

    枨枨狞笑:“不错,我等见多识广,可哪有见过升职这么快的人?而且他还没有修为,那为何他会升的这么快?”

    虎皮女又摇头。

    枨枨不屑的扫向帮手,道:“他没有修为,却有天狗玄猫这等灵兽,且升职速度极快,从这你们还看不出什么吗?”

    “很显然,这王七麟要么是豪门子弟要么是官宦之后,他不过是来听天监镀金的罢了!”

    “对付这种公子哥,我枨枨何须帮手?”

    一顶帽子飞来,落地后化作一头人形巨狼,它大笑道:“公子哥的皮肉最嫩最美味,枨枨,我要吃他!”

    枨枨傲然道:“我只要天狗,别的都归你们,今夜让你们吃个饱、玩个够。”

    另一头猛虎走上来,月光照耀在它身上,照出一幅奇特样貌:大眼大口,这三窍几乎占据了整张脸,此外它额头和下巴竟然各镶嵌有一枚太极图,会转动的太极图!

    走上来后它沉声道:“枨枨,你邀请我来上原府诛杀王七麟,乃是为了本地之鬼的安危,并没有说过会杀戮百姓。”

    化身为狼的帽妖冲它大叫:“吞口,你休要在这里妇人之仁!再说你与人族不也有血海深仇?人族捕杀你吞口一族囚禁在墓穴中做镇墓兽,你难道能忍得下这口气?”

    吞口淡淡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吞口一族见地师必诛之,见豪门巨富必逞凶,但绝不伤害百姓,囚禁我吞口者并非百姓。”

    帽妖冷笑:“哟,你这妖怪真是恩怨分明,佩服佩服,我帽妖不三真是佩服你的操守。”

    “吞口一族不光恩怨分明,而且黑白分明,你没看到人家特意在脸上把这点给展现了出来?”另一个帽妖飞来说道。

    虎皮女嘿嘿的笑道:“你们帽妖懂什么?吞口有心大道,人家有证道长生的决心,以后要飞升仙界、位列仙班的。”

    不管它们怎么挤兑,吞口沉默的看着枨枨。

    枨枨咧嘴一笑,说道:“咱们不屠杀老百姓,咱们对付的是听天监的狗官,光是狗官不够咱们吃吗?”

    吞口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虎皮女舔了舔嘴巴,道:“可是从昨日开始,这城里城外人气厚重、人雷声隆隆作响,咱们能耐多少被克制了一些,今夜若对一城之听天监展开厮杀,能占上便宜吗?”

    枨枨笑道:“那是自然,我也已经打听清楚了,听天监过年时候没有活,许多人都要回家过年,现在留在听天监内的都是走不脱的老弱病残,岂能是我等对手?”

    “何况,我还是特意选今夜动手,为何?这叫兵不厌诈!这叫奇袭!”

    “每年初一乃是一年之中阳气最重的日子,妖魔鬼怪不敢害人,这已经是人族的公论,嘿嘿,咱们偏偏在初一夜里突袭听天监,一定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个帽妖全化作巨狼,仰头发出嚣张大笑。

    夜色更深了。

    一片乌云被风出来挡住了月亮。

    天地之间再无光辉,只剩下深沉的黑暗!

    枨枨见此猛的瞪大眼睛:“良辰吉时已到,诸位道友,还不随我去寻欢作乐?”

    巨狼跳起重新化作帽子般的东西,随着夜风嗖嗖飞往驿所。

    虎皮女穿上虎皮气势汹汹的奔跑,吞口面色坚毅,大嘴张开一把长剑吐了出来。

    它们自然不会从正门去硬冲听天监,而是到了驿所附近后冲着一处墙角飞跃。

    “剑出!”

    猛的一声吼叫。

    一把神剑御风劈落,漆黑的剑身在漆黑的夜色中闪过,在浓密的黑夜中劈出一道黑色闪电!

    三把飞剑以品字形飞来,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心急在前的一只帽妖大叫一声,身在空中化作巨狼,利爪拍出猛然变大数十倍成为惊天巨爪:“破!”

    “轰!”

    神剑撞巨爪,帽妖的满腹信心瞬间变成惨叫:“啊!”

    雷声轰鸣,巨爪顿时变碎爪!

    另一个帽妖见此魂飞魄散,叫道:“不四快退!”

    三柄飞剑分三方夹击而至,杀的后面帽妖手忙脚乱,拍开飞剑后慌张往后狂退。

    见此吞口沉声道:“中计了!”

    枨枨大叫:“绝不可能,一定是凑巧,给我……”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道法净天地!”

    一声苍老豪迈的声音传来,一点火光从街头飞起,接着夜空之中金光大作。

    金光亮起在空中盘旋,随即像下雨似的往下落。

    吞口猛然抬头,额头上的太极图飞出变大,像一柄旋转的太极伞一般遮住了金光。

    谢蛤蟆飞身而至,看到这一幕他冷声道:“太极挡天?吞口?”

    八喵突兀出现在虎皮女身后,喵呜一声叫将一个小尾巴扔了出去,虎皮女从中脱出,虎皮变大两倍成为斑斓巨虎,接着又是一个小尾巴扔了出去,这次是扔向脱身的虎皮女。

    九六跳出来张开嘴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枨枨魁梧的身影原地消失,空气中响起鬼哭般嚎叫,它以惊天破地之势扑往天狗。

    九六脚踏虚空如踩着滑冰轮,四肢不见动弹但胖乎乎的身躯向后飞去。

    “哪里逃?嘎嘎!”枨枨大叫着伸出铁爪,漫天爪印,落下金光被它拍开,从上往下如牢笼般锁住九六。

    一道身影俯冲落下。

    彗星撞地球!

    破空锐响震耳欲聋,枨枨急忙仰头抬爪,一枚拳印自虚空落下,恍若巨神挥锤,势如破竹!

    “咣!”

    强猛夜风以拳爪相交处向四周飞速扩散,旁边一棵枣树上下左右的摇曳,枯枝四处落,树皮寸寸碎裂。

    辰微月一拳挥出瞬间飞起,身影一闪又是一拳从后面捶向枨枨肩胛。

    枨枨身体瞬间化作两截,上身往前飞下身回脚便踢了出去。

    空气中爆鸣声再起,这一脚像是踢碎了一片夜色。

    辰微月硬生生撞了上去,身躯被一脚踢回但也先后两拳砸在踢出的飞腿上,将枨枨砸的仰头哀嚎。

    九六飞快跑来,张开嘴在它小腿肚上啃了一口,咬住后使劲甩头,接着又转身逃命。

    瞬间交手,一团乱战!

    武大三拎着哭丧棒冲来,他对吞口叫道:“兀那老虎精,吃三爷一棒!”

    吞口嘴巴一张一合,一把剑像火箭似的喷向武大三。

    又是一把飞剑瞬间而至,剑尖精准劈在喷出长剑上将它给撞开,剑柄上的小阿修罗轻蔑的看了眼吞口,借这力道调转剑尖刺向虎皮女。

    王七麟站在墙头冷冷的扫视战局,沉一亮出伏魔杖要扑上去,他伸手揽住道:“不急,你做预备役,查漏补缺!”

    沉一吼道:“阿弥陀佛,佛祖座下没有孬种!喷僧是主攻!”

    枨枨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挥爪抽出身后大狗皮扔出,狗皮飞快穿梭将听雷神剑和三柄飞剑全给缠住,见此帽妖、虎皮女屁滚尿流往它的方向汇合。

    吞口凝视谢蛤蟆,不动如山。

    帽妖不四掐着断裂的爪子嚎叫道:“枨枨!我日你祖宗,你不是说偷袭吗?这是不是你联合听天监设下陷阱……”

    枨枨彪悍的一个箭步虎扑而上,挥爪将不四给甩翻在地。

    不三急忙挡在兄弟跟前怒视它道:“我们是来帮你的!”

    枨枨怒声咆哮:“别怀疑我,否则死!”

    王七麟没有趁乱追杀它们,他收回听雷神剑,以天龙三部劈开大狗皮,并挥手示意手下人将街头给堵起来。

    第五味他没有管,若有妖怪钻进第五味,那只能算它命不好。

    看清枨枨身影,王七麟厉声道:“枨枨,原来是你在捣鬼,说,本官门口的神兽石雕哪里去了?”

    枨枨吼道:“我要杀了你全家!”

    王七麟冷酷一笑:“是因为你全家已经为了祭祀天狗全被杀了吗?”

    枨枨怪叫,几个开膛破肚的鬼影从四面八方围住了王七麟。

    站在阴影中的马明大笑道:“终于轮到卑职出手!”

    他手在战袍上一甩,精干结实的上身暴露在夜色中,随着他转过身去,马头明王口喷烈火冲出,当场逮住一个鬼影给撕碎了。

    虎皮女惊恐向后退,口中大叫道:“枨枨,这是个狗屁的铁尉,这是银将!”

    枨枨冲王七麟吼道:“让你们铁尉出来!”

    王七麟皱眉道:“你眼睛瞎了么?本官不是在你眼前?”

    枨枨一怔,道:“你、你是铁尉?那天骗我做至亲好友的傻大个子是什么?”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那是喷僧……”

    “不可能,不是你!”枨枨气急败坏的叫道。

    沉一不悦的说道:“阿弥陀佛,你眼睛是放屁用的吗?给喷僧看清楚,这里傻大个子只有喷僧一个!”

    “他说的是你二喷子兄弟。”王七麟低声解释道。

    沉一更不悦了:“这妖魔脑子怕不是比二喷子的卵子还小,谁给它的胆子让它叫二喷子为傻大个子?”

    枨枨和其他鬼怪被他的话给说迷糊了。

    王七麟知道不能让沉一插上话题,否则这话题会被带到喜马拉雅海沟去。

    他赶紧冲鬼怪们厉声道:“大年初一就敢在我上原府作祟,真是好大胆子!”

    “本官严厉的警告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最好给本官老实交代,否则今晚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虎皮女说道:“我们要交代什么?”

    王七麟此时已经认定看门神像丢失是它们作怪,叫道:“好硬的嘴巴,本官要看看你们骨头有没有这么硬!”

    “给我上!往死里打!”

    飞僵又来了个彗星撞地球,别看他总是样子清冷,实际上他极度热衷暴力。

    八喵突然出现,又甩着尾巴冲虎皮女开始飞小尾巴。

    虎皮女惊慌叫道:“你先说让我们交代什么……”

    三柄飞剑三个方向,瞬间飞到。

    王七麟这次下定决心展示肌肉,他以全力御剑阵而战,三部众便各展神通。

    一团烟雾弥漫开来,一阵歌声缥缈传出,一股香气若有若无的飘荡……

    虎皮中跳出一个削瘦身影,虎皮膨胀成猛虎冲向飞剑,但它嗅到香气后四肢便开始酥软,听到歌声后精神开始飘忽。

    一道凌厉剑气以诛星摘月之强猛势头飞过,猛虎顿时画作几块碎皮。

    削瘦身影惨叫,它踉跄着身影往外钻,雾气之中一把飞剑神出鬼没,它穿破空气发出的声音如同歌声。

    悦耳但让人心智低迷。

    虎皮女看到飞来长剑,它抖擞精神挥手拍出,而它举起的手正是苍劲虎爪。

    虎爪临近飞剑,飞剑遁入烟雾中消失。

    虎皮女精神一松懈,又是一柄利剑杀出。

    它的精神有些恍惚,看到利剑飞来心中告警,可是身躯却懒洋洋的。

    多年血战经验给它以反击信念,它奋力咬破舌尖,终于精神振奋!

    可是此时长剑已经飞到它面前!

    虎皮女临危不惧,张开嘴巴露出满嘴虎牙,咔嚓一口咬上利剑露出一丝得意狞笑。

    它的本领如虎的本领,最强之处便是一口钢牙。

    长剑被咬住再难以前进半寸,虎皮女得意微笑,接着笑容凝滞。

    白惨惨的剑芒透过它后脑冒出。

    小阿修罗踏着剑身快步上前,伸手给它拉下眼皮:

    死在本尊手中是你的造化,你应当瞑目,否则就有点得陇望蜀、过于贪心。

    虎皮女尸首被扔出,帽妖不三不四吓得连连后退要逃跑。

    王七麟冷漠的挥手指向它们:“妖魔哪里走!”

    沉一眼睛一亮,抬脚猛跺墙头如夜鸟般腾空飞起,甩手砸出伏魔杖:“吃喷僧一杖!”

    伏魔杖敲下,不三不四来了个懒狼打滚避开重击,但街头好一块青石化作齑粉。

    地面震颤,还没有爬起的不四被震的抖了一抖,它的眼神顿时直了:“大和尚好厉害的本领!”

    不三叫道:“弟,夹击!”

    不四收起断爪忍痛向前,从正面狼嚎一声发起猛攻。

    它要给哥哥争取偷袭良机!

    但是它期待的偷袭迟迟没有到来,沉一手中伏魔杖金光炫亮,虎虎生风,杀气腾腾。

    不四被逼的连连后退,它在惊恐中看向另一方向,然后看到哥哥的背影在越来越小……

    不过立马又有一道身影追去,这身影赫然是踩着一把飞剑在御剑虚空!

    不三四肢并用拿出吃奶的力气往巷子里跑:只要我跑的够快,那死亡就追不上我!

    “死亡如风,常伴汝身!”

    一声低吟在它身后响起,它惊恐回头,看到一尊金佛蓦然出现,一团火焰从空中落下。

    不三大叫一声抬爪刺出,金佛身影顿时黯然,但它没有破开金佛防御,倒是头顶火焰拍了下来。

    帽妖转身飞退,却依然被打在了肩头上,火焰往它身体里钻,疼的它忍不住又是一声大叫。

    这时候对面响起一声咆哮:“看暗器!”

    一团黑影嗖然而至。

    帽妖连翻跟头避开。

    “再看暗器!”

    第二团黑影紧随而至。

    帽妖只好继续躲避。

    它连续躲过两个暗器刚松了口气,忽然感觉脚腕一紧。

    帽妖低头。

    看到一只黑猫吐掉咬在嘴里的短剑冲它贱笑一声。

    “剑出!”

    “轰!”

    听雷从下面直接轰了它一个鸡飞蛋打。

    巨狼夹着腿踉跄一步,颓然倒地。

    它的防御力普普通通,胯下被听雷炸烂了。

    王七麟收起听雷和八喵信步走回,此时沉一正对着另一头巨狼念经。

    这狼死的挺惨,两个肩膀夹着一团碎肉……

    枨枨的情形也很糟糕,它以强横的肉体和残暴的手段而著称,恰好飞僵也是如此。

    他们两个面对面互相轰击,以力打力、以狠斗狠,如今飞僵衣衫破碎、满身伤痕,而枨枨身躯鲜血淋漓更有一条爪子已经碎裂。

    王七麟喝道:“枨枨,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说!本官门下的神兽雕像哪里去了?”

    辰微月立马后退。

    从这点能看出他比枨枨更强,先前二者激战看似不相上下,其实是他在主导战局,所以他说退就能退。

    枨枨没有看他,而是转身扑向九六:“我要杀了你!”

    三柄飞剑中途拦截,枨枨竟然悍不畏死的继续前冲,压根不顾刺入身体中的飞剑!

    仇恨之深,令王七麟动容。

    九六夹着尾巴跑了。

    欺负我个狗崽子算什么本事?

    王七麟见枨枨顽冥不化,索性点头道:“杀它!”

    沉一、武大三、辰微月从三个方向包抄,枨枨身上插着三把长剑,它用残臂抓住一把飞剑用另一只利爪拍下,硬生生将长剑拍断反手刺向侧面武大三。

    同归于尽吧!

    辰微月移形换影,以八块腹肌硬顶利剑,将它一拳打飞出去。

    王七麟抓住机会御剑而上,听雷神剑精准刺入它后脑,一声雷鸣,它的后脑勺被炸飞了。

    枨枨落地翻滚却又爬起,它看向九六踉跄着往前走,道:“杀你!”

    怦然倒地。

    王七麟挺诧异的,这是他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硬气对手!

    此时只剩下一个吞口,谢蛤蟆一直在看着它,吞口本事并不大,防御靠太极图、进攻靠一扑二吼三吐刀剑。

    王七麟意兴阑珊,问道:“你也不愿意说实话,是吗?”

    吞口勇敢无畏的看向他说道:“我不怕你,王七麟,可是我并不知道你要让我说什么实话!”

    王七麟指向门口道:“我家守门的两个神兽雕像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吞口沉默了。

    夜风习习,带来硝烟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它很不舒服。

    这里的气息限制了它的修为。

    良久之后它抬头看向王七麟问道:“你们今夜守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丢失的看门石雕?”

    王七麟不耐道:“当然了,要不然呢?”

    吞口顿时大为悲愤:“鬼才知道你那石雕哪里去了!不是我们干的,我们绝对没有偷你什么石雕!我们是今夜第一次进入上原府,我们本想偷袭你听天监!”

    这时候它自然没有说谎话的理由。

    但王七麟还是怀疑:“是不是你不知道?你们这支队伍的带头人是这个枨枨,是它偷走了石雕吧?”

    吞口叫道:“绝不可能,枨枨性残暴,不会行盗窃之事,何况它若是来了你这里,嗅到了天狗尿的味道,怎么还能克制住去猎杀天狗的本性?”

    联想刚才枨枨对九六所展现出的执着,王七麟倒是相信这话。

    他失望的问道:“石雕的丢失确实与你们无关?”

    谢蛤蟆道:“七爷不必再怀疑,吞口一族乃是镇墓神兽,勇猛果敢,不屑谎言和阴谋诡计。”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真的吗?我不信。”

    接着他看看老道士又看看吞口,逐渐反应过来:“道爷你什么意思?你想留这吞口一命?”

    谢蛤蟆道:“为七爷你着想,留它一命。”

394.世道要乱(求订阅哟亲亲)

    一听这话沉一顿时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咋地,啥叫为七爷着想留它一命?留着它以后给七爷守墓看坟?”

    王七麟惆怅的看向夜空,这傻子还能不能好了?

    吞口傲然道:“放心,我宁死也不会去为人守墓。你们杀我便是,何必要羞辱我?”

    谢蛤蟆说道:“你总归有一死,何必着急?”

    王七麟道:“道爷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我不能杀了这妖怪吗?”

    谢蛤蟆说道:“你可以杀它,但留着它作用更大,它是吞口,有一个对七爷你来说很有用的本领——”

    “它口中含有庚金灵,这庚金灵能聚敛天下刀剑,所以你若收下它,以后可以由它给你含着剑。”

    听到这里沉一眼睛一亮:“阿弥陀佛,这可威风了,古有周仓给关二爷扛刀,今有吞口给王七爷含剑,嘿,好啊!”

    王七麟也颇感兴趣,他问道:“这吞口还有如此本领?有点意思,那它品性如何?”

    话说完他又自顾自的说道:“看道爷你愿意护着它,它应该品性不错,可它若是品性不错,怎么会与枨枨、帽妖、虎皮女这些玩意儿混迹在一起?”

    这三者都是凶灵,喜欢给人开膛破肚的枨枨先不说了,帽妖和虎皮女在残酷方面也不甘落后。

    帽妖在宋朝作祟最多,甚至载入《宋史》:丙戌,西京有大妖如帽,夜蜚,民甚恐。乙巳,帽妖至京师,民夜叫譟达曙,诏捕尝为邪法人耿槩弃市。

    这妖怪能变换样子,平常时候如帽子会飞,落入人家后会变为大狼去食人,且尤其喜欢吃人全家,一个不留。

    虎皮女要有名的多,《坚瓠集》、《太平广记》、《集异记》中都有所记载。

    它们本领不是特别强,但有一点特别恶心,那就是喜欢化作少妇去祸害老实人,最终吃人的心肝。

    对此王七麟很想问它一句,老实人草它妈了吗?为何这么对待老实人?

    七爷也是个老实人,所以刚才第一个先灭了这玩意儿。

    吞口倒是实诚,它傲然看着王七麟道:“因为我要杀了你王七麟!”

    王七麟问道:“我挖你家祖坟了?”

    吞口一愣:“没有。”

    王七麟又问:“我拐你家崽子了?”

    “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对付我?”

    吞口怒道:“因为你这铁尉能力强大且喜欢滥杀无辜,像你这般的人最是可怕,能力强横可以很快升官,官越大杀孽越大,天下妖魔鬼怪们永无宁日!”

    王七麟更怒:“我何时滥杀无辜——干!都公子?”

    他很快反应过来,将自己被陷害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吞口。

    吞口摇头,表示不信。

    谢蛤蟆说道:“七爷此生问心无愧,他身背英魂大宏愿,怎么会骗你这样的小角色?”

    吞口吃惊:“有英魂信任他?”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有两千英魂信任他。”

    吞口顿时呆若纸老虎:“两千英魂?!”

    谢蛤蟆点头。

    吞口犹豫起来,然后冲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我向你道歉,我没有调查清楚真相就想要杀你,真是罪大恶极。”

    “但我不能做你的手下,我们祖辈曾经在你人族天可汗面前发过誓,吞口一族永不为人奴!”

    谢蛤蟆说道:“可我家大人身上有一枚罕见的阴阳鱼玉佩,这玉佩能驱动阴阳之气转换。”

    王七麟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展示出来。

    夜晚森寒,阴阳鱼开始徐徐转动。

    吞口又沉默了。

    它怔怔的看着玉佩,忽然问王七麟道:“大人你需要我给你带几把剑?”

    沉一叫道:“你叫我七爷的剑是什么剑?你敢侮辱我家七爷的剑?阿弥陀佛,喷僧要给你点颜色瞅瞅!”

    他顺手操起伏魔杖,马明摁住他道:“别胡闹,不过妖怪你的态度变化的也太突兀了吧?”

    吞口严肃的说道:“这位道长已经说过了,王大人为官清正、一心为民,其实我先前就已经心生仰慕。”

    王七麟失笑道:“行了行了,现在我需要三把剑,以后需要八把剑。”

    吞口说道:“没问题。”

    王七麟又说道:“但我并不是什么人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麾下招收,以后我要考验你的品性,你若是品性不端,那我不会留你的,反而可能会诛杀你。”

    吞口蹲坐在地像人一样抱拳:“卑职从命!”

    王七麟将阴阳鱼玉佩扔给它,它抓着玉佩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每个眼睛都有海碗那么大,就跟奥迪的车灯似的,特别显眼。

    王七麟轻松的说道:“你需要这玉佩修炼是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我将这玉佩暂借给你一晚上,明天还我。”

    吞口钦佩的说道:“王大人果然乃是人之龙凤,天生将帅气度!”

    看着虚无的月色,王七麟又疑惑起来:“咱们守门的神像,到底被谁给偷走了?或者说,它们真的主动离开了咱的驿所?不应该吧?”

    沉一问道:“七爷,要不然咱明天报告衙门,让他们帮忙找?”

    王七麟怒道:“咱听天监就是专业办这事的,哪有脸去报案?再说,咱们听天监都查不出来的事,衙门那群没脑子的能查出来?”

    结果他们从大年初一找到大年初三,还是没有找到丢失的这两个神像。

    没办法,杨大眼去衙门报案了。

    气人的事情发生了。

    衙门当天给他们送回了消息:饕餮神像和三足金蟾神像被人带出了上原府,是初一天不亮时候被钱笑的人给带走的!

    谢蛤蟆知道这答案后气的一把拍翻了一个桌子:“无量他个天尊的,老道士怎么着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个真相!”

    “这两个神像应当是出自四大工坊,只是不知道哪家的杰作,它们体内封有兽魂,只是没有对咱们认主,咱们也一直没关注它们,把它们当做普通石雕了。”

    “可钱笑是它们主人,一定是昨夜钱笑带人来到驿所,以法术唤醒它们兽魂,引导它们主动离开,并在原位摆上了障眼法,把咱们给迷惑了!”

    王七麟惊怒交加:“还有这种事?揍他狗日的!”

    他想到了钱笑当初走的着急,去了平阳府后确实给他发过书信,让他帮忙将两个石雕给送过去,但他没理睬这要求。

    凭什么把我的石雕给你送过去?

    他又想到大年初一夜里去给太霸拜年的时候确实是见过钱笑,而且钱笑见了他便转身跑路。

    当时他以为钱笑是对他心怀愤懑,所以不愿意跟他打照面。

    现在他才知道,敢情是这孙子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怕被他发现问题,才不跟他打招呼的。

    估计那时候钱笑已经派人去动手了。

    他将这些告诉谢蛤蟆等人,气的一行人骂骂咧咧,撸袖子抽刀子要去找钱笑的麻烦。

    可事情已经发生三天了,估计石雕被运回平阳府城了。

    王七麟不甘心吃这哑巴亏,他跑去找太霸告状!

    告状必须得有气势。

    他推开门阴沉着脸往里走,嚷嚷道:“太霸大人、太霸大人,大人呢?大人你出来,卑职被人欺负了,有人欺负卑职啊!”

    旁边的力士赶紧来招呼他:“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冷静,您小点声……”

    “兄弟,我没法冷静,没法小点声,我被人给欺负了。”王七麟愤怒的吼道,“我给咱听天监流汗流血还流泪,可有人暗地里设计我,给我下套子……”

    一个性情温润的中年人满脸微笑的出现在不远处。

    李长歌。

    力士的话也说了出来:“但王大人你还是得冷静,歌帅今天来了。”

    王七麟暗道老子眼瞎吗?人已经出现了!

    李长歌笑吟吟的问道:“小七爷,谁敢欺负你呀?”

    王七麟赶忙抱拳行礼:“歌帅过年好,歌帅您别这么寒碜卑职,卑职确实被人欺负了,这是来找太霸大人主持公道的。”

    李长歌一挥长袖身前出现两张气雾凝聚成的椅子,他招手道:“过来坐,慢慢说,气大伤身,你别生这么大的气,今天有什么委屈,歌帅我给你做主。”

    王七麟讪笑:“歌帅实在客气,卑职站着就行。”

    李长歌斜睨他一眼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了?在你家机秘先生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姿态吗?”

    一听这话,王七麟赶紧去坐下:“歌帅,卑职生是听天监的人,死是听天监的鬼!”

    李长歌笑道:“不必向本帅表忠心,我知道你很好,刚才只是调侃之语罢了。好了,话归主题,你到底受到什么欺负了?”

    王七麟悲愤的将被人偷了看门石雕的事说了出来。

    太霸听到后高兴的走了出来:“等等,重新说,我刚才只听了半截,没听全,你说你家让人给偷了看门狗?嘿嘿。”

    王七麟叫道:“不是看门狗,是看门的两个神雕!”

    “两只鸟?”太霸愕然,“你那驿所什么时候有神雕看守了?”

    王七麟耐心解释:“神兽雕像,就是那个三足金蟾和龙子饕餮。”

    太霸听后顿觉无聊:“这两个东西本来就是钱笑的,他自己掏钱买的,这事我清楚。”

    王七麟说道:“但是他离开上原府的时候,将这两个石雕给丢弃了,因为这俩石雕当时没了神性,后来是我家道长使出大神通,给它们点醒了神性!”

    “所以现在这俩石雕应当是我们驿所的!”

    李长歌点头道:“你身边的谢道长确实有这个能耐。”

    王七麟一愣,其实我是胡诌的。

    太霸说道:“不如这样,我给钱笑发个信,让他过来一趟,正好歌帅来了咱并郡,我将铜尉铁尉们都召集起来,给歌帅接风洗尘,也正好让歌帅点点将。”

    李长歌笑道:“接风洗尘便罢了,点将倒是有些必要,我过去半年没怎么在并郡待着,与咱们的老弟兄之间有些生疏了,这可不行。”

    “不过不是最近几天,最近本帅还有些事,你与大家伙说说,等到元宵时候吧,让他们带上家人,本帅做东,咱们一起共度佳节。”

    太霸吹口哨,几只冥鸦跟箭一样飞来。

    王七麟盯着它们看。

    太霸当没看到他的灼热目光。

    李长歌笑了起来,说道:“太霸大人的冥鸦队伍在毒公子诡计中损失惨重,你先给他留下点时间,让这些冥鸦产仔换代,本帅替他向你保证,顶多等到夏至,他一定会将迅雷给你。”

    太霸叫道:“歌帅,迅雷怎么能给出去?它是我的命根子!”

    王七麟笑了,他在梦里有一次听到一位宿主也这么喊过。

    李长歌温和的说道:“小七所立下的大功,难道当不得你奖励他一只鸟?”

    太霸长叹一声。

    李长歌扔给他一块墨玉。

    太霸眼睛一亮,接到手立马塞进怀里:“歌帅乃是卑职生平最佩服的人,既然歌帅做主了,那卑职绝无二话。”

    王七麟顿时眼观鼻、鼻观鸡,他知道李长歌也会给自己奖励。

    果然,李长歌让他先后汇报侦破刑天祭和来到上原府后的工作开展情况,他不断点头,表示满意。

    得知妖刀斩马已断,李长歌说道:“我此次去东北州,正好碰巧得到了一块玄铁,等我去找一位神工,可以为你再铸一把更好的宝刀。”

    王七麟现在主修剑阵,用刀的机会不多了,而且《太阴断魂刀》的威力有限,对付恶鬼和厉鬼用处不大。

    于是他摇头道:“卑职先行谢过歌帅,可是斩马陪同卑职出道、陪同卑职一路走来,它不止是武器,若是可以,卑职希望您能帮忙将它给修好,这样卑职便感激不尽。”

    李长歌欣慰的看向他,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小七,你是一个念旧的人,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王七麟谦逊的低下头。

    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这样的人。

    李长歌道:“你此次破除如此大案,且斩杀了塞外三圣之一的白虎,此为大功、不世之功,圣上与青龙王必然会下诏令遣你入帝都,这样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了后找一位叫做玄通的人,他会给你修复斩马。”

    王七麟欣喜道:“多谢歌帅。”

    李长歌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道:“你接连斩杀二十八宿与四圣,已经成为前朝余孽的眼中钉肉中刺,本帅无法时时保护你,你得自己小心。”

    “但你修为普普通通,光是小心怕是不行,本帅此次去往东北州,也是凑巧,得到了这么一本秘籍,现在赠送于你,你好好修炼,它在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

    秘籍厚实而古朴,书页上用小篆写了六个字。

    王七麟不认识写的是什么,实际上他也不关注这秘籍的名字,反正让造化炉一练,秘籍身份都会改变。

    他收入怀里再度感恩戴德的道谢。

    李长歌很敞亮的说道:“这是本帅私人对你的奖励,并非是听天监对你和你麾下们的奖励,其他奖励本帅得上报青龙王,请他定夺。”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能一个劲的拍马屁!

    趁着李长歌兴致颇高,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歌帅,其实奖励不奖励的没什么,卑职只是想请你救个命。”

    李长歌可是曾经的状元郎,绝对的聪明人。

    他闻弦歌而知雅意,轻声问道:“你想知道这里军营曾经发生的真相?”

    “不错!请歌帅恕罪,卑职知道这事关机密,但是卑职曾经立下大宏愿……”

    李长歌摆摆手制止他的话,站起来向驿所深处走去。

    太霸要跟上去,被他给制止了。

    见此太霸推了王七麟一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王七麟确实想跟上去来着,可是看到李长歌拒绝了太霸,还以为也不会让自己跟随在后。

    太霸一提醒,他便赶忙追了上去。

    这驿所前身是军营,军营规模自然很浩大,但如今驿所面积不大,只有二三十亩地的样子。

    李长歌走到驿所后院,纵身飞上一处墙壁看向后面的民宅商户,轻声叹道:“已经大变样了呀。”

    王七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段故事,他沉默不语。

    李长歌伸手往北方指去,划了很大一个圈:“军营以前有那么大,那时候天下初平,先帝在位,上原府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府城的民生恢复很慢,驻扎的军队很多。”

    “这个军营是最大也是最神秘的,里面驻扎的是曾经亲随先帝屡立奇功的四军之一倒悬军。”

    “你当然不知道倒悬军的统帅身份,但你应当知道他最后一位统帅是谁。”

    王七麟沉声道:“黄化极大将军。”

    李长歌点点头:“是呀,黄化极大将军,大将军远征漠北,事发突然,并没有带上他阵下的尽数雄师劲旅。当然,彼时前朝王族已经被太子亲自领军追杀的差不多了,仅剩残寇。”

    “后来大将军投降,朝廷震怒,诛其九族,但又担心他的心腹强军会因此而反。”

    “于是先下手为强了。”

    这一番话李长歌说的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说家里有一群鸡,宰掉鸡头后其他鸡可能会不好管理,索性一起宰掉吧。

    王七麟知道这就是朝廷和王族对待百姓、对待臣民的态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长歌回过头来看向一座座敦实高大的营房,下意识的摇头:“他们到死不知道大将军投降前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遇这一切。”

    “但是如今大将军知道了。”

    王七麟迅速明白了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多年来前朝余孽一直没有拿英魂们说事,是因为他们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李长歌说道:“他们知道倒悬军不在,但不知道倒悬军死后英魂不散,被镇压于此。”

    “告诉你一个机密,”李长歌五味杂然的看向他,“鞑子从去年秋开始大练兵,练兵总帅是大将军。”

    王七麟心里一震,道:“郡守大人与大将军相识?”

    李长歌道:“军中能战善战之将,你猜有多少是大将军提拔起来的?”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一半?”

    李长歌没有回答,他笑了笑道:“你那位正直下属马明,他所在的山林猛军总统帅虎帅,是大将军三十六义子之一。”

    说完这话他挥手扫向苍穹,一道正气如白云般飘然而去:“朝堂要乱,军中要乱,好不容易平稳了一甲子的世道也要乱!”

    王七麟面现担忧。

    普天下莫非如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长歌的情绪也有些低沉,说道:“小七,你先回去吧,好好修炼,好好提升你的修为。”

    王七麟欲言又止。

    李长歌莞尔一笑,道:“在本帅面前,你无需顾虑,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王七麟道:“那歌帅卑职要斗胆问一句,你刚才说要送给卑职的那个玄铁,什么时候能给卑职?”

395.徐爷归来(求订阅呀宝贝们)

    帝都未央宫,灯火冲霄。

    金红色光芒如一柄利剑劈向苍穹,即使是在白日也能清晰看到这股光芒,若是夜里甚至会感觉刺眼。

    一只只灯笼飞向九天,无论寒风怎么吹拂,这些灯笼都沉稳踏实,恍若天上生出小山峦。

    这即是天灯。

    天灯之下还有诸多大灯笼,这些灯笼大小不一,大的有一座房屋那么大,气势磅礴;小的却跟婴孩拳头似的,玲珑可爱。

    每个灯笼上都描有一个金字:寿。

    与天灯恰好不一样,无论有没有风,这些灯笼都会缓缓的摇晃。

    这是万寿灯,天子为万民请寿之灯。

    正月里头万民休养生息,皇家也歇息。

    太狩皇帝在御书房中拿着一支毛笔漫不经心的写字,毛笔蘸起的墨水不是黑色是金色,他挥笔落下一个‘赐’字,龙笺上顿时自动的浮现出一个‘福’字。

    他又轻松挥笔,‘苍生’二字蜿蜒走出。

    万太监上去拿走龙笺高高举起,惊叹道:“陛下笔力犹有精进……”

    “你拍马屁的本领却不见精进。”太狩皇帝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

    万太监面色自如的露出一抹微笑,道:“陛下知道奴才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只是这大过年的奴才想说几句喜庆话套陛下欢心,可惜天资愚钝,总也说不好。”

    太狩皇帝问道:“那你承认刚才说的话,是哄朕欢心的喜庆话?”

    万太监惶恐下跪:“陛下恕罪。”

    太狩皇帝扔掉毛笔回椅子坐下,冷冷的说道:“你确实有罪,但罪与哄朕开不开心无关。”

    “让你搅动各大门派,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你怎么迟迟没有动作?”

    “东北州雪弥勒作祟,本来听天监能拿住它,你们黄泉监却捣乱让它给跑了,当朕不知道这事吗?”

    “上原府是怎么回事?嗯?你黄泉监监管天下,就给朕监管出这么个结果?”

    万太监伏地道:“陛下,奴才有罪,奴才已经派人日夜监视了并郡银将太霸和代郡守武翰林,确知太霸与武翰林并未查到鞑子的诡计,却没料到中途杀出个小小铁尉,竟然……”

    “你当朕是因为上原府未乱而要治罪于你?”太狩皇帝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龙颜大怒。

    挂在御书房门外的万寿灯摇曳速度猛增,有赤白之气从中窜出,如毒蛇般伸缩。

    太狩皇帝怒道:“朕不希望武氏能执掌并郡,但更不希望并郡因鞑子诡计而出事。”

    “鞑子实在是歹毒至极,竟然将镇压在小泰山下的那群武夫之魂给放了出来,还想用这些鬼魂来祸乱我大汉民心与军心?”

    “其心可诛!恶贯满盈!”

    他越说越是愤怒,御书房正中一座铜鼎中冒出的烟雾逐渐幻化为一尊神力金刚。

    但紧接着太狩皇帝冷静下来:“从事发至今已经近十日,事情调查清楚了,是吗?”

    万太监磕头道:“绝无差错!”

    “细节也已经调查清楚了?之前你黄泉监传来的都是什么消息?通篇‘猜测’、‘估计’、‘应当’,这是让朕做推断题吗?”太狩皇帝说着又火大起来。

    “这次朕要知道那些武夫之魂的详情细况,当年父皇调遣听天监诛杀倒悬军,个中必有隐情,朕要知道其中隐情是什么!”

    万太监道:“回禀陛下,此次倒悬军武夫残魂现世后并未出声,它们本来要返回军营,却被上原府铁尉王七麟率部下阻拦住了。”

    “这王七麟带领部下立下大宏愿,誓要查出倒悬军覆灭真相,似乎倒悬军的武夫残魂信任了他,最终心甘情愿的遁入九幽。”

    “似乎?”太狩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万太监急忙说道:“陛下明鉴,当时驿所内外混乱,鞑子出动怯薛军的天罡地煞两队和四圣之一白虎对听天监发起猛攻,除了近距离与倒悬军武夫残魂接触的王七麟和部下等人,其他人都在混战,并无机会知晓内情。”

    太狩皇帝喝道:“朕命你成立黄泉监,是要上查九天、下监黄泉,现在你却连个驿所混战的内情都查不出来?该当何罪?”

    万太监恭谨道:“奴才有罪,但陛下明鉴,奴才本在上原府安插了一名巡府,可天公不作美,这巡府被王七麟给斩杀了!”

    太狩皇帝皱起眉头:“又是王七麟?我大汉朝廷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万太监叹息道:“这王七麟着实厉害,自从入职听天监屡破大案,屡立奇功。可惜他不是个太监,否则奴才一定吸纳他进入黄泉监并委以要职。”

    太狩皇帝沉吟了一下,说道:“太监做不了阳人,但阳人做太监并不难吧?”

    万太监苦笑道:“陛下且三思,这王七麟好酒好色,若是将他变为太监,一旦被他查出真相,那恐怕适得其反。”

    太狩皇帝顿时来了兴趣:“他很好色?”

    万太监正色道:“不错,据奴才探查所知,他年纪轻轻便肾虚的厉害,日日进食猛药、补酒。”

    太狩皇帝不屑道:“年纪轻轻沉迷酒色,这等青年郎能有什么出息?”

    他又摇头:“朕没记错的话,刘博正是败于此子之手,对么?”

    “是的,陛下。”

    太狩皇帝改成点头:“既然他好色,那要掌控此人就简单了。而且他不是擅长破奇案、查诡计吗?很好,物尽其用,朕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万太监一怔,问道:“陛下是想?”

    太狩皇帝道:“不错。”

    万太监急忙说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

    太狩皇帝摆手道:“不必多言,开春之后先把这王七麟召来京城,朕要亲眼看看他的本事。”

    万太监拱手道:“谨遵旨。”

    他又犹豫了一下:“陛下,王七麟仅是地方府城的铁尉,要下旨召他进京简单,可是要看他本事不易。京师诡案本就不多,又有青龙王坐镇,城内城外高手如云,哪有他一个地方官施展本领的机会?”

    还有一点他没说,跨界管事是官场大忌,王七麟进入帝都后即使碰到诡案,他也不能伸手。

    太狩皇帝轻松的笑道:“此事还不简单?听天监曾设观风卫,当年朕小题大做将之撤销,如今大不了重新组建。”

    万太监急忙要劝阻他,太狩皇帝皱眉:“朕意已决。”

    “陛下圣明!”

    太狩皇帝回到案桌前挥毫泼墨,‘尊无二上’四字一气呵成。

    他满意的看向这四字,喃喃道:“王七麟,王七麟,不知道你此时在做什么,朕真想早点见到你。”

    王七麟此时能做什么?他在眼巴巴的瞅着李长歌,等着奖励玄铁。

    李长歌自然也有须弥芥子法器,他哭笑不得的拿出一个木箱,里面是一块沉重的黑色铁块。

    阳光照耀在铁块上,却照出一股黯淡的红色。

    就像阳光照在八喵的身上。

    这块玄铁并不大,可是用来锻造一把苗刀绝对绰绰有余。

    王七麟欢天喜地的抱着玄铁跑回家了。

    玄铁是天外陨铁,本身与砂石混合在一起,但自九霄落下时候历经天火煅烧,砂石烧尽,最终露出陨铁真面目。

    因为陨铁曾被天火煅烧,故而内中蕴含火气,与雷击桃木一样都是驱邪镇魔的神器。

    王七麟拿到陨铁自然是收入造化炉中排队,反正造化炉勤奋,他上次与刑天祭一战所收获的火焰还没有用完,可以继续开炼,可惜快要用完了。

    本来他获得的火焰倒是多,却全是红色火焰。

    螣蛇也很勤奋,给合并成了青色烈焰。

    这样虽然造化炉炼化出的东西质量更好,却没有了数量优势,王七麟之前炼丹药花费不少火焰,时至今日可用火焰已经不多,他得赶紧去找鬼薅羊毛了。

    很可惜,造化炉只对鬼有兴趣,王七麟斩杀过妖怪,造化炉并不会出来吸收妖魂化作火焰使用。

    正月里头事情少,一连到正月初十听天监也没有接到案子,反而衙门案子不少。

    这些案子多是酒醉闹事,有喝多了酒打架的,有仗着酒劲去沾女人便宜的,没办法,正月里头酒局实在是多。

    听天监上下也出去喝酒了,像吕伯材家在上原府,他在上原府有朋友亲戚,自然酒局不断。

    王七麟也接了一些酒局,上原府豪门大户他见了不少。

    现在他算是上原府的官场新贵,虽然剿灭都公子和白虎圣一战发生在夜间,可四方军队支援及时,赶到的时候还是得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另外两处驿所参战的听天监官差多在上原府内有亲朋好友,他们也透露了一些口风。

    除了驿所内镇压了倒悬军英魂一事,太霸允许麾下官差将其他信息传递出去。

    毕竟当夜激战甚酣、爆鸣声连连,半个府城都能看到驿所里冲天的火焰,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完全封锁口风。

    可不能小觑老百姓的八卦之心!

    所以与其让老百姓瞎琢磨,不如给他们一个说法。

    当然要给老百姓一个说法,那就不能说实话,自古朝廷靠愚民治天下,民智一开,他们就不好统治天下了。

    在传出去的消息中,太霸杜撰了最重要的一点:都公子放出的英魂被他给掩饰住了,改成说都公子从阴间释放恶鬼想要祸乱上原府,但被王七麟从阴间引来的阴兵给除掉了。

    当时有一支城防队碰上了阴兵,这点听天监必须得解释过去。

    总之太霸没有抢功,他将王七麟推到了台前,将多数功劳归给了他。

    这倒不是他多大公无私、清正廉明,而是武翰林那边已经对外宣传起王七麟的功劳,将他给塑造成了以一己之力护卫上原府的少年英雄。

    此时听天监要是不把王七麟该有的功劳归给他,那太霸就得担心他对听天监生出意见、归心于衙门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搞得王七麟一夜之间在上原府声名鹊起、风生水起,正月里宴请他的人家是一户接一户,档期甚至排不开。

    还有更多的人家上门来给他说媒,王七麟亲自拒绝了各大豪门的招徕: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门阀打的什么主意,这是知道他出身寒门后想让他去入赘的。

    不过他留下了媒婆们的信息,准备日后选个合适的,替他去找绥绥娘子提亲。

    初十,骏马奔驰,两条戴着大棉帽子的壮汉纵马而来。

    杨大眼打眼一看顿时大喜,上手拉住当头骏马叫道:“徐爷,您回来了?您过年好呐!”

    徐大一踩马镫想要来个帅气的鹞子翻身跳下马来,结果屁股撅起来了腰也开始使劲了,双脚却卡在了马镫上一时没能跳起来。

    于是他的动作就变成了抬屁股挺腰在马背上晃了晃。

    王七麟闻声冲出来,正好看到徐大在马背上摇晃,这一幕让他大感辣眼睛:“徐爷,你这是几个意思?操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徐大脚大,他努力将脚从马镫上抽出,满脸讪笑:“七爷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败坏大爷名声吗?”

    王七麟鄙夷的看着他问道:“你徐爷还有名声?”

    徐大跳下马来傲然挺胸:“那是自然,常山徐大郎的名声已经在大爷家乡响起来了。不过说到名声大爷有个事得问问你,七爷你有点不在乎名声呀?”

    王七麟纳闷道:“什么意思?”

    徐大说道:“大爷进城后在一处茶铺里想喝完热茶暖暖身,结果听到满城都在传七爷你准备娶亲的消息。”

    王七麟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徐爷你也知道,我与绥绥彼此爱慕已有多年……”

    徐大叫道:“你与绥绥相识有一年吗?”

    王七麟说道:“真爱之间的时光与你这种单身汉是不一样的,我们真爱讲究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按照这算法,我与绥绥相识已经好几百年!”

    徐大冷笑道:“算你狠,七爷,可是大爷要说的事与绥绥无关,现在满城都在传你癖好特殊,竟然喜欢半老徐娘!”

    “什么?”

    “七爷你自己去打听,全城百姓都知道,上原府铁尉王七麟不喜欢黄花大闺女,每每有媒婆去给姑娘说亲,你王大人都会拒绝,反而会偷偷留下媒婆与之眉来眼去并私底下讨要人家媒婆信息!”

    王七麟顿时呆若木鸡。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徐小大牵马走来说道:“七爷,这传闻是真的,不少外地媒婆正在赶赴上原府欲与君相知。”

    “更惨的是,据说还有媒婆得到了七爷你花前月下的许诺,如今正与家里汉子闹和离……”

    和离即为心平气和的离婚,这一夫妻分手方式出自《唐律》,传承至今,多数夫妻离婚都会用这个手段,因为不管对男方女方都比较友好。

    可是对王七麟就不友好了。

    可是王七麟没法对外解释这种事,老百姓对官员名人的八卦太感兴趣了。

    如今正是正月走亲戚窜门的好时节,一旦有八卦消息出现,一天之内就会伴随走亲戚的人从城内传去城外!

    转过一天来正月十一,王七麟要应邀参加一场相当重要的聚会:上原府四门四派中的金山派和金鼓派联袂宴请他。

    前来传信的是金鼓派长老,他隐晦的表示两家门派已经准备了几位半老徐娘进行陪酒,就等他王大人去做客了……

    金山派传承于道家正统之一的崂山道教,祖师爷叫孙玄清,字元玉,号金山又叫海月山人。

    这位老祖是真正的高人,他自幼在道观出家,有一番大奇遇学得升降天门运筹之术,后来游历天下创建了金山派。

    这升降天门运筹之术说来玄奇,其实是炼内丹的法门,靠这手本领金山派迅速壮大。

    可惜到了前朝的时候金山派掌门人一时心野想要参与朝政,竟然接受末代元皇帝招募做了走狗,并且得了个‘镇魔师左赞教主雷阳真人’的封号。

    然后他接受封号后不足一年,本朝太祖皇帝起兵造反。

    还好一点的是金山派没有因为接受了元皇帝册封而将自己傻乎乎的绑上朝廷战车,也不知道是他们掌门人金阳真人有眼力劲还是胆子小,反正他带上弟子跑进深山里躲了起来。

    最终前朝覆灭、本朝建立,金山派又从山里跑了回来。

    此时江湖各大门派为推翻前朝而元气大伤,金山派休养生息多年捡了些果子,竟然隐隐有成为上原府第一大门派之势。

    可惜的是金阳真人接受过前朝册封,朝廷空出手后就对金山派进行了一番打压,打掉了他们称霸上原府乃至并郡的梦想,最终仅仅成为上原府八大门派之一。

    金鼓派则传承于全真道教,这个门派一直脚踏实地、兢兢业业的发展,门派影响力与日俱增,最终成为四门四派之一。

    因为这两个门派的传承都来自道教而且都是‘金’字开头,所以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如今颇有结盟称霸上原府意愿。

    两派道场都在山中,请客地点自然不能放在山里,恰好金鼓派有弟子是上原府有名酒楼玉液楼的少东家,他们两家便将宴请王七麟一方的地点放在了玉液楼。

    玉液楼的发展轨迹倒是与金鼓派相仿,这酒楼掌柜的有祖传酿酒秘术,酿造玉液酒曾经供应前朝宫廷而获得宫廷玉液酒的美誉。

    不过鞑子被驱逐后大汉刘氏重掌天下权,废除了前朝宫廷所有供应渠道。

    当时的酿酒师便将祖传美酒名字中的宫廷二字去除,然后以玉液酒为拳头产品,一步步打造出了如今偌大一座玉液楼。

    因为两大门派同属道家,王七麟此次赴宴自然得带上谢蛤蟆。

    另外他也得带上徐大,徐大这酒囊饭袋回来后驿所的饮食开支陡增,王七麟尽量带他去外面薅人家的羊毛。

    金山派掌教金辉道长和金鼓派掌门人端游峰亲临酒楼门口等候他,前者头戴玉道冠、身穿通天服、脚踩木屐,手中玉拂尘光芒流转,姿态风流。

    金鼓派掌门人端游峰则做员外郎打扮,看到他后第一个行礼:“王大人,佳节接福哪。”

    王七麟抱拳回礼:“端掌门有福,过年好,本官——咦,窦大人?”

    窦大春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像要被敲脑袋的大地鼠。

    端游峰与金辉道长闻声回头,看到窦大春的官服后两人一起让开一步:

    他们看不上窦大春这种小捕头,但也不会妨碍王七麟与小捕头去私教。

    窦大春看到王七麟后大喜,道:“七爷你也是冲这玉液楼里的案子来的?”

    王七麟诧异:“玉液楼有案子?什么案子?”

    窦大春沮丧道:“哦,七爷不是冲这案子来的?我还以为这案子破解有望呢。”

    “连环杀人案,给玉液楼看后院门的老贾被人杀了,从年前算起他已经是第五个被人以古怪手段杀死的人了,而且他们死后的场景被布置的更古怪!”

396.摩诃曼珠沙华(弹壳爱你们哟)

    王七麟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查案的,所以他虽然想要帮窦大春一把,可是有心无力。

    正月吃宴席是喜事,他要是再去掺和死人的事,这对开宴的主人家来说是晦气。

    于是他本想跟窦大春聊一句便离开,但金辉道长脸色很难看,说道:“酒楼里死了人?被人杀死的?”

    窦大春道:“回禀道长,正是如此。”

    金辉道长看向端游峰冷言道:“今日是我家两派宴请王大人的好日子,玉液楼却被杀了人,这是冲咱们两家来的吧?”

    玉液楼少东家是端游峰的弟子,安排在玉液楼请吃酒宴也是他的主意,结果临头发生这种事,面子上最过不去的就是他了。

    端游峰额头青筋跳了跳,低声道:“师兄你且请王大人等去雅间饮茶,师弟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窦大春乐了,他招手道:“七爷也一起去看看?这事挺诡异的。”

    王七麟道:“事情牵扯到死人了并且案情诡异,那为什么不报给我们听天监?”

    窦大春苦笑道:“前两个月刚发生第一起和第二起案子的时候,衙门就将案情移交给听天监了,但听天监派人去探查一番后没发现与阴邪鬼祟相关的东西,便把案子又回交了。”

    王七麟一听案件发生在前两个月,他顿时知道这又是钱笑干的好事。

    既然端游峰和金辉道长愿意去查看案件,那王七麟自然也义不容辞。

    他们一行人哗啦啦去了酒楼后院,这院子面积颇大,盖了一圈的厢房,每个厢房里头都是酒缸酒坛,有的厢房翻开还有地窖,地窖里头也是酒缸酒坛。

    王七麟看的叹服:“玉液楼才是真酒楼,这里的酒怕不是有几千坛子?”

    端游峰轻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里的酒坛酒缸并非全灌装了酒水,里面有许多是空的,还有一些坛子是破碎的,但掌柜的传承祖训并没有扔掉这些酒坛,而是要收集起来,以后好再建酒楼。”

    王七麟诧异:“收集酒坛,再建酒楼?”

    端游峰点头道:“然也,这玉液楼已经传承四代,现在的掌柜已经是第五代传人,从第三代传人开始他们家便有个想法,欲学兰陵王氏建起一座酣高楼。”

    谢蛤蟆咂咂嘴道:“无量天尊,这掌柜的真是有雄心壮志。”

    王七麟也跟着咂嘴。

    他听说过酣高楼的名声,兰陵王氏以好酒著称,曾经于赵宋王朝时期收敛天下美酒的酒坛,打碎后重新熔铸成砖瓦建起了一座酒楼命名为酣高楼。

    据传这酒楼建成之日起,一旦起风,风向下十里全是酒香,即使酣高楼中不开酒坛,一样有馥郁的酒香绕梁不绝。

    不管是美酒还是空坛,这后院对玉液楼来说都是重地,掌柜家里肯定花大价钱请了高手来看守。

    所以别看这看后院门的是个老头,这老头却是有修为在身。

    掌柜的听说他们来了后院,急匆匆赶来当面汇报老头身份,说他是来自东南州的一名武夫,有三品境修为,年轻时候最早是书生,后来在佛家庙中做过武僧,最终犯了杀生戒被逐出了庙门。

    尸首躺在床上,床头拉下了白布帷幔,开门之后一阵风吹过,帷幔猎猎,竟有几分凄楚飘逸的美感。

    王七麟上去拉开帷幔看去,一名头戴方巾的瘦削老人出现在他面前。

    老人的床上用品都很讲究,枕的头枕饰有云彩,盖的棉被以布、缎作为面料,上绣星、月、龙、凤等图案,面带微笑,大略一看不像是死去了,而像是陷入沉睡。

    但在场的人都是老鸟,纷纷说了一句:“不对。”

    谢蛤蟆上去拉开棉被露出老人的衣着和姿势,他双手十指相扣覆盖在肚脐位置,身穿青衫、脚踩牛皮靴,另外脚下还垫着个脚枕,这脚枕上绣有两朵莲花,红花绿叶,分外妖艳。

    见此金辉道长沉声道:“脚踩莲花上西天,这个人不是被杀的,怎么更像是做好准备自尽的?”

    窦大春挤进来说道:“诸位解开这人的头巾就知道答案了。”

    谢蛤蟆道:“不必解开,他被人开了天门。”

    窦大春使劲点头:“道爷果真老江湖,火眼金睛啊,这人的头顶被钉进去一根铁钉,正是因此而死。”

    徐大仔细端详老汉,纳闷道:“不管这人是自杀还是被害,他的死相都有点怪呀,你们看这打扮,这是老人的打扮吗?”

    头裹青巾、身穿青衫,王七麟想到了初一的迎春大典,当时武翰林率领满城官吏就做这个打扮。

    他说这件事,徐大摇头:“七爷,这人的穿着和迎春大典百官的青衣还不一样,这是仕子装,寻常百姓子弟去官学念书没有什么好衣裳,就会穿上这么一套。”

    王七麟道:“这不怪了,一个老头怎么会穿上仕子装?掌柜的,以往见过他这般打扮吗?”

    掌柜的摇头:“没有,老斋好酒不好穿,一年到头都穿的破破烂烂,从没见过他打扮的这么利索过。”

    王七麟道:“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穿上仕子装?还有看他头脚枕的、身上盖的,再看他的面容表情,这人像是被凶杀的吗?不,更像是做好一切准备后溘然长眠。”

    窦大春道:“七爷说的对,我看过几桩案子的案卷,死者都是这个样子。不过他们打扮不一样,这个老斋穿的是仕子装,其他四人什么衣装都有,也有穿寿衣的老人。”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都是老人?”

    窦大春摇头:“到现在一共五个人,三个是老人,还有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孩童。”

    这样就没有规律可言了。

    谢蛤蟆端详老人的面容,他的表情太古怪了,竟然是心满意足的微笑。

    徐大跟着端详了一阵,问道:“他是不是死前做了个美梦?”

    王七麟把九六拉过来,道:“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九六将前爪搭在床沿上站起来,摇晃小尾巴抽了抽鼻子,忽然窜上去用爪子指向老头嘴巴。

    谢蛤蟆眼疾手快捏开老头嘴巴,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金辉道长等人急忙往后退,面泛恶心。

    王七麟对此习以为常。

    既然要破诡案,自然要与尸首打交道,想要天天闻饭香味那就去做厨子,想要天天闻脂粉香味那就去做鸭子,反正进了听天监就得习惯与尸臭味打交道。

    臭味之中略带几分药香,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金叶石菖蒲、安息香树胶、雪山石蟾蜍、兰薄荷……贫道知道了,他昨夜吃过烟云丹!”

    金辉道长吃惊的说道:“师兄太厉害了,单单从一口尸气便能嗅出这么多药草?”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无量天尊,师弟过誉了,盖因老道擅长炼制醒神丹,恰好这几味药草都在炼制醒神丹的原料中,所以才熟悉一些。”

    他又向王七麟低声道:“这个老斋死前应当服用了云烟丹,此丹名讳来自‘过眼云烟’四字,功效不难理解,与醒神丹相仿,但醒神丹让人想起的是某一段记忆,而云烟丹让人想起的是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概因于此,此丹会让人成瘾,江湖和朝廷都不允许各门派大肆提炼此丹,所以它比较少见,若是从此入手,或许能查出一些信息来。”

    王七麟摇摇头,他摸向寿枕和寿被说道:“从当前来看,老斋是做好准备赴死的,他是被人杀害,但显然不是被人谋杀。”

    “三品境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可玉液楼是什么地方?这是闹市,想要悄无声息杀害一名三品境武夫是一件大难事。”

    “你们看他衣衫穿着,这是他自己穿上的,看寿枕、寿被,也像是他自己铺就的。”

    “而他还是一名出身名门正派的老江湖,这样他应当知道云烟丹的详情,不是被人哄骗服下这枚丹药,然后陷入美梦被人杀害。”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官有个猜测,老斋主动服下丹药去获取一段美好记忆,他穿上这套衣服是因为这段回忆与这件衣服有关,应当是他曾经穿着这样一套衣服时候发生的往事让他感觉十分美好。”

    “之所以准备了寿枕和寿被,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他自己主动准备了这些东西,也就是说他做好了在美梦中死掉的准备。”

    “第二个可能是有人趁着他陷入美梦中将他一击致命,然后给他枕上了寿枕、盖上了寿被。”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窦大春:“你们都是怎么查的这些案子?”

    窦大春道:“七爷,这案子不好查。包括这个老斋在内,死掉的五个人都是独身生活,没有家人甚至没有朋友,渺然一身独自居住,以至于有的是死后十来天才被人发现!”

    “这样我们查不到他们生前跟谁接触过,不过发现有的人穷苦,他们按理说买不起这种寿枕寿被,于是我们就从这些寿枕寿被的来路下手。”

    王七麟点头,这思路没错。

    窦大春沮丧摇头:“可是我们询问了上原府内外的白事店铺,这些寿枕寿被都不是他们做的,可能是外地运进来的,于是线索就断掉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唉,难道你们没有想过,这可能是线索更具化了吗?”

    “为什么不能是白事店铺的老板们犯下了案子?这样他自然要否认寿枕寿被是出自自家店铺。”

    窦大春一愣,随即猛拍额头:“不错,还有这个可能!”

    王七麟道:“要循着这线索查找凶手很简单,来,六,好好闻闻这辈子和枕头上的味道。”

    窦大春反应过来:“让九六去寻味找人?好主意!”

    王七麟翻白眼道:“好主意个屁!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你抱上九六挨个去白事店转转,到时候九六发现哪一家白事店的味道有问题,这案子就与哪一家店铺有关。”

    窦大春大喜过望,夹着九六要往外走。

    九六挣扎着不肯。

    窦大春为难的说道:“七爷,看来还得你亲自出马,九六不愿意跟我走。”

    徐大说道:“它不愿意跟你走,那你扛着它不就行了?”

    他拎起九六放到了窦大春头上,九六娴熟的张开后腿围绕窦大春脖子来了个小树盘根,又用前爪搂住他额头。

    窦大春安慰自己就当戴了一顶狗皮帽子。

    案件虽然算不上解决掉了,但好歹找到了线索,王七麟不必亲自出马,这次案子确实与妖魔鬼怪无关,他和谢蛤蟆在老斋住处并没有发现阴邪痕迹。

    一行人上楼进雅间,端游峰赞叹道:“都说王大人断案如神,在下一直以为这有所夸张,今日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

    金辉道长一甩拂尘赞叹道:“无量天尊,百闻不如一见,王大人真乃神人也。”

    王七麟客气的摆手连说不敢不敢,等他进入雅间后气的想说再见再见。

    雅间里面站着一群男女,男人都是金鼓派和金山派的高层,女人则是一群披红戴绿的半老徐娘。

    这群老娘们看到王七麟露面就跟老狼看见了小羊一样,纷纷甩着手巾上来拉扯他。

    有的作娇羞状,有的作大方状,有的热情如火,有的温婉如春风。

    徐大看后忍不住闭上眼睛:“作孽呀!”

    王七麟感觉很倒胃口,直接表情一板说道:“诸位道长对不住了,本官忽然想到这案子的另一个隐情,今晚这宴席由我的左膀右臂谢蛤蟆和徐大代行,本官得去衙门一趟。”

    端游峰精于世故,他一看王七麟三人进屋后的表情就知道问题所在,急忙说道:“怎么这么多侍女在咱们房间里?不知道王大人是礼奢宁俭、采椽不斫的人吗?侍女、侍童都撤掉,赶紧撤掉!”

    一个精干青年听到这话迅速出手,跟赶老母鸡似的将一群老娘们给赶走了。

    半老徐娘的媒婆们大怒,请我们来的时候叫小甜甜,赶我们走的时候叫老娘们?

    必须报复这金山派和金鼓派!

    至于王七麟?这事肯定与我家小亲亲无关,你看他长得那么好看,而且面对女色不动如山,怎么能编排这样的妙人呢?

    媒婆们虽然被赶走,可是屋子里还是有浓浓的脂粉味,王七麟嗅觉出众甚至还闻见了狐臭味,于是进屋后他先开窗。

    这顿饭注定吃的不会顺利,刚刚开席掌柜的找来,推开门说道:“打扰诸位客人了,但是有一件事小人得先与王大人说一声,不知道此事是否要紧。”

    “什么事?”

    “刚才小人收拾老斋的尸身,看到他手上有一朵新纹上的红花。”

    王七麟推开后窗直接跳入后院,他三两步进入老斋房间,看到老宅原本合在肚脐上的双手被拉开了,露出的手掌心里各有一朵红花。

    这花红艳艳的很喜人,可是没有花瓣只有花丝,无尽花丝缠绵,聚集在一起后如怒放的花叶。

    谢蛤蟆看到后下意识说道:“无量天尊,摩诃曼珠沙华?”

    摩诃曼珠沙华出自佛家大典《法华经》,为大红花、天上之花,是天降吉兆四华之一,另外三华分别为曼珠沙华、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

    《心地观经·序品偈》有记述,说‘六欲诸天来供养,天华乱坠遍虚空’,这句佛偈诞生了一个成语叫‘天花乱坠’,说的便是六界之中皆有天华的道理,只要参悟佛经功德圆满,那自有天华从天而降。

    其中摩诃曼珠沙华在天降四华中为大者、吉祥者、如意者,典称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六界之中有冥界,相传冥界鬼火焚烧、恶念无穷,故而即使有修成大道者也无缘见天华而飞升,于是摩诃曼珠沙华甘愿开在冥界。

    漫天诸佛赞它有大慈悲,许它生在三途河边,做了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看到老斋手中的这个纹身,谢蛤蟆惊疑不定:“他什么时候给手上刺了这东西?脱掉他的鞋子,恐怕他脚底板上也有这刺青。”

    伙计们都觉得沾染死人晦气,一个个闷着头当没听见。

    徐大骂了句‘穷讲究’,上去快速脱掉老斋鞋袜,然后看到他脚底果然各有一个红艳艳的大花。

    见此他大概一扫,说道:“七爷,是鸽子血刺成的,这个大爷有经验,以前大爷在街头厮混,没少见着这样的刺青。”

    王七麟见此皱眉道:“那这是什么意思?脚踏摩诃曼珠沙华、手握摩诃曼珠杀,道爷,这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众生皆知摩诃曼珠沙华是黄泉九幽接引之花,其实它还有个身份是飞升之花,见道乱坠的天花,继续给他脱衣服,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这刺青,若是还有的话那便好解释了。”

    “怎么解释?”

    “老斋等人应当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么个邪术,他们都以为这样可以得道成仙,所以欣然赴死!”

    王七麟断然摇头:“道爷你翻车了,这猜测是错的,应当只有这个老斋自己纹有摩诃曼珠沙华,其他尸体身上没有,否则窦大春刚才会把这点异常说出来的。”

    “老斋身上也没有。”徐大解开人衣后摇头,“他身上只有伤疤,年轻时候应当是条硬汉。”

    谢蛤蟆挠挠头道:“这就奇了怪了,他只在手上脚上纹……”

    “他要从九幽黄泉中拿出来什么!”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有了一个猜测。

    接着他又自己摇头,“不对,摩诃曼殊沙华乃是接引之花,他在手上脚上纹上这花是为了——嗯,他是为了接引什么东西!他要从九幽黄泉之中带出什么东西来!”

    “最大可能是他要接引一个亡魂出来!”

    众人再回雅间,这次王七麟要等待窦大春的消息,金辉道长等人起了好奇心,他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讨论这起古怪案件,以这起案件为引子又谈到了自己生平遇到的一些奇闻异事。

    出乎预料,因为这起案件本次晚宴出奇的热闹。

    不多会之后窦大春再度回来,他扛着九六进门,很欣喜的叫道:“七爷好运气,我带九六去了第一家白事店就碰到了正主!”

    王七麟一怔,道:“运气这么好?”

    窦大春激动的说道:“谁说不是?但没得跑,九六去他家嗅过寿被、寿枕之类的东西后连连叫唤,我抓了老板还没有说话呢,他已经吓得抽搐过去,嘿嘿,他家肯定有问题!”

    他这里正在表功,有衙役气喘吁吁跑来:“春头儿,出事了!”

    王七麟心里一沉:“什么事?是不是你们抓的那个店主跑掉了?”

    衙役摇头:“不是,他跑不了,他他他,春头儿,那个老板当时不是被吓得抽搐了,他有羊癫疯,他是真抽搐啦!”

    窦大春叫道:“开什么玩笑?”

    衙役无奈的说道:“弟兄们将他抬回衙门后撞见了廖主簿,您知道廖主簿的父亲乃是上原府有名的老郎中,治痔瘻和羊癫疯很有一手,他看过后就说,这确实是犯了羊癫疯!”

    听到这里端游峰愣了愣,拉着衙役低声问道:“治痔瘻很有一手?是不是徒有虚名?”

    道士们天天打坐修炼,很容易得痔瘻。

397.这是一桩交易(求订阅啦小亲亲)

    包括金辉道长和端游峰在内,金山派和金鼓派的大佬们都已经被这起古怪案件给吸引住了。

    本来抓到凶手案件结束,他们虽然能得到一个满意结果,可是会觉得有些不过瘾。

    如今案件出现转折,衙门抓的凶手竟然犯了羊癫疯!

    于是大家伙激动起来,熙熙攘攘要去看热闹。

    府城衙门里头点燃了两根火把,正月的风依然森寒,吹动火把不住的抖动。

    大堂上简单的撑起一张木床,有个人使劲往后仰头、曲腿弯腰,整个人像一把弓。

    有官吏在忙前忙后:“给他嘴里塞的毛巾要塞紧了,别让他咬到舌头!”

    “掐他人中,猛掐!”

    “药怎么还没有取回来?唉,这样,快去让后厨拿出天麻、陈皮、大米、白糖炖一锅天麻米粥!”

    有衙役听到这里说道:“廖大人饿了吗?您要是想喝粥我去找家粥铺,现在后厨怕是已经熄火了……”

    官吏气的胡须哆嗦:“这它娘的是治病救人的!我饿了?我当然饿了,我今晚要回去吃羊肉羹,喝个屁的粥!”

    谢蛤蟆快步走到木床前抽出白事店铺掌柜的口中毛巾,趁着他嘴巴没有闭合,他眼疾手快塞进一张符纸。

    接着他伸手在掌柜的额头使劲一点,轻声道:“两手反张、双足转逆,火气沸腾,毒归尾闾,急急如律令!”

    掌柜的口腔中有火焰燃烧,两腮顿时红了,火焰先上行又下行,谢蛤蟆道:“扒开他裤子,快。”

    衙役们互相对望一眼,纷纷后退。

    窦大春吼道:“不扒他裤子老子扒你们裤子!”

    衙役们一哄而上。

    掌柜的股后尾闾穴上出现一个血泡,谢蛤蟆抽出一根银针在火焰上快速炙烤,甩手挑进了血泡中。

    “使劲往外挤!”

    紫红色淤血流出,腥臭之气浓郁。

    王七麟赞叹道:“道爷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光会治羊癫疯,还知道下针之气火烤消毒。”

    谢蛤蟆诧异道:“什么火烤消毒?”

    王七麟道:“就是你刚才用针在火上烧了一下。”

    谢蛤蟆笑道:“哦,无量天尊,当初老道的师傅教授点针功夫的时候便这么做的,老道只是学他而已。”

    淤血挤干净,掌柜的悠悠然醒来,看到周围一圈道士和衙役围着自己,他‘欧沃’一声又要抽过去。

    窦大春赶紧死命的掐他人中,终于把他给掐住了。

    掌柜的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惊恐说道:“大人恕罪,小人自小就害怕官老爷,一碰上官老爷就会忍不住犯羊癫疯。”

    金辉道长淡淡的说道:“你运气很好,遇上了修为高深的谢道长,他刚才施展离火安脑窍术给你烧干净了头颅中的邪风毒素,以后你不会再抽了。”

    一众道士举手唱喏:“无量天尊,谢师兄慈悲在心。”

    掌柜的冲他们连连磕头,看得出他确实很害怕也很感激谢蛤蟆。

    可是王七麟后面审查他的时候他却连喊冤枉,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老斋,也没有给人送过寿枕寿被。

    王七麟招招手,徐大将一套寿枕寿被拿出来递给他问道:“这不是你店铺所出吗?”

    掌柜的娴熟翻转出被子针脚说道:“请大人明鉴,您看这被子针脚走势,这是双向蜈蚣脚,小人家里头缝制被褥所用针脚叫做一箭向西天。”

    王七麟听的忍不住惊叹。

    原来白事店铺所从事的生意也有江湖。

    他问掌柜的这些东西是哪家店铺所出,掌柜的为难的说道:“大人,您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真的不知道谁家还用这样针脚做工,这针法不吉利,寻常百姓用来缝制衣裳被子或许没事,可我们不行,绝对不行。”

    王七麟道:“掌柜的,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但是现在嫌疑已经指向你了,你得想办法洗清这嫌疑,否则你知道衙门会怎么做,对吧?”

    一听这话,掌柜的脸色惨白、双眼翻白,吱吱呜呜的又要抽过去。

    窦大春又上去掐人中,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道爷,你刚才不是给他根治了毛病吗?又翻车啦?”

    金辉道长笑道:“我这师兄确实给他根治了身体上的毛病,可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大人或许不懂丹药之术所以没看出来,这掌柜的有心病。”

    掌柜的推开窦大春,表情惨然的说道:“这位道长所言甚是,小人少时亲眼看到父亲落入冤狱并遭到差役棒打,从那留下了病根。”

    听到他这么说,王七麟没法再去逼迫人家了。

    但他看掌柜的说话样子不像是说谎了,而且面对官家都已经留下心病了,他在衙门里应当不敢再说谎话。

    于是他狐疑的看向九六。

    九六往左右看看,八喵不在,小尾巴也不在,它只好回头看自己的尾巴。

    王七麟蹲在它跟前问道:“你刚才在他家里,又嗅到了被子上的味道?”

    九六郑重点头:“六六六!”

    绝对的!

    王七麟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顿时跪下了:“大人,小的确实没有说谎,小的……”

    “本官不是怀疑你说谎,本官在想,你的店铺有没有将做被褥用的布匹棉花卖给他人?”

    掌柜的果断摇头:“小人所用布匹和棉花都是在他处店铺买来,只往外卖成品,绝不会往外卖原料。”

    窦大春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问道:“你在谁家店铺买来的布匹?”

    掌柜的说道:“桥头布庄!”

    窦大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去查桥头布庄?估计是有人从桥头布庄买了棉布和棉花自己缝制的寿枕和寿被,这种布匹的出售应当有记录。”

    王七麟拍板道:“好。”

    端游峰道:“王大人,这天色已晚……”

    王七麟摇头道:“听天监总在夜里办案。”

    端游峰冲他抱拳施礼,金辉道长甩拂尘唱喏道:“无量天尊,自来不说双旌贵,恐替长教百姓愁。上原府百姓有诸位大人守护,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案情已经到了目前这一步,王七麟也起了寻知真相的心,于是一行人一起去找桥头布庄。

    还没有走到桥头布庄呢,半路九六忽然抽了抽鼻子跑进一条巷子里冲一家店铺叫了起来。

    店铺里的人听见‘六六六’的声音有些纳闷,出来一看是条狗在叫唤,便又是古怪又是不耐的挥手道:“滚滚滚,半夜狗上门……嘶!”

    乌压压一群人阴沉着脸走来。

    这伙计懵了,这么多人到来是几个意思?砸场子的还是大买卖上门了?

    他赶忙去找掌柜的,王七麟一看这又是一家白事店。

    怎么个意思?

    九六钻进去叫的更欢畅,正在算账的老掌柜忌惮的看向众人道:“诸位、诸位大人、诸位大爷,您们来小店是有什么事吗?”

    窦大春对王七麟点头:“七爷,应当就是桥头布庄的事,九六在他家也闻见味道了。”

    王七麟问老掌柜的:“你们家做寿衣寿被的布匹是桥头布庄来的,是么?”

    老掌柜笑道:“实不相瞒,大人,小人店里的布匹可不是咱本地货。小人亲家乃是苏杭大户,所以这店里的布匹都是从江浙富庶之地送来的。”

    王七麟一听这话吃惊。

    怎么会这样?

    窦大春更吃惊:“你家布匹不是桥头布庄进的货?”

    老掌柜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吃惊,下意识说道:“确实不是……”

    王七麟细嗅空气,一股檀香隐隐浮动。

    谢蛤蟆抢先说出答案:“问题不在布匹的原有味道,而在这些白事店铺中空气里的味道!”

    王七麟又问道:“老掌柜,你们店里的檀香是从何而来?”

    掌柜的说道:“哦,咱们上原府有一位香工叫向先生,我家的檀香便是从他处买来的。”

    王七麟立马看向谢蛤蟆,谢蛤蟆飞身而去找到还在衙门的胆小掌柜,他很快又回来并郑重的点头。

    香工,向先生。

    于是他们离开这店铺半路又改了方向……

    还好向先生的家距离这店铺不算远,也在城中,他们赶到香工所在的巷子,九六立马张开嘴要叫唤:爹,就是个这个味儿,倍儿爽!

    王七麟摁住了它的狗嘴。

    香工家有一座小院,王七麟挥挥手,包括金山派和金鼓派的高手们纷纷出动将小院包围起来。

    他们动手后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又不是听天监的差役,干啥要听他指令?

    院内一间茅草屋,门窗紧闭,光芒昏黄。

    两个人影映照在窗户上,其中一个一动不动,另一个则在有规律的摇晃着。

    徐大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不动弹的这个影子是木头人还是一具尸体?另一个在干嘛?”

    “磕头。”谢蛤蟆冷飕飕的说道。

    徐大头皮一炸:“草,磕头?活人给死人磕头吗?”

    谢蛤蟆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不动弹的是死人?”

    徐大干笑一声:“道爷,咱是自己人,你吓唬我没必要吧?”

    王七麟说道:“来都来了,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进去瞧瞧不就知道答案了?”

    他从墙头落下,沉声道:“听天监查案,有人在家吗?请开门一见。”

    院子里面香灰味道更浓郁,风一吹还有香粉飞起,这让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檀香雾气中。

    屋子里依然静悄悄,两个影子并无反应。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落地后虎着脸走虎步:屋子里这是谁啊?这么嚣张?耳朵聋了听不见我爹的话还是把他的话当放屁所以不在意呢?

    徐大戴上他的虎豹胄、甩出他的大狼牙棒,一脚开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的惨叫声响起。

    王七麟身影如电射进去,一把抓住徐大肩膀准备情况不妙往外退,结果屋子里并没有埋伏,只有两个纸人。

    一个纸人端坐在地,一个纸人在不住的磕头。

    都不是活人。

    两个纸人身形如正常人一般大小,穿着正常人的衣服,坐在地上的是女人,抹着浓厚的腮红和口红,头上还有马尾做的长发披散。

    磕头的纸人是个男人,五官清晰,栩栩如生。

    八喵进屋后用后爪挠了挠耳朵,满脸狐疑:这是碰上同道了?哟呵,这磕头的技巧不错。

    王七麟沉声道:“徐爷你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有什么好怕的?”

    徐大微微仰脸伸出手往上指了指。

    王七麟抬头,看到一个人趴在房梁上默默的看着他们。

    没有声息!

    两个纸人在灯光下磕头,屋梁上有个活人面无表情的往下瞪着看,徐大一进来就碰到这么个场景,没被吓死已经算他胆子大了。

    屋梁上的汉子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王七麟甚至感觉他也是个纸人,过分逼真的纸人。

    谢蛤蟆是玩纸人的好手,他进来后大概扫了一眼,摇摇头道:“只有如生纸人几分形态,并无风骨更无神韵。”

    听到这话屋梁上的汉子跳了下来,木愣愣的问道:“你会如生纸人?”

    王七麟问他道:“你是向先生?”

    汉子没看他,还是看向谢蛤蟆。

    八喵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了,抖了抖爪子要上去开挠:没听见我爹问你话呢?你它酿是怎么做到把我爹的话当放屁的?

    王七麟拎住它颈后皮,八喵跟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可是眼睛还是瞪得老大,一只猫爪子往前指。

    跟个路标似的。

    徐大端详这汉子,低声道:“七爷,有点古怪,大爷看他是个傻子呀。”

    窦大春探头探脑的从门口往里看,再度变成等待被捶的地鼠样。

    后面的金辉道长一把将他推了进去,没好气的说道:“窦捕头你胆子如此之小,怎么庇护上原府百姓安危?”

    窦大春讪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行事,要谨慎行事。”

    他的手死死摁在腰刀上,目光一直瞄那俩纸人,然后双腿跟跳街舞似的抖来抖去。

    王七麟再次问话向先生,但不管他问什么,这汉子就是盯着谢蛤蟆看。

    八喵给徐大使眼色。

    徐大了然,提起狼牙棒喝道:“你搁这里又是装神弄鬼又是装逼,几个意思?以为大爷不敢弄你是不是?好,那来吃大爷一棒吧!”

    狼牙棒带着呼啸声劈下,汉子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也没有去躲避,就当眼前只是一根枯草被风吹过。

    徐大握住狼牙棒。

    此时棒子已经贴到了汉子的额头。

    徐大不得不服气,悻悻道:“行,算你狠,七爷我没辙了。”

    谢蛤蟆沉声道:“不错,老道士会做如生纸人,如何?”

    汉子直接跪倒在地:“请道长传授技法。”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你不必下跪,老道士不会传你这门法术的。”

    汉子磕头:“你一定传。”

    王七麟问道:“你起来,本官有事要问你……”

    汉子对他的话如耳旁风一样,压根不管不顾。

    王七麟终于恼了,扔掉八喵上去一把提起他喝道:“听不到本官的话吗?”

    八喵站起来:“喵喵喵!”

    汉子道:“听到了,但我回答你,你能让这个道长教我如生纸人的法术吗?”

    王七麟一时语塞,汉子露出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又跪下了。

    八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下跪,它怀疑这里有什么蹊跷没被自己看透,于是摇摇晃晃做街溜子状,走去汉子跟前扯着脖子往左右看了看。

    它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蹊跷,便撇撇嘴走了。

    糊弄喵爷呢?

    幸亏喵爷没跪,否则岂不是白跪了?

    喵爷下跪虽多,却没有一个是白跪的!

    跟着看热闹的金辉道长等人已经不耐烦了,说道:“王大人何必与他废话?他就是在装疯卖傻,带回衙门让窦大人直接上大刑伺候,看他说不说实话!”

    窦大春愣了愣,凭什么?凭什么上刑这种事就让我来干?我不要名声的吗?

    王七麟点头,这时候汉子扭头看向他喃喃道:“王大人,七爷,听天监,你是从九幽之地诏令阴兵诛杀了一些恶鬼的王七麟大人?”

    王七麟再点头。

    汉子又冲他跪下了:“王大人,你帮我一把,你问什么我都说!”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没有资格与本官谈条件。”

    汉子说道:“你帮我一把,我将祖传的宝贝给你!”

    王七麟说道:“本官不与任何罪犯讲条件,你还不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现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回答本官的问题,然后咱们再谈别的!”

    汉子痛快的说道:“你问。”

    王七麟问道:“你认识不认识老斋?”

    汉子道:“认识,但他已经死了,你要找他的话晚了一步。”

    这话回答的过于干脆利索,以至于王七麟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个意思?

    “他是怎么死的?”谢蛤蟆接着问道。

    汉子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说道:“我不知道,是我杀的,但也算不上是我杀的。”

    “别跟我打哑谜,”王七麟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汉子说道:“他命不久矣,孤苦一人,于是我与他协商互相帮忙。”

    “我给他一枚朝思暮香,给他买了他要的青衣和靴子,给他做了寿枕和寿被,以后还会给他送纸钱、上香和扫墓。”

    “他给我帮个忙,去九幽帮我接我娘子回来……”

    谢蛤蟆急忙解释道:“他说的朝思暮香就是我道家的云烟丹,一样东西。”

    不能再被人误会自己翻车了!

    窦大春这边却猛的一拍额头叫道:“我记起你是谁了,你叫向培虎!你娘子在十月被人杀害,但你一直跟人家说你娘子还会回来,对不对?”

    向培虎点点头说道:“对,是我,我娘子就是会回来,她答应我了。”

    他看向其他人又说道:“我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她也答应我了,说她还会从阴间归来。”

    “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于是我想找人帮我去阴间帮忙看看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一直没有回来,要是能帮我把她带回来就更好了。”

    听着平淡的话语,王七麟一行人表情逐渐呆滞。

    这是什么思维?

    徐大忍不住问道:“兄台,你就因为你娘子安慰你的话,然后你就杀了五个人?”

    向培虎犹豫道:“我、我杀了人吗?他们寿命已到,我给他们算过的,他们寿命就在那天终止。我去与他们说了,他们也信了,如果他们不信,我不会杀他们。”

    “这是个疯子!”金辉道长忍不住说道。

    向培虎摇头道:“我不是疯子,我说的是真话,不过我知道你们不信,没人信我的话,但我娘子信。”

    “我也信我娘子的话,她说她会回来,不过一直没回来,所以我需要找人去阴间帮忙看看她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我问过二十六个人了,有二十一个不愿意与我互相帮忙,那我没有杀他们,可是他们还是全都死了。”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仔细端详向培虎,问道:“你能算破人的生死,你会数水记遗之术?”

    王七麟对数水记遗之术印象深刻,当初他在平阳府桂花乡走阴的时候碰到过一个阴差就会这法门。

    向培虎摇头。

    谢蛤蟆又问:“那你会听沙算天?”

    向培虎再次摇头。

    王七麟道:“向培虎,你说实话,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寿命?”

    向培虎犹豫起来,他看向众人,吞吞吐吐。

    金辉道长轻蔑一笑,说道:“无量天尊,怎么没话说了?说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对吗?”

    向培虎握了握拳头,他看向王七麟问道:“我不能随便说出答案,但你要是愿意答应差遣阴兵去救我娘子……”

    谢蛤蟆轻声叹道:“无量天尊,老道今天也是昏了头,这么明显的答案在眼前,竟然愣是没有看到。”

    “你不是香工,你是香客。”

    “原来你已经修成了地煞七十二香谱,能算人寿命!”

    向培虎吃惊的看向他,谢蛤蟆挺起胸膛微笑道:“从你的职业猜出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是难事。”

    徐大和窦大春纷纷亮出大拇指:“道爷牛逼。”

    道爷回以中指。

    向培虎摇摇头说道:“不,我没有那么厉害,我修成了天罡三十六香谱,正在修习地煞七十二香谱,但还没有能修成。”

    “所以我不能自如算人的寿命,只能隐约算出一些端倪。不过越是寿命到大限者,我算的越准。”

398.金山派的委托(感谢大家支持!)

    天罡三十六香谱!

    地煞七十二香谱!

    王七麟陡然想到了家乡的小印孙缪,他也修习的是香术,是一名香客,但他只修到了十支香。

    向培虎的年纪看起来比孙缪还要小一些,可是他竟然修成了天罡三十六香谱并且在修习地煞七十二香谱?

    这是天才吗?

    他的话说出口,满屋尽哗然。

    端游峰叫道:“绝不可能,你年纪轻轻怎么能修成天罡三十六香谱?何况天罡香谱和地煞香谱乃是江南李氏香客的不传之秘,他们传子不传女,更不会传给外人……”

    “等等,他姓向。”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端游峰莫名其妙的说道:“他姓向又如何?姓向的难道有香客大师吗?”

    “他姓香。”金辉道长无奈的向挚友说道。

    端游峰一怔,说道:“香?向?他家祖上是被李氏赶出家门的一支?”

    金辉道长摇头道:“无量天尊,师弟你别问我,这人就在你眼前,你问他。”

    事关重大,端游峰喝问道:“喂,你的香谱跟谁学的?”

    向培虎看都不看他一眼,还是问王七麟:“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能不能让阴兵把我媳妇从阴间带出来?”

    王七麟没话说。

    这人说话一脸认真,态度异常诚恳,就差把‘老实人’三字刻在额头上了。

    可是他说出的话怎么这么诡异呢?

    金辉道长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你能测算人的寿险?可是我们不相信你的话,你怎么能证明这点?”

    向培虎也不看他。

    这把两位掌门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两派的骨干们看到自家掌门受辱更是愤怒,恨不得出手来捶他。

    其中金山派中唯一的一名青年道士难以压抑怒气,挥指如戟:“你没有听到我家掌门问你话吗?还不乖乖开口!”

    金辉道长皱眉道:“金柏回来,让王大人审讯。”

    王七麟接话道:“我们不相信你有这般本领。”

    向培虎说道:“那我试着证明一下?”

    “好。”

    得到允诺,他去拉开抽屉抽出一把香,手在虚空一甩,也不见有明火出现,一把香全燃烧起来。

    他举起香冲众人一口气吹出。

    这一把香以肉眼可见的快速燃烧殆尽!

    一大团香雾冲他们飞来。

    王七麟下意识屏息静气。

    向培虎摇头道:“你们若不吸进这十方香,我怎么能测算你们寿限?”

    金山派的高功金木道长厉声道:“谁知道你这香里有什么东西?你若是趁机暗算我们呢?”

    向培虎说道:“我不会暗算你们。”

    王七麟看向九六,九六眯着眼睛仰着头吸的开心。

    见此他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放开心神轻轻吸了一口。

    他的眼前轻微的恍惚。

    其他人看到他吸了香雾,只好跟着也吸了起来。

    金辉道长下意识挥舞手中拂尘大喝道:“何方妖魔鬼怪?竟敢在本座面前嚣张?天地有为法、雷公借……”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端游峰一把拍出,挥手摁住金辉道长的拂尘将他手臂给压住了。

    金辉道长受到重击如梦初醒,他瞪大眼睛看向端游峰问道:“刚才、刚才,师弟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端游峰疑惑道:“我看见了,嗯,没具体看见什么,就看到一片漆黑的土地。”

    金辉道长又瞪着向培虎厉声问道:“你这汉子耍了什么花招?刚才你给我们吹出的香气中有什么东西?”

    向培虎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互相帮忙?你是不是有地位又有钱?那我可以给你一枚朝思暮香,它又叫云烟丹,临死前服用它会死的很舒服。”

    金山派的几位高手大怒,最年轻的金柏道长从袖子中甩出一支长鞭,鞭影幻化,群蛇围攻。

    向培虎吐出一口烟雾,烟雾之中火星绽放,瞬间化作一只只火鸦,它们翅膀拍打烈焰滚滚,席卷热浪冲群蛇而去。

    金木道长手腕抖动长鞭回身,火鸦群与蛇群顿时互相湮灭。

    他还要继续出手,谢蛤蟆挥手拦住了他:“这位小师弟且慢,一切还没有说开,你莫要着急。”

    金柏道长悲愤道:“师兄你听见了,这个疯子是在咒我们掌门!”

    向培虎叹气道:“我没有咒他,不过你打我也是应当的,我就知道你这样身份的人不可能与我合作,你有钱有地位又有手下,何须我的帮忙?”

    “真是可惜,你的修为是我见过最高的,你或许能把我娘子给送回来。”

    “你还敢说?”金柏愤怒的吼道。

    金辉道长已经冷静下来,他示意门下弟子去院子里,端游峰见此也将自己人给派了出去,然后他看向窦大春。

    窦大春发现屋子里没有危险了,他想要看热闹,便装作没注意端游峰的眼神。

    于是端游峰要伸手去拎他衣后领,八喵舔爪爪看热闹:别拎衣服,揪他脖子后面的皮,那是他的命运颈后皮!

    窦大春急忙向王七麟求救,王七麟给端游峰一个眼神,端游峰哼了哼放开窦大春去关上门。

    金辉道长无暇管这些小事,他问向培虎道:“贫道大限将至,是么?”

    向培虎还是那句话,他木愣愣的说:“你自己知道。”

    金辉道长又问:“还有多少日子?”

    向培虎伸出两只手掌。

    金辉道长心里一沉:“十个月?”

    向培虎摇头。

    金辉道长顿时面色惨淡:“十天?”

    向培虎又摇头。

    “那到底是还有多少日子?”

    “十,九,八,七……”

    王七麟这次是真的惊呆了!

    结果向培虎数到七后停下了,说道:“七天。”

    这个答案明明比自己预想中的最差答案还要差,可金辉道长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另外,尽管他是修道中人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娘:草他奶奶个腿,刚才吓死贫道了,还以为要横死当场了呢!

    现在他们有些相信向培虎的话了。

    但王七麟还是有疑问,他问道:“向培虎,你既然能算出人的寿限,为何你没有算出你娘子的?”

    向培虎说道:“因为要算人的寿限,就得让人吸进十方香,没有修为的人吸十方香对身体很不好。”

    “而且,我没有想过我娘子会短命,所以我没有想过要帮她算算寿限。”

    “但你说的对,我该给她算的。她总说我呆,原来这是真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流下眼泪,“我是个呆子。”

    王七麟又问道:“你媳妇已经死了,寿命已到,这是老天爷给的命,你应当知道你改不了吧?”

    向培虎擦了把眼泪说道:“我想跟他斗一斗。”

    “你怎么斗?谁能斗的过老天爷?”谢蛤蟆忍不住说道,“你娘子如今已经是鬼身,你即使能将她给带回阳世又能怎么办?你保存了你娘子的身躯吗?”

    向培虎摇头道:“回尸还魂是向天借命的大法术,我不会,所以保存她身躯没用。”

    “何况,”他顿了顿,面色更悲,“我娘子身体坏掉了。”

    谢蛤蟆面色一沉,道:“所以你想借尸还魂?”

    向培虎说道:“借尸还魂哪有那么容易?得在我娘子鬼魂归来的时候正巧准备好了一具八字相合、热乎乎的女尸……”

    “等等,热乎?”王七麟问。

    向培虎道:“是的,你不知道吗?若要借尸还魂,血脉不能凉透。”

    王七麟摇头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词用的不太好。”

    他看向其他人,问道:“这事怎么处理?那些死掉的人,算不算是向培虎所杀?”

    徐大说道:“如果他们确实是在寿终之时死掉,那应当算不得凶杀。可是怎么界定这是寿终之时?七爷,我看还是把他给抓了吧,案情咱已经查明了,怎么判那是上头的事,与咱无关。”

    向培虎眼巴巴的问道:“王大人,你能不能托阴兵帮忙,将我家娘子从阴间带回来?我可以给你报酬。”

    王七麟低声问道:“天罡地煞香谱的修炼之术?”

    向培虎点头:“对!”

    谢蛤蟆也低声道:“向先生,这修炼术可是你们一族的不传之秘,你愿意为了你媳妇的鬼魂付出这么大代价?”

    向培虎说道:“我答应过她,要一起一生一世的。”

    王七麟不好说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说他杀人了,他确实手上沾了人命。

    说他没杀人,这些人又是寿命已到,只是通过他的手死掉……

    突然之间他想到一个问题:“向培虎,既然你仅仅需要人的鬼魂去把你家娘子的鬼魂从阴间带回来,那你为何非得害死他们?让他们寿终正寝不就行了?”

    向培虎摇头道:“前两个人我等了他们寿终正寝,可是他们头七没有回魂。”

    “于是我就想,是不是他们在世上没有可留恋的,所以就不回来了?”

    “我没办法,只好与他们商量,算出他们寿限那一天到来,我得去动手杀了他们,好让他们有所念想,头七再回来。”

    说到这里,向培虎面色沮丧:“可是头七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他们的鬼影……”

    “于是你以为他们化作鬼后可能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所以你给老斋手上和脚上纹上了摩诃曼珠沙华,这是接引天华、黄泉路引天华,你想用摩诃曼珠沙华做阴阳世通关凭证,让它带你娘子鬼魂归来?”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向培虎说道:“就是这样。”

    徐大忍不住问道:“你算的寿限,准吗?”

    向培虎说道:“准。”

    徐大说道:“那你帮大爷算算,大爷的寿限是哪一天?”

    向培虎摇头道:“只能算一年之内的,你的不在其列,至少还能活一年,所以我算不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寿命越短,算的越准,他还有七天。”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金辉道长说的。

    道长脸色很难看。

    端游峰大怒,喝道:“妖言惑众,我不信你真能推算人的寿限,这一定是你为自己开脱的诡计!”

    向培虎连看都不看他。

    这很气人。

    端游峰还要发火,金辉道长拦下了他摇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他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今夜的案子怎么处置?”

    王七麟冲窦大春说道:“这起案子是诡案,转移给我们听天监。”

    窦大春急忙抱拳:“谨遵七爷令!”

    他又嘟囔一句:“还是七爷靠谱,钱笑真是尸位素餐,我们衙门起初看过几处现场后就说是诡案,可钱笑却说不是,他就是不想管事!”

    实际上钱笑的所作所为倒也无可厚非,听天监不是万能的,他们接手的案子都是发现了妖魔鬼怪的痕迹。

    但这几起案子并没有出现鬼的踪影。

    这就有点古怪了。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问向培虎:“这些人答应了你的条件,可是死后再没给你任何回信?”

    向培虎黯然道:“是呀,他们怎么不守承诺?”

    “头七都没有回来?”

    “是呀。”

    这点不正常。

    除非是魂魄被妖魔鬼怪摄走,否则人死后第七天是会回魂看看的。

    当然多数鬼魂回家只是例行公事看一看,除非有很大的执念,否则不会影响到阳世间的家人,顶多是守灵的人会在午夜突然感觉有一瞬间阴冷。

    所以向培虎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的所作所为是有的放矢:这些人是被他所杀,那头七的时候无论如何会不甘心的回来看看,因为被人杀死这就是执念。

    问题是它们偏偏没有回来!

    王七麟相信这些鬼魂若是回来过,不可能避的过向培虎这样一名修为高深的香客。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想了想在他耳畔低声道:“阴间是有规矩的,规矩比咱阳世还要森严,或许这些鬼没有完成向培虎的嘱托,它们没脸回来面见他。”

    这个猜测挺靠谱的,但也只是个猜测。

    王七麟让徐大看管向培虎,总之这人不能放任不管,得收押入监。

    他又对窦大春招招手,道:“向培虎说他以前还与两个人合作过,你去查一下这两人的信息,有必要的话要开棺验尸,我驿所里有个老仵作经验丰富,让他去帮忙。”

    窦大春高兴的说道:“好!”

    只要能把这一桩疑案挪出去就行!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王七麟向金辉道长和端游峰抱拳道谢,说感谢他们今夜帮忙。

    金辉道长低声道:“王大人,借一步说话?”

    王七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便走进一处偏房后抢先说道:“道长不必太把向培虎的话放在心里,端掌门所言极是,目前一切都是他的自说自话。”

    端游峰苦笑道:“王大人,我等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先前在下这话也就是发泄一下,咱们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金辉道长轻声道:“无量天尊,王大人,贫道曾在两天之前收到过一封信,信是一位江湖故人的后人送来的,上面说是十日后来拜会贫道,要向贫道讨教。”

    “今天正是第三天,向培虎说我有七日可活,而第七日正是贫道那故人之后来找贫道讨教的日子!”

    王七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掌门担心自己会死在他手中?既然如此简单,你让他改日再来就是。”

    金辉道长摇摇头,说道:“王大人,贫道如今寿已有八十,何惧兵解?”

    王七麟吃惊的看着他,八十?怎么看上去只有五十岁的样子?

    这么会保养的吗?

    他猛的看向谢蛤蟆,这老头到底什么年纪了?

    谢蛤蟆猛抠鼻孔。

    金辉道长继续说道:“贫道知道这故人之后上门来找我的原因,他要帮家族讨还一笔债。”

    “问题便在这里,贫道知道这笔债,可是却自认这笔债不该由贫道来背负。”

    “说来惭愧,贫道今日宴请王大人,其实便有这不情之请。贫道素闻王大人断案洞若观火、剖决如流,故而想请大人帮忙查一起旧年疑案。”

    “所以傍晚咱们遇上案子,贫道才如此热衷于参与其中,请大人谅解,贫道怀了自己小心思,想亲眼看看大人断案手腕。”

    “现在贫道已经见识了大人的厉害,深知贫道此生若要死个明白,只能靠大人帮忙。”

    端游峰抱拳道:“王大人请恕罪,我与师兄在与您交往中存了小心思,这着实让人不齿,但事急从权,实在是无奈之举。”

    王七麟面色自如,这种事不算什么,他摆手道:“端掌门客气,只是本官并无什么特殊本事,仅仅是仗着运气解决了几个案件而已……”

    金辉道长叹道:“是王大人自谦了,您的所作所为我等都清楚,能够斩杀白虎圣和二十八星宿的年轻人,岂能是运气好?您的优秀,举世皆知!您的功绩,与世长存!”

    徐大和谢蛤蟆相视一笑,娘的原来大家都是马屁精。

    王七麟觉得自己得把实情说开,他解释道:“本官自从进入听天监,确实破了不少案子,也诛杀了一些恶人,但功劳不能归结于本官自己。”

    “你们看本官这力士,他粗中有细、勇猛过人,每次作战都是争锋向前,他的功劳很大。”

    这话不是吹捧,徐大干架确实很猛,每次开门都是靠他,所以这也算是争锋向前。

    就是开打后容易挨揍。

    “在看本官这游星,您二位掌门都是修道中人,应当能看出我家道爷返璞归真、出神入化的修为,实不相瞒吧,本官能斩杀强敌,几乎次次都是靠了我家道爷。”

    这更是实话,王七麟很清楚自己入行以来能活到现在的原因:要不是谢蛤蟆护着他,今年三十那天王六五肯定得带黑豆给他上坟的。

    道爷很厉害,就是容易翻车。

    当然这很正常,多做者多错、少做者少错、不做者无错,王七麟知道,道爷正是做的太多所以错的太多。

    谢蛤蟆宣了个肥喏,伸手抠了抠屁股又抠了抠鼻孔,看起来有点猥琐。

    金辉道长道:“无量天尊,我这位师兄和徐大人自然是天纵奇才,但他们不能掩饰王大人的日月之辉!”

    “王大人,贫道自知这是不情之请,可是如今贫道寿命已到穷途,唯有您能让贫道瞑目!”

    这话说的严重了。

    端游峰眼睛一红,沉声道:“王大人,不论您能否解除我师兄的心魔,以后上原府地界内,我金鼓派与金山派都是您的好友,您有所需,一声令下,我等愿为之驱使。”

    王七麟无奈一笑,道:“既然两位掌门话已至此,那王某再作推辞便是矫情了,只是丑话说到前头,本官智慧有限,并不一定能帮金辉道长解决难题。”

    金辉道长一甩玉拂尘唱喏:“无量天尊,无论如何,贫道感激不尽。”

    王七麟问道:“那道长要本官帮你做什么?”

    金辉道长苦笑一声:“王大人,贫道要讲述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此地不宜久留,并非合适的议事之地,不如请大人挪步,咱们去我金山派设在上原府的道场一坐?”

399.山谷石村(请支持弹壳哦)

    太祖皇帝建朝十年,金山派发生了一件小事,门派接到南派道家领头羊北斗神观的年轻弟子江湖试炼邀约,并决定从冲字辈弟子中寻出青年俊杰代门派出征。

    得知自己有机会去江湖游历一番,冲字辈弟子沸腾了。

    而金山派有个规矩,每一辈中最出彩三人拔擢为金字辈。

    这也是金山派的开山大辈。

    之所以有如此古怪的规矩全因金山派祖师爷金山真人孙玄清,真人有大智慧,他提出‘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门派发展理念,后来招收的弟子只要修为出众、值得他学习,便会改为金字辈。

    冲字辈一共五十八名弟子,其中有两名弟子修为深厚、悟性惊人,分别是大师兄冲耀和二师兄冲辉。

    下山踏入江湖之前,冲耀变成了金耀,冲辉变成了金辉。

    但江湖是什么江、哪条湖,长不长、深不深?到了该坐哪条船、该拜哪路码头?

    初出茅庐的金耀道人和金辉道人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这个所谓的‘江湖’是一片广阔天地,对年轻俊杰们来说大有可为。

    从在山上修道练功开始,他们便从长辈们口中频频听到这个地方,这里有恩怨情仇,有风花雪月,有刀光剑影,有大漠孤烟直也有长河落日圆。

    这是个值得年轻人向往的地方。

    于是带着拔擢辈分和被钦点为门派未来掌舵人的兴奋,两人意气风发纵马踏入江湖。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对于年轻人来说江湖是扬名立万,对于老人来说江湖是小心翼翼。

    金山派并没有放两人下山就不管了,他们派出了一名混迹江湖多年、经验丰富的长老带队。

    既然这位长老混迹江湖多年,自然在江湖上朋友多多,于是他便顺路去拜访了老朋友。

    金耀和金辉对老头子们之间温吞吞、笑呵呵的酒局毫无兴趣,他们跟随长老下山多日结果这也不准、那也不能,心里已经不耐且不满。

    最终路到半途两人忍无可忍,带上家仆和地图偷偷溜走了。

    家仆属于金辉,金山派冲字辈大师兄出身富商,在他拜山学艺之时,家里给他配了一班子的仆役来伺候他生活。

    被他们待在身边的这家仆叫阿痴,因为此人长得高大痴笨,脸肥且腮宽,眼小却嘴大,天生的倒八字眉,只要把脸稍微一皱巴,两条短眉便化成了两个黑毛虫。

    阿痴性子痴傻,却有一手好厨艺,一把菜刀耍起来比山门里的戒刀、朴刀还要迅疾霸道。

    不管是鸡鸭还是牛羊,到了他刀下都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皮肉骨分离然后化作美食佳肴。

    另外这样的人嘴短,沉默寡言,只喜欢做事不喜欢说话,所以金耀一直很喜欢他,对他也很好。

    三人三匹骏马,很快摆脱长老的束缚开始天高任鸟飞。

    当时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不过十年,前朝遗留的许多问题还没有解决,时有路匪恶霸出现,有时穿山越岭还能碰到山贼。

    金耀和金辉彼时年纪虽轻修为却高,先后进入四品境,这对于顶级高手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面对民间寻常黑恶势力而言却是降维打击。

    两人一路纵横捭阖一路惩奸除恶,端的是春风得意、少年得志!

    有一日他们纵马穿过一条山谷时迷了路,暮色依旧也未能走出山林,转来转去最后眼看要风餐露宿于荒山野岭。

    师兄弟两人倒不惊慌,江湖人谁没有风餐露宿的经历?

    金耀年长,修为更高、性子也更加沉稳,他看看夜色说道:“金海长老说过,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师弟,我看今夜咱先找地方歇着,不必冒险向前。”

    金辉纵身迈踏云步,跳上最高一棵树看了看,道:“师兄我看前方谷底似乎有房屋,许是这山里猎户的民宅,咱们要不然去借宿如何?这样总比露宿要好。”

    金耀也飞了上去,他嘻嘻一笑踩在了金辉肩膀上,这样看的更远。

    浅藏在山谷林木后的石屋露出面容,草草一看竟然有十几座,依稀像个小村庄。

    见此金耀大喜,道:“金海长老说,晴天不肯走,莫等雨淋头。这民宅出现的好,免了咱们餐风露宿的苦。”

    但他还是谨慎:“念念当如临敌日,心心便似过桥时。师弟,这荒郊野谷突然出现一些房屋,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咱们还得小心。”

    金辉道:“师兄说的是,不过最多这宅子里头藏着一群妖魔鬼怪,到时候咱们正好可以为民除害,这岂不是快哉?”

    师兄弟两人一面畅聊一面走,高大肥胖如佛家罗汉的阿痴默默的牵着马追随两人。

    在山林古道中穿梭了一阵,日头落山、夜幕初降,他们终于走近了石屋。

    十几座石屋炊烟袅袅,屋子外头挂着喜庆的红灯笼,门内有人在拾掇,小小村子喜气洋洋。

    见此金耀更是谨慎:“师弟,咱阳世间哪有夜里娶亲的道理?是不是碰上了狐嫁女、鬼娶妻?”

    两人正在观望,骏马嘶鸣,屋子里的人看到了他们身影纷纷喜气洋洋的迎了出来。

    结果双方打了个照面,屋内走出的人面露失望:“不是二哥迎亲回来,是三个陌生旅人。”

    也有人高兴,挑着灯笼走来说道:“不知三位客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天色已晚,这山谷里头只有我们彭家庄一处村子,你们今夜要不要留宿在我村中?”

    也有老人热情招待道:“客人请留下,今天我们村里正好有人娶亲,一起来吃喜宴,人多热闹。”

    “不错,这两位年轻道长一看就是贵人,留下让我们农家沾沾喜气。”

    金耀看向金辉,金辉低声道:“一切但凭师兄做主。”

    听到这话金耀微笑,他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诸位乡亲盛情款待,我等三人怎好拒绝?”

    对面一行人发出欢呼,簇拥三人往屋子里走去。

    金耀给金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剑不离身、丹不离体,一定要谨慎防备。

    金辉自然知道这点,他进屋之前先问了一句:“诸位乡亲,据小道所知咱们当地风俗中结婚都是在中午,为何你们村里却是在夜晚?”

    老丈笑道:“因为新郎官是二婚,头婚自然在中午,可是第二婚要在晚上举办了。”

    师兄弟二人恍然,这倒是说的通。

    石屋简陋但整齐,没有小院只有一排屋子,每个屋子门窗都贴了红喜字,也有红灯笼挂在门上。

    彭家庄百姓将他们三人迎进屋里后热情款待,又是上栗子干果又是上山中野花茶。

    师兄弟二人小心,栗子干果不碰,茶水都在举杯喝的时候偷偷倒入袖中。

    道家袖子宽大,里面藏的东西多,藏一条毛巾自然是正常,他们把茶水都倒进了毛巾中。

    不多会后又有人喊‘贵客临门’,金辉好奇的出去看,看到一名中年儒生皱眉而来。

    彭家庄的猎户们邀请儒生进门做客,并指着金辉介绍。

    儒生笑吟吟接受,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金辉,却低声问了一句:“这里的将伯灯是你放出去的?”

    一听这话,金辉悚然一惊。

    将伯灯?

    所谓将伯灯是一盏形如灯笼的东西,脱胎于孔明灯,点亮之后火烛加热它会飞起来。

    它的名字脱胎于一个词,将伯之助,这个词的意思是请求长者提供帮助。

    这样将伯灯的用途便简洁明了起来:它是修士们碰到妖魔鬼怪却无力解决时候发出的求助工具!

    金辉和师兄在山门中时便听说过这种法器,可是他们没见过,因为他们山门所在的上原府乃是兵家重地更有许多豪门大派,妖魔鬼怪不敢去作祟,自然也就没有人发出将伯灯。

    这就导致金辉惊讶之后却茫然:“前辈请了,请问哪里有将伯灯?”

    将伯灯能飞,为了显眼它们要么像风筝一样被高高放飞,要么会随风而去寻找有缘人解救。

    金辉和师兄进村之前是在外面仔细观察过这小山村的,并没有发现飞起来的灯。

    中年儒生皱眉,指向门上一顶灯笼。

    金辉仔细看向灯笼,发现灯笼造型确实简陋,像是简简单单用四张红纸贴成。

    起初他也注意到这点来着,但只以为村子穷,没有正经灯笼,就简单糊了一些灯笼来凑数。

    他看过这面灯笼又去看其他灯笼,低声道:“让前辈见笑了,这灯笼与另外的灯笼不是一样吗?”

    儒生哼笑一声道:“当然一样,这里挂的都是将伯灯!”

    金辉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江湖规矩,一个人碰到难以解决的诡事对外求助时候只需要点燃一个将伯灯。

    这里灯笼粗略数来不得二十个,门里门外挂了个满满当当,也就是说有二十多江湖好手在此发出过求救令?!

    他正要细细询问,忽然有唢呐笛子声随风传来。

    悠悠扬扬,细声细气。

    声音逐渐清晰,屋子里的人高兴的跑出去喊叫:“二郎接亲回来了!”“奏乐,都奏乐!”

    屋子里喝茶的几个汉子开始敲锣打鼓。

    沉闷响亮的轰鸣声压住了唢呐和笛子声。

    金辉急忙往外看去,不久之后来路上踢踢踏踏出现一匹驽马,马上坐着个魁梧汉子,后面有八条壮汉扛着一顶轿子,更有人在最后面吹吹打打。

    夜幕撒下,天地俱黯。

    唯有魁梧汉子胸口上的大红花和红彤彤的大花轿颜色依然绚丽。

    山村里的人迎上去,汉子打马走来,大家伙凑在一起喜气洋洋。

    金辉觉得一切与寻常人家结婚一样,没有问题。

    可是哪里好像又不一样。

    儒生笑吟吟的问向一边老人:“老人家,这里的灯笼都是谁做的呀?竟然怪精致。”

    老人乐呵呵的说道:“可不是我们村里人做的,说来贵人不信,这是天老爷恩赐的灯笼!”

    儒生诧异:“天老爷恩赐的灯笼?”

    老人点头说道:“真的,就是这些灯笼断断续续自己飘来山里的,都是在山里捡的!”

    听到这里金辉眼睛一亮,他问儒生道:“前辈,会不会是这山里有高人在清修,这些将伯灯是来找这位高人的?”

    儒生迟疑,道:“倒是有这可能。”

    新郎下马、新娘子出轿,金辉用道术试了试,发现不管是村里人还是新娘子都是人,并非是妖魔鬼怪。

    村里族老乐呵呵的出来邀请他们入席,正堂里头点燃了红蜡烛,有童子高兴的在人群里穿梭:“拜堂喽拜堂喽,新郎新娘成亲喽!”

    满屋子喜庆气息。

    金辉有心想请教儒生身份,可是石屋太小人太多,门外有锣鼓喧天、屋内有人声鼎沸,他压根没法与儒生交谈。

    于是他去找金耀想说出将伯灯消息,却见金耀下压手掌给他一个安静的暗示。

    这让他有种二丈和尚摸不着菊花的茫然。

    族老站在台前拉开一团红布,顿时有一尊观音像露出:

    “新郎新娘拜天地!”

    此观音像为送子观音,左手持玉净瓶、右手抱襁褓,雕工细致,让人望而生敬。

    唯独古怪的是这观音是二相,慈悲相和忿怒相,一边脸是慈悲为怀的微笑,一边脸是怒不可遏的狰狞。

    众人纷纷向送子观音行礼,金辉站起来唱了个喏:“无量天尊,三清弟子见过观音大士。”

    金耀却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新娘,眉头紧皱。

    金辉要问他发现了什么,这时候族老高呼:“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转身拜天地。

    金辉顿时注意到,新娘动作很慢,而且僵硬。

    “二拜观音!”

    新郎新娘回身拜观音。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相对一拜。

    “送入洞房!”

    屋里屋外顿时响起欢声笑语,有人招手喊道:“闹洞房闹洞房!”

    族老则笑着喊道:“先上菜先上菜,有贵客等着吃席呢,此时还不是闹洞房的时候!”

    金辉的眼睛盯着新娘背影看,他意识到了新娘状态不对劲。

    旁边招待他们的村里人问道:“贵客在看什么?”

    金辉掩饰的一笑,问道:“无量天尊,小道有些好奇,新郎新娘为何没有二拜高堂?”

    村里人说道:“哦,因为不管是二郎还是新娘子,他们父母双亲都不在了。”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送上来,有四喜丸子、有炖猪肺、有煮猪骨头、有红烧兔肉、有麻椒兔头、有炖鸡汤、有鲫鱼汤,还有软三盘、硬三盘,很丰盛。

    新郎在族老带领下过来招呼他们:“感谢贵客登门,俺们山里人不懂礼节、没有好酒好菜,招待不周,还请贵客们多多包涵。”

    旁边桌上的中年儒生起身说了几句喜庆话,掏出个红包递给了新郎,引得新郎连连作揖。

    他们走到师兄弟这一桌,金耀看了眼金辉,金辉便站起来将红纸包裹的碎银递给新郎,口中连连大笑:“新郎官好生客气,这宴席已经很是豪奢,如此多的酒肉,而且色香味俱全,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那你们吃,按照我们山里的规矩,贵客们吃的越多越好。”新郎憨厚笑道。

    金耀舀了一碗鲫鱼汤品了品,点头道:“不错。”

    中年儒生也切了一块四喜丸子吃入口中,同样吃的连连点头。

    金辉看到他们纷纷下筷,而且这婚礼确实没什么问题,他便放松心情也吃了起来。

    自从进入山里他们便没有吃过正经饭,金辉这会也是肚子饿了。

    他平时口味重,喜欢辛辣菜肴,于是看到有麻椒兔头便拿了一个,一边啃着一边若有所思的琢磨。

    刚才的新娘子不对劲!

    她的动作很僵硬,全靠新郎带动,仔细想来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莫非是身上中了失魂落魄的邪术?

    他琢磨着琢磨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屋子里怎么这么安静?没有说话声没有奏乐声也没有推杯换盏和吧唧嘴的声音!

    心里一跳,金辉猛的抬头,看到一群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

    有的还在舔嘴唇。

    眼神,很垂涎!

    见此金辉一把握住腰上宝剑,他沉声道:“诸位为什么不吃饭?”

    族老打着哈哈笑道:“贵客先吃,按照我们山里规矩,贵客先吃,我们等你们吃完后再吃。”

    金辉看向师兄,有些乡村贫困确实有这样规矩,先急着客人吃饭,主人家吃残羹剩饭。

    但他觉得这规矩不适用彭家庄,因为酒席丰盛,这不是贫穷地方能展示出来的规格。

    他隐隐觉得这饭菜可能有问题,而金山派擅长修炼内丹,于是他便赶紧驱动丹田内丹行走四肢百骸。

    行进顺畅,他没有中毒也没有吃进怪东西。

    金辉疑惑的看向师兄,却看到师兄此时也在吃麻椒兔头,而且他恰好撕掉兔腮上一块肉露出兔子嘴巴……

    两排平整的牙齿。

    他看到兔子嘴里露出来两排雪白且齐整的牙齿!

    没有兔子该有大牙!

    他惊恐的低头看向手中兔头,吸去酱汁之后露出真面容,这是一颗微缩的人头!

    自己一直啃的津津有味的竟然是人头?

    这个念头一出现让金辉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张开嘴便吐了起来。

    就在此时众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金辉大叫一声拍桌后翻身跳出到空地,同时叫道:“师兄、前辈!小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山里人没有围攻他,而是去争抢他吐在地上桌子上的东西!

    有老人还抬头咧嘴笑:“贵客且看,我们这不就吃上了吗?”

    这时候金辉才意识到,刚才众人垂涎看向他们并非是馋他们桌上菜肴、也不是馋他们的身子,而是在等待他们吃进饭后呕吐出来!

    见此金辉心里下意识出现一个鬼物:食吐鬼。

    这是饿鬼道常见饿鬼之一,夫妻结婚后其中一方却欺骗另一方,自己独享食物活命而饿死对方则自己会在死后化为食吐鬼,只能吃人所吐出之物。

    但明明他先前屡次试探过,这些村民不是鬼物!

    难道自己学的道术都是假的?

    金辉要懵了。

    他看向师兄金耀,金耀抽出宝剑厉声道:“且先退出去!”

    可是就在此时门口有红影闪过,先前被送去隔壁卧室的新娘子出现在门口。

    大红的嫁衣随风摇摆,像山里的赤魈被吹起的长毛。

    金辉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当机立断一脚踢起一张椅子飞向新娘子,接着跺脚出剑紧随其后。

    长剑劈长空。

    气势汹汹。

    新娘子转身避开,跟进的金耀中途变招推剑而过。

    剑气纵横扫在墙上,青石垒成的墙壁顿时出现一条一指深的沟!

    儒生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在诸多村民之中游走,只见他笔走龙蛇,村民一旦接近他额头上便是一个字。

    写有山字者抱着头趴在了地上,写有火字者浑身烧起火焰,写有刀字者身躯顿时成为两截。

    见此金辉轻松笑道:“还当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只是一群小小食吐鬼!”

    食吐鬼太多,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他见师兄挡住了新娘子,便仗剑去帮儒生的忙。

    儒生修为深厚,又有他快剑相助,五六十个村民在他们联手之下迅速的七倒八歪。

    倒是赤衣新娘子身手高超,她头蒙红盖头、身穿凤凰嫁衣,只见四处红风飘荡,金耀一时竟然未能占上风。

    金辉正要去助力师兄,神台上的观音像摇晃起来,地上的食吐鬼愤怒起身,屋子里面阴风连绵,一碗酒水竟然瞬间结冰!

    见此儒生大叫:“好重的怨气,不好!”

    诸多食吐鬼旋风般在室内开始胡乱冲杀,战况陡然吃紧。

    金辉四处挥剑却只能勉强防御压根无力出击,几十个鬼走马灯一样冲他挥爪,挡住一个又来一个,一个落下再起一个!

    儒生甩毛笔,金色墨汁像雨滴般飞向四周,食吐鬼们只要身上沾染一点金墨水便出现伤口并迅速腐烂。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叫声凄厉!

    观音像怀里有黑气缥缈,食吐鬼们身上金光顿时消散,身形更是壮大一圈。

    临近有食吐鬼挥拳而来,金辉仗剑向前竟然被一拳打飞!

    儒生架笔拦住食吐鬼厉声道:“大事不妙,此地甚邪,你快快离去求援!”

    金辉此时才知道这地方怎么会挂上那么多的将伯灯!

    但他知道的太晚了。

    赤衣新娘子被金耀挥剑逼开,群鬼潮水般涌上来,那冲霄的煞气、森寒的怨气恍若实质,冲的金辉下意识后退两步。

    儒生大叫:“走啊!”

    金耀也大叫:“去请长老!”

    金辉咬牙,御气于足下,以最快速度向外冲去。

    赤衣新娘子甩袖子拍他,金辉挥手一拳却不为伤敌而是要借力打力,像一个皮球般飞出屋外抬脚点地又借力跳起,以最快速度逃奔而去!

400.全套武装(弹壳现在很慌)

    金辉道长说到这里脸上一片木然:“贫道离开这石村后发出本门的电光丹,并以最快速度返程去找金海长老。”

    “奈何贫道与师兄当初任性,偷偷甩掉金海长老后并没有走本门给设计的南下路线,而是自己寻了一条路。”

    “这样等到贫道找到长老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徐大摇头,五天后才找到援兵,这时候快马加鞭的回去倒是还能烧个头七。

    但金辉道长连师兄的头七都没有候上。

    “我们找到石屋后,并没有看到山村更没有看到人,石屋处荒废破旧,已经是一处荒村,我们去满山的打听,在山里遇到的人也不少,却没有知道这里曾经有个彭家庄的。”

    “可是贫道和师长们都知道我们并没有找错地方,就在当日摆宴席的石屋中,我们发现了一道剑痕。”

    “那是贫道大师兄所留下的!”

    “但也只留下那一道剑痕,我大师兄和那儒生前辈消失的无影无踪,贫道在山里查了两年之久,斩杀妖魔鬼怪上百,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查到与大师兄相关线索!”

    说到这里,金辉道长面露悲情:“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谢蛤蟆施礼唱喏:“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王七麟叹了口气。

    金山派道场的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灯烛火芯摇曳,光影流转,时而传出‘噼啪’声响。

    又等了一阵王七麟忍不住问道:“掌门,你的往事说完了?”

    “说完了。”金辉道长沉重的回答道。

    王七麟要崩了。

    你就给我讲这么一个故事,让我给你破一个案子?咋地,你当我是炼成了诸天星宿一百零八香谱,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作为一被子的好兄弟,徐大一看他翻白眼就知道他心里在骂娘,便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冷静,自己开口问道:“掌门,那你想找我家七爷帮你查什么案子?”

    金辉道长缓缓的说道:“王大人、徐大人,有一件事你们应当明白,若我大师兄在的话,金山派掌门之位必然会传在他手中而不是贫道的手中。”

    “所以这些年来,江湖上总有一些风言风语,说当年是贫道暗害了我大师兄金耀。”

    “贫道这一生的志向不在发扬光大我金山派,而是想要找到大师兄或者找出当日害我们的那些食吐鬼……”

    “不是食吐鬼,是褩多婆叉。”谢蛤蟆忽然说道。

    众人都没听清他说出的词,金辉道长惊喜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谢蛤蟆摇头道:“无他,你先说你的,你说完了老道士再说自己知道的事。”

    金辉道长说道:“很简单,贫道希望王大人能查出贫道昔年所遇诡事的真相!”

    王七麟叹气道:“掌门道长,您怕是要失望了,这件事过去已经有一甲子之久,本官怎么去查?”

    “何况您查了一辈子都没有查到结果,本官又哪有本事在短短几日内帮你查到真相?”

    金辉道长说道:“王大人误会了,贫道并非是要您在多少时间内查出真相,只希望大人这一生能帮贫道留意一下这件事。”

    端游峰也帮腔说道:“不错,王大人不到一年官至铜尉,日后必有万里鹏程。且听天监内有九洲诡事的记述,您若有意帮忙,一定能得逞所愿。”

    王七麟失笑道:“端掌门你记错了,本官是铁尉可不是铜尉。”

    端游峰笑道:“是大人你错了,你很快就是铜尉了。”

    金辉道长说完自己的话后看向谢蛤蟆,等待着他发表高见。

    谢蛤蟆唱了个喏,然后说道:“当日你们在那山村里遇上的并非是食吐鬼,而是褩多婆叉。”

    “褩多婆叉?”金辉道长反问道,“这是什么鬼?为何贫道没有听说过?”

    谢蛤蟆道:“褩多婆叉不是鬼,它们是超出六道的东西,咱们道家对它们记述不多,因为它们不在咱们九洲之地,而是在天竺会偶然出现。”

    “褩多婆叉是梵语,它的意思是等待施舍的非人。所以掌门你以道法测算他们身份却发现他们不是鬼,这点很正常,它们确实不是鬼。”

    “褩多婆叉不能食所得、不可穿所获,它们穿行六道,只能去寻找六道之主不要的东西。”

    “如果它们是穿行到了咱们人道,那它们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就得是别人扔掉的。”

    “你以为它们争夺你吐出的食物所以就是食吐鬼,并非如此,除了食吐鬼还有褩多婆叉喜欢吃人吐掉的食物。”

    “而你们屡次斩杀它们但它们却不断复活且越来越强大,这点也很简单,它们并不能复活,而是超出六道不能死亡。”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他组织着语言说道:“若老道猜的不错,你们在屋子里遇到的‘山民’们一旦被杀再复活,样子就会改变,这是因为有新的褩多婆叉到来。”

    金辉道长吃惊。

    徐大偷偷问谢蛤蟆:“道爷,你是不是在吹牛逼糊弄他们?”

    谢蛤蟆翻白眼道:“滚蛋,道爷从不干这种缺德事!”

    金辉道长闭上眼睛仔细思索,慢慢的说道:“不错,不错,他们穿着确实陈旧脏乱,身上饰品更是破残古怪!”

    他又睁开眼睛兴奋的看向谢蛤蟆问道:“师兄请了,请问去哪里能找到褩多婆叉?”

    谢蛤蟆摇头道:“它们跳出六道,能在六道穿行。无量天尊,掌门,老道着实无法给你一个答案。”

    金辉道长亮晶晶的眼睛重新变得黯然:“原来这样。”

    他又重新抖擞精神问道:“那请问师兄,你是否知道它们对人的态度如何?它们当时为何要袭击我们一行?”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掌门你其实想问你大师兄去哪里了,是吗?”

    金辉道长重重的点头。

    谢蛤蟆道:“老道若是没猜错,你的大师兄和那位儒家弟子都被褩多婆叉给绑走了,成了他们的、嗯,应当是成了他们的厨子。”

    听到这话王七麟忍不住犯恶心,他自然能猜到这里的‘厨子’是怎么施展厨艺的。

    但他犯了恶心不敢吐,万一再引来什么食吐鬼或者褩多婆叉,那可真就盖了帽了。

    金辉道长沉默下来。

    他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气息悠长,道袍静默,恍若一座石雕。

    良久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向王七麟,诚恳道:“还望王大人日后多多费心。”

    王七麟道:“掌门请放心,若有机会本官会顺势调查这件事,但希望您不要报太大的念想。”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这压根帮不上忙。

    一甲子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爷爷还在穿开裆裤呢。

    金辉道长笑了笑道:“只要王大人愿意帮忙就好,贫道不会白白让王大人帮忙,听说王大人在寻找佛家八部天龙相关物品?”

    王七麟瞪大了眼珠子。

    金辉道长说道:“昔年我师祖参加塞外的佛道论衡大会,虽然我道家惨败,但我家师祖却在私论中赢得了一位西域高僧,进而从他手中赚得了一样东西。”

    “一枚玉化迦楼罗卵!”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给劲吗?

    迦楼罗,妙翅鸟、金翅鸟,民间也传说它为大鹏金翅鸟,住在须弥山北方的大铁树间。

    佛经中说此鸟两翼伸开的距离为三百六十万里,喜欢吃龙,当它要吃龙时,便飞去北海用它的翅膀拨开海水见到海底找龙宫,然后低头啄龙吃。

    就像鸡啄蚯蚓一样。

    不过这都是传奇罢了,王七麟所知的佛家迦楼罗是金翅鸟,飞行速度极快、性情极烈,确实是神鸟,可是距离两翅伸开三百六十万里之类差远了。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咱们人世间也有迦楼罗的身影吗?”

    谢蛤蟆感兴趣的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士确实听说过八部天龙现身的消息,却没有见过它们真身。若金山派收集有迦楼罗玉化之卵,那当真是可以大开眼界了。”

    徐大跟着点头。

    王七麟暗道你点个屁头,你见识过八部天龙真身,而且见到的还是一条龙。

    金辉道长微笑道:“元宵节之后第二日,正月十七,贫道在山门中恭候王大人莅临,届时贫道会将这枚玉化的迦楼罗卵交给您。”

    天色很晚了,他们在道场分离。

    第二天窦大春来找王七麟,问道:“七爷,那个白事店的老板怎么处理?”

    王七麟说道:“放了便是,事情与他无关。”

    窦大春回去,然后不多会后又回来了:“七爷,那老板不肯走,他说他要见你。”

    白事店老板已经等候在驿所之外了,王七麟想是自己把人家吓的羊癫疯发作的,理应出去道个歉,所以便让吕伯材将老板给叫了进来。

    老板战战兢兢的进来,说道:“小人白八庖见过官老爷。”

    一张嘴,一口酒气。

    王七麟柔和的笑道:“白掌柜的无需多礼,本官该向你见礼,昨夜吓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不不,不要紧。”白八庖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那啥,官老爷,小人、小人这次来见您,是想是想看看能不能跟您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白八庖鼓起勇气说道:“官老爷知道,小人从事丧葬用品,店里家伙什齐全,生意做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小人在上原府是颇有名声的,真的,不信你去打听,我白事老八已经是招牌了。”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把广告打到我们听天监来?”

    “什么?”白八庖听不懂他的话。

    王七麟换了个说法:“你想让我们给你宣传,谁家要是死了人就找你做白事,是吧?”

    白八庖讪笑:“官老爷脑子转得快,您听天监天天接触鬼和死人的嘛,所以若有生意能不能拉给我?”

    他说完诉求担心被拒绝,又赶紧补充一句:“官老爷我懂规矩,我也守规矩。这样,我不白白让你们拉生意,我这里有好处,你们让我量一量尺寸,寿衣寿鞋寿被我给你们用最好的料子整一套!”

    王七麟眨眨眼,摸着头上的发茬问道:“你是喝了酒进我们听天监的?”

    白八庖讪笑着点头:“小人不喝酒不敢进您这门,嘿嘿。”

    王七麟说道:“你喝醉了,本官不找你麻烦,赶紧回家去歇着醒醒酒吧。”

    白八庖着急道:“这不行吗?官老爷,其实寿衣寿被很贵的。要不然我我我这样,正好小人的兄弟做墓碑的买卖。我让他给你们先刻好碑,你们把名字啥给我,这样以后死了刻个日期就行了……”

    “吾草,赶人!”

    “这还不行?那我再送你们一套纸人纸马……”

    “我它娘的送你上路!”

    王七麟忍不住骂骂咧咧。

    窦大春从后面来了个强人锁男,撕扯着醉酒掌柜的就往外拖。

    王七麟被掌柜的给整的心浮气躁,他往外扭头一看看到九六正扒拉着门板站在门外偷偷露出半张脸往里看。

    见此他不耐道:“你狗狗祟祟的干什么?”

    九六摇摆尾巴跑进来,在他面前躺下露出肚皮继续摇尾巴,前爪抱着狗头做仰起的样子,示意他来搓自己的狗头。

    王七麟忍不住笑:“行了,人家不是来找你告状的。”

    九六松了口气,它想翻身而起,结果这个冬天胖了不少,一翻身‘咕噜’一下子转了一圈。

    趴在了地上。

    出了正月初十,诡事多了起来。

    正月十三当天有二十多人报案,王七麟这个大BOSS不得不亲自上阵。

    他忍不住问徐大道:“徐爷,这新阴路的入口被咱找到了,上头没有动静?”

    门口抽烟的杨大眼笑道:“咋能没动静?据说青龙王都要来咱上原府,歌帅来了上原府一直没走咧。太霸大人本来想在前几天请歌帅吃饭,歌帅连这吃饭的空当都没有,他一直在山枣乡查事哩。”

    王七麟笑:“哟,杨大爷消息够灵通呀,连太霸大人请歌帅吃饭被拒绝的事都知道?”

    杨大眼嘿嘿笑。

    王七麟搞不懂,既然新阴路入口已经被确定了,并且李长歌亲自镇守,那最近怎么又发生这么多诡事?

    其中一件诡事还烧到了听天监的头上。

    事情与吕伯材有关,吕伯材是扬州府人士,童年时候跟随父亲南地北迁而来,在上原府内少有朋友。

    “一直到了少年时期,我认识了同样跟随父亲由扬州搬迁来上原府的段银义,这才算是找到了个能用乡音交谈的朋友。”吕伯材在校场上找到王七麟后简单的介绍道。

    “银义这人很聪慧,可惜从不把脑子用在正道上,总是研究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应当是研究出事来了。”

    “他们那巷子三天前开始出事,先是有些人家的鸡在半夜全死了,第二夜又是一些人家的狗在半夜全死了,昨夜是一些人家的羊和牛等大牲口死了!”

    “今夜呢?”吕伯材摇头,“恐怕要死人啊!”

    王七麟问道:“你觉得是这个段银义出问题了?”

    吕伯材无奈的点头:“肯定是他出问题了,卑职太了解我这兄弟的脾气了,如果事情与他无关,他必然会高高挂起看热闹。”

    “而且卑职接了案子后先做了调查,将这些出事人家在地图上做了标注,七爷、徐爷你们来看。”

    他掏出一张城建地图给两人看,地图上有个地方用朱砂涂抹做了标记,每一点朱砂代表出事的一户人家,这样只见地图上跟开了一朵花似的,一片很有规律的红。

    花蕊位置被点了黑墨,这是段银义的家。

    百晓生谢蛤蟆去督办案子了,这起案子得靠王七麟和徐大自己解决。

    其实按照现在驿所的规矩应当是让吕伯材去初步接触案件,他解决不了才是王七麟出马。

    不过段银义家里这起案子有些严重,周围家庭从鸡鸭开始死,死的牲口越来越大,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死人,段银义很是恐慌,所以特意托关系找了吕伯材。

    吕伯材好歹是王七麟的手下,王七麟便给他行了个方便,让他走了自己的后门,亲自带徐大去查案。

    而且他还给徐大准备了一件武器。

    造化炉将玄铁炼化成了一把大刀!

    偃月刀!

    此刀造型威猛,与徐大等长,刀身是玄黑色,但在阳光下会带有暗红,恍若浸满鲜血。

    出行之前王七麟拿出刀来耍了两下子,刀风赫赫,劈开空气时候刀刃上竟然隐隐有火焰燃烧。

    正在陪媳妇晒太阳的辰微月猛的站了起来,撸起袖子一看,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对于此刀的最大赞誉!

    八喵用尾巴撑地站起来,指着刀大叫:“喵喵喵!”

    徐大的眼睛亮了,贼笑道:“哟,七爷,这是哪里来了这么把刀?好刀呀。”

    王七麟得意洋洋的摆了个横刀立马的架势,道:“好刀吧?”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刀身上,天生的火焰纹拼凑出两个小篆,王七麟认了一顿没认出来。

    徐大认出来了:“咦,怪了呀七爷,你这刀上怎么会有大爷的名字?”

    王七麟虽然不认识小篆但也不好糊弄,推开他道:“滚蛋,这俩字怎么会是徐大?”

    徐大说道:“对呀,它上面怎么有‘徐大’俩字?七爷你干嘛拿走大爷的刀啊。”

    王七麟懵了:“这是你的刀?”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不是我的刀,上面能有我的名字?”

    辰微月走过来看了看,撇嘴道:“燃木。”

    他学识渊博,而且指不定是哪个朝代的书生,所以认识小篆。

    徐大指着刀说道:“对,飞哥说的没毛病,这上面的俩字是‘燃木’对不对?”

    辰微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

    徐大又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徐大,字燃木!”

    王七麟服了。

    徐大嘿嘿笑着伸手轻轻接走大刀,说道:“说实话吧七爷,这刀对你来说不合适,个头有点太大了,不管是施展起来还是带着出行都不方便。”

    “而且偃月刀这玩意儿带着混江湖不讲究,江湖中人有用鬼头刀的有用鸳鸯刀的有用苗刀的,可谁会扛着一把偃月刀?”

    王七麟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徐大来了劲:“有这么个事,七爷,大爷有个朋友就是扛着一把偃月刀走江湖,结果有一次他在饭馆里跟崆峒帮的一个弟子起了冲突。”

    “七爷你知道的,饭馆这种地方空间小,一寸短一寸险,人家崆峒帮弟子当场抽出一把分水刺。而我那朋友呢?他扛起了偃月刀!”

    “那场面,真的,所有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要临时拜关二爷。后来发现他自己耍偃月刀,于是又以为他是装关二爷,而关二爷是所有江湖好汉最敬仰的英雄,拿关二爷开涮可是禁忌!”

    “最终我那朋友被人给群殴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走起路来就是这样。”

    徐大一手扶着腰拖着腿,走的一瘸一拐。

    杨大眼看到后骂了一声:“踢乞丐碗、踹寡妇门、学瘸子走路,徐爷你真是坏心眼子了。”

    徐大顾不上跟他斗嘴,又赶紧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现在乃是听天监的明日之星,你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了,所以不能扛偃月刀。人家俏郎君不是腰间佩剑就是手持折扇,轮到你了扛着一把偃月刀?”

    阴影下的吞口睁开眼睛,道:“在下可以给七爷吞刀。”

    “你咋不给七爷吞枪呢?到时候吞吞吐吐的,七爷绝对开心。”徐大道。

    吞口道:“七爷没有枪。”

    这次用不着徐大说话,王七麟直接说道:“你还真跟徐爷认真上了?徐爷在给大家逗乐呢,你继续修炼。”

    吞口又闭上眼睛。

    “七爷我不是给你们逗乐,”徐大继续说道:“这刀真的不适合你,它适合大爷,为什么呢?大爷这种人吧,你说看脸就是个杀猪的,所以对大爷来说别说用偃月刀,我就是用大黄锤也不违和。”

    王七麟说道:“行了,你唧唧歪歪说这么多干嘛呢?我本来就是想把这把刀给你用。”

    “来来来,戴上虎豹胄、露出金缕玉衣,再把你家山公放出来骑上去,我看看这个造型。”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上去来了个老树盘根,头上是虎豹胄、身上金缕玉衣,手里又拎着燃木大刀。

    这真是威风赫赫。

    从脑门武装到了菊花!

    徐大装模作样的舞弄了两下,往前一指大喝一声:“弟兄们跟大爷冲!”

    山公幽浮往前狂奔,徐大在上面挥舞燃木大刀,风声猎猎,火焰焚烧。

    山公幽浮一把扔掉他,吓得连连后退。

    徐大,差点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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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