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让你心服口服(求订阅啦亲们)
郑不世是个寻常读书人,谈起诗词歌赋头头是道、论起四书五经无所不知。
但生活他就不怎么关注了。
王七麟说会帮他想办法解决‘柳青涟’心结问题,他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随即王七麟传唤了门房。
传唤至驿所大堂。
门房颤颤巍巍的进入大堂,王七麟用铁尉印一拍桌子,他当场跪下了:“大人在上、大人在上,小人什么都愿意说,别上刑呀!”
见此王七麟心里更是有数。
这货肯定知道一些事。
要知道他可是将军府的门房,这职位不一般,都是主人家心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中的小鬼说的就是他们。
虽然如今将军府的地位不比以前,可终究是豪门,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将军府这种地方的门房往往也眼高于顶。
这门房来到听天监会吓成这样,绝对心里头有鬼,否则他即使不敢再次倨傲行事,那也得不卑不亢。
王七麟说道:“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你或许不知道本官此次要查的是什么案子,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向你透个底——”
“此次案子涉及前朝余孽,你若是在此案上敢有所隐瞒,那一旦查实,格杀勿论!”
“说,你与什么鬼打过交道?!”
门房哭丧着脸说道:“小的、大人、大人,小的也是鬼迷心窍,就是鬼迷心窍了,当时夜里做梦,连着几天都梦见一个一样的梦,那梦里有个鬼,让小的用骑马布挂在门前石狮的眼睛上。”
“小的、小的鬼迷心窍了,害怕之下就听从了它的吩咐,将骑马布挡住过石狮的眼睛。”
污秽挂面,鬼神不见。
这里的挂面不是用来吃的那种面,而是挂在脸上、挡住面容的意思。
王七麟现在明白‘柳青涟’是怎么进入将军府的了。
他又喝问道:“到了这里你还敢耍花招?骑马布那种东西若是挂在石狮头上岂能瞒住你家主人?”
门房弱弱的说道:“当时少爷要娶妻,门外挂了许多红绸缎,小的便将骑马布用红纱包裹做了个花团,挂在了石狮子的头上挡住了它们的眼睛。”
王七麟继续喝问:“好硬的嘴巴,本官都如此质问你了,你竟然还敢耍花招?”
门房磕头喊道:“大人,小的冤枉、冤枉啊,小的没有耍花招,小的说的是实话!”
“你这是什么实话?你说梦里梦见一个鬼,然后就害怕的听它的话?这等谎言你说本官会相信吗?”王七麟再拍桌子。
两边力士和游星纷纷抽刀。
八喵站起来指着门房呲牙咧嘴狠了一个。
九六作势欲扑,表现更加积极。
门房吓得哆嗦,叫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并非是想欺瞒您,小的也没有耍花招,小的是刚才给忘了,给忘了!”
“那鬼在梦里警告小的,说小的若敢不听从它的吩咐,它就会像害了小的所养的猫一样要小的命!”
“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养过三条猫,小的没有老婆孩子,这些猫就是小的唯一依靠,可那鬼却一夜之间将它们全害死,它们死的很惨!”
说到这里门房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七麟一拍桌子喝道:“来人,上刑!”
他这是吓唬门房,想看看门房还有什么话没说。
门房却真的被吓到了,叫道:“大人饶命,小的还没有说完,那鬼说小的若不听话就要小的命,但小的听话有奖励,它、它给了小的一些钱,它告诉小的绿波县一处荒废茅屋,小的从中得到了一些银铢!”
“还有呢?”王七麟厉声问道。
门房哭道:“真的没了,就这些了,小的贪生怕死又贪图便宜,所以便听从这鬼的吩咐做了事。”
王七麟不耐,起身摆手道:“拖下去,给本官好好上刑!”
门房吓尿了,叫道:“小的真没有隐瞒了,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就说吧,别上刑、别上刑,小人都承认,都承认还不行吗?”
一听这话王七麟怒了,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本官要屈打成招、制造冤案?”
门房连忙大叫‘不敢不敢’。
看他这样子,王七麟倒是相信他没有隐瞒了。
但他不明白这门房为何如此害怕上刑,男子汉大丈夫,上刑顶多打个半死,忍一忍就能过去嘛。
王七麟想了想又问道:“那昨天乞丐上门,你肯定是先与他见了面的,告诉我那乞丐当时说了什么?”
门房下意识的说道:“他就是胡言乱语,说、说,哎呀,他说的乱七八糟,一会说要我家公子给他媳妇抵命、一会说要我家少夫人给他媳妇抵命,后来看见我家少爷的岳父岳母,又说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乱了,他还说小的也是杀害他媳妇的凶手,要小的去给他媳妇抵命,唉,他真的是疯子!”
王七麟回忆在乞丐窝时候看到的青哥的样子,青哥当时表现不像疯子。
不过壮年人做乞丐,多数精神有些毛病,否则委屈自己一下去给地主乡绅们做佃户、仆役,好歹能养活自己甚至可以活的舒舒服服。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阿庆叫进来问道:“青哥是不是疯子?”
阿庆摇头道:“青哥当然不是疯子,他就是跟我一样,有点不聪明。”
王七麟仔细看他的脸,这货也学会自夸了?
他又问:“那你昨天见到春哥的时候,春哥看起来有没有疯疯癫癫的?”
阿庆想了想说道:“有那么点吧,他老是哭,说他媳妇命很苦,他们两个是一对苦命鸳鸯。”
王七麟让力士们将门房关押起来,最后关头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道:“当时去梦里找你的是不是个女鬼?你有没有看到它的样子?”
门房流着泪说道:“不是,看不清它样子,不过是个男鬼。”
王七麟皱起眉头。
不对劲。
下午时候李塔将柳家夫妇给送进了府城,柳家主人叫做柳金德,夫人是柳江氏。
出乎王七麟预料,柳金德年纪可不小了,两鬓斑白、面带皱纹,即使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得有六十岁以上。
柳江氏倒是年轻一些,三四十岁,胸大腚肥,风韵犹存。
柳金德茫然的进驿所,行礼后他问道:“启禀大人,不知道大人传唤小人夫妇所为何事?”
王七麟问道:“你昨天从将军府里带走的那乞丐呢?”
柳金德说道:“老夫给了他几个钱,打发他离开了。”
“这种乞丐老夫见多了,趁着过年过节去大户人家撒泼占便宜,这时候谁家也不愿意用腌臜事冲了过年的喜庆气,所以只能忍气吞声给他们点吃食或者钱财,让他们离开。”他又解释了一句。
“小人的亲家有身份有地位,不便于跟这些猪狗般的贱人一样见识,以免坏了名声,于是小人便代劳将他给送走了。”
王七麟冷笑道:“送走了?送去哪里了?”
柳金德说道:“小人带他回了绿波县,请他在一家食肆里吃了个饱饭又给了他一把铜铢,他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小人不知道,但这才一天时间,想必还在县城里头猫着吧?”
听到这里,李塔忽然凑到王七麟跟前低声说道:“绿波县早上时候发现一具尸首,是个乞丐,卑职手下的力士带县里乞丐头子去认尸来着,不是县城的人,那会不会与大人的案子有关系?”
王七麟脸色一肃,问道:“这乞丐怎么死的?”
李塔指了指后脑说道:“被人打碎了这里,身上有搜索过的痕迹,没有发现铜铢,倒是在尸体旁边发现个荷包。”
“当时有乞丐头便猜测,说这乞丐是外地来的,可能偷了人家钱,被人追到这里给打死了。”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不是绿波县的乞丐或者泼皮们想要抢钱下了狠手?”
李塔摇头道:“不是县里人干的,那乞丐没有搏斗痕迹,直接让人从后头上手给打死了,本县乞丐或者泼皮们抢个外地乞丐不至于去要人的命,抢了跑掉就是,还怕一个外地来的乞丐能找上自己麻烦?”
“可杀了人就不一样,官府衙门必然要插手。这次乞丐怕是冤屈,它还化作了鬼,所以衙门才会通知听天监去处理案子。”
王七麟又问:“这乞丐化作了鬼?”
李塔道:“对,天不亮有人家起早卖早餐,这乞丐便去摊子周围晃悠,骂他不走、给他吃的不要,一个劲比划着要人跟他走,后来早餐铺子的伙计没辙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了他尸首。”
王七麟道:“怪了,这乞丐竟然化作鬼了?”
人死化鬼没那么容易。
得有大冤屈、大怨气,或者阳寿未到莫名横死,这样才会化作鬼。
按照李塔说法,这乞丐是被人从后头悄悄的砸碎后脑勺而死,一般不会化鬼。
王七麟沉吟一声,又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了吗?柳青涟读过书吗?”
李塔道:“读过,柳家家教很好,请了先生去教家中两女读书、做女红等,但卑职去询问过教书先生,那先生说柳青涟虽然好学,但天赋普普通通,作诗做文章的本领普普通通。”
王七麟一握拳,低声道:“果然没错!柳青漪的身躯中压根不是柳青涟的魂魄,是这丫头自己李代桃僵了!”
李塔道:“呃,不能吧?卑职打听过,柳青漪的学识还比不上她的姐姐呢,顶多是认一些字,并不懂什么文章。”
王七麟愣住了:“有这回事?”
李塔道:“绝对没错,那先生是卑职手下游星的老师,绝不会在这等事上糊弄卑职。”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那会不会是柳青漪平时藏拙?”
李塔莫名其妙:“柳青漪藏拙?为何要藏拙?”
王七麟又问道:“柳家姐妹平日里关系如何?”
李塔道:“很和睦,两姐妹都是脾气温和的女君子,这点没问题,老先生给她们言传身教,品性自然是清楚的。”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柳家孩子品性都极佳,以前柳金德有个长子,但已经去世很久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立马抓住了重点:“他的长子学识如何?”
李塔道:“少有强名,诗词双绝,那教书先生对他可是赞不绝口。”
一切说通了。
谢蛤蟆轻声咳嗽了一下,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堂下还跪着人。
王七麟淡漠的扫了柳金德夫妻一眼,道:“让他们跪着吧,这算是在赎罪。”
柳金德茫然,问道:“大人此言何意?何出此言?”
王七麟冷笑道:“用不着装疯卖傻,柳金德,昨日被你带去绿波县的乞丐已经被你杀害了,证据本官暂且没有找到,不过事实必然如此!”
柳金德吃惊的往前挪了一步叫道:“大人、大人明鉴,请大人明察秋毫!小人怎敢杀人?小人为何要杀人?不,大人说小人杀了昨日的乞丐?小人何必要杀个乞丐?这不可能!这冤枉呀!”
柳江氏哭哭啼啼的说道:“大人明察呀,我家老爷昨日与乞丐分开后便一直待在家里,家中奴仆都能作证的,他怎么能出去杀一个乞丐?”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本官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出去杀的乞丐?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在家中杀死乞丐然后外出抛尸的呢?”
柳江氏突然懵了。
王七麟则眼睛亮了。
他刚才那话只是习惯性诈对方一句,压根没想着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意外之喜出现了!
王七麟怒视柳江氏。
柳江氏慌张的流泪大哭:“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在家里杀人,那乞丐他又没有进我们家里,我们怎么能杀他?那乞丐、那乞丐与我丈夫在食肆里吃过饭后就分开了,他没有去我们家里呀。”
见此王七麟微笑了起来,立马问道:“你丈夫与乞丐在食肆里吃饭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官猜测的话,柳先生一位经营大生意的商人,一定很注重礼节。”
“那么,他怎么会带自己妻子在食肆这种地方抛头露面?而你若是没去食肆,怎么会当时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他猛拍桌子,厉声道:“还不从实招来?你想吃我听天监酷刑吗?”
八喵和九六又要装腔作势的摆架势,好像自己很凶狠的样子。
柳金德上前握住妻子的手,坚定的说道:“王大人如此断案,小人实在不服气!若王大人认为小人杀了那乞丐,请您将证据呈上。”
“若有证据证明是小人杀人,小人自然不会推脱责任,一定认罚伏诛!”
“可是小人没有杀人,大人要以刑讯手段逼供小人夫妻退步,那小人宁愿此时撞死在您的公堂上,以示清白!”
斩钉截铁!
王七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好,那本官就让你服气,让你心服口服!”
“去把郑家父子和‘柳青涟’给本官带过来!”
徐大看出他动了真火,便亲自带队去将郑板英父子等人带了过来。
郑板英父子看到柳金德夫妻跪在公堂上顿时一惊,郑家公子快步走上来行礼问道:“王大人,这是何故?学生的泰山大人为何会跪在这里?”
‘柳青涟’则在父母身边跪下,握住父亲手腕惶恐的问道:“爹爹,你和母亲犯了什么罪?”
王七麟没回答他,而是看向跪下的‘柳青涟’说道:“好一幕父子相见的好戏,好让人感动!”
正在安慰女儿的柳金德猛的抬头,叫道:“你说什么?”
王七麟还是不回答,他又看向‘柳青涟’说道:“柳公子,占据妹妹的身躯嫁给妹妹的心上人,这怕是不合适吧?”
‘柳青涟’惊异的看向他说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奴家被您给说糊涂了。”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已经到了我听天监门下,诸位就别演戏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的所作所为能瞒过家人、瞒过世人,但岂能瞒过头顶的神明?”
他冲‘柳青涟’猛然大喝:“你到底什么人?还不快快承认?”
‘柳青涟’面露迷茫之色,她柔柔弱弱的说道:“奴家到底是什么人,奴家如今也不清楚,奴家是柳青涟?或者是柳青漪?”
王七麟道:“还在演戏?好,那就让本官将你的鬼魂打出来,看看你到底是柳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又或者是柳家大公子!”
当他知道柳金德有个大儿子并且这儿子还很有才华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真相:
进入柳青漪身躯的的确是个鬼魂,却不是柳青涟的,而是柳家大公子的。
这鬼魂起初在柳青涟身上,但应当不是附体重生,所以它助柳青涟在元宵诗会上一鸣惊人后,柳青涟依然是柳青涟。
但这姑娘性烈,被郑不世误解后便选择自尽来证明自己的节操。
随后恰逢柳青漪死亡,于是它便附身到了这个妹妹身上,之所以不冒充柳青漪,是因为它此前已经与柳青涟在一起生活很久,所以模仿起柳青涟来轻车熟路,要模仿柳青漪就很难了。
正是它进入门房梦境,让他去遮住通灵石狮的眼睛混进了将军府。
郑不世的困惑也能证明他的这一猜测:
小夫妻结婚后,‘柳青涟’却不肯与他同房。
原因很简单,柳青漪体内压根不是藏了郑不世,而是藏了个男人!
这样它怎么与一个男人同房?哪个取向正常的男人愿意被男人干?
而且对方还不给钱!
‘柳青涟’还要演戏,王七麟对谢蛤蟆说道:“道爷,将她鬼魂打出来!”
谢蛤蟆甩手抽出一张符箓。
‘柳青涟’起身挥手道:“等等,我有话说!”
众人纷纷看向她,她看向王七麟,道:“王大人知道了多少事?能否先告诉我,柳金德和江红桃这贱人为何跪在这里?”
郑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两人惊了,郑不世叫道:“涟妹,你真、你真是什么柳家大公子?!”
自从进入驿所保持镇定的柳金德终于慌了,他说道:“不,不可能!你怎么回事耀宗?”
“闭嘴!”‘柳青涟’咬牙切齿的怒骂,“你这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老狗也佩说出耀宗的名字?”
王七麟猛拍桌子,喝道:“肃静!柳青涟,本官该如何称呼你?是叫你柳耀宗吗?”
‘柳青涟’平静的说道:“请大人先告诉我,这对贱人为何跪在此地?”
王七麟道:“他们杀人了,杀了一名乞丐,本官要治他们的罪。”
‘柳青涟’听后大笑:“哈哈、哈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疏而不漏呀!这老狗犯下的罪刑终于被官家给抓到了。”
“大人,那你问吧,你要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我还可以告诉你,这老狗不只是杀了个乞丐,他手上至少有三条人命!”
“其中有一条,便是他亲生儿子的命!”
372.那年那条阴路(请来起点支持哟)
柳金德恐慌起来,他站起来拽住‘柳青涟’说道:“耀宗,别说了,别说了,是爹不对……”
‘柳青涟’一把将他推开,看向郑板英和郑不世道:“你们父子眼光真是差劲,竟然选这么一个见利忘义之徒做亲家,将军府能没落的这么快,真是不难理解。”
郑板英怒道:“你到底是谁?”
‘柳青涟’冲郑不世风情一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那小情人,确确实实被你逼……”
“闭嘴!”王七麟喝道,“别说无关紧要的话,这柳金德是怎么害死你的?”
‘柳青涟’若有所思的说道:“大人这话问的好,他确实害死我,说来真是世间奇事,柳金德,你一生三个子女,结果却全让你给逼死,嘻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瞧,当初你听信江湖骗子的谗言,说你儿子命中属火,大火,与你属金的命格相克,挡了你财路、克的你生病,于是你便狠心将他给推下悬崖摔死了。”
“现在你又想以二女儿开路搭上权贵人家,结果二女儿被你逼的自尽。”
“二女儿死后,你一心想在亲家面前塑造三女儿贤淑良德、秀外慧中的形象,逼着她日日夜夜给姐姐守灵,结果三女儿在你逼迫下劳累而死。”
说到这里‘柳青涟’大笑不止,笑到眼泪都要流下来。
柳金德听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惊怒交加的往后连连退步,最终指着‘柳青涟’震惊的手指乱颤、胡须乱抖:“你不是耀宗,你不是他,你你你、你是娇娘?”
柳江氏发出凄厉惨叫:“娇娘?你是娇娘?娇娘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娇娘死了!”
‘柳青涟’得意洋洋的一笑,说道:“是呀,娇娘死了,被阴差锁入阴间等待投生。可是娇娘命好,在阴间有一番造化,不仅修炼有成,还顺着阴路重回阳世,重新找到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徒!”
她向王七麟妩媚一笑,遗憾的摇摇头:“抱歉哟,年轻的小大人,奴家不是你猜测中的那个人。”
“不过你猜对了很多,奴家确实不是柳青涟也不是柳青漪,这柳金德确实背负着好几条人命。”
王七麟稳住心神问道:“娇娘?那你又是谁?是耀宗的亲娘?是柳金德的结发之妻?你又是怎么死的?”
其实先前当柳金德提到‘耀宗’这名字然后‘柳青涟’便勃然大怒开始,他便怀疑这女人的身份了。
但他不知道娇娘此人,所以无论如何联想不到此人身上。
娇娘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改命、为了获得财运,柳金德连亲生儿子都能杀死,那么当有人告诉他,他的老妻子也克他的时候,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满堂皆惊。
郑不世怒吼道:“该杀!该杀!柳金德,你真是狼心狗肺!你真是枉为人也!”
娇娘欣慰的笑了笑道:“郑公子,奴家不与你同房,你现在应当明白原因了吧?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如今弹冠振衿,以后要操刀制锦,奴家怎么会让你背上不伦臭名?”
郑不世冲她深深一拜:“娘子高洁,请原谅小子孟浪,此前竟然因此而恼恨与你。”
王七麟问道:“那你进入将军府之前,进入门房梦里的男鬼是谁?难道耀宗的鬼魂也来到阳世间?”
娇娘凄楚的摇头:“耀宗那孩子心软又愚孝,奴家昔年教他读书,净教导一些无用之物,唉,此罪在我。”
王七麟恍然,难怪柳青涟的才气能打动郑不世,原来娇娘才是真正有大才气的女子。
娇娘继续说道:“那鬼是与奴家一起来到上原府的同行伙伴,它有入梦之能,奴家要进将军府,便请它出手相助了。”
如今真相大白,柳金德颓然倒地,老泪纵横。
柳江氏痴痴地笑道:“娇娘,给老爷算命的先生可不是江湖骗子,他是真正的大能人,你瞧,他杀害你们母子后,生意是不是一帆风顺?”
“而且你不知道,他还给我算过一卦,他说我的命格是深井竹篮,这一生算计到头终成空。你瞧,这一卦是不是也应验了?”
娇娘冲她投以轻蔑一瞥,“活该!”
王七麟问道:“本官还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要找柳金德复仇,为何蛰伏这么久?为何不早早去附身于人来衙门或者听天监告状?”
娇娘笑道:“柳金德此人做事周全,做恶事更是谋而后动、滴水不漏,奴家知道他害过的人,却没有证据,所以怎敢打草惊蛇?”
“再说,”她口风一转,厌恶的看了眼柳金德,“他能赚下如今这偌大基业还不是靠我家祖业?他所拥有的财富并不属于他,奴家本想将他的财富一步步全数夺走后再给致命一击。”
“现在有大人这契机,那就算他命好吧。”
郑板英恍然大悟:“难怪你嫁入我府上后一直想方设法从娘家捣鼓东西,原来如此。”
娇娘冲他笑了笑,回身对王七麟施了一礼,说道:“王大人,柳金德伏法,奴家心愿已成,你要怎么惩戒奴家,尽管施加手段吧。”
郑不世抢先一步出来说道:“王大人,请您手下留情,涟、娇娘虽然是鬼,却从未作恶,即使是来找柳金德复仇,也没有使用阴邪手段,所以还请您能网开一面!”
王七麟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郑公子什么意思?听你的话,我若网开一面,你还打算与娇娘继续相处?”
郑板英着急了,叫道:“吾儿休要意气用事,这这这、她她是鬼呀!”
郑不世潇洒的一甩袖子,扭头含情脉脉的看向娇娘说道:“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全场惊呆。
见多识广如谢蛤蟆开始猛抠耳朵。
阴阳交错?生死之交?
王七麟也直了眼睛:“盖了帽了我的老北鼻,这都行?”
郑不世冲他抱拳道:“王大人的行事学生以前有所听闻,都说王大人是滥官酷吏,但学生今日与之相交却知道这都是坊间乱传,三人成虎,王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有脚阳春。”
“所以学生恳请王大人万万不要因娇娘非我族类便诛灭她,我儒家说有教无类,道家有言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佛家云众生平等,请大人以三家圣人言为教诲,能饶过娇娘。”
王七麟看向娇娘。
娇娘对郑不世柔声说道:“郑公子当真是君子儒,娇娘能与公子做过百日夫妻已经足矣,可惜前生未能与之相遇,否则愿素手做羹汤、终生侍君足。”
“但错过就是错过了,娇娘已然是鬼,人鬼殊途,且娇娘为复仇亲眼看着两个女儿受害去世却未能……”
“这话不必再提,”郑不世强有力的打断她的话,面色黯然,“柳青涟之死与夫君关系更甚,你选择冷眼旁观没什么好指责的,她们的父亲与你有生死仇,她们的母亲夺了你主妇位子,谁都不能要求你再为他们家做更多。”
“何况,你明明有修为在身能轻易杀害他们一家,却未用修为去胡作非为,这已经足以证明你的操守。”
说到这里他冲王七麟跪下,恳切的说道:“王大人,娇娘无罪!俗话说宁破十桩庙不破一桩婚,娇娘乃是学生的妻子,学生愿一生看守她,若她以鬼身而为恶,学生愿意以死抵罪!”
郑板英跺脚叫道:“我的儿呀,你这是鬼迷心窍了!”
人鬼情未了这种戏对没谈过恋爱的人杀伤力太强了,特别是王七麟这边的心上人还是个妖怪。
两人算是通道中人。
不过一个通的是鬼道,一个通的是妖道。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说道:“要我听天监放过娇娘也可以,但她每三天就要来驿所报备一声,并且要愿意被禁锢修为。”
郑不世仰头以哀求的目光看向娇娘。
娇娘凝视着他,最终点点头道:“奴家愿遵大人命令。”
郑板英一下子倒在身边徐大的怀里。
徐大赶紧往外推:“干甚么干甚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是坏大爷名声呢。”
王七麟看向娇娘,招手让她上前,然后低声问道:“最后几个问题,你是什么时间回到人世间的?你说的阴路又是怎么回事?”
娇娘说道:“奴家是在三月初回到人世间的,阴路就是一条路,有相熟的老鬼带我们走上这条路,来到了上原府。”
王七麟问道:“这条阴路的出口在哪里?”
娇娘恍惚的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实在抱歉,王大人,奴家是被鬼带出来的,并不清楚这阴路的详情。”
“这条阴路的信息很机密,奴家等鬼要外出,便交付一样宝物或者阴钱当做上路钱,然后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便有鬼带我们进入一片黑暗,我们在黑暗中行走一段路,最终就会出现在目的地。”
“不过这出口应当与上原府不远,因为我是踏上阴路后,最快离开的。”
王七麟慢慢的点头,说道:“明白了,没别的事情了。”
娇娘道谢离开。
王七麟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喂,娇娘。”
娇娘停下脚步回身好奇的看他。
他说道:“祝你未来幸福。”
娇娘一笑,顾盼生辉。
柳金德夫妻被下狱,他们反应过来,大叫‘你们没有证据’,沉一告诉他:“听天监办诡案还讲证据?你真是天真!”
这话击溃了柳金德,他一直努力挺直的背忽然弯了,情绪也垮了,一路走一路喃喃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谢蛤蟆对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真让那女鬼就这么离开?”
王七麟道:“咱们不能见到妖魔鬼怪就喊打喊杀,对吧?”
谢蛤蟆道:“对。”
王七麟摊开手道:“这不就得了?”
谢蛤蟆笑了笑道:“七爷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娇娘能藏在柳青涟身边教导她让她成为才女,那能不能教导她以死明志或者欺骗她服毒吓唬父母和夫家?”
“柳青漪真是劳累加伤心而死的吗?会不会是劳累之下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
王七麟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还真有这可能,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这样郑公子岂不是有危险?”
谢蛤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以为郑公子是个读书读傻了的酸儒吗?”
“不,你看,柳家在绿波县有偌大产业,如今柳金德夫妇要伏诛,那柳家的财富怎么办?朝廷可不会没收这些钱。”
“将军府的财政窘况你已经看到了,郑公子为什么要迎娶柳青涟?而且柳青涟死了又去迎娶柳青漪?如今他又坚持迎娶娇娘?”
“你以为他当真是个痴情种子?七爷,这世上只有一个痴情种子,恐怕就是你了,其他人嘛,嘿嘿。”
徐大争辩道:“大爷也是个痴情种子,大爷痴情天下所有佳人。”
谢蛤蟆笑的很不屑一顾。
王七麟心里的才子佳人剧本破碎了。
而且他随即想到了另一个无人注意的问题:乞丐青哥!
青哥曾经找上将军府要郑不世给柳青涟抵命、要少夫人给柳青涟抵命,说门房是凶手,说柳金德夫妇是罪魁祸首。
现在来看,他指认的三方中已经有两方与柳青涟的死亡有关——柳金德夫妇是罪魁祸首,门房在事件中做了帮凶,那郑不世和娇娘两人呢?
他将这些事说出来,谢蛤蟆抚须笑道:“不错,郑不世和娇娘都不是善茬子,七爷,咱等着瞧吧,这两人之间还有好戏呢。”
王七麟说道:“瞧什么?得把他们抓回来继续审讯!”
谢蛤蟆摇头说道:“老道士刚才之所以没说这些事,乃是因为没意义。青哥已经被害死了,咱们并不知道他是从谁口中得知的真相。”
“所以郑不世、娇娘、柳青涟和柳青漪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们不承认咱们就没有真相,更没有证据将他们治罪。”
“所以你刚才的处理之术是最好的,先赢得他们的好感、减弱他们的戒心,然后盯着他们,等抓到他们的尾巴,再一举定罪!”
王七麟听了他的安排后忍不住赞叹:“姜是老的辣,尿是隔夜的骚。道爷,还是你厉害呀!”
谢蛤蟆没法判断这是好话还是赖话,只能抱拳道:“彼此彼此。”
王七麟说道:“咱们还是下手晚了,青哥活着就好了,他竟然知道这么多消息?他是从谁口中知道的这些消息?”
谢蛤蟆摇头道:“可惜他已经死了,已经没人知道答案了。不过七爷无需遗憾,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总有无数谜团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这时候一直在看热闹的阿庆说道:“我知道呀,大人,青哥把这些告诉过我了呀。”
王七麟一脸问号。
阿庆说道:“他去给他媳妇守墓了,然后他媳妇变成鬼了,看他可怜出来了,就把真相告诉了他。”
“青哥还说他去将军府就没打算活着,让人知道他已经清楚真相,一定会被人打死的。”
“但他不怕,他要是死后会化作鬼,到时候正好去与他媳妇团聚,这样他媳妇就不孤单了。”
王七麟听后急了,道:“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事?”
阿庆莫名其妙的说道:“你不问我,我干嘛要说?再说青哥没让我告诉你这些事,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神踏马的秘密!
王七麟想青哥要知道你做的一切,估计会死不甘心化作恶鬼来掐死你。
不过有一点青哥说得对,他知道了柳金德的秘密,柳金德不会让他活下去的,肯定会弄死他。
阿庆现在说出这些话也不算晚,王七麟立马派吕伯材带人去找柳青涟的墓地,柳青涟的鬼魂应当就藏在那里。
这事他不能亲自跟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据娇娘所说,她是从三月初从一条阴路逃出来的。
这条阴路隔着上原府还不远。
三月的时候牌坊乡的旧阴路关闭,新阴路开放,可是这条阴路在哪里,听天监却一直没有查到。
现在王七麟感知到,这条新阴路隐隐向他露出真身。
徐小大身上的黄饿鬼应当是从这条阴路逃出来的。
黄饿鬼出现于平阳府。
山鬼瑰儿所统领的那一群树中住饿鬼应当也是从新阴路逃出来的。
树中住饿鬼出现于上原府。
从这两点还不能判断出新阴路的位置。
可是现在娇娘又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再综合这些消息他可以推测出:新阴路就在上原府范围内!
他得找这条新阴路。
王七麟猜测山鬼瑰儿应当知道一些阴路的信息,另外她还知道一些有人冒名顶替自己四处猎鬼的信息,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到瑰儿。
他把徐小大派了出去,想让他去引瑰儿出现,但徐小大对此很抗拒,他不想设计瑰儿。
徐大给王七麟分析道:“七爷,这事不能用我二弟,陷入感情中的人是信不过的,你想想吧,男人一旦陷入感情竟然可以对女人说‘我一生只爱你’、‘我非你不娶’这种话,多吓人。”
“再者瑰儿肯定也防备着我这二弟了,所以咱不能让他去打草惊蛇,咱得换人去引她出来。”
“比如你?”王七麟怀疑的看向他。
徐大摇头道:“大爷肯定不行,得上普通人,用普通人去吸引树中住饿鬼,只要抓住树中住饿鬼,那瑰儿不就投鼠忌器了?”
王七麟分析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黄货不搞黄色的时候脑袋瓜子还是很灵活的。
于是到了晚上他派人去山里引诱树中住饿鬼出现,徐大和沉一等人则开始在城里城外做好事:
给穷人送粮送钱。
他们制作了一个个袋子,上面画有一只踏祥云麒麟,每个袋子是五十斤粮食和五十枚铜铢。
足够贫困人家过个丰年了。
本来按计划是往袋子上画道袍蛤蟆,但谢蛤蟆否决了,说这不是摆明告诉有心人是咱干的吗?
再者画道袍蛤蟆挺费劲的,倒是临近过年到处都有卖祥瑞贴画的,他们便买了一些麒麟贴上去,还写了字:麒麟送祥瑞。
沉一负责接济穷人,王七麟和谢蛤蟆负责找山鬼。
但瑰儿在鬼市被绥绥娘子给收拾过一次后似乎变得警惕起来,连续三天王七麟派人进山,却连着三天没有收获。
第四天王七麟正准备群策群力换个招,徐大找来说道:“赵六斤和赵七一这对兄弟,死了!”
最后两个字,他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王七麟难以置信:“赵家兄弟死了?就是带咱们去真雷岗墓穴的赵家兄弟?”
徐大沉重的点头:“他们与我说过家里地址,我最后恰好走到了他们家附近,手里还剩下一包粮食本想给他们家送去。”
“但是他们家挂起了白灯笼,他们妹妹在守灵,屋子里是两具棺材。”
王七麟想起了兄弟两人当时说的话:小鹿把我俩拉出来后,我俩的脑袋里都出现了一个声音,说我们俩碰上了邪祟,让我俩赶紧去找人救命,要不然这条命就会没了……
小鹿是雷部天君麾下的镇妖灵兽律令,他们不该小瞧律令,不该把律令的话当做耳旁风。
但是他和谢蛤蟆都看过兄弟两人的面相和身体,这兄弟二人明明没有异样,为什么如今会暴毙?
王七麟一把捏碎了茶碗,道:“将道爷叫来,去查此事!我要给他们兄弟一个交代!我要让背后害人者,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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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赵家兄弟去世,谢蛤蟆大为惊讶,下意识说道:“无量天尊,他们怎么死的?”
徐大一个不服两个不忿:“还能怎么死的?肯定是被邪术害死的!道爷难道忘记他们当时向咱们发出的求救了吗?”
谢蛤蟆断然道:“此事必有蹊跷,留话害人若要起效,非巫诅、邪咒、留蛊、种鬼这些法子,而一旦给人下了这些东西,身上无论如何都会留有痕迹。”
“赵家兄弟身上没有这些东西的痕迹,除非是想害他们的人后来又找上他们家门施展了手段,否则他们不会莫名其妙的死!”
提到这点徐大闷闷不乐的说道:“那就是要害他们的人又找上门去了,它娘的,这些狗日的!”
王七麟摇头道:“说不过去,赵家兄弟普普通通的穷苦人家,这种人家上原府内外不知道多少,墓穴中二鬼为什么非得害他们兄弟?”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赵家兄弟当时重复说出的鬼话:很好,来了两个陪葬的!还是兄弟两个,正好是两条贱命,正好给老员外陪葬。
这句话最重要的两个信息,第一是‘两条贱命’,第二是‘老员外’。
贱命陪葬这点好理解,一命二运三风水,这都是老天爷在主管,正所谓‘命运天注定’,说的便是这道理。
所以要害人就等于改人的命运,越是富贵显赫者,命运越不好改,福缘太厚,妄图篡改者必遭天谴。
这样许多改命人都是从命贱者身上下手,这种人卑微如蝼蚁,老天爷都不屑管。
就像这次赵家兄弟,他们死后家里人甚至没有报官,如果不是徐大偶遇,这事就悄无声息过去了。
但徐大遇到了,王七麟知道了,这事就不能这么结束了。
老天爷不管的事,他管!
这是职责!
带着一些疑问,王七麟带人前去赵家。
赵家在一片老破旧城区中,住在这里的多是穷人,他们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院子里烟雾飘渺。
王七麟从打开的门板往里看,这些人家在燃香烧纸供麒麟。
短短三天时间,麒麟送祥瑞的消息在城内外穷人家里已经传开了。
徐大说道:“也不知道谁先传的,说供奉麒麟图,夜里就有麒麟送粮送钱送祥瑞,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供奉呢。哦,大户人家没有供奉,他们在守着自家的粮库钱库,生怕麒麟是劫富济贫。”
如果没有赵家兄弟的事,王七麟倒是想以此玩笑几句。
但发生了赵家兄弟的事,他现在心里沉甸甸的,只想找熊孩子泄泻火。
赵家门口紧闭,徐大上去拍拍门,一张枯瘦木然的老脸出现在门后:“你们找谁呀?”
徐大说道:“老夫人,我们是听天监的官差,前来查看您两个儿子的情况,给他们报仇。”
老人伤心的问道:“哦,是听见我儿子的死讯了?”
一个粗衣打扮的姑娘快步走出来大声说道:“娘,这是听天监的官老爷,哥哥拿回来的钱,就是官老爷发善心给的呀!”
她又冲一行人下跪道歉:“官老爷,实在对不住,我娘耳背,她听不清你们的话。”
徐大站起来扶住她说道:“无妨,姑娘不必多礼,带我们进屋去看你哥哥们的、他们的情况。”
屋子里头两具薄棺材,老妇人看到后便伤心的抹眼泪:“六斤、七斤,你们咋就这么狠心,撒手把娘给扔下不管了?你们不孝顺,这是不孝顺!”
“老天爷,你不开眼,我穷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呀,苦呀,但是不怕,我不怕呀,可你为啥把我两个儿子给带走?你要拉人你拉走我,两个儿子、你拉走两个儿子做什么?”
姑娘情绪低沉的说道:“这两口棺材有一口是我娘的,还有一口是邻家大伯好心借给我家的。”
“借?”王七麟反问。
棺材也能借吗?
姑娘点点头道:“嗯,等把我哥下葬,还要还回去。”
王七麟说道:“这样恐怕不好吧?棺材不是有讲究的吗?”
姑娘悲苦一笑,道:“好人家才讲究,我们这样的人家讲究啥?活着的时候都不讲究,死了讲究啥?这不是穷讲究吗?”
王七麟进屋后对九六使了个眼色,九六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一圈跑回来,扶着棺材站了起来。
老妇人慌张张的上去挥手作势吓唬它:“这是谁家的狗?快赶走、快赶走,怎么能让狗扒棺呢?”
王七麟一个呼哨,九六跑了回来。
棺材有问题。
谢蛤蟆抽出一张符箓扔了出去,符纸燃烧,化作一个恍惚的人影走向棺材。
它在两个棺材头上分别拍了拍,然后忽然原地化为飞烟。
“这是领阴入地符,使者什么也没有领到,说明阴魂被抽走了。”谢蛤蟆沉声说道,“七爷,他们是非正常死亡,没必要停灵了,头七之日,他们阴魂不会回来的。”
王七麟问姑娘道:“你两个哥哥去世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姑娘犹豫了一下。
王七麟道:“有什么话直说,你两个哥哥是被人害死的,本官要给他们做主,一定要抓到为恶者!”
徐大也劝说道:“你的两个哥哥已经死掉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姑娘用牙齿咬了咬下唇,低下头怯懦的说道:“我两个哥哥,是遭了报应。”
“怎么说?”王七麟问道。
姑娘惶恐的看向他们,逐渐流下泪水:“他们杀了人。”
这个消息很有震撼力。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也要流眼泪了:“无量天尊,老道士现在眼力劲就这么差劲了吗?那赵家兄弟在老道看来是老实人,难道他们深藏不露?难道连老道也没有看出他们的真性情?”
姑娘哭着说道:“就在两日之前我大哥和二哥在巷子口与人起了争执,一时没忍住动手打架,将一个老先生打死了。”
“但我们赔了五个银铢,哥哥把银铢都赔给了老先生的儿子,这事他们私下里和解了。真的大人,他们和解了,说不会报官了,这有本巷好些户人家可以作证,当时说好了的。”
“当天夜里我大哥和二哥开始、开始不对劲,起初是我大哥,说门外老有人敲门,他好几次去开门关门,但我跟着去看过,门外没有人。”
“后来是我二哥,二哥说有人喊他名字,让他去上工。”
“可是大腊月的,哪有人让他们去做工?何况那已经是晚上了,谁家晚上还要做工?”
姑娘哭着使劲擦眼泪:“然后他们又说很累去上床歇息,连晚饭都没吃,我娘炖了半只鸡,鸡肉没舍得吃,想等他们两个饿了,让他们吃。”
“等到我和我娘给要睡觉了,他们还是没有起来,娘让我去叫他们,他们便已经没了……”
王七麟慢慢的说道:“与他们吵架的人有问题,对么?”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是拘魂鬼上门了。”
徐大好奇的问道:“拘魂鬼上门?道爷,这不能吧?拘魂鬼不就是黑白无常么?黑白无常若是上门来拘魂,那不就是正常死亡了吗?”
谢蛤蟆道:“黑白无常只是大家最熟知的两个拘魂鬼,它们是鬼差,算是有官方身份的拘魂鬼。”
“但还有拘魂鬼留恋人世间,它们会与鬼差抢生意,常被人驱使去害人。”
他还给众人讲了一个拘魂鬼害人的传闻:“据说元和年间长安有一个叫李和子的人,他爱吃猫肉和狗肉。一天李和子在途中遇到两个拘魂鬼,两鬼告诉他说四百六十只猫和狗在冥界将他告了,阎王爷要他今夜就死。”
听到这里八喵猛的高兴了,它跳起来挠了九六一爪子,在众人面前意气风发的打了一套喵喵拳。
谢蛤蟆见此哭笑不得,继续说道:“李和子十分害怕,但拘魂鬼与他做了交易,让准备四十万块钱,然后借给李和子三年寿命。李和子应允,将钱烧与二人,可是当天李和子还是死掉了,为什么?”
王七麟等人问道:“对,为什么?”
谢蛤蟆说道:“因为鬼话连篇!所以以后不要听信鬼的话,它们是不讲诚信的。”
徐大琢磨道:“道爷,你这故事不靠谱吧?人吃猫狗还要被阎王爷惩处?那吃鸡鸭鱼、猪马牛羊呢?为什么阎王爷不惩处吃这些东西的?”
王七麟说道:“这故事很靠谱,古人言,颜值即是正义,猫狗比鸡鸭鱼和猪马牛羊漂亮可爱太多了,所以吃它们不行。再说,阎王爷有可能是猫奴或者爱狗人士,对,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徐大回以不信的眼神:“胡说吧?”
谢蛤蟆摆摆手道:“别岔开话题,老道士刚才讲那个故事可不是要让你们瞎议论的,而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拘魂鬼视财如命!”
“赵家兄弟因为打死人而赔了五个银铢,这五个银铢真的是赔给人了吗?嘿嘿,依老道士来看,未必吧?”
王七麟道:“难道与他们发生矛盾的便是拘魂鬼?拘魂鬼还能在白天里现身?”
谢蛤蟆道:“这又引申出另一个猜测,有可能不是拘魂鬼来作恶,而是有人精通拘魂术。”
“拘魂术不是什么大法术,只要有合适小鬼御使便能去拘人魂魄,但这法术过于邪异歹毒,一旦被修士碰上都会出手力斩,所以他们轻易不会出手的。”
王七麟道:“有猜测方向就行了,打开棺材看看尸首,或许可以从尸首上找到其他痕迹来验证我们的猜测。”
徐大将情况告诉姑娘和老妇人,老妇人一听要开棺很是接受不了,抱着棺材痛哭流泪:“我苦命的儿、苦命的儿啊,这是为啥,他们死了,死了也不安宁,还要、还要受苦受难……”
“南无阿弥观世音菩萨,菩萨显显灵,菩萨把老婆子带走,让我两个儿子活过来……”
谢蛤蟆掏出一张符箓。
这符箓是红色,上有一幅以黄色颜料所做的星图。
拿出来后他卷成一团伸手在上面一点,交给姑娘说道:“让你母亲吃下去,这是解悲思符,服下这符箓,你母亲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姑娘千恩万谢,递给母亲劝说着让她吃了下去。
符箓进老妇人嘴里,谢蛤蟆伸手冲她一指,快速低声道:“治人忧愁悲思感慕,急急如律令!”
一道柔和的白光一闪,老妇人脸上那化解不开的忧思顿时烟消云散。
她接着疲惫的坐在了地上,说道:“丫头,娘很累,娘得先去歇歇,你招呼招呼大人,等大人们走了,你也去歇息,莫要累着。”
姑娘惊奇,赶紧将老妇人扶走。
她又赶紧回来,然后嗫嚅道:“原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法术?真的有鬼?”
王七麟说道:“当然,你以前不相信?”
姑娘弱弱的说道:“我没有见过,我以为这都是编出来的故事。”
她又说道:“那我相信哥哥们的话了,他们是被鬼害死的,他们拿回钱来那天说,他们追一个什么东西掉入墓穴里了,在墓穴里撞到了两个鬼,那两个鬼还给我二哥喂着吃了东西……”
听到这里王七麟、谢蛤蟆和徐大险些一起叫出声来!
有鬼喂赵七一吃过东西?
这么重要的事,兄弟两人当时为何没有说出来?!
王七麟随即想到,当时介绍墓穴遭遇的时候,是哥哥赵六斤在主导话语权,弟弟赵七一当时很慌张,恐怕便是因为他被喂了东西。
而赵七一心理素质太差,也是过于慌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忽略了!
谢蛤蟆果断道:“开棺!”
徐大推开棺材,露出两张平静的面容。
赵家兄弟的死相并不吓人,他们就像是睡着了,表情很安静。
谢蛤蟆找到赵七一,伸出手捏开他嘴巴,又拿出一张符箓晃了晃扔进去,道:“太上正一童子将军敕令!鬼邪为兵,速速出阵!”
符箓化作一道流光钻了进去,接着赵七一的肚皮开始鼓动起来。
就像里面藏着一个小蛤蟆在蹦跶。
小蛤蟆逐渐往上蹦,起初是他的肚皮在蹦跶,随后是胸膛,接着是脖子,最终一截黄色的东西窜了出来。
谢蛤蟆挥手抓住这小东西,他张开手掌,手上是一小块香头。
见此,老道士的脸色顿时阴翳下来:“母子连心香啊,是人在作妖——起码当时它们在墓穴中碰到那两个不是鬼而是人!”
“有人看中他们两兄弟,给赵七一吃下了这东西,这是母子连心香的一块香头,点燃香本体后,烟雾会往香头所在的地方飘,可以用来追踪人。”
“所以难怪咱们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他们却能轻松的找到两兄弟,他们用在赵七一身上的东西与鬼无关,是人的手段。”
“可是按照两兄弟的话,那鬼是要让他们给一个什么老爷陪葬的,对吧?”
“既然要陪葬,那为什么不当场收走他们两个的魂魄,反而还要让他们逃出墓穴又活了几天呢?”
徐大道:“是不是律令保护了他们哥俩?”
谢蛤蟆摆摆手,出神的看向手中的香头,随即深深的舒了口气:“无量天尊!老道想到了!”
“那老爷当时还没有死,所以这些人只是在赵七一身上留下印记,而不是当场收了他们的命!”
“那老爷是在前天死的,所以拘魂鬼才会在前天傍晚来拘走他们两个的魂魄!”
“七爷,咱们考虑不周啊,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可能!”
王七麟没说话,他看着棺材中两张脸,依稀又回到了月半那一天,又看到了兄弟两人紧握着银铢欢欣鼓舞说话的样子:
“晚上去买一只鸡,让娘喝个鸡汤补补身子。”
“给妹买点布,她从会记事就没穿过新衣裳呢。”
“对,哥,再割二斤羊肉吧……”
“羊肉有啥好吃?买猪肉,二斤羊肉能换六斤的猪肉呢……”
“成,咱来年开春琢磨着弄个小买卖,到时候让娘和妹一起帮忙,日子就好过了……”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若不是徐大偶然发现二人死去,那他们此生再不会相遇。
或许等到上了年纪,王七麟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的年轻时光,兄弟俩的身影会在他脑海中做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王七麟扶着棺材想,那时候自己想到他们兄弟,会想些什么呢?
是不是会回忆起自己曾经给过他们几个银铢改善日子、是不是会以为自己保护这两个兄弟活了下来?
但他们最终还是死了。
自己并没有保护到这两个兄弟。
他轻轻拍了拍棺材,低声道:“道爷、徐爷,听天监的活没那么简单,不是斩鬼驱邪然后升级做官。”
“听天监,要庇佑百姓的。”
“庇佑百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一点过错、一点疏忽,可能就有许多百姓要死掉。”
“每一个百姓身后都是一个家庭,许多百姓死掉,就是许多家庭破灭!”
“没那么简单的!”
“我们必须得更细心、更专注啊!”
谢蛤蟆和徐大黯然点头。
他们当官的只是一个考虑不周,两个百姓却是失去了性命。
王七麟说道:“以后做事,特别是牵扯到人命,我们需要有十足把握才行。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就不能武断的去做出决定。”
“比如都公子之事,我们并没有十足把握确定他已经死了,那就不能抱侥幸心理以为他死了,而是当做他没有死!”
“兵分两路,马爷回去重启都公子案,我们先给赵家兄弟报仇!”
一直沉默的站在门口的马明单手抱腕行礼,转身带人返程。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徐爷,去找衙门帮忙,调查出前天上原府死掉的人,这人一定颇有家底,所以才会被叫做员外!”
“找到他,找到罪魁祸首,干掉他们!”
374.你家坟要炸了(求订阅啦)
上原府是个大城,但每日死亡人数并不多,而会被称为员外和老爷的人更少。
死亡人口衙门有登记,徐大一问就问到了答案。
前天去世的员外姓苗,叫苗志远,他被称为员外还与前朝有关。
从前朝时期开始,卖官鬻爵事态便日常化了,朝廷为了充盈国库,将一些原本便不重要的官职改成了闲职,不再与科举相关,而渐渐和财富联系在了一起,只要肯花银子,地主和商人都可以捐一个官来做。
员外郎正是这样的闲职,乡绅富家买了员外郎后便被称为员外。
苗家有两代人都是员外,后来到了本朝,太祖皇帝起兵伐元,打到并郡的时候苗家出钱出力颇多。
于是为表嘉奖,朝廷便赐给苗家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外圆内方,就这样苗家后来的主事人都被叫做了员外。
拿到资料,徐大面对王七麟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七爷,这苗家有朝廷赐的牌匾,咱要不要找武大人……”
“事情与武大人无关,苗家行鬼邪之事,是我听天监分内事,走,去他家。”王七麟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徐大劝说道:“七爷,我理解你心情,可是朝廷给苗家赐的牌匾上说的好,外圆内方,你要对付他们家,那需要外圆,不能内方外也方!”
王七麟平淡的说道:“我听天监为国执法,还要瞻前顾后吗?”
“徐爷别说了,你带人先行出发,给我将苗府围起来,许进不许出,一只鸟一只耗子也不准放出来!”
徐大看到他表情平静无波、眼神安定深沉,便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立马抱拳而去。
王七麟回驿所整理了一下衣冠,他要出门,然后感觉自己手中缺点东西。
随即他反应过来。
是妖刀。
他已经很久没有带上妖刀了。
妖刀再次入手。
隐隐有金铁相交之声。
他抽出刀看向雪亮刀身所映照出的面容。
依然是那个初次握住妖刀的青年。
苗府在城东南,王七麟抿着嘴唇领着狗走到门口,府门外挂白灯笼。
灯笼摇曳,有一股萧瑟阴冷之感。
已经有人等在门外了。
看到王七麟出现,他快步走来。
来人穿孝衣,见面后拱手问道:“学生苗万春见过王大人,请问大人为何会在百忙之中莅临我苗府?”
王七麟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你爹驾鹤西去了?”
“是的。”
“节哀,你父亲的丧事是谁负责操办?”
“正是在下……”
“很好,交出御鬼害死百姓的凶手。”
听到这话苗万春露出惊愕之色:“对不住大人,学生无意质疑您的话,但您是什么意思?是说有什么凶手躲在我家宅子中?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事?”
王七麟脸色一沉要发火,谢蛤蟆摇摇头笑道:“七爷,让老道士来与苗先生说话。”
他一边与苗万春走进苗府一边说道:“苗先生,以老道士推测,你们家一定已经给你父亲找好了下葬之地,是吧?那一定是个吉穴,福荫子孙、庇佑好人,是吧?”
苗万春谨慎的说道:“不瞒谢道长,学生家族源远流长,红白喜事规矩比寻常人家要多,葬礼自然不能草率,家父下葬之地在爷爷生前便选好了。”
王七麟道:“哟,苗先生可以呀,把我们听天监的人打听的清清楚楚。怎么,知道我们迟早要上门来找你?”
苗万春苦笑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听天监功标青史,自然遐迩闻名,学生在您刚入主府城之时便听街坊邻居们提起到您和您的得力手下了,说王大人您风华正茂、鹏程万里,说谢道长……”
谢蛤蟆摆摆手道:“无量天尊,老道士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让老道士说说苗老先生墓穴选址的讲究吧。”
“这墓穴有多吉祥咱们都已经清楚,但古人留下一句话,叫福薄不能受,若墓穴福禄过于深厚,普通一介老翁怕是压不住。”
“古人还有一句话,叫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可是有些人不听古人言,他们偏想与老天爷斗一斗。”
“于是他们便走了歪路,竟然以无辜百姓陪葬,以邪法来压住墓穴的一些福禄,让它与入葬者命格匹配。”
他笑吟吟的看向苗万春,苗万春额头见冷汗:“竟然还有这种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如此草菅人命?”
谢蛤蟆笑了:“苗先生也知道这是草菅人命?那你们苗家还敢这么做?”
苗万春叫道:“道长何出此言?我们苗家世代奉公守法,怎么会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
谢蛤蟆平静的说道:“苗先生,不必强词夺理,我们若无确凿证据,岂会登门?”
“老道士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路是你老老实实承认苗家犯下的罪孽,并配合我听天监抓捕以拘魂鬼残杀百姓的恶人,这是一条能立功的路。”
“第二条路是你可以拒不承认,与我们听天监作对,但以后你们苗家发生什么事,老道士可就不敢保证了。”
苗万春惊怒的说道:“道长这是在恐吓威胁我苗氏?你想说我苗氏不能交出那劳什子凶手会怎么样?会被你们听天监针对?”
谢蛤蟆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我家七爷不是这种人。老道士的意思是,你若是选第二条路——”
“那你爹的坟墓会被人给挖了、你爹的尸体会被人给烧了、骨灰都给你扬了!”
苗万春呆滞住了。
王七麟冲谢蛤蟆竖起大拇指,谢蛤蟆风轻云淡的摆摆手。
娘的,以为道爷多年的江湖是白混的吗?
老是说道爷翻车、翻车,今天道爷给你们来个骑青牛踏破贺兰山阙!
徐大将飙车的艺术发展到极致,他接话冷笑道:“苗员外,我家道爷头顶有三清,他做事还比较讲究。”
“若你执迷不悟,那大爷向你保证,最多三日,不止你爹的坟,还有你家祖坟,它们都会被人给盗了!到时候你就看吧,大火焚烧,你苗氏祖上的骨灰可就遍洒上原府喽!”
苗万春身躯晃了晃,险些晕眩。
这是一群官差吗?
这是一群土匪啊!
苗万春哼哧哼哧喘粗气,最终他虚弱的抬头,道:“王大人,咱们书房说话。”
进入书房,他垂头丧气的说道:“以冤魂镇墓确有其事,但不是我苗家的主意,是我们想解决此事,请了一伙江湖人,这是江湖人给的主意。”
王七麟点头道:“本官明白,苗氏外圆内方、世代忠良,绝不可能主动做出这等恶事。”
苗万春冲他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王大人明白此事便好,其实学生和家父也不赞成这么做,手段太酷烈了!”
“其实发生这种事,是学生也不想看到的,家父过世后,学生的心便一直悬在嗓子眼里。所以王大人侦破此事找上门来,学生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王七麟微笑着安慰他道:“你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所以请苗先生不要为难本官,请帮本官抓到那伙给你们苗家瞎出主意的贼人,到时候也是洗清你们苗家的污点。”
苗万春看到他又是笑又是说好话,还以为他愿意退让了,竟然说道:“王大人,您能否卖苗某、卖府尉大人一个薄面?哦,府尉大人乃是学生的表兄,请大人在此案上高抬贵手,日后苗某必有后谢,可否?”
王七麟笑的更和气了:“不可以哦。”
苗万春被他的态度搞迷糊了。
话是拒绝的,但语气是温和的。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心思一转,恍然道:“王大人,据苗某所知,这上原府内外今冬出现了几万灾民,在下得知此事后心里不安,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帮助朝廷、救助百姓。如今看到王大人后苗某有了个主意,那就是由我苗府出一笔钱,请听天监……”
“请你骂了隔壁!”王七麟猛的变了脸色。
他一把抓住苗万春的衣襟将他拖到跟前,咬牙说道:“本官没时间与你废话,明白?本官马上就要那伙贼人的消息然后去将他们格杀,明白?你再哔哔哔哔的废话,你苗家祖坟今晚就要炸了,明白?”
苗万春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
“那伙贼人的消息!”
“立刻、马上、迅速的给本官交出来!”
苗万春不是没见过官的平头百姓,他反应过来后却不怕王七麟的手段,叫道:“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你要杀了苗某吗?”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回头冲谢蛤蟆说道:“苗老爷跟我说,他躺在棺材里不舒服,想要翻翻身。”
谢蛤蟆笑了笑纵身而去,苗万春正在纳闷,结果就在一袋烟的功夫苗府乱了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日他祖宗的救命啊!”
“哎呀俺娘来,苗老爷起来了!”
“苗老爷踩着椅子在树枝上挂了白绫,他要自挂东南枝!”
王七麟冲苗万春冷笑道:“人死两次,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苗万春颓了,他叫道:“大人真是好胆,你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好,苗某服输、苗某愿意服软!苗某愿意将那伙人的消息告知大人!”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放出冥鸦。
苗府还是乱哄哄的,但从叫嚷的声音来听苗老爷已经重新倒地了,有一个老道士将它给搬回了棺材里。
谢蛤蟆的声音随后传出,他说道:“没事没事,苗老爷不是诈尸,是魂兮归来,他想在院子里转转,透透风,回忆一下往昔生活。”
等他回来,苗万春愤怒到浑身哆嗦,他指着王七麟等人道:“尔等真是好胆、真是好胆呀,身怀秘术竟敢行鬼神事欺凌百姓!”
“苗某不是你们对手,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等举止与御鬼行凶的恶贼有什么区别?你们就不怕老天爷的惩戒?”
这是天道对修士们的一个约束。
修士们相对普通人来说强大无比,可以恃强凌弱。
但谁又能强的过天道?
名门正派收徒,都会先告诫他们万万不能以技欺人,否则日后定有天谴。
还敢以道法秘术害人的,要么是不信邪要么是没人教他们规矩,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只图眼前日子舒坦,不管死后洪水滔天。
听到苗万春的话,王七麟一拳砸在实木书桌上。
书桌猛的炸裂开来!
八喵配合的呲牙咧嘴四处乱跳,小尾巴被甩的呼呼乱飞,就跟个链子锤似的。
九六皱巴着狗脸露出一嘴的白牙,很凶很凶。
王七麟接着厉声道:“苗万春!你为了自己家的富贵,找人去屠戮无辜百姓、杀人如麻、坏人福缘、毁人家庭的时候,有想过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它们为什么纵容你这等腌臜贱货苟活于世?”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它们为什么让老实干活、善良为人的百姓穷困不堪?”
“若神明愿意这么颠倒黑白、不分是非,那我还怕什么?!”
“苗万春,要比作恶、比心狠手辣,你比不上我们,明白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罪伏法,等候国法处置,否则我炸你们苗氏祖坟向天飞!”
苗万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颓然跪下:“苗某愿意竭尽全力协助大人捉拿贼人,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没有法外,实际上你得感谢国法,国法救了你!”
“若没有国法,我不会与你废话,我会直接杀你们苗氏全家给那被你害死的百姓报仇!”
苗万春冷汗狂流,叫道:“王大人,在下知道错了,在下要戴罪立功!”
他说出的答案让王七麟难以置信。
苗家没有找什么高手,他们找的是几个在街头巷尾碰瓷的泼皮!
这伙人平时靠诈人钱来混饭,但他们里面的带头人是真有大本事的,苗万春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本事,事情是他老爹来操办的。
他老爹生前最后的日子将一切安排好了,等到他去世,这伙人当日便来到府里,他们明面上说是来帮工处理丧葬事宜,暗地里却是在夜里做法。
王七麟不信服,喝问道:“你不通法术,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糊弄你?”
苗万春苦笑道:“我爹死后一直睁着眼睛,眼睛无论如何闭不上,他说只有找到陪葬小鬼去了墓穴,他才会闭上眼睛,而我只等着他闭上眼睛才把说好的钱交给那伙人。”
这伙人在城里干的是下三滥的事,专门找外地商旅碰瓷:找机会与人争吵,故意激人动手,然后会有人诈死,到时候其他人一拥而上讹钱。
王七麟听到这里觉得套路很熟悉:之前赵家兄弟不就遭遇过这样的事?他们还把五个银铢全赔了出去。
明白此中隐情后他气得要砍人。
这伙人真是作恶多端、贪心不足,他们不光要拿走赵家兄弟的性命,还要拿走他们家里的活命钱。
这是要逼死赵家剩下的两个女人!
苗万春解释说,这种碰瓷手段之所以有效,是因为他们里面有个老头会龟息法,施法后很快便会如乌龟般僵硬且失去呼吸,恍若死人。
他们这时候会先让打人者验尸,然后让打人者出钱私了。
如果打人者心虚赔钱,此事到此结束,比如赵家兄弟便是遇上了这种套路。
若是打人者心眼活泛要去衙门让仵作验尸,那他们会逼着打人者负责将老头埋入一处乱葬岗,到时候把墓穴推平,让打人者来守灵三日。
等守灵三日结束,他们会再次找打人者要钱赔偿。
打人者是眼睁睁看着尸体埋下去的,而且一埋就是三天,在寻常人看来哪怕是人诈死那在坟地里埋个三天也会死的不能再死。
到了这时候无论打人者心眼多活泛,也不会想到这乱葬岗的墓地有通道,被埋的老头在几个时辰后醒来,会顺着提前准备好的通道金蝉脱壳。
到时候打人者傻乎乎的在上面守墓,而他早就在墓穴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三天时间一过,打人者以为人真死了,只能赔钱了事。
苗万春将此中窍门一一讲解给几人,王七麟明白了一切,毫无疑问这伙贼人所用的乱葬岗就是真雷岗。
他们还去过那山中墓室,看到过几条通道,可是那时候他们怎么会想到这背后的一切呢?
赵家兄弟当初遇到的坐在棺材上的应当不是鬼,而是这伙人中的两个,他们发现了赵家兄弟穷困潦倒,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选了两兄弟来给苗老爷陪葬,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事情捋清楚了,王七麟问苗万春:“这种事应当是他们的机密,你怎么会知道?”
苗万春苦笑道:“的确是机密,他们平日里作案次数不多,每次作案都会换地方并尽量易容,所以城里知道这事的人也少。”
“苗某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还请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当时里头有人喝多了,又拿到了钱高兴,所以就在我面前吹嘘,最终将这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你把家里安排一下,自己去听天监等候朝廷发落。”
苗万春大为绝望,跪地叫道:“王大人,苗某戴罪立功了呀!”
王七麟扭头离开:“功不抵罪!”
走的头也不回,心里不住冷笑。
哦,你害了一户人家破裂、害死两个老实百姓,最后透露一下实情就想免罪?
嗯,这傻逼长得挺丑想的挺美。
375.最后一单(小宝贝们求票啦)
城北拱极门内不远处是一片凌乱宅区,这地方在上原府内不贫困,但是房子建筑的杂乱,因为许多是由从北山上下来的山民所建起的。
能搬迁到城里的山民自然不会是贫民,他们多数在山里养着猎户,猎户们春挖野菜、夏收野果、秋捕野兽,再由他们于城中高价售卖,往往有不错利润。
但这地方比较乱,因为常年有山里猎户进城也有外地商旅来采买,涉及到的钱多货物多,陌生人也多,周围好几条巷子的治安不太好。
此时的傍晚时候,夕阳西下,巷子四面杨柳枯枝低垂,寒风阵阵,枯枝摇曳。
天高云淡,鸟雀归来。
几个汉子拎着酒壶无聊的抿着温热酒水,目光懒散,意气低沉。
一名体格瘦削的中年汉子走出来,他警惕的看看四周,用脚挨个去踢蹲坐在墙根的汉子:“都把招子放亮了,找一只肥羊,咱们好好过个年。”
有汉子精神一振,道:“马老大,咱不是刚从苗员外家里赚了一大笔吗?今年过年肯定够……”
“闭嘴!”瘦削汉子低声呵斥一句,“你娘的不想活了?大哥我跟你们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又有汉子搭腔和稀泥:“马老大你别生气,杆子的脾气你知道,心直口快没脑子,你把他说的话当放屁就好。不过老大,杆子说的也对呀,咱手头上应该不缺钱了吧?你瞅瞅,马上就小年了,咱要不分个账?”
马老大脸色一沉,说道:“二毛,你这话啥意思?钱搁在大哥手里不放心?”
二毛急忙道:“这不能、这不能,我又不是不懂规矩。主要是这天太冷了,而且大哥你不是说过吗?要想活得久、脑袋夹腚沟,咱前两天出手做了事,现在是不是该去乡下避避风头?”
听到这话马老大脸色和缓下来,他叹气道:“唉,是呀,按理说咱该去乡下躲一躲,但这次咱给苗员外家办事,苗员外家里关系硬,应当没什么事。”
“再说,这不还有十来天过年了,眼看就是小年,大哥想再干最后一票,给今年的活收个尾,然后再回乡下准备过肥年。”
旁边凑上来个青年,道:“老大说的对,做人做事都得有始有终,今年腊月咱还没有开张呢、啊不对,这叫收尾,腊月里咱还没有做一笔收尾买卖呢,就这么回去多不讲究?”
杆子嘀咕道:“大哥,我娘给我说了一门亲,让我早点回去看看那姑娘,我想小年之前就回去。”
几个人顿时哄笑:“哟呵,杆子这是想媳妇了?”
“要啥媳妇?勾栏院里的姐儿她不带劲吗?娶媳妇有啥意思,还得哄着她,你去勾栏院里耍钱,她们哄着你!”
“但是耍媳妇不要钱呀。”杆子反驳道。
马老大看着几个手下互开玩笑,脸上情不自禁的也挂上了笑意:“行了行了,这两天再顶一顶,最后一笔生意,做完了咱就回老家舒舒坦坦的过肥年。”
“大哥,真不是兄弟我事多,你看这腊月生意不行,有钱的外地商户没有进城的了,咱们没有目标。”二毛叹气道。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杆子惆怅的打眼看向巷子口,忽然眼睛一亮:“大哥,孩子饿了奶来了,看那小子。”
一个身着绫罗的公子哥走来。
这公子哥很骚包,大冷的天还摇晃着个扇子,他也知道扇风冷,于是把扇子往外摇。
马老大定睛看向青年,二毛站起来在他身边低声道:“大哥,没差了,这孙子是个暴发户,估计是乡下哪个土财主的崽子来城里开眼界呢。”
“对,绝对是暴发户,看他打扮看他的样子,他要不是暴发户我把眼睛摘出来让你们当鱼泡踩着玩。”
“大哥,老天爷也想让咱早点回家过年呀。”
马老大仔细打量青年,最终耐不住身边人的鼓动,低声道:“让老王八准备动手,大家伙都看紧点,事情不对咱们就扯呼跑路。”
他不怕青年是硬茬子,事实上他们干活这么久也碰到过硬茬子,到时候大不了服软跑路就是。
反正他们只是碰瓷,再没有讹到人钱之前,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损失。
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属癞蛤蟆的,顶多能恶心人,并不伤害人。
有人不动声色的回到屋子里,随即一个老头抱着个瓷瓶急匆匆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卖不卖,老头子只是来你店里做个鉴定,这是老头子传家宝,是唐女皇的玉枕,你给多少钱也不卖!”
后头接着有掌柜的追出来,苦口婆心的说道:“老丈且勿急着离去,您瞧这天也晚了,今晚我做东,请您去鼎泰楼吃一顿大锅炖牛肉,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就是想要我这传家宝。”
“嗨,这个不瞒您,我确实想要,可我又不抢您的东西,一百个金铢!我给您一百个金铢的价钱呀,这够您挥霍到下辈子,怎么样?这价钱可够公道的了。”
老头听到这话走的更着急,冲着锦衣青年便撞了上去。
锦衣青年急忙往旁边闪,结果老头那是假动作,他中途抬腿向前一步并错身滑步,虚晃一枪正好撞上了青年。
也没见着他们怎么使劲,老头撞上去后当场往后飞,本来紧抱在怀里的瓷枕便飞了出去。
‘咣当!’
一声脆响,玉枕炸裂。
老头的嚎叫声接着响起:“我传家宝、传传家宝!哎哟我的老天爷,我的传家宝哎!”
后头追来的掌柜的咂嘴摇头:“唉,可惜了可惜了,原本价值一百金铢的宝贝儿,这下子一文不值了。”
锦衣青年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日你粮,你们狗日的碰瓷?!”
掌柜的失笑一声摆摆手,道:“小伙子火气别这么大,这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就是个看热闹的了。”
老头扑上来抓住青年衣服嚎道:“日泥全家、日你八辈祖宗!你还我传家宝!你还我的传家宝!”
锦衣青年一伸手推开他,厉声道:“日你八辈祖宗的全家!这是个狗屁的传家宝,当本少爷是吃屎长大的?脑子里长得都是屎?本少爷早就听人说过这种事了,你这是碰瓷,你想讹钱!”
老头继续撕扯他,锦衣青年不怕,恶狠狠的说道:“耍无赖是不是?本少爷小时候就靠这个混饭吃呢,耍无赖我怕谁?”
“走,跟我去见官!我我我要见郡守,上原府最大的是郡守,我知道,郡守是我、是我教书先生,他给我教过书!”
“本少爷也是读书人,你敢碰瓷到读书人身上?嘿,不知道读书人的心最脏吗?你找读书人比脏,这是找癞蛤蟆比丑、找狗屎比臭,你以为你能赢?你差得远呢!”
看着锦衣青年色厉内荏的样子、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蠢话,马老大放下心来说道:“开工干活,干最后一单活。”
杆子说道:“可别这小子真是郡守大人的学生。”
马老大失笑:“咱们现在的郡守是平阳府武氏的家主,这武氏家主什么时候做过先生?行了,都手脚麻利点,这是咱最后一单活,干完回去过年。”
二毛忽然说道:“大哥,你今天怎么老是说‘最后一单’,这话小弟听着怪不吉利的。”
马老大一愣,道:“有吗?我随口说的,行了,不用管了,赶紧去干活,这是最后一单,一定不能出啥差错,一定要稳稳当当给咱的买卖收好尾。”
几个人纷纷动身,二毛有些犹豫。
他狐疑的看看周围,捂着肚子喊了一声‘肚子好疼’,小心翼翼钻进一座屋子中。
街头开始混乱。
有人走来指指点点:“老歪他们又在讹人了。”
“后生,赶紧推开他去报官,别跟他逞口舌之争。”
“他们在坑人呢。”
锦衣青年一听这话更加得意,叫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广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肯定是碰瓷的惯犯,等见了官,官老爷肯定打你们板子……”
“日你亲娘少唧唧歪歪,快给老子赔钱,不给老子赔钱老子揍你个狗日的。”老头挥拳冲青年打了上去。
青年大怒,指着他叫道:“你娘的!你再动我一下试试、你再敢动我,本少爷打死你!”
老头又给他一拳,挺起胸膛吼道:“来呀,你打死我呀,你有种你就冲我这里来一拳!”
“你不来你就没种,你就是个狗娘养的,你就是你娘跟个狗野合生出来的,老头站这里不动,你冲我这里来呀!”
锦衣青年深吸一口气猛然踏前一步,拳头上青筋贲起,劲风爆鸣,一拳打开化身为龙!
一声闷响。
老头倒飞了出去!
人落地,口中喷出的鲜血才落地。
掌柜的和赶来围观的人纷纷惊呆:情形好像不大对。
有人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这次老王八倒飞回去挺远呀,下功夫了?演技见长呀。”
换上一套仿皂隶官服的马老大快步上去试探老头的血气,猛的大叫:“老王八死了!”
围观的人得到了信号,立马围住锦衣青年:“你打死人了!”
锦衣青年冷冷的说道:“他自己主动要求挨打的,而我这人最爱助人为乐,所以就将他打死了。”
一行人干碰瓷买卖的日子可不短了,却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道猎猎风声从空中传来,有人抬头看,喃喃道:“卧槽,快来看飞人呀。”
飞僵照例打头阵。
马老大意识到不对劲,当机立断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骏马从旁边院子里跑出来,他快步上马就要往外奔逃。
巷子头上出现了一个青年,青年面色冰冷、腰挎双刀,仰头向天,走起路来拽的跟得了外痔似的。
外痔没有鹌鹑蛋大小,走不出他那么拽的步子。
马老大咬牙要冲过去,青年手一转,两把厚重的鬼头刀出现在他手中,只见他重重一拍刀——
一声巨响!
骏马嘶鸣着站起。
马老大抓住马缰踩稳马镫又扭头看向锦衣青年来时的巷子口,一条壮汉扛着个狼牙棒出现。
他跳下马二话不说冲锦衣青年跪下,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招惹到了少爷您的头上,还请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小人当个屁给放掉。”
锦衣青年扔了个东西在他跟前。
他只看了一眼浑身开始哆嗦:上原府铁尉令!
马老大一声大叫,口中喷出来一道黑雾,他整个人像跳水一样纵身往黑雾中跳去。
狂风滚滚,一个俊逸非凡的青年和尚如猛虎下山般扑来,马老大半截身子已经钻入黑雾中,和尚一步迈出好几丈,两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脚腕。
“阿弥陀佛!”
马老大被硬生生给拖了出来。
王七麟换下绫罗外衣收起扇子,递给徐大道:“收好了,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过年新衣裳,它要是有个褶,我娘会揍你!”
徐大惊愕道:“七爷你这话啥意思?大娘不是这种人,大爷就是把这衣裳丢了她也不能打我。”
王七麟解释道:“这衣裳出问题,她会揍我,我会揍八喵,八喵会揍你,归根结底还是我娘在揍你!”
徐大悻悻然。
没天理,大爷连个猫都打不过?
汉子们一哄而散想逃跑,两端巷子口各有力士阴沉着脸杀进来,一人一个将人抓走。
最后谢蛤蟆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提着个汉子出来:“老道士上个厕所也不安生,还有人想爬厕所跑呢。”
徐大关心的问道:“那你擦屁股了吗?”
谢蛤蟆一愣:“这是重点吗?”
王七麟走向马老大,道:“你们御鬼杀害赵六斤、赵七一兄弟,兄弟两人告到了阎王殿,阎王爷将消息递给了本官,要本官抓你们斩首送去十八层地狱,所以你们跟本官走吧。”
马老大一行人疯狂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王七麟叹气道:“你们光说有什么用?要是真想活命,那就把身家都拿出来呀,这样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去找阎王爷求求情,放你们一马。”
马老大叫道:“小人把钱都存进了钱庄,一共有五十二颗金铢,只要大人愿意放小人等一马,小人愿意将钱都孝敬您!”
王七麟道:“去取钱。”
马老大一怔,真的可以?
王七麟信誓旦旦的举手:“本官对天发誓!”
马老大本来就已经乱了阵脚,又见他真的冲天发下重誓,便胆颤心惊的带着王七麟去钱庄把钱取了出来。
王七麟对徐大点头:“把赃款收好,把马牵过来。”
舒宇酷酷的牵着马走来。
王七麟放开骏马对马老大等人说道:“本官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说放你们一匹马就一定会放你们一匹马,而且这事本官自己做主了,不用去找阎王爷请示,若阎王爷有意见,让他晚上来找本官就是。”
他拍了拍马屁股,骏马甩鬃奔行而去。
“剩下的全带回去,审起来太麻烦,直接全判死刑吧。”王七麟淡淡的说道。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听到这话马老大面容猛的狰狞,他大叫道:“欺人太甚!既然如此,那咱就一起死吧!”
他双手一合,两个拇指上各亮出一枚扳指,接着他眼睛一亮,两个扳指上各钻出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大鬼。
“给我杀!”
两个大鬼发出凄厉叫声,鬼爪上甩出一条黑雾凝聚而成的锁链往四周甩去。
王七麟动都没动,甚至看都没看这两个拘魂鬼一眼。
马明向前一步脱下上衣,佛光动荡,马头明王嘶吼着出现。
两个拘魂鬼转身往死玉扳指里钻,但马头明王下手很快,一条手臂抓住一个鬼,撕扯着跟吃烧鸡似的给吃掉了。
马老大傻了。
王七麟乐了,他身影一闪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一甩,马老大的两个手掌便脱臼了。
他摘下两枚死玉扳指扔给徐大,笑道:“徐爷以后要变成指环王了。”
徐大美滋滋的戴到手上看了起来,道:“指环王?嘿,大爷喜欢这个绰号,以后大爷就叫指环王了。”
他们押着人回到驿所,杨大嘴送来一张请帖:“七爷,府尉罗绮大人送来一张帖子,说要宴请您吃个饭。”
王七麟问道:“谁送来的?”
杨大嘴说道:“是一名捕头。”
王七麟接过请帖面无表情的撕掉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不能一边当婊子一边还要立牌坊。”
谢蛤蟆苦笑道:“七爷你这也太生性了,老道士知道没能救下赵家兄弟让你心里不舒坦,可你这样太得罪同僚了。”
王七麟说道:“既然道爷这么说了,那就找个理由应付他,告诉他今晚我没时间吃饭,要去山里抓山鬼,他要是不信,欢迎他派人来监督。”
府尉罗绮出自上原府的豪门罗氏,是地方豪强势力,这个在隋唐以前是门阀势力,像听天监铁尉级别的官吏都是受制于人家,所以谢蛤蟆不希望他和罗绮闹僵。
王七麟倒是不想和罗绮产生矛盾,但罗绮宴请他肯定是给苗万春脱罪,而苗家草菅人命,他绝不可能放手不管。
至于面子?
你它娘的又不是老天爷又不是我爹娘,然后还想让我买你的面子,这样很难办啊!
这点他还真是猜对了。
罗绮宴请他正是与苗万春有关,今日衙门休沐,他在家里修身养性,然后自家的远方表弟哭哭啼啼上门了。
其实罗绮挺讨厌这种亲戚的。
就因为祖上想学武氏经略上原府,于是往外四处嫁闺女,想以此收服上原府各大家族,所以如今给他们这些后辈遗留下无数祸患。
武氏的发展之路没那么好复制,罗氏东施效颦,最终族里闺女姑娘没少往外嫁,称霸上原府的路却没走多远。
反正其他家族美妞照收、坑照挖,把罗氏祖上气的很厉害。
这点从他们祖上寿命能看出来,并不是罗绮在瞎猜。
到了如今遗祸开始荼毒他们这一代人,上原府中真正的强势家族从不因为姻亲关系而卖罗氏的账,倒是一些破落家族紧紧抱着他们大腿,动不动就上门拉关系、谈亲情,罗绮从小就痛恨这点。
苗万春是聪明人,他看出了这点,恰好苗家日子过的还不错,所以他平时一般不来麻烦罗氏。
为此,罗绮还挺喜欢他的。
结果他是个老阴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王炸,今天哭哭啼啼上门找到罗绮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说了王七麟要从严治他的结果。
罗绮跟烤鸭一样,顿时被架到了火堆上: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他琢磨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相救,主要是他觉得这事不难办,苗氏不过害死两个穷酸百姓而已,这种人缺衣少食说不准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所以,苗家不过是让他们提前死了几天罢了,不算大事。
他觉得王七麟会给他面子,大不了到时候给这户人家赔点钱——赔上几十个的银铢,大不了赔几个金铢,对穷人家来说这买卖已经算很好了。
然后他和苗万春等啊等,等到了一张回帖,帖子洋洋洒洒一大堆字,字写的是很好看,苍遒有力、力透纸背,但字里字外的意思就不大好看了:
听天监晚上要抓鬼,没空吃饭,罗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安排几个人去亲自看看。
罗绮看后大为震怒,他一把将帖子拍在了桌子上:“砰!”
苗万春屁股下跟抵了一根驴鞭似的,蹭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有水哗啦啦的往下流:“亲表哥,是不是王七麟那泥腿子不给你面子?”
罗绮阴沉着脸说道:“王七麟,呵呵,看来外界传闻一点没错,此人性情乖张、目中无人!他扳倒一个刘博以为自己就牛逼了吗?”
琢磨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这点确实牛逼。
于是他改了话,冷笑道:“他能扳倒刘博那是算他聪明,竟然知道将刘博从上原府调去平阳府才动手,若是在上原府,就凭他那点手段、那点人手岂能成事?”
“这小子或许还不知道上原府的水有多深,他还以为这里是平阳府呢,以为认武翰林为干爹就能横着走?”
“既然如此,他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我让他见识见识郡城的手段!”
听到这里苗万春内心狂喜,他一心想把罗绮绑上自己的战车,只要两人同气连枝,那不怕听天监重罚自己。
但这点不能展现出来,他佯装抹泪用袖子挡住面容狂笑,并用袖子里的大葱叶片一个劲的抹眼皮子。
于是当他放下袖子,又是泪水涟涟:“亲表哥,都怪表弟,是表弟给你添麻烦了,表弟不能再麻烦你,据说这王七麟与武翰林关系匪浅,你莫要为了表弟而开罪武翰林。”
“要不然算了,表弟先行去听天监,这王七麟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哪怕要砍了表弟的头也没关系。无论如何表弟多谢亲表哥的仗义援手,此生难报恩情,来生做牛做马!”
罗绮喝道:“休要哭哭啼啼作妇人姿态!王七麟自从来了上原府,仗着有金将令张扬行事、四处祸害我上原府名流,早就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你这件事,我管定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铁尉能怎么在上原府里翻起浪花!”
苗万春更是欣喜,举起衣袖挡住脸一边笑一边往眼皮子上抹葱叶。
罗绮转了几圈,忽然说道:“这王七麟在回帖里给我下套,他以为我不好意思派人去监督他吗?”
“哼!我不光要派人,还要派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春表弟,你今夜带人给我亲自去听天监。”
苗万春脸上的欣喜之情陡然凝滞,这下子他真哭了:“亲表哥,表弟若是去了听天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罗绮摆手道:“别怕,你不是自己去,我会派人去协助你,今晚你是去试探他,王七麟若敢动你,我明日就找武大人参他一本!”
“他今晚要是不动你,说明他是银样镴枪头,以后你便无需再害怕了。”
苗万春有心拒绝,可惜他没有拒绝的底气,只能哭着答应、哭着退走。
罗绮阴沉着脸拿起茶杯想喝水,结果他刚才一直在屋子里转起圈,把自己转迷糊了,竟然拿起了苗万春的茶杯。
他正要放下茶杯,忽然嗅到杯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什么味?这红茶怎么会有大葱的味儿?奇哉怪也!”
随即他猛的将杯子摔在地上,破口大骂:“什么亲戚?这是狗亲戚!真是狗亲戚!”
376.山中一点灯(小宝贝们求订阅喽)
看到苗万春红肿着眼睛来到驿所,王七麟挺诧异的。
他说道:“苗先生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真是守法呀,竟然主动上门来投案认罪。很好很好,本官给你定性一个投案自首,尽量帮你争取一个绞刑,给你留个全尸,让你风风光光的上路。”
苗万春的心哆嗦起来。
他知道面前这青年说得出做得到。
白天时候他可没有闲着,在去找罗绮帮忙前他先调查了王七麟的所作所为:
做小印的时候亲手斩杀大印升官,做大印的时候与他同县为官的知县死的不明不白,做铁尉的时候更狠,不光弄废了一个叫武威来的辣手知县,还把上一任郡守给掀了!
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惊呆了,他觉得王七麟不是个人,这是个煞星!
看看他的所作所为,这是人干的事?
再听听他现在说的话,这是人说的话?
但这些他只敢在心里想一下,万万不敢透露出相关意思,还好这时候陪同他来的捕头唐义海将罗绮的手书递给了王七麟,并委婉的转达了罗绮的意思:
苗万春不是来认罪的,他是来协助听天监抓鬼工作的。
唐义海陪着笑解释道:“请王大人明鉴,我家府尉的意思是,让苗先生来戴罪立功。”
王七麟不能完全驳了罗绮的面子,便点点头道:“好,多谢罗大人好意,只是苗先生有立功之心吗?”
苗万春斩钉截铁的说道:“苗某今夜就是王大人的人,王大人让苗某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苗某绝不推辞!”
王七麟忍不住鼓掌:“说的好,苗先生的觉悟让本官为之叹服。”
“这样,本官今夜的任务是找鬼抓鬼,正好需要一个诱饵,那就麻烦苗先生来做这诱饵,将饿鬼们给引出来。”
苗万春下意识的反问道:“恶鬼、们?”
王七麟道:“不错,饿鬼们。”
苗万春一张胖脸顿时惨白,他下意识想装晕来逃避,可是他又怕一旦晕过去会被王七麟给直接送进大牢。
不必怀疑,这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能干出这种事。
他绝望的说道:“王大人,并非是苗某不想听从您的吩咐,而是苗某自知胆小且力弱,怕是承受不住诱饵重任,很担心会坏了您的大事。”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勉励道:“没事,本官正需要一个胆小力弱的人来引鬼,因为胆大强悍的人引不出鬼来。”
苗万春嘴唇蠕动了几下,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怎么拒绝?
王七麟给他找了个担子,担子里有米有盐巴。
见此唐义海古怪的问道:“王大人,这是要装货郎来引鬼吗?”
王七麟说道:“不,是装作厨师,今晚苗先生要引的其实是山鬼,但山鬼很狡猾,难以引诱出来,所以本官决定先引出山鬼麾下的一批饿鬼。”
“众所周知,饿鬼对什么感兴趣?肯定是对吃的感兴趣嘛。”
苗万春呆呆的听着他们对话,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
恐惧到极点。
王七麟检查了担子中食物的种类,满意的交给苗万春并体贴的帮他担在了身上:“来,试试重量,感觉怎么样?”
苗万春低声说道:“王大人,苗某感觉不大行。”
王七麟坚定的说道:“放心,一定行!”
徐大也说道:“苗先生,男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自己不行!”
苗万春感觉自己被坑了。
不是说好了来监督听天监抓鬼行动的吗?
他偷偷将意见转达给唐义海,唐义海装作没听到他的话,背着手溜达着走了。
等他们一路出城进了山,苗万春才知道什么叫坑!
山路难行,夜路难行,山里的夜路更难行!
偏偏他还得挑着个担子,要知道他可是读书人,压根没走出多远就颤抖着瘫在了地上,急促的呼吸就像是赵六斤家中那破风箱被玩命抽送时的样子。
谢蛤蟆叹气说道:“无量天尊,让读书人来做这种事,真是太为难人了。”
这暖心的一句话让苗万春差点流出眼泪。
谢蛤蟆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他道:“吃下这个你就有劲了,到时候挑着担子一口气爬三个山头都不累!”
苗万春吃下丹药果然来了力气,他竟然挑着担子跟上了众人的脚步,这让他大感不可思议,也让他对今夜的生还有了一线向往。
最终走到山路旁的桃树林前,大家伙站住了。
王七麟冲他抱拳恳切的说道:“苗先生,接下来你就要独自上路了,一切小心。”
徐大说道:“苗先生,莫愁前路无知己,西出阳关无故人。你别怕,若有差池,汝妻子吾养之,汝无虑也!”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道士看苗先生不像是短命的样子,所以不用怕,大胆的往前走便是!”
沉一道:“阿弥陀佛,你放心好了,要是你被鬼害死,那喷僧会给你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一定保佑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舒宇摁着双刀琢磨了一下,酷酷的说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苗万春愣愣的看着这些人,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这些人都在等着自己死啊?
看着黑压压的群山,再看看阴沉幽深的密林,他的腿肚子开始打颤:“王大人,莫要开玩笑了,你们让苗某自己进去,这岂不是去送死吗?”
王七麟安慰他道:“不是送死,我们就在你身后,只要有事你喊一声,那我们肯定会立马赶到,护你周全!”
“不过你别乱喊,”徐大补充道,“咱们今夜必须要引出山鬼,若是引不出她来,那罪刑你背。”
王七麟道:“罪上加罪,苗先生,到时候即使本官和你那表哥一起给你求情,你也保不住全尸。”
“所以,你只有一次呼救的机会,如果你敢玩狼来了的把戏,那本官可以向你承诺,你今夜一定会死在狼吻下!”
苗万春惊恐的哭道:“王大人你能不能饶我一命?这样下去我今夜岂不是肯定会死?”
王七麟说道:“你要吸引的是一群饿鬼,它们并没有很凶残,只是饥饿的想吃东西罢了,所以你到时候看到它们别害怕,直接展示出食物来,它们不可能第一时间向你下手。”
“而只要你稳住它们,最多几个呼吸,我们就能赶到,放心,你头顶有冥鸦来回报信,另外即使你遇到饿鬼攻击,这冥鸦也会保住你的命。”
冥鸦振翅飞起,看着它随风翱翔的英姿,苗万春的心里算是安定一些。
他临上路之前咬了咬牙,开始讨价还价:“王大人,是不是苗某今夜帮你引出饿鬼,你便能将赵家兄弟的事既往不咎?”
“算了算了,你不愿意戴罪立功就算了,愿意死就去死吧,”王七麟突然恼了,他一把抢过担子递给唐义海道:“唐捕头你来做事,苗先生婆婆妈妈,让他去死好了。”
唐义海急忙叫道:“苗员外,你犹豫什么?别犹豫了快它娘上吧,大丈夫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多让让笑话?”
苗万春已经乱了心境,他抓住担子带着哭腔说道:“我做、我做,希望王大人能言而有信,我这是在戴罪立功!”
“要做就快点,本官没时间与你磨嘴皮子。”王七麟怒道。
苗万春看看漆黑的前路,满腹悲情的挑起担子跌跌撞撞走进了桃树林中。
徐大在后头说道:“苗先生,一定要走稳,别摔倒,别将筐子里的食物给丢掉,这可是能救你命的东西!”
苗万春的身影顿时稳重了许多。
桃树密密麻麻,蔓延出很远,他在上原府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这片桃林。
每年春天桃花开,都有许多人来这片山间桃林赏光。
他也来过,几乎是每年都来。
但从没有夜间来。
他都是与同窗至交们白天到来,随行有奴仆带酒带美食,有美婢香妓陪同,读书人或者对着桃花吟诗作对,或者对着菊花曲径寻幽,各有乐趣。
那时候艳阳高照,而此时只有月亮。
当他进入桃树林后才发现,入目所及只有幽深冷清和寂寞黑暗,月光照不进来。
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林子中,很快便气喘吁吁。
可为了活命他得继续走,他不能停歇也不能回头。
逐渐的,他感觉到有一道阴风出现在他头顶。
这阵风很轻微很有节奏,很冷。
他知道这恐怕是有鬼到来了,所以不敢抬头。
‘哗啦啦’,一阵古怪声音响起,他吓得差点大叫。
但当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头顶有一只黑鸦飞了下来,哗啦啦的声音正是它的翅膀扫过桃树枝所发出的。
他认出这是冥鸦,冥鸦落下后站在扁担上用漆黑的小眼睛盯着他看,它不知道在看什么,凝视了他一会后忽然又振翅高飞。
阴风再度出现在他头顶。
这样苗万春松了口气,原来他感受到的不是鬼风,是冥鸦振动翅膀拍打出来的夜风。
桃树林是一个独特的空间。
月光照不下来。
山风吹不进来。
这里只有亘古不变的坚硬石头,只有一棵棵桃树。
诸多树木枝杈交错,就像许多人手挽手站在一起,它们安静的站在山上,无数的人杂乱的站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喘息……
这个想象让苗万春有点控制不住身上的肌肉,裤裆略微的湿润了。
不知道走出多远,他吃过谢蛤蟆给的丹药后完全不知疲倦,不知不觉便走出了桃树林。
这时候他眼前猛然开阔,精神猛然抖擞,麻木的意识重归身躯,接着他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变轻了。
也感觉到扁担位置不对,他身前的筐子不知不觉到了他的跟前,扁担往后移了许多。
下意识的他心头浮现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后面的筐子变轻了,为了平衡两个筐子,于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将扁担往后移了?
可是为什么后面的筐子会变轻?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到后头筐子四周围了一圈的身影。
瘦骨嶙峋。
衣衫破烂。
它们都在拼命从筐子里往外捞东西吃。
无声无息。
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在自己身上,影子洒在山石上。
洁白惨淡的月光洒在那一圈东西身上,没有影子。
这是一群鬼。
苗万春安静的看着这群鬼。
他没有叫唤。
甚至眼睛眨都没眨。
冥鸦传回消息,王七麟得知树中住饿鬼们现身,果断挥手示意全军突击。
他透过桃林间隙看到苗万春冷静站立的样子,心里颇为惊奇:苗家能走到今日也是有原因的,这苗万春看起来很怂,实际上还是很有胆量的。
飞僵辰微月踏着枝头飞出,徐大、谢蛤蟆、舒宇和沉一从两面包抄,以弧形包抄住了苗万春和一群饿鬼。
饿鬼们拼命争抢食物,竟然没有顾得上去管有人将它们包围起来。
食物是它们的执念。
等它们发现不妙想要逃跑,已经晚了。
谢蛤蟆一把符箓扔出,诸多火星绽放,火星接着膨胀成火焰,诸多火焰相连,化作两条火龙呼啸着包抄了饿鬼们。
一群饿鬼又是惊恐又是暴怒,四肢着地、仰头呼啸。
但有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压住了它们发出的声音:“啊啊啊!鬼啊!!!”
苗万春手舞足蹈的在大叫。
叫声在群山之中回响不绝。
沉一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吼道:“阿弥陀佛,你叫什么叫?有鬼也全让我们给控制住了,有什么好叫的?”
树中住饿鬼不是什么厉害鬼,所以被谢蛤蟆的火龙围住后又有飞僵在头顶镇压,它们一时没辙,只能张牙舞爪、色厉内荏的叫唤。
这点倒是跟苗万春很像。
王七麟吩咐道:“镇住这些饿鬼,别弄死它们,也别让它们跑掉,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瑰儿。”
沉一纳闷的问道:“七爷,你为何确定咱们只要抓了饿死鬼瑰儿就会出现?”
徐大说道:“你这傻和尚不懂个中内情!这些饿死鬼对瑰儿来说绝对很重要,因为第一次我二弟带黄饿鬼出现,瑰儿以为黄饿鬼会吃掉这些饿死鬼,于是拿着石髓出来交好我二弟。”
“第二次七爷准备镇杀饿死鬼,瑰儿又出现了,以此类推,这次她肯定还会出现。”
沉一梗着脖子道:“你说谁傻?无量天尊日您个大腿的,你说谁傻?”
徐大无奈:“大爷刚才说那么一大通,你就听到了这个?”
沉一指着他问道:“你说谁傻?”
王七麟不耐道:“今晚有正事,别给我闹腾!知道瑰儿为何非要救这些树中住饿鬼吗?”
沉一摇头。
徐大也摇头。
王七麟说道:“我最近查阅典籍,发现一件事,鬼停留阳世间太久,其实会有天劫来束缚它们,这些劫难中最常见的就是雷击。”
“而树中住饿鬼喜欢藏身树木中,这样一旦雷击到来,会将树木连同这些饿鬼一起给劈了。”
“这里的树是什么树?桃树!雷击桃木什么价值不用我说了吧?”
“所以这些树中住饿鬼对瑰儿来说是她的财富,她不会放任不管的。”
沉一恍然,他指着徐大道:“二喷子你瞅瞅,这才叫传道受业解惑!七爷还是个文盲,解答的都要比你好,所以你算什么读书人?读的都是黄书吗?”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王七麟气的骂道:“你个傻子,老子是没去上过学堂私塾,但不是文盲!”
远处山路上有点点灯火在摇曳,见此谢蛤蟆沉声道:“山鬼来了。”
王七麟拄着妖刀耐心等待。
但山风猎猎,灯火摇摆,这点火光就是一直待在远处山涧中,并没有靠近他们。
徐大问道:“咱这里大老爷们太多,瑰儿害羞啦?”
王七麟摇头道:“不,瑰儿在鬼市都敢主动跟我拉拉扯扯,她还能害羞?”
既然山鬼不来,那他就过去。
谢蛤蟆道:“七爷小心,老道士陪你一起。”
王七麟笑道:“道爷放心,小小的山鬼还能把我给弄了?你们留在这里,小心点,这恐怕是调虎离山。”
山鬼心眼多、算计多,真可能用调虎离山的法子来吸引他们离开树中住饿鬼身边,然后自己来解救它们。
奈何这次来的不是一只虎,是一群虎!
王七麟扛起妖刀快步向灯火飞去。
灯火一个劲摇动,他追逐着灯火狂奔了一阵竟然还没有走到灯火跟前。
灯火朦胧的亮着,与他第一次看到时候大小差不多。
见此他冷笑一声,立马捏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发动,心神不动不惑!
摇曳的灯光定住了。
王七麟猜到自己刚才落入了瑰儿的陷阱中,这灯光一直摇曳一直在后退,他却没有发现异常一直追,此时恐怕已经离开谢蛤蟆等人不短距离了。
但他不害怕。
实力在这里摆着呢。
他剃刀阔步向前,这次很快就走到了灯光前。
灯光由一盏白灯笼发出,白灯笼挂在一扇黑漆大门上。
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宅子。
宅子规模颇大,夜晚看去,院墙如土龙起伏、门板高大如天王,就是好像荒废掉了,门上黑漆斑驳,院墙砖石脱落,白灯笼上已经落上了灰尘,甚至有蜘蛛在上面打网,灰黑色网子将灯笼粘在了挑棍上。
但灯光很亮堂。
见此他先轻蔑一笑:“装神弄鬼!”
接着他又厉声叫道:“瑰儿,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出来,我有话问你,你只要告诉我答案,我不会为难你和那些树中住饿鬼!”
声音随夜风飘荡消散,许久之后,依然只有灯光在迷迷糊糊的亮着,此外没人出现也没有声音。
这样王七麟不等了,他一脚踢开大门喝道:“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把你给揪出来!”
院子里头黑黝黝,对着门是一面影壁,地上杂草丛生,青石小径零散破残,这宅子荒废的很厉害。
王七麟踩着青石小径往里走去。
风更冷了。
就在他进入后,被他踹开的大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外面的白灯笼熄灭,灯笼罩子上扭扭曲曲出现一个红喜字,而影壁上也同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大双喜。
很红,月光照耀隐隐有光华涌动,像是有鲜血在流淌。
劲风吹响,王七麟快步又跑了回来。
双喜字上涌动的红光一下子凝滞了。
王七麟一看大门关上了,他跳起来又飞了一脚:“给我开!”
一声轰鸣。
但大门没有打开,甚至它随着墙壁一起晃了晃也没有开。
见此王七麟冷笑起来:“原来这是个鬼窝,恐怕这破门跟墙是一体的吧?好,为了骗本官进来也是费心思了,那本官就陪你好好玩玩!”
“你不是不出来、不开门吗?你不是要吸引本官进去后?本官就不进去,本官给你拆了这鬼地方!”
他先掏出家伙什在大门上撒了一泡尿。
这泡尿有讲究,他写了个‘拆’字,还在外面画了个圈。
可惜尿量不是很足,圈只有一半。
王七麟收拾好家伙,一声厉喝:“剑出!”
大门老老实实的开了。
熄灭的灯笼又亮了。
影壁上出现的双喜字又消失了。
王七麟见此对着房子点了点,警告道:“少给本官玩这些有的没的,本官向来以理服人、喜欢以礼待人,所以这次给你一次机会,先不拆你的门和院墙了,若再给本官装神弄鬼,本官一定拆了你这破屋子,然后带回上原府让全府城的童子来撒尿!”
镇不死你也得骚死你!
就像他在吉祥县得到的那面养鬼铜镜,那镜子现在还在童子尿里泡着呢,还有个屁的邪。
377.白首如新(求支持哟)
王七麟威吓声响落下,屋子里亮起了一点灯光。
艺高人胆大。
他走向那间屋子。
这一切是山鬼布的局,王七麟对此深深的确信。
所以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不怕。
山鬼的水平他有数,洒洒水罢了。
而且他相信山鬼不敢对他做什么:他可是听天监在上原府的铁尉,山鬼若敢对他出手,那就是挑衅听天监!
之前王七麟和谢蛤蟆吓唬苗万春,说要把他祖坟给挖了、祖先尸骨烧掉把骨灰给扬了。
现在放在山鬼身上就是她是要敢动自己,那听天监能把她这片山给拆了,全砸成碎石扔出去铺路!
门窗上贴着纸,屋子里有灯光,但没有人影。
所以屋子里要么没人,要么是一个鬼而已。
王七麟推开门,里面没有人也没有鬼,空空荡荡只有贴墙一个柜子和一张供桌。
供桌上是一盏油灯。
屋子里头没有风,可是这盏油灯的火苗却在不住的摇晃。
很诡异。
王七麟歪嘴露出一抹不屑笑意。
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瑰儿这小山鬼还是不死心。
他凝视向油灯,喃喃道:“这灯不错,朝廷征用了。”
话音刚落下,一阵敲打声响起。
“砰砰砰!”
像是有人在敲门。
但王七麟此时就在门口,门里门外没有人也没有鬼,他侧耳倾听,迅速听出敲打声传自木柜之后。
见此他上去一把推开了木柜,露出后面一扇暗门。
王七麟往后退了两步打量一番,恍然大悟:这是一间女子闺房,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外室,这扇门后是内室。
当年他刚出道的时候在牌坊乡的将军府见过这种格局的房屋,丁轻云的闺房就是这样的。
敲门声就从暗门后传出。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但当他推开木柜,敲击声又停下了。
此时一阵风从打开的房门吹进来,火苗倔强的摇晃了几下,最终未能顶住夜风,还是熄灭掉了……
暗室之中顿时一片黑暗。
王七麟去推暗室的门,起初一推很轻松,可是这门半开的时候猛的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给推上了。
关门声像是发令声,暗室里头突然热闹起来,有一阵快速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七麟听清了这声音的每一个音节,却听不懂这话里的任何一个字,好像是外语。
他心里疑惑,怎么个意思,山鬼请了外援来对付自己?
说话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声音,而是好几个嗓音,它们的节奏、速度都很快,语调很欢乐,似乎是一群黑鬼在里面唱rap。
王七麟继续推门,这次能明显感觉到门内的阻力,像是有人倚在门上堵着门不让他进去。
见此他不推了,直接把听雷神剑给亮了出来:“老子不跟你们玩战术穿插了,听雷,给老子炸!”
听到他的声音门后的喊声节奏更快、声音更响,这时候门口开了个小缝,有一支惨白的手伸出来冲他勾了勾。
像是让他过去。
又像是——
结婚时候伴娘和新娘亲友在闺房堵门找新郎讨要喜钱!
王七麟狐疑:难道这屋子里头是藏着一个鬼新娘和一群女鬼?
这个想法让他扼腕叹息,他该带着徐大一起来的。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伸出来的白手勾动的频率更快了。
见此王七麟更是扼腕叹息,他就是该带着徐大一起来的,要是让徐大给这手上放一个佛像观世音像啥的,估计会很有意思。
人生果然如此,少了徐大就少了许多乐趣!
王七麟不像徐大那样会玩花样,他是直男,喜欢直来直去,既然人家冲他招手要钱,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铢扔了上去。
但他故意将这枚铜钱扔斜了。
结果这支惨白的手臂猛的伸了出来,就像是毒蛇出洞,修长纤细的手臂竟然会拐弯,贴着门板往斜上方一窜,轻松的将铜铢抓在了手里。
收走铜铢这扇门又被推上了,门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快更响亮,语调中的欢快之感也更明显。
不多会门板再开,惨白的手掌再次伸出。
这样王七麟笑了:屋子里的东西把他当冤大头了?这是准备从他身上赚钱发家致富奔小康?
趁着门缝出现,他索性将听雷神剑扔了出去厉声道:“剑出!”
他如今已经六品坐照之境,真气外放、御气百步,听雷剑精准而灵活的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见缝插剑!
一声雷鸣!
屋子里这下子热闹了,伸出来的惨白手臂直接消失,门后喊叫声、哭嚎声连连响起,木门打开有好几只大耗子、大黄鼠狼窜了出来,连滚带爬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就在它们奔跑之中有一枚枚金铢掉落在地,王七麟自然不会放弃发笔小财的机会,一枚金铢就能让数十户贫苦人家过个好年!
他弯腰捡钱,一枚接一枚的金铢连连到手,不知不觉进入了内室之中。
月光透过门窗照进外室,有很隐约的银辉撒入内室,一道银辉流光溢彩,王七麟定睛一看地上竟然是两颗玉珠!
两颗玉珠一样大,都跟猫的眼珠子似的,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猫眼珍珠。
王七麟伸手去捡玉珠,到了近前却看到玉珠是固定在一双黑色小鞋子的鞋尖上。
鞋子整体漆黑,所以混在黑暗中很难察觉。
但仔细看去鞋子上有红线缝制而成的飞禽图案,这是一双绣鞋,玄黑绣鞋。
王七麟不在意,伸手抓住绣鞋往下拆玉珠。
绣鞋顿时往后缩。
里面有一双脚。
王七麟喝了一声:“别动,本官不管你是什么鬼,既然决定用珠宝金钱来诱惑本官,那本官就得收下!”
一个柔柔脆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大人若是收下奴家的珠宝金钱,那便要娶奴家。”
王七麟抬头看去,他面前不出预料的坐着个人。
这人像是穿着嫁衣,衣服宽大而奢华,上面坠有珍珠玉珠、衬有金线银线,头上还搭了个盖头。
可是不管嫁衣还是盖头都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与地上这双鞋一样黑。
王七麟并不害怕,他入门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便站起来接话说道:“你想要嫁给本官?好,你敢嫁本官就敢娶。”
“但别怪本官没有警告你,本官家中有个妒妇,你背后的山鬼也想嫁给本官来着,可惜在鬼市被本官原配给抓到了,要不是她反应快化作石像逃脱真身,那就要在鬼市被活活打死了!”
盖头下的女鬼沉默下来。
王七麟猛然出手,抓住黑盖头给扯了下来冷笑道:“装神弄鬼这么久……”
声音说了一半停下了。
黑盖头下还是个黑盖头。
王七麟愕然的看看手中的黑色丝绸盖头又看看面前女鬼头上的黑盖头,一把扔掉又扯了一条下来。
两个黑盖头之后还是个黑盖头。
见此他乐了,这是套娃呀。
他跟拔草一样开始往下拽黑盖头,要知道他平时狂练大手印手速异常的快,一会功夫不知道揭下来多少黑盖头,最终他下意识的还要伸手去拽盖头,却发现黑盖头不见了,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出现在他跟前。
白发之下是满脸皱纹,一个老太太露出真容。
她的脸上浓妆艳抹,她的嘴唇鲜红如血,她的眼神含情脉脉。
白首新娘!
突然而至!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王七麟还是下意识的心里哆嗦了,他吞了口口水问道:“大娘你不是在这里结婚,是在这里过百岁大寿吧?”
白首新娘哀婉一叹,轻声道:“回禀官人,奴家是在等一个良人。”
她痴痴的看向王七麟,说道:“如今,良人终于现身了。”
王七麟忍不住笑道:“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白首新娘没明白他这话意思,愕然的笑问道:“良人这是什么话?”
王七麟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山鬼瑰儿在哪里?”
白首新娘缓缓收敛起了笑容,说道:“原来又是一个被山鬼那小骚娘们引来的,你们男人哟,真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谁对你们好,你们感受不到;谁对你们坏,你们也不知道,从不用心感受东西,只会用眼睛去看东西。”
“偏偏你们还没有眼光,只会看脸看奶看尻,看来看去看中的都是女表子!”
“既然你们不用心,那还留着心做什么?把心给奴家好了……”
白首新娘作势欲起,王七麟压住手腕喝道:“等等!你先别着急,良人我有话说!”
“什么话?”
王七麟说道:“听美人你的意思,你和瑰儿那个臭婊砸有仇怨?良人我实不相瞒,我与她有深仇大恨!我家小弟有一次从这山上走过,她养的黄饿鬼吃光了我小弟随身带的粮食,瑰儿又出来骗走了他的心!”
“良人我此次来找瑰儿,便是要找她算账!我要划烂她的脸、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去勾引汉子!”
这老娘们几句话他便清楚了怎么回事:瑰儿竟然算计了他!
她上次是提着灯笼出现在山路上,于是这次王七麟看到山中出现灯笼光芒就下意识以为是她现身了。
其实她没有现身,而是将一个灯笼挂在了这白首新娘的道场门口,将他给吸引了过来,准备让他们狗咬狗,她来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如此那王七麟就不客气了,他才不甘心被人坑,他要借力打力,联合敌人的敌人来打击敌人!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白首新娘的老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良人此话可是当真?”
王七麟举起手作势要诅咒发誓:“既然美人你信不过我的话,那我就向老天爷发誓好了……”
白首新娘瞬间而起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放在他嘴唇上柔声说道:“不,不用发誓,你的嘴巴这么好看,怎么会说谎话呢?良人你长得这般俊美,奴家怎么会信不过你呢?”
王七麟说道:“不行,良人我必须得让你看到事实,瑰儿藏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只要找到她那我一定要狠狠的惩戒她给你看!”
白首新娘幽幽的叹息道:“瑰儿这小女表子是本山的山鬼,若要找到她当真不容易,但奴家却是知道她一个藏身之地,请良人紧随奴家。”
她身躯一晃,飘乎乎的往外飞去。
遇墙穿墙,横行无忌。
跟随白首新娘王七麟往南方奔跑,最终在一处险峰停下了身。
白首新娘指向山峰咬牙切齿的说道:“此峰叫做萝卜峰,你瞧,它是不是像一条大萝卜矗立在地上?山峰之中有个山洞,里面藏着一处小庙,那女表子平时最喜欢藏在庙里。”
王七麟凝视向山峰高处,道:“这庙是山鬼庙吗?”
白首新娘摇头道:“不,是叫白雨庙,不知道建于何年、供奉的是何物,总之瑰儿这女表子来到这山里后便侵占了这座庙,将庙中原来祭祀的鬼神给赶走了,当真是蛮横!”
说到这里她露出遗憾之色:“着实可惜,奴家遍寻深山也没有找到白雨庙所供奉之鬼神,否则早就联手一起灭掉那山鬼了,哪容得她在这山里嚣张跋扈?”
王七麟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道:“白雨庙?这庙难道供奉的是白雨?”
白雨是精怪,是蛤蟆所化,能鼓腹呵出玄阴之气。
蛤蟆喜水,玄阴之气遇水成冰,所以看上去就好像这蛤蟆嘴里总是有冰一样,外界便盛传它们喜欢叼着冰。
这种精怪是有神通的,它们喜欢群居,偶尔会一起冲着天空大叫喷玄阴之气,玄阴之气飞天遇到云朵,便会降冰雹。
《竹叶亭杂记》上对此精怪有所记述,说西域一地多虾蟆精,往往晴天陡作黑云,遂雨雹,禾稼人畜甚或被伤。土人谓之“白雨”。其地每见云起,辄以铜钟击之,轰声群振,云亦时散。平时有入山者,见山谷间虾蟆无数,不论大小,口俱衔冰。
从这点能看出来,白雨是害人精,人们不会给它建庙。
即使有庙里面供奉的应当也是一只大蛤蟆,这白首新娘却说不知道里面供奉了何物,这就有点张开嘴瞎扯淡了。
白首新娘听到他询问便点了点头:“这里既然叫白雨庙,供奉的应当就是白雨,但现在白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良人你要想对付山鬼,就得围住这座庙,否则山鬼擅遁逃,届时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一旦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引蛇出洞就难了。那按照美人的意思,咱们应当怎么办?”
白首新娘面色凝重的说道:“应当再找帮手一起围住白雨庙,但听良人自述是官员?那今夜何不暂且偃旗息鼓,你明日调兵遣将将白雨庙给团团围住,届时咱们再动手,一定可以抓到山鬼!”
王七麟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用不着明天再调兵遣将,本官今夜到来带了足够的强兵健将,将他们调来就是。”
白首新娘欣喜的说道:“这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王七麟拿出听雷剑,挥手劈向身边的白首新娘。
白首新娘身影一连飞出数丈之远,老脸上惊怒交加:“良人这是何意?”
王七麟冷笑道:“尼玛死了,傻逼!当本官看不出你与山鬼是一伙的吗?”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想调虎离山好去解救那一群树中住饿鬼?不会有人真以为本官看不出你们关系吧?不会吧、不会吧?”
白首新娘口中发出凄厉的鬼啼声在夜色中闪躲,一副老身板各种扭曲,最终总算避开了听雷神剑。
它飞到一块高石上站下俯瞰王七麟,厉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七麟哈哈大笑道:“本官看出来个屁,刚才就是诈你的罢了,没想到你是光长年纪不长心眼,连这种小手段都判断不出来!”
他说这话就是要气白首新娘罢了,其实也不是单纯诈对方。
刚才介绍了白雨庙后,白首新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他带人来围住庙宇,这点很反常。
要知道他们两个如今只是有共同敌人所以才联手,背后肯定都在提防对方,任何一方增兵都会引发另一方的警惕才对,这白首新娘看起来不像是个白痴,这样它怎么会主动让王七麟将手下调来?
万一王七麟调来手下不对付山鬼而是对付它、或者把它和山鬼一起给打掉怎么办?
白首新娘确实被气到了,它的满头白发迎风飞舞,面容狰狞、眼神怨毒:“男人的嘴真是靠不住!先前还在美人美人的叫,转过头来就要给我一剑、想要杀死我!好毒的心!”
“再毒比得上你?”王七麟反唇相讥,“你见了我又是叫官人又是叫良人,可咱们还没有见面你就开始算计我了……”
“我们女人算计一下你们男人怎么了?”白首新娘打断他的话愤怒的叫道,“你们男人不是自诩心胸开阔吗?那就让我们女人算计一下。”
王七麟道:“被女人算计一下没什么,可你又不是女人,你是个老娘们!丑老娘们!”
“你说什么?”白首新娘顿时气炸了,“我要你死!”
它凌空扑下如鹰隼扑兔,王七麟张开嘴喝道:“剑出!”
小阿修罗、小乾达婆一起飞出喊道:“请剑!”
他们的剑还没有请出来呢,白首新娘已经倒退着跑了。
刚才只是佯攻而已。
又是一道鹰隼般的身影扑下,这身影在夜空中飞翔的速度更快、气势更猛!
他的身形一闪而逝,再现身的时候正好在白首新娘逃生路线上,一拳挥出,气浪爆鸣!
“轰!”
白首新娘轻蔑一笑并不在意这攻势,义无反顾的挺胸冲他飞去,以干瘪的胸膛迎接他的拳头。
王七麟想到白首新娘的神通,叫道:“小心它没有实体身躯!”
飞僵一拳打出洞开了白首新娘的胸口,两个身影交错而过,辰微月的面瘫脸上露出一丝惊愕。
一条大汉跑了过来,举起手臂亮出抓在手里的一条狗。
就像《狮子王》中荣耀国巫师拉菲奇举起了辛巴。
九六昂起狗头。
就像辛巴君临天下。
然后一阵‘六六六’在夜空中回荡起来。
王七麟打眼看去,随着九六开口吼叫,月华降下的银辉像波浪一样开始波动起来……
已经逃出老远的白首新娘如遭重击,尖叫一声从空中坠落,身躯蜷缩在山石上开始打滚。
王七麟厉声道:“给我上,弄死这老娘们!”
萝卜峰上又亮起一盏烛光,瑰儿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王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女子已经出来了,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女子的闺中密友,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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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瑰儿美艳脱俗的面容,徐大又开始躁动起来。
王七麟冲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说道:“徐爷,算了,这大冷的天咱们直接谈正事,你要吟诵《山鬼》等回了驿所在暖和的被窝里流着泪去吟诵好了。”
沉一嘿嘿笑道:“阿弥陀佛,二喷子只要进了他的被窝,那流的可就不是眼泪了。”
谢蛤蟆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你们和尚真是恶俗,三句话不离下三路,恶心!”
沉一气的:“等喷僧能打过你了,一定要替佛祖捶你一顿!”
谢蛤蟆更不屑:“一直到老道士死,你也打不过老道士!”
“那你死了喷僧去捶你的坟头!”沉一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想了想觉得这一招真的可用,顿时高兴起来。
王七麟并没有去关注这些憨批在说什么,他笑吟吟的对瑰儿说道:“来了?”
瑰儿举着灯笼轻扭腰肢走下,点点头轻声道:“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王大人找瑰儿要做什么不妨直说吧,何须在这里调戏瑰儿?您不怕您家夫人吃醋吗?”
提到绥绥娘子的时候,瑰儿明显有些惶恐,明媚的大眼睛往左右一个劲的扫视。
王七麟说道:“我家娘子没有来,放心好了,大老爷们办事,带个老娘们干什么?”
八喵赶紧上来抓住他的裤腿给他一个眼神:爹,崽崽我劝你谨言慎行。
王七麟顺手捞起它来搓了搓毛茸茸的小脑瓜,继续说道:“不过我很疑惑,你既然这么怕我家娘子,那为何我来找你好几天你却不见面?今夜甚至还弄了个白首新娘去迷惑我,不怕惹我家娘子吃醋来找你麻烦吗?”
瑰儿轻叹道:“怕,小女子不光怕她也怕王大人您!所以小女子避而不见,正是为了你好也为了我自己好。”
王七麟道:“如果你真是为了我们好,那你应当早点出来见我的,我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个消息。”
“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说我以后的孩子没屁屁、第二次见我则说一旦说出我的身份鬼市里的群鬼会围攻我?”
“是不是有人冒充我做了什么坏事?”
瑰儿迟疑的看向他问道:“冒充你做了什么坏事?诛妖斩鬼算是坏事吗?”
王七麟道:“无所谓的诛妖斩鬼是坏事。”
瑰儿又迟疑起来,她蹙眉看向王七麟,欲言又止。
见此王七麟恼了,喝道:“你看我这是什么眼神?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
瑰儿想了想问道:“绿波县先生坟的白骨一族不是你斩杀的吗?”
王七麟问道:“什么白骨一族?”
瑰儿说道:“先生坟有一名白骨妇和一群白骨小儿,它们来到这坟丘日子不久,只有寥寥几月,来了后并未害人,只是躲在一处坟墓中,可是上个月却被自称听天监铁尉王七麟的人给诛杀了。”
“一个不留!”
谢蛤蟆凑上来说道:“都是白骨鬼,白骨妇修炼可再生肌肤,五代时耿焕的《闲人野话》中有描述。白骨小儿出自唐代的《广异记》,它们虽然个头小但修为往往高深,只需枯骨便能不断复活。”
王七麟柔声道:“道爷这些我都知道,你别把我当小白好吗?我平时也很刻苦的,每天都要读书了解世间妖魔鬼怪。”
谢蛤蟆嘿嘿笑道:“七爷现在这么用功吗?”
王七麟翻白眼。
瑰儿又问道:“马桥县曾经聚集了一群报怨鬼,本月初却被自称上原府铁尉王七麟的人给全斩杀了,这也不是你所为吗?”
王七麟道:“我上个月还在平阳府呢,腊月之初才来到上原府就任,即使来了也没有去马桥县站杀过什么报怨鬼,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冒充我的名字四处诛妖斩鬼?”
瑰儿疑问道:“诛妖斩鬼乃是听天监职责,为什么会有人冒充你做这些事?是你哪个朋友在帮你立功吗?”
王七麟道:“说的傻话!他肯定是给我找麻烦!他故意四处招惹鬼怪,这是要搞乱上原府,让我与上原府所有鬼怪为敌!”
徐大道:“娘的,七爷你被人扣屎盆子了!”
这种事无需撒谎不承认。
瑰儿得知这两件事不是他做的,便继续飞快的问道:“那小车乡的骨针病鬼也不是你给杀死的?灵官庙里的博泥鬼也不是你斩杀的?还有上原府中不净巷里的哺儿鬼妻也不是你杀的……”
“都不是我杀的,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些鬼。”王七麟打断她的话断然否认道。
听闻此话,瑰儿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她哽咽道:“那这是谁干的?这些鬼死的冤枉,特别是马桥县的报怨鬼,它们好不容易脱离阴间来到阳世有了找仇人报仇了却执念的机会,却被人全数打杀,这真是天怒人怨!”
王七麟注意到她话里的信息,立马问道:“这些鬼都是上原府的新鬼对不对?它们是今年来到上原府的?”
瑰儿说道:“应当是如此。”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谢蛤蟆,沉声道:“今年洞开的新阴路,入口就在这上原府的某地!”
前几天审讯娇娘的时候他便有了这猜测,如今知道上原府今年出现许多从阴间逃出的心鬼,他以此为证据确定了猜测。
这就是他来找瑰儿的主要原因。
谢蛤蟆凝重点头,道:“得赶紧将这消息上报给太霸大人、钟无期大人和歌帅,这是大事。”
徐大插嘴道:“干嘛这么着急?七爷你想想,上原府中还没有发生什么大诡事呢,咱自从来了都在处理狗屁倒灶的小事。”
“所以你看,这发现新阴路入口可是大功劳,七爷我不是贪功啊,可你想想,要是咱自己查出阴路入口所在地,到时候直接上报给歌帅和青龙王,这是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七爷你是不是能官升一级?”
王七麟脑海中有一条弦被拨动了一下,他眯着眼睛陷入沉思中。
谢蛤蟆以为他心动了,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这不是贪功是什么?七爷,查清新阴路的确是大功劳,可是咱得有命领功才行。恕老道士直言,这……”
“都公子没死!”王七麟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冒充我四处斩杀从新阴路中逃出鬼的就是他,只有他有动机这么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都公子的计谋根本不是什么找个高手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武大人和太霸大人说得对,他不敢这么做,没人敢做这种事,否则我新汉边疆大军绝不会饶恕他的罪孽!”
“他要做的是别的!他要用这新阴路做文章!”
“比如将新阴路完全打开,让群鬼肆虐上原府!”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而且我大约知道新阴路的入口在哪里了!”
听到这里谢蛤蟆也反应过来,几乎是与他异口同声的说道:“山枣乡卢氏老宅的老井!”“山枣乡的地眼!”
王七麟说完这番话便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坏菜了!”
但谢蛤蟆安慰他道:“这一切都是七爷你的猜测,根据黄君子和武大人的消息,这都公子都已经死了,或许咱们猜错了呢?”
王七麟刚有了赵家兄弟的教训,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即使猜错了也得去验证,如果咱们猜对了呢?”
“道爷你想想,都公子一行人被咱们堵在了山枣乡这是没错的事,对吧?这都公子竟然选择带队正面冲击咱们的战阵以妄图逃脱,这正常吗?”
他接着看向沉一问道:“大喷子,咱们要是现在被一群人给包围住了,但我不能落在那群人手里,你们得把我送出去,你选择怎么做?”
沉一说道:“碰到这样的事,喷僧得把你们全送出去啊!”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讲义气。”
“怎么送?”王七麟再问。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喷僧去冲他们的阵,待引得他们围攻喷僧,你们鸟悄的溜了便是。”
沉默寡言的舒宇听到这话忍不住赞叹:“高僧好义气!”
瑰儿琢磨了一下却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王七麟一方这么多人哪能鸟悄的溜走?对方又不傻,到时候怕是会出主力追击他们一行,反而是独自一人的沉一会被放过吧?
她想说出这道理,可看看一群大老爷们感动的热泪盈眶,她犹豫一番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这话说出来自己有可能会被打。
王七麟对谢蛤蟆说道:“你瞧,连沉一都能想出一方冲阵掩护,一方悄悄撤退的法子,都公子会想不到?”
“当时死的那人,一定不是都公子!”
“那都公子哪里去了?”徐大问道。
王七麟摇摇头道:“当时咱们大意了,他或许还是潜藏在乡里,这混蛋找替死鬼、后面传出来死亡消息,一定是为了假戏真做以尽量的躲避咱们的注意力,好继续进行他的阴谋诡计!”
谢蛤蟆听到这里已经认可了他的推测,点头道:“无量天尊,很有可能!”
王七麟道:“明日咱们三个先悄悄潜入山枣乡,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瑰儿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大人,那这里没有小女子的事了吗?您看这天色也晚了,小女子一介女流待在你们一群男人身边,怕是有伤风化。”
王七麟愕然道:“你一个山鬼还怕有伤风化?”
瑰儿苦笑道:“小女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王七麟说道:“我想要的消息已经要出来了,如果今夜你早早出来告诉我这些消息,那此时你要想离开自然可以。”
“但你没有出来,而是连通这白首新娘一起攻击我,这是袭击朝廷官员,是大罪呀,这事怎么办?”
瑰儿柔柔弱弱的说道:“王大人,小女子知错了,小女子并不知道您只是想来打探消息,还以为是在鬼市得罪了您,您来惩罚小女子,所以吓得小女子不敢露面,还请大人您多多海涵,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王七麟道:“我肯定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但你既然读过圣贤书应当知道,你们儒家有句话说的好,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对不对?那你今晚犯了错,这应该怎么办?”
瑰儿举起袖子抹眼泪:“那您说怎么办?”
王七麟叹气道:“别怪本官不解风情,没办法,国有国法,有法必依、执法必严,本官必须得按规矩办事。”
“这样,徐爷你觉得这事咱应该怎么办?”
徐大说道:“七爷,我觉得这事好办,让瑰儿嫁给我家小弟不就得了?这样咱就成了自己人对不对?自己人之间不讲国法,今晚的事不是事!”
瑰儿尖叫道:“诸位大人怎能如此逼迫一位弱女子?这是欺凌民女!这是强抢民女!”
王七麟问道:“你对徐二公子没有好感吗?”
瑰儿听到这话顿时收敛起了怒气,她眨了眨长睫毛低声道:“徐二公子很好,但是人鬼殊途,我们并不合适。”
徐大说道:“这简单,我看我二弟是真心爱上了你,如果你认为是人鬼殊途这点阻拦了你们的真爱,那我今夜回去就弄死他,你们俩都是鬼,是不是就能成就一段姻缘了?”
瑰儿一时无话可说,因为她不知道徐大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王七麟笑眯眯的说道:“瑰儿姑娘留在这山里修行不嫌寂寞吗?而且你瞧,你在山里无依无靠,若是碰到个恶徒想要欺凌你,你怎么办?”
徐大补充:“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瑰儿露出无助的样子,但在心里暗暗的骂:还有比你们更恶的吗?老娘现在不就是遇到了恶徒吗?
王七麟诚恳的说道:“你不如加入我们团队如何?你瞧,我们这团队高手如云,加入进来后首先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其次修炼也可以更快一些,有高手可以指点你,我还可以时不时的给你天官赐福丹。”
瑰儿眼睛一亮,水盈盈的很好看。
她迟疑起来,最终弱弱的问道:“七爷,你能让我考虑一下吗?我生于斯、长于斯……”
王七麟挥手道:“你不用解释,若你无法做出决断,那你就多多想想吧。瑰儿姑娘,我是认真邀请你的,这对你来说应当是个好事,我身边高手实在挺多,他们应当能在你的修炼之路上提供不少支持。”
瑰儿问道:“你那个很厉害的妻子,也会指点我吗?”
王七麟拍了拍谢蛤蟆的胸膛说道:“还用着别人吗?我家道长的指点就够你受用无穷。”
瑰儿瞥了眼谢蛤蟆道:“那小女子还是好好想想吧。”
她又怕得罪王七麟一行,便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今夜小女子做的实在不对,愿以石髓相赠表达歉意,请七爷您不要客气。”
王七麟笑了,这丫头就是不了解自己的脾气,客气?我他妈不抢你的已经算克制了好吗?
瑰儿袖子一翻,手中露出个拳头大小的石盒。
盒子打开,月光照耀下,一团石泥泛出淡青色的辉光。
见此王七麟迟疑了,这东西有点少,但他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显得太不要脸,于是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贪官之间的勾结总是心有灵犀。
王七麟作势要去接石盒,徐大咳嗽一声拦住他道:“七爷,这东西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王七麟诧异的问道。
这不是演戏,他确实想不清楚这个道理。
徐大说道:“七爷你瞧,这石髓就这么点,咱这里弟兄这么多,你说咱怎么分?分不好会生出间隙,所以不如不要。”
谢蛤蟆抚须点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以来皆如此。”
瑰儿心里纳了闷,你们这群老爷们咋这么不要脸?老娘这石髓是送给王七麟自己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可惜这话她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流着泪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是小女子展示出来的一人份石髓,每人都有这样一份。”
徐大立马要扔出唤兵符:“那大爷把弟兄们都叫过来,咱在外面还有几十号兄弟呢。”
他们今晚带的人可是够多。
王七麟摁住了他手腕,这是要吓死人家吗?
瑰儿确实要吓懵了,几十号人?这是要榨干她吗?
王七麟说道:“不要把弟兄们都叫过来了,就咱们几个一人一份得了。”
瑰儿在心里松了口气,这王七麟不光长得好,心眼也挺好。
她数了数一共有六个人,正准备拿出六份石髓,王七麟挺不好意思的说道:“等等,这里还有俩人头。”
他急忙把八喵和九六列入队伍中。
八喵很着急的将小尾巴放了出来:喵爷这里是两个,两个!
瑰儿心里刚生出的一点好感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人一份石髓,大家伙当场掀开盒子开吃。
只要带出山就会变成石头,届时石髓价值锐减。
王七麟没有直接吃,他闭上眼睛看向造化炉,准备将石髓送进造化炉排队给炼了。
造化炉上依然飘荡着一颗玉卵,玉卵混沌,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拇指大小的虫子,只是看不清它的具体样子。
这就是黑炎炼化金阳子上尸虫所得。
王七麟将它取了出来,将三盒石髓塞进了怀里。
八喵和九六在他面前乖巧的排排坐,仰着头一脸渴望的等待吃石髓。
王七麟给它们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过两天爹给你们吃更棒的!”
八喵叹了口气。
九六狐疑的歪歪狗头,八喵拍了拍它的黑鼻头:不用卖萌啦,没有宝贝吃啦。
徐大走过来将自己的一份石髓递给了王七麟,道:“七爷,大爷这份给你,反正大爷不能修炼,吃它作甚?给你增加点修为。”
王七麟赶紧拒绝:“普通人吃了石髓能延年益寿……”
“嗨,比起给你增添修为,大爷多活几年没啥意思,咱以后指不定要对付什么样的高手,七爷你还是把修为早点提起来更好。”徐大摇头道,“你修为越高,大爷活的越久,你要是修为不够,那大爷肯定活不到寿终正寝,所以吃再多的石髓有何用?”
“另外!”
说到这里,徐大扭扭捏捏起来:“七爷,其实兄弟想找你走个后门。”
王七麟把石髓坚定的推了回去,他气急败坏的说道:“徐爷你他娘疯了吗?咱们是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战友情谊、兄弟情义,你怎么着,还想在革命友谊的基础上再升华一下?”
徐大满头雾水:“七爷你说啥呢?大爷听不懂。”
王七麟简单的说道:“七爷我卖艺不卖身!”
徐大哈哈大笑:“你脑子里整天想啥?大爷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是又多了俩死玉扳指吗?而瑰儿这里有树中住饿鬼,所以你能不能给大爷整两个?”
王七麟说道:“这个事我帮你想过了,咱们回去就打听哪里有厉鬼,然后去给你收服厉鬼。”
“树中住饿鬼就算了,薅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今晚咱把瑰儿给薅了个够呛,还是放过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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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自己的、徐大的、八喵和九六的,王七麟将四块石髓收入怀中,然后很快被造化炉给吞掉了。
但要石髓还得等等,前面有三样东西在排队:一个布满裂纹的战盔和山形冠,紧那罗画卷。
战盔是武翰林给他的,在他提出战盔需求后,武氏直接用一只长翅雕将家族珍藏的战盔给送了过来。
王七麟要将它与山形冠炼化为一体,就像是苗刀和砍头刀炼化为妖刀一样。
这山形冠太小了,人没法用,但它又是个宝贝,于是王七麟灵机一动决定效仿炼制妖刀的方式,将它与一个战盔一起凝练。
等到他在返程上原府的路上将玉卵小虫给拿出来,战盔与山形冠果然一起出现在造化炉口被炼制起来。
这枚玉卵小虫是什么宝贝他搞不清楚,小虫安静的待在玉卵中,没有名字甚至看不清具体样子,王七麟只能将它暂时收在怀里。
但是能预知的是,这小虫一定很厉害!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道黑炎就给上尸虫用了,将它炼制成了如今的小虫,所以这小虫怎么可能不厉害?
他空前的期盼起来。
难道这会是一只很厉害的蛊虫吗?
他们安然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大早王七麟便去往银将驿所找太霸汇报自己的猜测。
驿所刚刚开门,门口的护卫正要换班,这次没人给他领路,一个铁尉指了指后院说道:“太霸大人还在乌巢中,王大人你去找他好了。”
王七麟抱拳道谢踏入军营改建而成的驿所,一进去照例看到开明兽,这次他感觉开明兽的九颗头颅变幻了位置。
但当他站在开明兽跟前的时候,又产生了被凝视的感觉。
门外的铁尉看到这一幕便急忙说道:“王大人,莫要在神兽面前久立,不要与它对视,请速速去找银将大人。”
王七麟点点头离开,一直到他拐弯离开前院,一直如芒在背。
这开明兽不止是石雕那么简单。
恐怕也与天工开物、鬼斧神工四大工坊相关。
银将驿所是军营改造而成,里头多有营房。
上次王七麟来的时候是傍晚,看不清营房的具体构造,这次是清晨,他走在路上抬头看,入目全是一座座敦实的房屋。
敦实。
或者说结实。
这些营房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么古怪,明明是空旷的房子,却好像里面被什么东西给塞的满满当当了。
难道里面塞满了鬼?
一个想法莫名的出现在他心里。
他看看周围没有人,便走近了旁边的一座营房,透过破碎的窗棱纸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入眼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能会看到一群鬼挤在一起。
可能会看到尸体密密麻麻摞在一起。
甚至可能看到对面有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
但他就是没想到自己会什么都看不到!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房屋里头黑压压的,初升的阳光透过破残的窗棱纸往里照耀,王七麟左右观望了一下才明白了自己看到了什么:
石头!
屋子里头全是条形大青石,一块块石头紧密无间的摞在一起,将整个房间填充的满满当当。
所以难怪他看这些屋子会感觉它们很结实很饱满,原来这些屋子如今实际上就是一座座小石山。
可是问题来了——
这些屋子里为什么塞满了石头?这有什么讲究吗?
他正在好奇的思索,一声厉喝在前面响起:“呔!你是何人?”
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条汉子跳跃冲来,人未到手一甩一把银枪先飞到!
阳光照在银枪上。
寒光刺眼!
王七麟错步前冲,运行《阴阳大道》神功,手中御气外放一把拍在银枪上,顿时整个银枪上抹了一层金光。
太阳真气!
银枪清丽的啼鸣一声扭动起来,它落地之后自转枪头向王七麟突刺。
王七麟吃惊,身上猛然冒出一尊怒目金刚,双手捏大手印,左手火焰印右手轮钴印准备作战。
看见他的神通来人认出他的身份,叫道:“王大人?”
与此同时银枪已经如出洞毒蛇般刺到他身前,王七麟知道这是闹了误会,所以便以轮钴印应敌。
银光闪过,凶猛刺来的银枪忽然止住了身影,枪尖已经到了轮钴前,可是却突兀的停下了身。
就像是时空被凝滞了。
接着银枪枪头掉落,枪杆盘旋起来成了个蛇阵。
来人一声呼哨,地上银枪枪杆像是惊醒了一样又叼起枪头飞快扭动着爬了回去,到了他手中还是一把笔直长枪。
但王七麟现在可是看清了,这银枪就是一条怪蛇!
它浑身没有蛇鳞,皮肤异常光滑,就像是银子雕琢而成,蛇头也是如此,银枪枪头其实是被它叼在嘴里。
来人身上官袍与他一眼,袖口和腰上都是方胜纹,显然也是一名铁尉。
王七麟冲他抱拳行礼,他却没有回礼,而是用很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这样子氛围就比较尴尬了。
这铁尉很快反应过来,他也抱拳行礼,然后问道:“王大人,你竟然也能御使琴蛇?”
王七麟满头雾水:“御使琴蛇?这位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能御使琴蛇,实不相瞒,在下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琴蛇。”
铁尉转动手中蛇枪耍了个枪花,道:“这就是琴蛇,您确实不知道吗?”
王七麟苦笑道:“这种事要什么好瞒着的?你我同朝为官,同属太霸大人麾下,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来瞒着你?”
铁尉古怪的说道:“这怎么可能?琴蛇凶悍,刚才摆明是向你示好,就像是被你驯服了一样。”
王七麟道:“它刚才在我面前盘起了蛇阵,这不算示好吧?更像是要发动攻击?”
铁尉笑着摆手:“不不,王大人,琴蛇攻击性极强,它们摆出蛇阵已经是在示好了,你总不能指望它们像你的天狗和玄猫一样会翻过身露出肚皮让你挠着玩吧?那不可能。”
王七麟苦笑道:“天狗和玄猫还真是会这样,至于这琴蛇的情况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我可以发誓,我不会什么驾驭蛇的本领。”
铁尉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想不通了。”
他又反应过来,问道:“哦,王大人你刚才在营房前做什么?咱们驿所有规矩,没有太霸大人许可不能私自靠近营房的。”
王七麟讪笑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个规矩,刚才我感觉这些营房很古怪,于是便去看了看。”
这点他说的很坦诚。
没什么要隐瞒的,一旦被人怀疑了,最好的举措就是坦诚相待,否则一旦被人发现有谎言,那要想再获清白、再获信任可就难了。
这铁尉相信了他的话,低声道:“你是不是感觉这些营房好像一座座小山?”
王七麟点头道:“对,不像是一座座空房子,确实像一座座实心的小石头山。”
铁尉轻轻一笑,随即正色道:“大家与你的感觉一样,但是以后不能再靠近这些营房了,这是本驿所的规矩,如有违规是要遭受惩戒的。”
王七麟又点点头,铁尉怕他再搞出事来,亲自将他带去见太霸。
走在路上他感觉胸口有些痒痒,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轻微的蠕动,于是便伸手在怀里挠了挠。
结果手一挠却挠到了东西,一个滑溜溜、软绵绵的小东西!
王七麟下意识的将小东西给掏了出来,打眼一看手里是一条与人小指相仿的小虫,小虫通体极近透明,脑袋与尾巴一般粗,辨认方式是它的脑袋上长了个小嘴巴和一只横着长的黑漆漆小眼睛。
小虫被他抓住后不开心的挣扎,口中发出很轻微的‘咦咦咦’声音。
王七麟迅速反应过来,难道他昨晚从造化炉中取出的玉卵孵化了,孵化出这么个小东西来?
果然他在从怀里掏了掏,又掏出一些碎蛋壳,小虫看到这些碎蛋壳很高兴,摇头晃脑的‘咦咦咦’的叫了起来。
王七麟将它放在手心里,它先扭动肥嘟嘟的身躯打了两个滚,然后爬起来叼着玉卵壳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好像小孩吃饼干。
吃了两口它像是又想起了王七麟,便歪头用那一只眼睛看了看他,咬下一块卵壳放到他手腕位置,像模像样的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也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是个什么东西?
玉卵这是孵化出来一个什么虫子?
难道刚才能驾驭琴蛇的就是它?
王七麟满肚子疑问,却没人能够回答他,不过有一点他觉得自己没猜错:先前就是这小虫驾驭了琴蛇,否则琴蛇的反常说不过去!
铁尉步子快,王七麟这一停下两人便拉开了距离,铁尉发现他不见后赶紧回头问道:“王大人,你怎么停下了?”
王七麟暂时将小虫塞进了怀里,他讪笑道:“哦,我刚才突然想起一起案件走了神,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铁尉不疑有他,钦佩的笑道:“王大人真是随时随地挂念案情,难怪能连破大案。”
两人去了乌巢,太霸在里面喂鸟。
王七麟抖擞精神将新阴路的消息和都公子的计划说了出来,太霸得知新阴路开在上原府内便皱起眉头:“这猜测有谱吗?新开阴路的入口在咱们上原府?本官怎么从未有查到消息?”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叫糟,他犯了个大错!
求功冒进!
太霸这话问的好,新阴路乃是听天监今年盘查的重点,太霸堂堂银将亲自镇守着太原府,却没有发现阴路的踪影,王七麟这个铁尉刚来不到一个月就发现了?
王七麟当机立断从容说道:“回禀大人,卑职也不知道这猜测是否靠谱,但卑职认为这是重要消息,所以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想着先来回禀大人,请大人定夺。”
这话回应的没毛病。
太霸脸色和缓下来,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今年上原府的诡事比往年确实多一些,但其他府城的情况类似,所以本官倒是没有多想过。”
“不过你说的对,这是一条重要消息,你先去追踪一下,随时向我汇报调查进展。”
他吹了声口哨,一道黑影掠过,一只瘦削的小冥鸦出现在他肩头。
速度快的惊人。
直到它落在了太霸肩膀上,所带起的风才吹到王七麟脸上。
太霸将小冥鸦递给他,道:“这是掣电,本官手中速度最快的冥鸦之一,这件事上你们用它来与本官联系。”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遵命!”
美滋滋。
这趟没白来,又到手一只冥鸦。
结果太霸立马补充道:“你给我保护好掣电,我不是将它送给你,而是让你在这件事上用它与我联络。”
王七麟顿时沮丧。
抠逼!
太霸可是个精明人,他没好气的瞪了王七麟一眼道:“若你真的能找到新阴路入口,掣电就是给你的奖励。”
王七麟更沮丧。
大抠逼!
找到新阴路入口才奖励给我这么一只小鸟?
他带着掣电出门,掣电飞到他头顶上站着。
见此他怒了,挥手去扫头顶。
但他碰不到这只冥鸦,掣电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这鸟就认定他的头顶了,只要他手一挥舞它便飞起,只要挥过头顶位置它便落下。
速度快如风驰电掣!
太霸没给它起错名。
王七麟无语了,他除非抱着头行走,否则这臭鸟一定要踩在他的头顶上。
但他怎么能抱着头出行?被街上的人看到会怎么说?
他可是听天监在本城的铁尉,不要面子的吗?
一名早起买饭回来的力士嘿嘿笑道:“王大人,你认命吧,掣电心高气傲,除了太霸大人,别人与它在一起的时候,它都会踩着人家的头顶,好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独特地位。”
王七麟捂着头扫走掣电,掣电跟瞬移似的出现在他旁边的墙头,瞪着眼看着他。
鸟是做不出表情的,可是王七麟就感觉到这小婊砸是在轻蔑的看着自己。
他想到了那个能号令琴蛇的古怪小虫,就把小虫掏了出来对准掣电:“快,你能号令骁勇凶悍的琴蛇,一定也能号令这傻鸟,让这傻鸟滚下来。”
小虫对准掣电:“咦咦咦?”
掣电顿时直起身躯眼睛瞪得更大了,盯着小虫一动不动。
王七麟大喜,他期待的等着小虫掌控冥鸦,结果小虫缓缓抬起脑袋后,猛的转身往他袖子里钻。
掣电身影瞬间消失。
王七麟也在瞬间明白自己打错算盘了。
小虫不能控制冥鸦,反而冥鸦可以吃掉小虫!
还好他反应快,掣电身影一消失他便运行《金刚横练》护体神功并收回手臂抱在胸前。
掣电接着出现在他身前,锋利的嘴巴往前伸出,一下子撞在了王七麟胸口上。
佛光一动不动。
傻鸟的嘴巴差点撞歪了。
但它身影接着又消失了,再次出现就是站在了王七麟头顶。
见此王七麟气炸了,他想了想暗道老子堂堂一个六品高手还能治不了你个小菜鸟?
你喜欢跟老子装逼是吧?好,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上原府有个饭馆叫百鸟寨,这家店铺最擅长料理飞禽,里面每一道菜都与禽鸟相关。
鸡鸭鹅等家养禽不说,肯定每日要宰杀不少,单说什么大雁、鸽子、麻雀、鹧鸪、鹌鹑等野禽,百鸟寨每天就要宰杀上百只!
早上饭馆还没有开门待客,但是伙计们已经开始干活了,他们每日一大早要准备一天用的飞禽,否则现杀来不及。
王七麟推开门进去,有伙计叫道:“对不住客官,我们这里还——哟,听天监的官老爷?”
“本官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参观你们后厨的,你们该忙就忙,别管我。”王七麟和煦的微笑道。
伙计看到他头顶站着一只鸟,腿肚子当场就转了:坏菜了,这位官老爷莫非是爱鸟人士,这是来收拾他们店铺了?
他一瘸一拐跑去找掌柜的。
后厨宰杀工作进行的正热烈,正有伙计宰杀乌鸡,一刀一只一只一刀,连杀鸡带放血加剥皮抠内脏,杀鸡一条龙服务,利索得很。
看到他进来伙计们一脸茫然,王七麟掏出两个银铢拍在案板上,道:“你们继续干活,本官是来学刀功的,你们尽情展示自己的本领,谁的刀功最让本官震撼,本官就把这钱赏给谁!”
伙计们顿时兽血沸腾了。
干就完事!
奥利给!
王七麟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老鸹?宰几只老鸹开开眼界呀。”
一个伙计笑道:“官爷您可算来对地方了,这上原府就小店宰杀老鸹,这老鸹肉酸不好吃,别的店铺不会宰杀它们,小店宰杀老鸹是给药铺做药材用,上原府所有药铺使用的老鸹肉都是小店供应的。”
王七麟说道:“那还等什么?开杀!”
一只乌鸦绝望的叫着,然后被伙计送上案板来了个一条龙……
掣电惊恐的炸起羽毛想要飞出去,可是王七麟进入后厨的时候就把门给关闭了。
这里平时要杀鸟,所以门窗都定制着纱网以防止飞鸟逃跑,于是掣电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却飞不出去,它只要扭头一看,就要看到同族被宰!
王七麟举起手指着手臂喝道:“还不滚下来?”
电掣哆嗦着飞到了他手臂上。
王七麟举到头顶说道:“来啊,继续站在我头上啊。”
电掣一动不敢动。
王七麟冷哼一声将银铢交给屠宰乌鸦的伙计,打开门带着电掣离开。
电掣的背影很萧瑟。
生而为鸟,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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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麟回到驿所将电掣交给了徐大,电掣又来劲了,立马飞到了徐大头顶耀武扬威。
徐大同样很生气,特别是沉一发现这冥鸦总喜欢站在他头顶后便说道:“阿弥陀佛,可惜玩意儿不是绿的。”
起床晨跑减肥的黑豆停下身说道:“把它染成绿色不就行了?”
沉一道:“对啊,好主意。”
徐大将九六扛在了肩膀上,九六习惯性用前爪抱住他额头将嘴巴子搭在了他头上,于是电掣又站在了九六的狗头上。
见此王七麟笑了起来,你们搁这儿套娃呢?
徐大也是有主意的人,他在官帽上扎满了针,然后对电掣招招手:“来,小宝贝儿,继续站大爷头上。”
电掣是个很狡猾的鸟,它琢磨了一下想去站沉一头上。
结果脚滑摔了下来,让沉一给抓到了……
沉一可不会怜香惜玉,他找了根绳子绑住了电掣的一只爪子,就此电掣终于无计可施,偃旗息鼓。
王七麟让徐大放出了另一只冥鸦,给李塔、麻青风等人送信,让他们带领手下强兵健将们准备再去包围山枣乡。
他上午又去找了武翰林,将情况给他说了一遍,这次武翰林就很重视他的意见了。
都公子找人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搞恐怖袭击这种事在他看来并不可行,都公子敢这么干,塞外一线部落的可汗第一个放不过他,因为新汉朝的边境雄师一旦对塞外展开报复,受损伤的就是一线部落的百姓。
但如果说都公子要找到新阴路入口转移到上原府中制造府城百鬼夜行的惨剧,这点他信。
前朝余孽经略中原时间比本朝还要长久,他们确实知道九州大地上一些少为人知秘事,早在本朝建国之初,他们可没少用这样的手段搞乱子。
王七麟说他需要援兵来围捕都公子,武翰林便找了并郡最高军事长官都尉,从他手里调集了府城中唯一的一支骑兵。
骑兵统领叫郑广亮,乃是一名屯骑校尉,王七麟曾经在烂陀寺与他打过照面,当时刘博带兵去对付武氏,就是带了这位屯骑校尉。
结果武氏不但没被他们给对付了,反而武翰林高升成了并郡的总瓢把子,郑广亮这个月一直很苦闷。
他很担心武翰林会秋后算账。
虽然当初他只是执行刘博命令,出兵情有可原,可是上头谁在乎?人家只在乎你对自己做过什么,不会在乎你做这些事的动机。
于是当武翰林上任代郡守之位后,郑广亮便一直想要找机会去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
可惜他没有找到这机会,或者说武翰林不给他机会。
因此,当他这次接到武翰林的命令让他去帮助王七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找到了表忠心的机会,立马对王七麟拍胸膛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
“王大人你就把我当你手下一个力士,该怎么差遣你就怎么差遣!”
屯骑校尉官阶比铁尉高,而且掌管着朝廷最有战力的骑兵之缘故,这官职的实际地位比品级还要高上许多。
可惜再高也高不过郡守,而郑广亮知道王七麟是武翰林的心腹: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刘博是被王七麟扳倒的这一机密的人。
王七麟谦虚又低调,他抱拳道:“校尉大人实在客气,有您配合本官,那本官对此次行动有信心的多。”
他和郑广亮围绕地图做了协商,郑广亮的骑兵不进入山枣乡,山枣乡旁边有一处山谷,他将屯兵于山谷中,这样若是需要对山枣乡进行出击,骑兵一鼓作气就能赶过去。
兵强马壮,准备充裕,腊月二十三,王七麟先带谢蛤蟆和徐大出发。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他今年无法与父母一起过小年了。
过小年燃爆竹,他们纵马出城的时候,身后是一片热闹的爆竹声和孩童欢呼雀跃的声音。
王七麟回头看了一眼,道:“今年过年,我要老百姓比今日还要开心,我要上原府比今日还要热闹!”
徐大笑道:“七爷你一定能做到!说不准都公子确实已经被咱们给杀了呢?”
王七麟摇头道:“赵家兄弟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以后做事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更谨慎!没见到都公子的尸体,我绝不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谢蛤蟆点点头道:“无量天尊,七爷这想法没错。”
王七麟纵马狂奔,道:“对了,道爷,我问你一件事,琴蛇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在典籍中找到这种蛇?”
谢蛤蟆笑道:“这蛇罕见,且不出自正统,自然少有典籍记述。《山海经·大荒北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虫兽首蛇身,名曰琴虫。”
“这琴虫长着野兽脑袋蛇的身躯,又叫水银长虫,因为它们通体洁白无磷,身躯看起来娇柔,实则异常坚韧,皮肤光滑刀枪不入,如同是水银所做成。”
“琴蛇就是琴虫?”徐大问道。
谢蛤蟆道:“不,琴蛇有琴虫血脉,蛇性至淫,此话你们听过吧?琴虫与蛇交尾后所产后代没有兽头只有银躯,所以叫做琴蛇。”
“这琴蛇是蛇中强手,性情凶悍,身躯硬如钢铁却又能变软,所以常常被人拿在手里当兵器,它们软时像长鞭硬时像长枪,吸气能变粗吐气能变细,且嘴巴能喷出毒液,防不胜防。”
徐大突然来劲了:“这玩意儿能软能硬、能变长变粗还能往外喷东西……嘶嘶,而且性情凶悍?”
谢蛤蟆顿时沉默下来。
他在向三清道祖请罪,与徐大这狗货在一起时间长了恐怕要把纯净的道心给污染掉,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王七麟哈哈大笑,又问道:“那道爷你知道一种小虫像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漂亮,通体近乎透明,却只有一只眼睛吗?”
他将小虫从怀里拿出来展示给谢蛤蟆。
谢蛤蟆纵马靠近仔细看去,脸上少见的露出茫然之色:“咦,这是什么虫子?”
小虫迎风有节奏的点头,听到谢蛤蟆说‘咦’它也‘咦咦咦’的叫了起来。
王七麟已经知道了,这小虫的叫声就是咦咦咦,也只会喊咦咦咦,所以它的名字就是十咦。
谢蛤蟆犹豫的摇头,道:“无量天尊,老道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怪虫,它有什么神通吗?”
王七麟猜测道:“它好像能控制毒蛇,但我也不确定,我是偶然间得到这小虫的,还不知道它有什么本领。”
小虫迎风不住点头,胖嘟嘟的身躯摇摆的很有韵律。
谢蛤蟆看到后砸了咂嘴,说道:“它能控制毒蛇,那它莫非是传说中的虺?你看它现在在做什么?这是不是在御风?”
小虫见到风后确实很疯,说它在御风或许夸张了,但说它对风很感兴趣就没问题了。
虺这东西王七麟倒是知道,这是上古毒蛇,喜欢藏于深水之中。
《述异记》上对它有所记述: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虺亦是龙种,且它与狴犴、霸下这种旁系龙种不同,它最终真的能化为龙,所以从小便有龙的习性,比如御风、比如遁水。
如果造化炉真炼化出来一个虺,那王七麟这波可是血赚,虺最终可是能化为应龙的神蛇,这比螣蛇还要霸道。
可是他随即算了算,这小东西要化为应龙需要三千年,那么他能活多少年呢?
答案显而易见,等到十咦化作应龙,他的坟估计都找不到了……
不过谢蛤蟆也不确定十咦的身份,他说以后去找人问问,或许能找到答案。
快马加鞭,他们先去了马桥县。
马桥县中午也燃放了许多鞭炮,县城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很好闻,因为这就是年味。
驿所外的巷子口有顽童在放鞭炮,他们很坏,弄了鲜牛粪、马粪用纸包裹,看到人来了就把粪便放到路口,然后在里面点燃一支鞭炮。
鞭炮炸响,行人不加注意往往会被炸一身粪。
遭殃的行人大怒,但他们看这些顽童穿着光鲜亮丽知道他们出自大户人家,所以不敢动手,只能远远的骂两句。
而他们的愤怒情绪在顽童们眼里是自己恶作剧的奖励,他们要的就是被人骂。
也有人被炸了后不骂他们,反而掏出铜铢一人奖给他们一个:“你们真厉害,真有办法,我小时候就不敢这样放鞭炮,喏,这是奖你们的,奖励你们有勇气。”
顽童们放鞭炮更是肆无忌惮。
直到王七麟打马经过。
鞭炮一响,骏马惊慌人立而起。
王七麟骑术普普通通,他一看自己控制不住骏马了,立马挥手在马脖子上一拍纵身往后跳出。
没有骏马的遮挡,他的袍子上难免沾上一点牛粪。
顽童欢乐大笑。
王七麟也笑。
踏马的本来因为今天不能在家里与父母绥绥一起过小年他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泻火的主动上门了,他能不高兴吗?
徐大和谢蛤蟆拍马赶到,王七麟指着顽童说道:“七爷,抓人,一个也别放过!”
顽童们却不害怕,领头的顽童大约十来岁,已经很懂事了,他看向徐大的官袍叫道:“你是个力士,你碰碰我试试,我让爹爹免了你的官!”
徐大当场给他一巴掌,试试就逝世。
看到带头大哥被拍倒在地,其他顽童慌了,有顽童大喊道:“你敢打巧哥儿,巧哥儿的爹爹是大印!”
王七麟笑道:“原来是麻青风家的崽子,这也算是咱听天监子弟了?唉,子不教父之过,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听天监子弟长歪呀,来,全给我抓起来让他们围着站一圈。”
少年们从驿所马圈中收集了不少马粪,刚才王七麟坐骑被吓得也拉了一泡,这会正热乎。
于是王七麟将所有马粪堆在一起,收集了孩童们身上所有鞭炮嘿嘿笑道:“熊孩子们,官老爷今天教你们玩个新游戏,叫击掌传马粪!”
徐大将巧哥儿拉了起来,把晕晕乎乎的顽童塞进队伍里。
王七麟讲解道:“接下来你们要听我鼓掌的声音,然后将这一泡马粪往下传,明白了吗?官老爷们亲自给你们鼓掌哦。”
顽童们茫然惊恐的看着他们,徐大猛的一瞪眼:“听懂没有?”
“听、听懂了。”顽童们吓得大叫,胆小的瘪嘴哭了起来。
“小心,别弄掉了,谁掉了谁就得吃掉它。”王七麟嘿嘿笑着将一泡马粪递给一个顽童,这马粪是用纸包着的,所以托在手里并不脏也不恶心。
顽童自如的接过马粪,他觉得这惩罚并不严重,所以脸上表情很轻松。
电掣见此幸灾乐祸的嘎嘎叫了起来:小傻逼,看来你们也不知道社会险恶呀?
果然,王七麟随即往上插了一支鞭……
顽童叫道:“官老爷官老爷,别点鞭,马粪沾到过年新衣上,娘会打我的!”
王七麟亲昵的搓了搓他的小脑瓜说道:“你娘要是不打你,官老爷还让你们玩这个游戏做什么?”
徐大一甩火折子说道:“听好掌声,掌声响起赶紧往下传,不准掉地上,否则就得吃掉它!”
所有孩童都咧嘴哭了起来。
徐大点燃鞭炮,王七麟开始鼓掌:“听懂掌声!”
那顽童惊恐的传给身边伙伴,他的小伙伴转身想跑,可是徐大举起了那根比顽童们更高大的狼牙棒。
顽童一边大哭一边小心的传马粪,然后:
“砰!”
顽童们围成了一个圈,所以差不多雨露均沾,不过有些是咧嘴哭的,所以会吃到,有些咧嘴大一些那就吃的多一点。
王七麟又掏出一个鞭炮说道:“来,第二局!”
顽童们哭嚎着回家各找各妈了。
领头的顽童去往驿所方向。
他推开门哭着进去,驿所里响起一声咆哮:“巧哥儿怎么了?哭啥?是谁欺负你了?”
巧哥儿指着门外,一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杀了出来。
然后他就跪下了。
王七麟扶起他道:“别跪,这熊孩子能发展到今天少不了你的功劳,所以你待会也要给我玩一把专治熊孩子的鼓掌传马粪游戏。”
很快麻青风和力士、游星们都闻讯而来,还有一个面容妩媚、身段丰腴的少妇。
少妇一看到儿子脸上、衣服上的污渍心疼的不行,问道:“巧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外面用马粪炸行人吗?怎么炸自己身上?”
王七麟一听这话气炸了。
他还以为是熊孩子自作孽,原来是大人知情不管,任凭他们仗势欺负老百姓!
煞气滚滚。
麻青风头皮顿时麻了,他急忙低声喝道:“闭嘴,你个傻娘们!”
他急忙快步上来抱拳行礼:“卑职见过王大人,王大人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七麟没理他,而是蹲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力士说道:“兄弟,你命好,今天用不着玩传马粪的游戏,不过命运要与你玩个更残酷的游戏了。”
他走进驿所去了大堂坐下,麻青风带麾下小印、力士和游星们战战兢兢站在堂下。
王七麟和声和气的问道:“你们都知道这孩子在外面用马粪牛粪戏耍过往百姓的事?”
麻青风不敢说话,赶紧给手下使眼色。
一个游星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王大人,我们、我们小时候谁没玩过这种把戏?请大人明察,满城孩子都会玩这等把戏。”
王七麟看向徐大问道:“你小时候玩过这样的把戏吗?”
徐大说道:“玩过,但被人告到了我家,然后大年初一被我爹揍得屁股开了花。”
王七麟说道:“这就是区别,满城孩子都会玩这等把戏,可孩子爹娘会去教导教训他们,你们呢?”
麻青风沉声道:“请王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
王七麟道:“本官信你会这么做,可是这次他们在外面作妖被本官抓到了,你要教训他,那以前没被本官抓到的时候呢?”
麻青风道:“卑职在此发誓,日后一定对犬子严加管教!”
王七麟叹气道:“我的麻大人、麻大爷,你还不明白本官的意思吗?这不是怎么教导孩子的问题,而是你们怎么对待老百姓的问题!”
“一直到现在你们都觉得本官是在大题小做,是吗?你们觉得,不就是孩子放鞭炮戏弄几个穷老百姓吗?这也值得兴师动众把我们骂一通?是吗?”
麻青风急忙道:“不不,王大人,卑职已经知道自己问题所在,卑职确实对老百姓……”
王七麟摇手打断他的话:“你们把老百姓当鱼肉啊,我听天监是朝廷设立来斩妖除魔、庇佑万民的,你们任职一方,理应守护一方水土和百姓。”
“当然,这种大道理你们都懂,本官说了也是白说,你们对老百姓的态度不会因为本官一顿批评而改变的。”
麻青风道:“王大人言重了,卑职等绝不会把您的话当耳旁风,您的金玉良言,卑职等一定牢记于心!日后若敢再纵容子弟欺凌百姓,愿请大人以重刑惩戒,卑职等绝不敢有怨言!”
这态度很好。
好的有些过分。
王七麟自知自己上位上原府铁尉其实并不能服众,他确实干脆利索的破过几个大案,但是有的大案内情却不能对外公布。
这样他从游星一路到上原府铁尉走的有些太快了,不到一年时间成为一座郡府之城的铁尉,其实许多大印小印并不服气他。
他认为麻青风心底也并不服气自己。
而今天他训斥一行人的切入点是麻青风儿子用牛粪马粪炸过往行人,这种事对于官家子弟、乡绅后人来说不算什么,按理说麻青风和手下们应该会感觉他小题大做,应该会不阴不阳的顶两句。
但是没有,麻青风的认错态度非常好。
为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七麟从谜团中迅速找到一根线:麻青风或者马桥县驿所应当犯了什么错,或者得罪了他,所以如今才会把姿态放的如此之低!
可是他们出了什么错?
王七麟立马将思绪分成两条路:第一条路是马桥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麻青风没有处理好惹了麻烦;第二条路是不是自己吩咐麻青风做什么事他没有做好,惹了麻烦。
第一条路没问题,他每日都看各县乡送来的诡案实录,马桥县最近的案子很普通,没大问题。
第二条路——自己吩咐他做过什么?好像仅仅是上次在山枣乡的时候抓到了个叫高海的乞丐人贩子……
他心里一震,猛然起身喝道:“那个乞丐人贩子呢?”
连同麻青风在内,堂下所有人露出惊骇之色!
麻青风嘴唇动了动,低头惭愧道:“卑职失职,那乞丐人贩子被带回驿所后,竟然不知道怎么给跑了!”
王七麟一拍桌子喝道:“饭桶!一群饭桶!”
他看向谢蛤蟆和徐大沉重的说道:“那乞丐是假的,否则一个普通乞丐怎么能从驿所逃出去?哪怕不加看管他也不敢,所以他不是高海!”
谢蛤蟆反应过来,说道:“都公子确实没死,那乞丐很可能是都公子假扮的!”
麻青风知道都公子身份,一听这话他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本来他只是感觉自己没看住一个人贩子,上原府内各级听天监官员都知道王七麟最恨人贩子,所以他担心此事会引来王七麟的责罚,先前认错态度才那么好。
结果现在一听跑的可能是朝廷重犯,他的心态顿时崩了!
娘的老子不能这么悲催吧?
381.御剑入井(求订阅啦亲们)
麻青风这大印做到头了。
纵子欺压百姓对官家来说是小事,这年头富二代官二代们哪个不把老百姓当鱼肉?
可是放走曾经到手的朝廷重犯,这就是重罪了。
尽管麻青风之前并不知道那乞丐可能是都公子所假扮,可是有些罪责不是不知情就能免除的。
若乞丐高海当真是都公子假扮的,那王七麟已经将他抓起来了,并要求麻青风看押,这样罪责与王七麟关系不大了,主要追责方向是麻青风看守不力,让朝廷重犯逃跑。
王七麟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
如果推测没错,自己可是真他娘的错失良机!
但都公子真是个狠角色,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活动,以此脱离嫌疑。
这样就出现了两个问题,若高海是都公子假扮的,那他是从许久之前就假扮了乞丐高海还是被堵在山枣乡后临时假扮为高海?
徐大郁闷的说道:“七爷,你救助的那个乞丐阿庆比沉一还傻啊?娘的,身边伙计被人换了他竟然没看出问题来?要不是你认识他、他又认识那个乞丐高海,这一套关系让咱掉以轻心了,这都公子绝对逃不了。”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阿庆就是脑子有问题,否则他吃苦耐劳又勤奋,怎么会流落街头成为乞丐?把这责任推给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并不合适。”
“再说,都公子既然敢冒充高海,他必然是有万全准备的,他连咱们一群人都能迷惑了,更何况一个脑子有问题的阿庆?”
王七麟将其中一个猜测抛了出来:“这都公子会不会一直就在假扮乞丐高海?所以阿庆没有认出他来?”
谢蛤蟆和徐大点头,这个可能是有的。
王七麟进而更大胆的猜测:“或者会不会阿庆也有问题?”
他又推翻了这猜测:“应该不至于,这样就太巧合了,我是刚进入力士巷子偶遇的阿庆,他若是都公子的手下人——不应该,说不通的。”
徐大迟疑的挠挠头:“大爷觉得这阿庆问题不大,他看上去确实是脑袋差点事,不像是演的。”
想了想他又摇头:“还真是不好说,这样,七爷,让沉一去试试他。沉一可是个真傻子,正所谓文无第一、傻无第二,俩傻子在一起比对一番,有没有问题他们自己心里能不清楚?”
王七麟想了想道:“好,放出掣电,让它回去报信,告诉沉一和辰微月,无论如何先把阿庆给看住。”
“咱们去山枣乡,立即出发,今天已经是小年,没有几天就是大年了,咱们得赶紧把都公子给揪出来,否则耽误了徐爷他们回家过年的行程。”
徐大笑道:“嗨,让我老二回去就行了,大爷待在驿所过年一样。”
每到过年时期城市里头的勾栏院就会搞各种花样活动。
他想到这点后袍子就动了动,见此他偷偷松了松裤腰带往下抽了两巴掌:日,这玩意儿真是棉花堆失火,没救了!
王七麟要麻青风戴罪立功,让他带上县里驿所所有人手,又从县衙调集了一队捕快,然后一同赶往山枣乡。
现在山枣乡依然在听天监控制中,文奎招募了乡勇,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六支队伍轮流巡逻,将乡里守卫的固若金汤。
王七麟等人到来,文奎上前抱拳禀报:“王大人,卑职安排人手日夜巡视乡里,这些日子来乡里并没有异常事发生,但有外乡人到来,发现乡里守卫森严后他们又离开了。”
看着满脸精干、心思缜密的文奎,王七麟满意的点头:“文大人,你有没有兴趣往上再走一步?”
文奎激动了,往前一步立马半跪在地大声喝道:“全凭大人做主,卑职绝无二话!”
跟在后头的麻青风心头隐痛:师弟你下山时候把脑子给扔掉了吗?你往上走师兄我就得往下滚了,你绝无二话,那你这是有二心啊!
王七麟直接去卢氏老宅,他路上问道:“卢氏的家主叫什么来着?”
“卢连明。”
“对,卢连明,这个卢连明自杀身亡,他尸体当时不是不肯闭眼而且流泪吗?入土之后有没有诡事发生?”
“没有,卑职在他棺材里堆满了泰山石,以泰山石把它给镇住了,它即使有问题也动弹不得。”
听到这里王七麟停下了脚步,道:“等等,你在他棺材里放满了泰山石?”
文奎小心翼翼的点头,小心翼翼的问:“是的,七爷,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想到的是银将驿所中的营房,营房这种也堆满了石头,他此刻忽然想起来,那应当也是塞了泰山石吧?
他对文奎摇摇头,然后将在银将驿所看到的情景告知给谢蛤蟆,问道:“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道:“当然有讲究,这叫泰山压顶镇阴司!”
“古乐府诗中有云,‘齐度游四方,各系泰山录。人间乐未央,忽然归东岳’,这话说的便是泰山能治鬼。”
“当然,泰山确实能治鬼,它是泰山府君治理,随着历代朝廷对泰山的尊崇,泰山府君逐渐收集烟火成东岳大帝,为五岳之首,手下有七十二司掌管活死人事。”
“七爷你现在知道,若有房屋中闹鬼有许多办法能对付它们,其中最狠戾的手段就是往里面塞满泰山石,将之化作小泰山。”
“泰山下有鬼都,它连鬼都都能镇压,其威如何?自然是惊天动地!”
“所以将房屋化作小泰山后,不管是什么鬼都能压住,但使用这法术可不是简简单单往里塞上一堆石头即可,它有许多讲究、许多手段的,非常复杂。”
听到这里王七麟大感遗憾,他还以为只要往闹鬼屋子里放石头即可,这样灭鬼不就简单了?
接着他心头又浮现出一个疑惑:“鬼窝?驿所前身的军营里头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有什么鬼?竟然要用小泰山来镇守,而且驿所门口还有开明兽统帅的神兽群来堵门,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他查看过《诡事实录》,却并没有查到与驿所前身军营相关的事。
谢蛤蟆闻言沉吟了一下,道:“泰山镇鬼都,小泰山往往也不是镇压一个鬼,而是镇压鬼窝那种地方。”
麻青风这会一心想要立功保住自己的位子,王七麟给文奎的承诺让他跟犯了痔瘻一样站不稳坐不定。
当王七麟提出疑惑,他便赶紧凑上去低声说道:“七爷,卑职曾经打探过一点消息,当然未必靠谱……”
“不靠谱的就别说了。”王七麟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
麻青风顾不上卖关子,直接进入主题:“银将驿所以前是个军营,驻守的军队很神秘,外界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卑职却知道一点消息,这支军队,好像是倒悬军!”
倒悬军?王七麟没怎么听过这名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麻青风看他感兴趣便精神一振,说道:“可是二十年前——差不多就是二十年前,这支队伍忽然消失不见,居住在军营周围的百姓全被神秘迁走,而现在住下的百姓是后来一起被迁过来的。”
“于是有人猜测说军营不知怎么连通了一处诡异之地,有异域邪魔降临,将他们全给带走了!”
“也有人猜测说军营里的兵将叛国投敌,想要在上原府发起叛乱,听天监查到消息传给了朝廷,朝廷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掩杀了这支军队!”
走在前头的力士说道:“回禀诸位大人,已经到了卢氏老宅。”
老宅大门紧闭,东西南北四座屋子的屋顶全搭建起了瞭望台,有眼睛敏锐的青年在上面盯着老宅看。
王七麟见此赞赏的点头,文奎心里美滋滋。
要升官喽。
他们要进入老宅,徐大找乡里的力士带着去卢连明家里看看。
那力士说道:“徐大人,卢家现在没人了,卢连明罪孽深重牵连到了直系子弟,他的儿子被衙门带走了,老婆、儿媳们回了娘家。”
徐大道:“这样更好,大爷不是去找人,是去拿东西,当时他家晒了许多咸鱼干肉啥的,这本来应当被朝廷给没收,但上次事情紧急,大爷没来得及带走它们。”
谢蛤蟆听到这话钦佩道:“徐爷你记性真不错,这叫什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您这都已经是郡府之城的官员了,却还是保持着乡镇时期干工作的作风,佩服佩服,真是个狗官啊。”
徐大气的吹胡子,谢蛤蟆赶紧解释道:“徐爷别急眼,老道士说的狗官不是你理解的那个狗官,这里的狗官是会打狗拳的官的简称。”
“你当大爷是沉一那傻子呢?这话能糊弄的了大爷?”徐大不悦。
王七麟帮腔道:“不错,道爷你这什么意思?不光侮辱徐爷的人格,还侮辱他的智商。”
徐大挠挠头问道:“七爷,智商是啥?你怎么老是说一些大爷没听过的话?”
王七麟含糊应付道:“嗯嗯,我喜欢杜撰一些词语,你们不要在意,走吧,该办正事了。”
井道上贴着一圈符箓,这都是谢蛤蟆上次离开前的杰作。
已经化为妖怪的井道被镇压的平平静静,王七麟走上去往下看,黑黝黝的不见井底。
他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个地眼还是海眼?我当时掉下去后隐隐约约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而且也嗅到了海腥味,它另一头会不会通着大海?”
作为好学上进的好青年,王七麟这几天查询不少资料,其中特意调查了地眼和海眼。
在他查过的典籍里,关于地眼和海眼的记载都挺多,海眼尤其多,最有名的便是南海海眼归墟,那地方深不见底,通往何处谁也不知道。
海边许多渔夫也见过海眼,特别是远航渔夫,时常有相关记述。
《叙异经》有记载,说东海某一艘渔船遇大风暴,风平浪静后发现自己的船出现在一片陌生海域,那里海水透明的像水晶,一眼看下去能看到海中游鱼、海底水藻,然后也能看到一条黝黑黯然的海底大洞,这海底洞便是海眼。
关于海眼的记述主要集中在海洋中,当然这从名字也能判断出来,海眼、海眼,肯定是海洋的眼儿,甭管大眼小眼眼珠腚眼,肯定得在海里。
可是王七麟也查到了地面上的海眼,最清楚的记载便是在神都洛阳,那里有一口水井叫龙宫窨,没人知道水有多深,大家伙只知道井里的水很冰冷。
曾经有好事者接竹竿插入龙宫窨中,一直往下续,续了一百多根竹竿也没有到底,这把好事者吓坏了,竹竿也不要了就跑了。
然后第二天这人有古古怪怪、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龙宫窨前,往四周跪拜一通后他便跳入其中。
尸骨无存。
发生这件事后有些歹心人眼睛一亮,他们往龙宫窨扔起了不好处理的东西,比如尸体。
但谁敢往里面乱扔东西,第二天一定会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到井口前四处跪拜然后跳入其中。
后来有一个说法是这口井是海眼,而且联通的是海里龙宫,往里面扔死人扔东西岂不是故意挑衅龙族?最终夜里龙族会派夜叉将人的魂魄给拖走,这样第二天人没了魂魄要找魂魄,便摇摇晃晃掉入其中。
王七麟特意关注了这个记述,主要是其中有关于夜叉的记载,他现在有了乾达婆、阿修罗和紧那罗,还缺着五部天龙,夜叉正是五部之一。
关于地眼的记述就很少了,偶尔有典籍记录也是讳莫如深,好像说地眼往往直通九幽。
他将问题抛给谢蛤蟆,谢蛤蟆摇头道:“上原府曾经发过大水、你在下面也闻见了海腥味、听见了海浪声,从这些线索分析这好像是个海眼,可有一点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海眼深不见底!”
“若这是海眼,你上次掉下去已经没了踪影!”
王七麟想想也是,他问道:“那地眼不是深不见底?”
谢蛤蟆笑道:“当然不是,海眼下头有什么,谁都不知道,地眼却被人探索过了。”
“有的地眼下头灵气充裕,被精怪占据做了巢穴;有的地眼通往黄泉九幽,这会被鬼怪占据;也有的地眼下头什么都没有,普普通通。”
“这就是海眼与地眼的最大区别,海眼是唯一、是虚无缥缈,地眼是诸多、是实实在在。”
王七麟蹲在井口继续往下看,问道:“若这里是一处地眼,那地眼为什么会涌出大水造成肆虐上原府的洪灾?若这里是一处地眼,地眼下是什么?是新阴路的入口吗?但我下去过,没有见到鬼怪。”
谢蛤蟆沉吟道:“地眼会涌出大水很正常,七爷你有所不知,正所谓人间世水三分,一分于天、一分于海、一分为地;地中水两成于江河、八成于地下,实际上更多的水是藏在地下的。”
“至于这地眼里头是什么,咱们得好好探索,这需要下去仔细瞧瞧了。”
王七麟扭头看向八喵,八喵毫不犹豫转身狂奔,横冲直撞、连滚带爬。
以最快速度带着它的小尾巴逃之夭夭。
“靠,我又没说让你下去,你跑什么跑?”王七麟骂道。
他去找九六,发现九六在门口压根没进来!
王七麟冲它招手,于是它也跑了,王七麟越叫它的名字它跑的愉快。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被坑的次数太多了,都有经验了。”
王七麟悻悻的说道:“那道爷这得请您亲自下去瞧瞧了?”
谢蛤蟆眨眨眼睛说道:“无量天尊,七爷有命,老道士作为游星自然不会不遵从,不过嘛……”
王七麟叹了口气。
万事皆怕‘不过’、‘但是’。
果然,谢蛤蟆凑上来小声说道:“不过老道士不能下去,老道士得在上面守着,七爷,谁知道这山枣乡里如今变成了什么情况?前朝余孽、假天眼侯所在的第三方势力,谁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还有麻青风你能信得过?这混账估计已经意识到你想换掉他的事了,你说他希不希望咱无声无息的失踪在一处地眼中?”
王七麟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嘛……”
“这不是有徐爷吗?”
谢蛤蟆问道:“你信得过徐爷的人品,老道士也信得过,可是你信得过徐爷的本事吗?”
王七麟看向徐大,结巴了:“这这这,这个嘛。”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放心,你已经下过地眼,一回生二回熟么。再说地眼不是海眼,没那么危险,下面顶多是新阴路的入口,对不对?做好心理准备,没什么好怕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顶多是新阴路的入口?万一它是新阴路的入口,老子下去岂不是要撞上一堆的鬼?
王七麟腹诽,但想了想还真得自己下去查看情况。
他与徐大说了情况,徐大讲义气,立马拍胸膛道:“大爷肯定陪七爷你一起下去哇,万一再下头碰到什么厉鬼,咱抓两个塞进大爷的死玉扳指里头养起来,嘿嘿。”
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王七麟在腰上绑了绳子,想了想说道:“道爷,你再给我和徐爷抹上那什么过阴浆。”
谢蛤蟆掏出一个小瓷坛子在两人脸上抹了起来,抹了他们俩一脸白浆。
他们正要下井,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了挠他,王七麟低头,看到八喵带着九六回来了。
八喵冲他眨眼睛,王七麟抱起它塞进怀里笑道:“八喵真是爹的乖仔,还是担心爹对不对?”
徐大将九六架在了脖子上。
九六一脸懵的看向八喵:你不是说咱回来给爹送行吗?
八喵想向王七麟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王七麟已经跳入井中。
谢蛤蟆叫道:“七爷,还没有给你固定住绳子啊!”
王七麟已经下去了。
绳子‘呲溜呲溜’跟着没了。
听天监一群人站在井口呆若木鸡。
接着是徐大。
徐大小心谨慎,等众人拉住绳子后才慢慢的下入井中,他手里举着一根火把,深入井道后他往下一看大吃一惊,叫道:“吾草!井壁上趴着个东西?壁虎成精?”
“是它娘的我!”王七麟不悦的声音传上来。
刚才谢蛤蟆虽然发声很快,可王七麟听到的时候肯定晚了,但他现在身手高超,御气外放往侧方一拍,至刚至猛的太阳真气喷在井壁上将他给反震到了对面井壁。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伸手御气于手指抓向井壁,手指全数刺进土层中稳住了身躯。
他就这样御气往下爬,爬着爬着井口的光芒不见了,一个庞大的徐徐落下。
这自然是徐大。
他利用双臂的力气顺着井壁往下爬,徐大跟坐吊车似的往下落,不知不觉间两人拉开了距离。
地眼是长颈瓶形状,上头井道狭窄,下头逐渐扩大成一个空间。
王七麟记得上次自己御气跳下安然无恙,于是他看到自己与徐大的距离越来越远,索性来了个艺高人胆大——
他放开井壁跳了下去。
这一跳他心寒了!
井道比他印象中更深!
他心里一沉但没有慌张,紧急关头叫道:“剑出!”
听雷神剑从他袖口中飞出落在他脚下,他抬脚踩在了听雷神剑上!
剑诀照走、真气流淌,他稳住听雷神剑后竟然成功的进行了虚空御剑!
王七麟心花怒放,老天爷给你关上门的时候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他随即感觉这话不对,应当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竟然在差点摔死的时候踏上了御剑之路!
但他第一次御剑没有经验,心里大喜过望导致真气汹涌澎湃,八部天龙剑阵运转顿时猛烈起来,听雷神剑开始飘摇。
然后王七麟再次跌落下去。
“啊卧槽剑——日哦!”
“砰!”
他惨叫一声后没来得及再次发动御剑术,人已经跌落在井底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雷神剑刚才给他缓冲了一下子,所以没怎么摔到。
王七麟抬头看,徐大还在慢慢悠悠的往下落,一支火把被摇来晃去跟一面火焰旗帜似的。
但就在徐大快落下的时候火把熄灭了。
王七麟骂道:“你选的什么鬼火把?怎么燃烧的这么快?”
徐大不说话,却是他的身后不阴不阳的响起一个声音。
这说话者语速极快,所以他可能说出了一句话,只是语速太快显得很短,王七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而且因为这说话声太短,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密闭空间中他又精神紧张,出现幻听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他下意识想要倾听四周寻找声音来处,也下意识的在心里回忆刚才的声音想要辨认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但就在他生出这念头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像是钻入他肌肤中,接着他左耳微微一热。
这时候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语速正常了:“我在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七麟心跳顿时加速。
不是幻听!
地眼下竟然还有人?
他侧耳倾听,却没听到呼吸声,他微微扭头用眼睛往后瞥,却什么也没有瞥见。
漆黑。
徐大慢慢的落了下来,王七麟上去扶住他,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还有一个在这里?”
王七麟感觉到徐大虎躯一震,便抢先低声道:“别出声,不对!”
徐大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划拉起来。
怪痒痒的。
王七麟抽回手低声道:“傻逼,别闹!”
徐大又抓回他的手腕,也低声道:“大爷踏娘的在你手心写字!”
王七麟仔细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手心上的走向,然后一个个字出现在他心里:
井下许多人!
明白他的意思后,王七麟惊呆了:刚才你冲我说了一句话十几个字,然后却在我手上写五个字?
这是什么脑回路?
382.阴路入口被偷走(勿忘国耻!)
但徐大透露给他的消息也很可怕。
井下有许多人?
这怎么可能!
他心里正在惊骇,先前出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出不去了,跟我走吧。”
这话什么意思?
王七麟快速分析起这句话的意思:首先这人对自己两人的身份不存怀疑,他似乎习惯了这里出现人。
其次这里以前似乎是个出口,如今出不去了。
再次自己要想破解这些迷雾,得去跟上他。
这三点意味着什么?
他和谢蛤蟆猜测过这里是新阴路的入口,百鬼从这里逃脱阴间踏上阴路进入阳间。
以这点为前提分析的话,他刚才的理解就不对了,这里似乎不是入口而是个出口,所以对方跟他们说,这里出不去了,要带他们离开。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说?这里明明有井道有开口可以离开——难道他的意思是知道外面有人监视着地眼,所以不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想不明白。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要跟上去,随即反应过来这么昏暗的地方使眼色没用,于是他拉住了徐大手腕,带着他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
徐大摘掉绳子跟了上去,他将狼牙棒收入须弥芥子,手里换上火髻虫烛。
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即使在暗室之中也能看到一些东西,可是他却没有看到徐大所说的许多人。
甚至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古怪的一幕出现。
他感觉再次有什么东西钻进皮肤下,接着化作暖流涌向他的脸、涌向他的眼睛。
随即他眼前昏暗阴沉的视野开始变幻,就像是有人在面前画画,画的是人影:先勾勒出一些线条,逐渐在线条中填充墨水,一个人影出现了。
人影转身行走,王七麟跟着他行走,徐大拉了他一把问道:“七爷你去哪里?”
这次轮到王七麟拉起他的手了,他在上面写道:不要说话,跟前面的东西走。
徐大又在他手心写字:没有东西。
王七麟不再回应,他知道徐大凡夫俗子,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下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无需向他多说。
他们行走了一会,王七麟忽然又感觉到有一点与印象中不同:他记得井下应当有水,上次他跳下来后就踩在了水里头,不过水很浅,可是这次脚下是实打实的土地,触感清晰。
这就古怪了!
他们在黑暗中穿行了一小会,更多的线条出现,更多的人影出现。
乌压压一群人逐渐露出模糊的身形。
王七麟骇然,难道这就是徐大刚才看到的许多人?
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声音很杂乱很快,王七麟听到了每个音节,却理解不了任何一点话。
好像他们在说外语。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王七麟很快想到了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些话,刚才他刚落到井底的时候,听到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此外当初他被山鬼骗入白首新娘房间中时,白首新娘制造了一个新郎接亲的场景,当时他的遭遇便与此时此刻很类似!
于是他明白了,这些都不是人,至于是鬼还是精怪那就不好说了。
本来他指望带他们来的这个人影能说人话给他们听,可是这人影站定后也开始出声,可是语言却与刚才完全不同。
他听不懂这人影在唧唧歪歪说什么,只能听出这话的节奏很快。
王七麟放眼往四周看去,他不知道自己处在了个什么地方,但是这里鬼影重重,很多很多!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有的鬼影面向了王七麟和徐大,它们指指点点,语气变得激烈起来。
这些傻逼到底在说什么?王七麟大为着急,他迫切的想要听懂这些鬼影的话。
眼睛处异样的感觉变迁,重新回到了他一只耳朵附近。
世界再度发生变化。
眼前的鬼影逐渐消失,但他听到了一些说话声:
“他们两个哪里来的?”
“他们怎么一直不说话?”
“这不对这不对,他们两个不对,他们是不是阎罗殿、阴司来的?”
“吞掉他们、吞掉!”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他隐隐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点来不及细想,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怎么解决面前危局:
他和徐大被这群鬼给盯上了,而且这群鬼已经意识到他们有问题想要对他们发起攻击了!
但他现在怎么回应这些鬼?
虽然他现在听懂了这些鬼的话,可他们应当说的不是汉话,自己说汉话它们应当听不懂,反而若是自己说出汉话恐怕会暴露身份。
怎么办?
王七麟灵机一动,拿出了老办法,他张开嘴就是一顿叫:“啊啊啊!啊啊啊!”
诸多声音中的愤怒之情忽然开始减弱,杂乱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原来是哑巴!”
“真可怜,竟然是哑巴,唉,你们连哑巴都骗,造孽呀!”
“他们两个都是哑巴吗?那个大个子为什么不说话?”
“别问了,那大个子是个傻子,你们看他的眼睛,茫然无神,看他的表情,茫然无措,这是个傻子呀,绝对是傻子,以前我有个兄弟就是傻子,他整天正是这般样子!”
“唉,你们疾行饿鬼真不是好鬼,竟然连傻子都骗!”
“日里娘,退钱!”
声音变小,这说明群鬼的注意力从王七麟和徐大身上转移了,它们扭头换了个方向咆哮。
见此王七麟松了口气,他怕徐大露出马脚赶紧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不要说话!
徐大张开嘴下意识要答应,算他反应快又赶紧闭上了嘴巴,然后重重的点头。
王七麟继续倾听。
他大约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是十咦在帮他,十咦展示了自己强悍的能力!
它可以进入王七麟体内并在他身躯中游走,若是游走到眼眶,他将能看到寻常人眼看不到的场景。
若它游走到王七麟的耳朵中,他将能听懂寻常人听不懂的话。
为此他试验了一下,他捂住了十咦藏身的耳朵,果然他用另一只耳朵去倾听,听到的还是窸窸窣窣、节奏飞快的鬼话。
他命令十咦转移到眼眶,又看到了水墨勾勒人形的场景,但如果他捂住这只眼睛,那另一只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黑暗虚无。
这就是十咦的本领。
随即他想明白了,十咦可能是一种怪虫,这种虫能帮他沟通世间万物。
这本领真是霸道了。
王七麟意识到一旦这猜测成真,那他以后将可以听见万物之声,八喵在他面前不再是‘喵喵喵’,九六也不再是‘六六六’,他将可以直接听懂这俩小东西的话!
若是让十咦出现在他嘴巴位置,或许他可以说出万物之语。
这点让他尤其兴奋。
可惜在这地方不能试,因为此地危险,试试容易逝世。
看到这些鬼没有什么意义,王七麟将十咦重新送回耳畔,他仔细听这些鬼的喊叫声。
诸多鬼在发出一个意见,那便是让一群叫疾行饿鬼和游鬼的鬼退钱退珍宝,它们说自己被骗了。
听到这里王七麟便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事:
这群鬼从九幽之地逃脱,想要进入新阴路逃入人世间。而疾行饿鬼和游鬼则是蛇头,它们负责收钱收珍宝然后送鬼走,娇娘应当就是被它们给送出来的。
可是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疾行饿鬼和游鬼没法送走鬼了,于是滞留此地的鬼越来越多,它们愤怒之下开始闹事。
其中的疾行饿鬼和游鬼他都了解,疾行饿鬼与树中住饿鬼一样,同属饿鬼道存在,来去如风,喜欢神行。
游鬼则是一种比较有趣的鬼。
它们不怎么害人,因为它们性子柔和且速度快。
若有人死后化作游鬼,往往会被本地城隍给雇佣来当信差,所以它们算是体制外的临时工,勤快一些可以修得善果,投一个好胎甚至有更大造化。
这样当新阴路出现,疾行饿鬼和游鬼来做蛇头倒也算是专业对口,不过不管疾行饿鬼还是游鬼都不是厉害鬼,于是新阴路出了问题它们镇不住场子了。
群鬼吵闹,声势惊天!
终于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压制住了群鬼的吵闹声:“闭嘴!你们想引来阴司和阴兵吗?若想回到阳世,那便安静等着,疾行饿鬼和游鬼既然收了你们的东西,肯定会送你们走!”
现场短暂的安静下来,但同样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出现:“呔,游光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为何要蹚这浑水?”
“就是,你让我们闭嘴,为何你说话声音更响?”
“阴司来就来吧,若小生不能离开阴间去见我家娘子,那便让小生灰飞烟灭便是!”
吵闹又开始了。
游光响亮的大嗓门再次压住了杂乱声音,它气急败坏的叫道:“吵吵吵,你们这些砍脑壳的蠢材!真是活着的时候是蠢人,死了也是蠢鬼,你们这么吵有用吗?当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回被抢走的阴路入口?”
王七麟听的目瞪口呆,吾草,阴路入口还能被抢走?
这怎么个意思?那年有人背井离乡,然后乡亲们就没有井打水喝了?
那年有人夺门而去,然后家里就没有门了?
那年有人横行霸道,然后道路就被人霸占别人没得走了?
而如果说刚才游光这话让他目瞪口呆了,那接下来群鬼的暴怒之语让他要惊掉眼珠子:
“都怪它娘的王七麟!”
“老子出去立马找他,找到他一定要吓死他!”
“王七麟生孩子没腚眼!狗日的竟然抢走阴路入口!”
王七麟浑身冒冷汗。
他不是被这些义愤填膺的鬼给吓到了,而是被自己突然串起来的一个真相给吓到了:
之前他已经猜到,都公子没死,佯装自己名头四处屠鬼的就是都公子。
他当时推测是都公子故意杀鬼去嫁祸自己,其实他的思维在第一层,人家都公子在第二层!
都公子确实要嫁祸于他,却不是简简单单的杀几个鬼,而是他以自己名义不知道怎么挪走了新阴路入口!
他的思绪迅速返回了与山鬼交谈的那一夜,山鬼说‘王七麟’一直在追杀今年刚出现的新鬼,这话其实很重要,可他和谢蛤蟆等人都没有想到深处去:
都公子为何以他的名义四处追杀今年出现的新鬼?因为他要从这些新鬼口中查到一条消息,那便是新阴路入口的位置所在!
他要查出新阴路入口做什么?
王七麟感觉自己的身躯慢慢的冷了下来。
新阴路入口能做什么?能让被关闭在阴间的鬼或者镇压起来的鬼恢复自由逃入阳世间。
如果都公子将新阴路入口送给一些被镇压的恶鬼厉鬼使用,把它们放出到阳世间,确切来说放出到上原府……
上原府会暴乱!
他相信自己现在查到了都公子真正的目的!
他相信这就是都公子真正的目的!
那都公子要把哪里的鬼放出来呢?
王七麟不知道上原府内镇压有恶鬼厉鬼的地方都在哪里,但他知道其中一处地址:银将驿所!
驿所营房之中是用小泰山阵势镇压着鬼的!
而根据谢蛤蟆的介绍,小泰山一般不是用来普普通通的镇压某个鬼,它往往是镇压鬼穴,就像是泰山在镇压着一座阴曹地府一样!
用新阴路的入口打开被小泰山压制多年的鬼穴,放出里面不知道多少的恶鬼厉鬼……
这个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激动的尿裤子。
整个上原府怕是都要遭殃!
王七麟压制住内心的震惊继续倾听群鬼的咆哮,再往下倒是没有什么很有意义的信息了,要么有鬼嚷嚷着退钱退宝贝,要么是有鬼在骂他生孩子没屁屁。
他正准备离开,这时候有鬼喊出了一句有意义的话:“怎么能找回咱们阴路的入口?”
游光鬼叫道:“急什么?游鬼和疾行饿鬼会去找的,已经快找到了!”
群鬼又开始嚷嚷:
“我给了阴钱回阳世,我不关心阴路关心什么?”
“为什么阴路入口还会被偷走?”
“日你粮,退钱!”
游光大叫道:“都叫唤什么?难道我不着急吗?我也要急着回到阳世呀!”
听到这话王七麟便警惕起来,这狗逼鬼竟然也要回到阳世?
游光此鬼名不经传,许多人不知道它的来头,其实它来头很大,从游鬼和疾行饿鬼找它来镇场子就能看出来。
它是一名疫鬼,出现在阳世会散播瘟疫。
游光又喊道:“我也急着回阳世,有大能者邀我入春后去往东北州,我已经答应他的邀请,那大能者脾气可不好,我若违约,他追到阴曹地府也会灭掉我!”
“所以你们都给老子安静,老子一定会盯着游鬼和疾行饿鬼尽快找回阴路入口,它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信息,这偷走阴路入口者曾经在一个叫山枣乡的地方接连两次重新安置过入口,留下了痕迹!”
“正所谓鬼过留名雁过留声,他一定还留下其他痕迹,顺着这些痕迹总能找到它!”
王七麟心里一动,偷走阴路入口者曾经在山枣乡重新安置过这入口?而且是接连两次?
后面再没有有意义的信息出现,群鬼还在吵闹,他怕自己一方露馅,便悄悄带着徐大转身离去。
问题来了,怎么回去呢?
他往后回头看去,入目所及全是黑暗。
于是他把十咦给转移到眼眶,闭着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往四周看去。
黑暗的世界果然逐渐出现了线条,一条条阡陌纵横的道路出现在他们脚下。
这样他就明白了,难怪刚才自己从井口落入地眼中后明明遇到了一个鬼,这鬼只要抬头就能发现一个回到阳世的出口,可它却没有出去,而是还要再等待阴路入口。
原来在人的眼里和在鬼的眼里,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它们即使知道地眼可以通往阳世,却没办法通过这种地方进入阳世,还是得靠阴路通行。
明白这些道理没用,怎么走回去还是个问题!
还好他有九六,老马识途、小狗认路,他将九六抱下来,让九六带路往回走。
九六明白他的意思后很娴熟的小跑起来,它并没有顺着鬼路走,而是自顾自的奔行。
王七麟随着它行走,发现脚下踩到的总是硬实的路面。
最终黑暗逐渐逝去,狭小的井口出现在他们眼前。
王七麟仰头看去,只看到一小片晴空,他皱起眉头说道:“这片天怎么这么小了?”
徐大哈哈笑道:“七爷你这不是坐井观天了吗?这话应当由道爷来说才应景,蛤蟆观天!”
王七麟沉声说道:“别犯傻,你没听道爷说吗?我之前是下来过的,当时地眼的井道压根没有这么深。”
听到这话徐大愣了愣:“没有这么深?怎么回事?难道这井底是活的,在自己往下降?”
“不对,这玩意儿就是活的,道爷不是说它成妖了吗?但他还说这地眼里头有个宝贝,大爷也没有发现宝贝在哪里呀,所以道爷应当又翻车了,咱没必要太相信他的话。”
王七麟摇头道:“地眼里若有宝贝,肯定不会是光明正大的放在外面,否则早就让人给弄走了,算了,当务之急与它无关,咱们赶紧走。”
九六不走,它站在井口下后忽然抖擞了一下毛皮,瞪大眼睛警惕的看向黑暗深处。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跳出来拉开拳架,杀气腾腾。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他捏住听雷神剑看向黑暗深处叫道:“是谁?滚出来!否则别怪我大开杀戒!”
有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这个发现让他大为警惕。
要知道他不是个粗心的人,刚才离开群鬼踏上回路的时候他一直小心翼翼,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回程路是另一条新阴路,若有鬼跟随在他们身后是可以逃出来的。
逃出一个鬼两个鬼还好说,就怕这条新阴路被他们带回去,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王七麟给幽冥恶鬼们又找到一条新阴路?
这可是大罪孽!
但路上他不断回头看、侧耳听,并没有发现有鬼跟随在身后,所以此时看到九六似乎是发现了一个鬼后他便紧张起来:
若有鬼可以在他不知不觉中跟随一路,那这鬼的实力绝对要比他更强大!
徐大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点燃了火髻虫烛。
若有鬼藏于黑暗中,那火髻虫烛可以照出它的身影,且能威慑它、削弱它的实力。
绿油油的烛光亮起,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的震荡,王七麟扎马步感觉地面震动,发现震源来自侧前方。
于是他急忙侧身看去,并对徐大说道:“发信号,让道爷下来!”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徐大甩手,一声鸣镝穿过井口飞向天空。
与此同时地面发生变化,一座小土堆冒了出来,就像是地面自动堆积出一座坟墓!
坟墓洞开,有一只漆黑无眼的野兽蹿了出来。
它的个头与一头成年大犬类似,两个尖耳朵高高竖起,很长很狭窄,且古怪的是它颔下有一抹山羊胡子般的东西。
九六呲牙咧嘴从喉咙中发出咆哮声,八喵则消失了身影。
王七麟捏出听雷神剑警惕的看向这野兽说道:“徐爷小心,一只地狼!”
“错了七爷,这不是地狼,这是吃地狼的羵羊!”谢蛤蟆的声音如一道利箭般飞射下来。
紧随在响亮的声音之后,是他飘然的身影。
“道爷来也!”
383.速回!速回!速回!(求票哦亲爱哒)
羵羊是异兽,它与儒家至圣先师有关,最早关于它的文字记述便来自于这位至圣先师。
《国语·鲁语下》有云,“季桓子穿井,获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问之仲尼曰:‘吾穿井而获狗,何也?’对曰:‘以丘之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
这番话什么意思呢?用人能听懂的话来翻译是这样:
有个叫季桓子的帅哥挖井挖出来一个陶缶,里面有只羊一样的东西,他不认识,但他认识孔子,就去问孔子说哥们挖出来一条狗,这狗是什么东东品种?
孔子回答说以夫子我当年挎剑走南闯北的经验来说这东东不是狗是羊。我听说木石之怪叫夔、魍魉,水之怪叫龙、罔象,土之怪叫羵羊,你现在挖到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因为有圣人讲述,后世关于这羵羊的记述就比较多了,修士们很快闹明白这玩意儿是个异兽,乃是土之精所化,因为它们从泥土中钻出来之前会先拱一个坟堆出来,所以又被叫做坟羊。
王七麟见过关于羵羊的描述,但却是第一次看到实物,这羵羊与狗着实相似,确切来说与另一种异兽地狼很像。
得到谢蛤蟆的提醒后他定睛看去,这才意识到这异兽头顶上翘起来的那两个东西不是尖耳朵,而是两只角,它的耳朵是飞机耳,竟然还有些萌。
羵羊没有眼睛,它跳出来后便举起头用鼻子嗅了嗅空气,第一时间对准了徐大。
事关生死,徐大反应总是很快,他立马叫道:“什么意思?这东西怎么朝着我?”
王七麟幸灾乐祸的笑:“你没看到它没有眼睛吗?估计全靠鼻子寻味来寻找猎物,徐爷你想你那脚臭多给劲,这羵羊肯定是先找你。”
他们两个小看了羵羊,至圣先师亲自提到过的异兽岂能是好相与的货色?
谢蛤蟆还在翩翩飞落,羵羊身影陡然消失。
‘咣!’
一声闷响,徐大飞天而起……
羵羊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徐大先前站立的地方,而徐大已经被它顶飞了。
谢蛤蟆还未落地先甩出一张符箓喝道:“召神劾鬼、镇魔降妖!三清弟子恭请朱陶鲁魏田孙六元帅!”
“急急如律令!”
金黄色符箓飞出,瞬间画作六张符纸,符纸燃烧有烟气冒出,烟气凝聚成为满身披挂的猛将。
六员烟雾猛将分列六个方位,羵羊的身影又要消失,却是在四肢没入泥土中瞬间又跳了起来。
王七麟厉声喝道:“剑出!”
听雷神剑破空劈开黑暗一剑斩落,羵羊深吸一口气冲听雷神剑张嘴嘶鸣,顿时有一通土气像蜂群般缠住了听雷神剑。
徐大落地闷哼,他捂着屁股踉踉跄跄惨叫一声:“七爷,后庭花开了!”
王七麟叫道:“还不报仇?出剑啊!”
徐大伸手往龙形佩中一掏扔出来两把长剑,飞在空中急到胡乱打拳的小阿修罗立马大叫一声‘请剑’,御剑劈向羵羊。
羵羊四蹄跺地,地面上顿时有泥土翻涌,等到泥土落下又有羵羊冒出,它们顿时抬头顶向两柄长剑。
谢蛤蟆挥手再次放出符箓,一条火龙飞天而起、俯冲而下,羵羊迎头望月,火龙张嘴怒冲到它跟前后顿时画作符箓飞灰徐徐散落。
像是下雪了。
六大元帅奋力跺脚,王七麟看的捉急,这他么怎么还跳上踢踏舞了?
他一看道爷又要翻车,索性抽出妖刀自己上。
只见他双脚真气外放腾空跳起,手中妖刀怒挥而下如流星赶月:
跳劈!
羵羊本体扭头冲他张开嘴,王七麟急忙运行金刚横练护体神功,可是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羵羊很快又扭头回去冲谢蛤蟆跳去。
迅雷不及掩耳!
妖刀银白雪亮的刀身上有红痕扭动,像是捆绑着邪魔的锁链松动有恶鬼逃出。
磅礴的真气窜入刀中迸射而出,一道惨淡的刀芒如毒蛇出洞。
王七麟挥刀劈下,力劈华山!
长刀卷起狂风,跳跃中的羵羊顿时浑身黑毛被吹的舞动起来,露出黑色皮肤上有更黑的纹路在诡谲扭动。
刀劈下,羊毛飞起!
一股强大反震力从妖刀传回,王七麟一套准备好的《太阴断魂刀》没能续上,整个人被反震的往后倒飞。
他不像徐大那么废物被人给坐了土飞机,他在倒飞中扭腰卷腹翻了两个筋斗,单膝归落在地后姿势很帅。
羵羊冲到谢蛤蟆跟前,踏蹄甩头、再踏蹄张嘴、又踏蹄踢出,恍若高手过招,抬头踢腿之间雄姿蛮横、至刚至霸!
谢蛤蟆被逼的往后退,羵羊张开嘴喷出一道土灰,这土灰出现后像苍龙出海,形成一条长柱后汹涌澎湃展开追击。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后扔出一枚铜铢,山公幽浮出现后意气风发的要挥拳捶胸准备作战,可定眼一看追杀谢蛤蟆的羵羊,它赶紧停下动作将魁梧粗壮的双臂藏在身后。
不要铜铢。
见此徐大气炸了,大叫道:“大爷对至圣先师发誓,今天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山公幽浮粗糙丑陋的脸上露出悲愤之情,如一匹奔马般狂奔上去伸手就抓羵羊。
羵羊头也不回来了个后踢腿。
山公幽浮被踢飞了回来在地上翻了好几圈。
徐大甩腿狂奔上去,像九六坐在自己肩膀时候一样坐在了山公幽浮肩膀上挥舞狼牙棒大吼道:“继续冲!”
山公幽浮甩甩头往前冲,这次它学精了不去直接冲羵羊屁股而是贴着羵羊往前跑。
这正合徐大意思!
徐大冲着羵羊夯了一棒子:“吃大爷一!”
“砰!”
与谢蛤蟆铲斗中的羵羊挨了一狼牙棒,然后一抬腿将山公幽浮又给踹飞了出去。
徐大展现了战士的悍勇,他一看羵羊抬腿便摁着山公幽浮脑袋跳起,双手握狼牙棒又是一棒槌夯了上去!
羵羊身影一晃消失出现在谢蛤蟆身后,徐大一棒子夯在土地上,夯的他眼前直冒金光。
王七麟杀到,听雷神剑从中劈下,羵羊抬头顶剑,一声闷雷滚过羵羊被轰了个趔趄!
见此王七麟一边出刀一边叫道:“这狗日的怎么这么猛?”
小阿修罗斗志高昂,御剑缠住羵羊硬碰硬!
羵羊再度张开嘴要喷土龙,王七麟见机掠步上前一刀刺入给它一个口爆!
妖刀刺入它口中后羵羊猛甩头,一股大力从刀身传至王七麟手臂又传遍他全身,他手腕一软一时竟然没有握住妖刀,妖刀被羵羊甩头给扔了出去。
破空声刺耳,妖刀飞出后刀尖朝下刺入地中,竟然是在整个刀身都没入土地中后才止歇了冲势。
一人一羊面对面,羵羊仰头冲他甩头,王七麟双臂护在胸前被撞了个正着,就感觉被一辆车给胸推了似的,他被撞的往后踉跄连退好几步。
羵羊跺地,地面裂开隐隐有东西在下面游荡。
谢蛤蟆当机立断叫道:“七爷徐爷走!”
王七麟原地翻滚抱起九六喊道:“八喵!”
八喵出现在徐大落地时候所用粗缆绳上,它冲王七麟郑重点头:爹,崽早就做好撤离准备啦!
谢蛤蟆提起徐大,王七麟一步冲到缆绳上抓起绳子借力往上窜并大叫:“拉绳子!”
六大将军从六个方向包围羵羊,小阿修罗还想作战,小乾达婆飞过来抓住他手臂拖着他往外飞。
小阿修罗气的挥臂将长剑扔向羵羊,羵羊跺了跺脚古怪的歪了歪头,也赶紧钻入了地里……
徐大看到这一幕吼道:“娘的,让它给跑了!”
王七麟看到后却是生出恐惧之感:这羵羊好聪明,它绝对有智慧!
这一仗打的有够灰头土脸,他们先后跳出地眼,文奎急忙上来问道:“七爷,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王七麟气急败坏的叫道:“下面有个羵羊,他奶奶的,本来想要吃个全羊宴,结果让它、咳咳,没吃成。”
“对,让它给跑了。”徐大咬牙切齿的说道。
文奎和麻青风呆若木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吹牛逼吧?”
徐大断然摇头:“你们自己去吹吧,大爷不吹。”
文奎叫道:“下面有个羵羊?”
王七麟是正人君子不爱装逼,他直接问道:“这羵羊怎么如此厉害?咱们联手竟然都不是它的对手!”
他知道羵羊是什么东西,而且书上也说了,这异兽是至圣先师亲自会过的,很厉害。
可他没想到会厉害成这样!
谢蛤蟆倒是并不气馁也不郁闷,他这会目光闪烁、面露讪笑一个劲的捋胡须。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道爷,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不会也不知道羵羊的厉害吧?”
谢蛤蟆心虚的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知道的,先贤有言,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说人话。”
谢蛤蟆苦笑道:“老道士的意思是,世间许多事不在咱们掌控中,老道士不是神兽白泽,所以有时候对有些事的看法不对。”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竟然不知道羵羊的厉害?”
想想也是,谢蛤蟆下来的时候仙气飘飘那叫一个装逼,结果打了一阵扯着嗓子跑路了。
但谢蛤蟆摇头道:“老道知道羵羊的厉害,这羵羊之所以如此厉害是因为它在地眼中,地眼是它们一族的圣地,所以神通尤其强大。”
“老道士刚才那话指的是之前的一个推断——”
“咳咳,这地眼没有成妖,上次地眼之所以会变大,是羵羊以法术所为。上次之所以会有诸多牲口不由自主跑来地眼,也是被羵羊以法术所强迫。”
“若老道士猜测不错的话,这羵羊正是那一天来到了地眼,它恰好想要捕食乡村里的牲口,然后又恰好被咱们碰上了……”
越说越尴尬,他最终只能苦笑。
无量天尊个大腿的,最近路不好,怎么老翻车?
王七麟愣了愣,问道:“你是说,咱们上次来到山枣乡的时候,恰好这羵羊也来了。然后这次我下入地眼,恰好这羵羊又出现了?”
“哪有这么多恰好?”
谢蛤蟆无奈道:“但是这确实是真相!”
文奎凑上来说道:“七爷,谢道长很有可能说的是真的,不过这羵羊应该不是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来到的,说起来有件事卑职忘记向您汇报了,那便是早在前两个月,这乡里就有人与卑职汇报说看到过一只跑的很快的羊羔子。”
“卑职猜测那就是羵羊,但请七爷恕罪,卑职实在没有想到这乡里会来了羵羊。”
王七麟诧异道:“老百姓像你汇报说看到一只羊?”
这不对吧?羵羊长得很像大黑狗,他第一眼便认错了,所以普通百姓怎么能认出它的真身?
但文奎认真的点头:“是的,七爷,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么向卑职汇报的,他们说乡里出现了一只跑的很快的羊羔子,想要抓却抓不到……”
“跑的很快的白羊?”王七麟急忙打断他的话。
徐大撇撇嘴道:“行了阿文,你别胡扯了,羵羊是黑的,不是白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和他一样猜到了答案:
乡里人看到的不是白羊,是律令,跑的很快的律令!
而且律令个头比较小,具体来说像是小鹿,但远看说是一只小羊也没问题。
这样问题来了。
律令原来在山枣乡出现过?
谢蛤蟆激动的一拍手叫道:“无量天尊,老道士说什么来着?这律令就是追寻新阴路而来的!”
王七麟也很激动,他叫道:“现在律令出现在上原府,为什么?因为新阴路入口被人偷走带去了上原府!”
谢蛤蟆愕然道:“什么?新阴路入口被人给偷走了?”
王七麟将他先前在地眼中得到的消息和推断说了出来,但略去了关于十咦的猜测。
徐大听的满头雾水:“大爷倒也是听到过一些古怪的声音,可是一点没听懂它们说什么。”
谢蛤蟆说道:“你当然听不懂,鬼说的是鬼话,你不是鬼,怎么能听得懂?”
徐大愕然问道:“那七爷怎么能听懂?”
王七麟叫道:“先别说废话,肯定是都公子带走了新阴路的入口,然后想用这玩意儿在上原府搞出一波动乱!”
谢蛤蟆迅速的思索了一阵,缓缓的点头道:“七爷所言甚是,有些事老道士如今才想明白!”
“还记得那三座枯萎老去的房屋和三家莫名衰老而死的人吗?”
王七麟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新阴路入口所为?”
谢蛤蟆摇头道:“不,二者只是相关。七爷,你想想如果你是都公子,你获得了新阴路的入口后,会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我会先尝试一下这东西的用法,看看它是不是自己施展阴谋所需要的工具——”
“你的意思是说,都公子害死了那三家人,以此来试用新阴路入口的用处?”
谢蛤蟆道:“不错,要试验新阴路入口必然需要鬼,可是都公子不敢将它放入阴间,去拿阴间之鬼做试验。”
“那他应该怎么做?自然是自己去制作几个鬼,将它们给镇压起来,然后再看看它们能不能通过新阴路的入口逃出来!”
谢蛤蟆继续分析道:“我们都猜错了,我们看到那些房屋老化、人也是衰老而死,于是以为他们是一起被邪术给害成那样,其实并非如此啊!”
“应当是都公子用邪术将一家人给害死变成鬼,又以邪术将他们家的房屋变成镇物来镇压了这些鬼!”
文奎目瞪口呆: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我听不大懂耶。
他迟疑的看向师兄,同样听到满头雾水的麻青风以余光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后赶紧不动声色的做沉思状并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这都公子好狠辣的手段,好缜密的心思!”
听到这话,文奎暗暗惭愧:难怪师兄能做大印而身手不差于他的自己却只能做小印,以前自己以为是先来后到的问题,看来是自己的能耐确实比不过他啊。
王七麟又对徐大说道:“放出掣电,让它赶紧去给太霸大人告警,小心有人想要放出驿所之中镇压的鬼物。”
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掣电之前回咱驿所通知消息了,然后没有回来。”
王七麟不屑道:“亏太霸大人还对这个掣电赞赏有加,说它速度极快,我看速度也是普普通通。”
“这样,麻大人咱们先回县城,然后你放青蚨虫给我的驿所,让我的人去通知太霸大人好了。”
徐大说道:“七爷,咱用不着这么着急吧?根据秘信,这都公子要动手也是在腊月二十九,这还有好几天呢。”
王七麟说道:“忘记赵家兄弟给咱们的教训了吗?小心驶得万年船呐!”
“等等,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忽然停下脚步,“掣电离开有多久了?”
徐大说道:“咱在县城时候发现不对劲就把它给放回去送信了。”
“坏了。”王七麟脸色变了。
“怎么了?”一行人都很奇怪,不明白他脸色怎么变来变去,这是要变脸吗?
王七麟说道:“掣电不是咱驿所的鸟,它对咱驿所不熟悉,你们说它飞回去传信,会把信传给谁?”
“肯定是传给门房。”徐大理所当然的说道。
王七麟喃喃道:“是啊,它要把信交给门房,传完信后应当会飞回来,可它没有飞回来?”
“为什么?它会不会是被扣下了甚至被害死了,所以没法飞回来?”
谢蛤蟆大叫道:“无量天尊!傻子阿庆?”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他们问道:“咱们都猜测乞丐高海是都公子所装扮而成,如果高海只是被摆出来替死鬼、迷雾弹呢?如果阿庆才是真正的都公子呢?”
“你们看,自从咱们在山枣乡接触到阿庆之后,新阴路的入口再没有消息,再没有被试用过,为什么?”
谢蛤蟆道:“因为都公子在咱们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王七麟喃喃道:“不错,还有之前乞丐青哥那件事,青哥找他找上门来,阿庆表现却非常冷漠,这不合常理吧?”
“更不合常理的是,青哥并没有走他的关系来找咱听天监报案,为什么?”
“会不会是青哥与他实际上并不熟悉?阿庆这个乞丐,实际上与我一样,都是在力士巷子待了没多久,所以真正的乞丐们与他不熟悉?”
一条新的线出现了:阿庆是都公子,都公子在驿所做门房,接到掣电传书后他若是看到王七麟开始怀疑他,他会怎么做?
处理掉掣电,紧急行动!
王七麟明白这点后叫道:“备马备马!快快快!!!连夜赶回上原府!”
山枣乡顿时乱了起来。
这时候没人再管地眼,当夜幕降临,有一个身影从井口飘忽而出,它嘀咕道:“我果然没看错,他们两个不是鬼,鬼怎么会带着天狗这等灵兽?”
“不过天狗果然厉害,我躲藏的那么小心还是被它发现了,幸亏我知道怎么引出羵羊,否则好不容易逃出阴间又要被灭于人手,那多冤枉?”
“这下好了,我可以去东北州了,哈哈,只要完成他的交代,我便能再活一世!”
“可惜我没有天狗,这又是一条可以通往阳世的阴路呀,要是我有天狗让它记下路来……嘿嘿!”
“不过我已经出来了,嗯,老天爷和阎罗爷也算是待我不薄啊!”
384.老子打的就是精锐(给个订阅哟宝贝们)
“咚!——咚!咚!”
梆子三声响,一个悠长的声音被大嗓门吆喝出来:“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梆子又是三声响,大嗓门继续吆喝:“天寒地冻,小心肺毒!”
肺毒就是煤烟中毒,古人已经知道闭门闭户点燃煤炭会造成气体中毒现象,并且这毒是被呼入肺中后所发挥效用,甚至知道怎么能解毒,其中《急救便方》记载:“中煤炭毒,急用生萝卜汁灌之,即解。”
三更到,街上确实没什么人了,天气太冷而上原府现在又实行宵禁政策,一到夜里谁还会出来呢?
但等到更夫的声音消失、巡城卫兵队走过,一条巷子里有人影走出。
一身玄衣,满脸憨厚。
很快又有人影走出,这次出现的就是个影子,它从墙上飘荡到地上、又从地上飘荡到憨厚青年的身影中。
皎洁月光照耀下,青年有了两个影子。
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都公子,为何突然急召老奴等?”
都公子抬头看向银将驿所方向,微笑道:“事情紧急,本公子要提前动手了。”
影子诧异:“提前动手?玄武圣需要年前才能赶到,我等现在动手,只有重伤的白虎圣在,怕是危险吧?”
都公子轻叹道:“没办法,小看王七麟了,他已经猜出本公子身份,为避免夜长梦多,今夜必须动手。”
影子更诧异:“这怎么可能?公子兵行险着藏身听天监驿所之事无人知晓,老奴也是今夜得到你的消息才知道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都公子摇头道:“不要小看王七麟,他仅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坐到如今位子,靠的是实力不是运气或者背景,这与咱们以前打交道的那些蠢货不一样。”
“说起来本公子也是疑惑,他怎么怀疑上本公子的?咱们派人天天盯着两处驿所,所以王七麟带他那两个手下易容进历史巷子的时候会被咱提前抢知消息。”
“而且那时候本公子恰好亲自带人在巷子里寻找杨右,趁机装作傻乞丐接近了他,这个过程没有漏洞吧?”
影子摇头:“都公子放心,没有漏洞。”
说完他又‘哦’了一声,问道:“会不会是都公子演技有漏洞?他看出你不是个傻子,毕竟都公子乃不世奇才,玲珑剔透如隋侯之珠……”
“不可能,”都公子断然否决,“本公子从小就喜欢模仿黄君子那傻子的表情行为,自认装傻子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这些日子里我在驿所见过多人,绝对没人会看出我是装傻!”
他继续说道:“当日听天监忽然奇袭山枣乡,将乡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卢连明此人又知道本公子身份,本公子只好弄死他,装作被绑架的乞丐躲进地窖。”
“后来王七麟不出所料找到了这地窖,他当时应当已经怀疑本公子身份了,本公子只好吐出一些消息来迷惑他以削减他对本公子的怀疑,这里应当也没有漏洞。”
“影先生你又操纵咱们的人硬闯听天监阵势逃脱,最后关头本公子耗尽老阳之气引爆他们,这是毁尸灭迹,事情到这里还是没有漏洞,对吧?”
影先生道:“不错,但是老奴认为王七麟若是真有智慧,他肯定不会相信咱们的安排。”
都公子点头道:“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会相信本公子会自杀,所以本公子后面又让你们从内部假戏真做说我已经身死道消,这消息应当仅存于内部,可是很快听天监和武翰林都得到了相关信息。”
“咱们内部有奸细。”影先生阴沉沉的说道。
都公子说道:“不错,内部有奸细,可惜本公子藏身王七麟身边日子太短,还没有查出这奸细是谁。”
影先生问道:“那你查到鏖魔干长老的心虫了吗?它曾经被刑天祭偷走,很可能落在那杨右之手,杨右消失,是不是被王七麟所斩杀?心虫是不是在他们手中?”
都公子疑惑的摇头:“本公子藏身驿所几日里,一直在小心打听相关事宜,好像全驿所都不知道心虫所在。”
影先生断然摇头:“不可能,那老道士曾经拿出过玉牢来钓杨右,心虫自然在他们手中。”
都公子道:“不错,他们得到过心虫,但是心虫却不见了,这点本公子曾经听那下贱淫荡好色的傻大个子徐大在酒酣耳热时提起过,看他样子并非撒谎,心虫莫名消失,并没有落在他们手中。”
影先生迟疑:“真是奇哉怪也。”
都公子问道:“刑天祭六令呢?你不是一直在追踪他们么?他们肯定知道心虫相关事宜,从他们下手,或许会别有收获。”
影先生道:“老奴惭愧,六令接到一封密函后北上,他们应当是与耀公子进行了接洽,据老奴打探得知,他们愿意为耀公子鞍前马后……”
“绝不可能!”都公子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六令桀骜残暴,岂能为人所鞍前马后?肯定是耀公子与他们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影先生问。
都公子阴沉着脸说道:“耀公子想找六令做什么本公子不知道,但本公子知道六令想通过他得到什么!”
“他们在中原经营的巢穴被人摧毁,肯定要择地另起炉灶,耀公子此人修黑天道,以万物为刍狗,恐怕他要将六令引去我塞外草原,让六令以我蒙古子民的性命为祭继续修炼他们的邪道!”
地上的影子摇晃起来,影先生大怒道:“耀公子行事乖张、不听王训,这还真是他能做出的事!”
“但是都公子,刑天祭经略许多年,扎根九洲也有几百年历史,他们能这么轻易就被拔除?老奴有些不信呀!”
都公子说道:“本公子也不信,而且六令俱在,刑天祭骨架还在,无论如何这也不算是被拔除。另外王上教导我等的时候曾经偶然间提过,刑天祭貌似有一幅魔画图,这魔画图才是刑天祭之根本。”
在他们交谈之中,断断续续又有阴影到来。
此时月光再照下,都公子身边出现了几十个影子。
影影憧憧。
地面黑的吓人。
半个时辰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都公子身边到来的黑影越来越多,并有一个个沉默的汉子出现在巷子外的阴影中。
有一名麻衣大汉走来行礼,低声道:“回禀公子,上原府城内的隐雷怯薛已经全数尽至,有天罡雷三十六、地煞火七十二,攻陷一座驿所应当绰绰有余。”
怯薛军,蒙古帝国和大元朝的禁卫军,是由苍狼与白鹿之骄子、草原上的天潢贵胄成吉思汗亲自组建的的精锐中的精锐!
最早时候怯薛们由草原部落贵族的亲兵中选拔而出,他们带有浓厚的强权制色彩,喜争斗、好暴戾,后来蒙古大帝国横扫大地与大河,这支军队发展成为了封建制的宫廷军事官僚集团的核心部分。
再后来大蒙古帝国成为大元王朝,黄金家族的子弟们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但他们依然向往父辈的铁血军功,可是一个个又不通战阵,于是最有军功气息的怯薛便成了他们镀金的地方。
这样等到大元王朝定鼎中原,曾经让各国军队闻之色变的怯薛军为之一变,改成了由贵族、大将等功勋子弟组成的少爷军,每名普通的怯薛军士兵都有普通战将的薪俸和军衔,都有着百般威风。
等到太祖起兵,被压迫已久的各族百姓扔掉锄头拿起刀枪变成了饿狼猛虎,而曾经以铁血军功震慑天下的怯薛们却成为了绵羊,从此之后怯薛威风不再、对百姓的震慑不再,成了生死战阵上的笑话。
大元王朝被赶到塞外大漠和草原后,皇族们重整兵马,一支支铁血强军重现世间。
而他们重新修整的第一支部队就是怯薛军!
看着隐没在黑影中的一排排壮汉,都公子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之色。
这就是他的同胞,如今四方大地上第一等的强军!
都公子沉稳迈步,从墙壁阴影前走过。
一个个坚毅隐忍的眼神追随着他。
每一只眼睛都像是在喷火。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想要将怯薛威名洒向八方,让八方土地上的牛羊们再度震颤。
都公子在骄傲的同时也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他对大汉说道:“今夜将是一场硬仗,一定会有怯薛战死与烈火之中。”
大汉沉声道:“将军百战死,处处是青山。”
都公子不忍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但你们应当死的有价值,放心,今夜死期未到,本公子会尽力保全下你们。”
“今夜你们并非要冲阵杀人,而是要掩护本公子放出一样东西,只要这东西成功放出,那上原府和刘氏逆贼就有意思了。”
大汉傲然道:“我等必死战以尽全力!”
都公子笑道:“有心就好,其实这次最能帮到本公子的反而是黄公子那个傻货,那傻货现在在哪里?影先生,本公子让你给他传信,已经把消息送去了吧?”
影先生道:“老奴亲自送到,但是,有句话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公子爷,黄公子会不会是内贼?”
都公子失笑道:“不会的,影先生,你多虑了,你并不知道这傻货与刘氏逆贼有多大的仇恨!这是血海深仇!本公子甚至可能投靠刘氏,他绝对不会!”
“再说,他投靠刘氏能有什么好处?他有我黄金家族的血脉,刘氏万万不会信任他给他高官厚禄,顶多给他荣华富贵,但他在塞外已经有荣华富贵了,你说他做内贼去投靠刘氏逆贼是图什么?”
“公子爷,你说咱这么做图什么?”卢俊才躲在一处民宅里头疑惑的问道,“都公子在造反,咱也在造反,这不目的一样吗?为什么咱们反而要给听天监通风报信?”
扒拉着墙头偷偷往外看的黄君子猛的回头说道:“咱与他目的一样,可是路子却不一样,本公子与他可不是一路人!”
“至于本公子图什么?那自然是图谋九洲大地!图谋帝都王冠!图谋江山社稷!”
一套排比句说下来,黄君子猛然挥手,意气风发。
陆师轻声道:“听说公子与都公子是总角之交?”
听到这话黄君子突然激动起来:“总角之交?交它娘个臭狗腿子!我与他确实自小相识,但却是自小争斗不断!”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憨二说道:“公子爷你一定是小时候被他揍了,而且揍的很惨。”
黄君子骂道:“放你娘的臭屁,本公子自小修习五行遁术,谁能揍的了我?”
憨二问道:“那他每次揍你,你都能跑掉吗?”
“当然啦。”黄君子下意识的说道。
然后他就沉默了。
有偷笑声响起。
黄君子大怒,他生气的说道:“别乱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打不过我,起码他没打过我,只是这人很坏,他总是喜欢骂人,他骂我是个傻子,而且喜欢学我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更加生气:“你们没见过他那个样子,真的跟个傻子似的。”
卢俊才说道:“他像个傻子似的,可是他不是模仿……”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陆师低声道:“想活就它娘的闭嘴!”
黄君子怒道:“想笑的就笑,你们当本公子不懂你们心里想什么吗?难道本公子真的很傻吗?”
陆师平静的说道:“公子是赤子之心,这并不是傻,会将公子的天真当做傻的人不是蠢就是坏,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坏。”
一群准备咧嘴笑的人果断闭嘴。
坐在屋顶上的食为天板着脸,他感觉自己被老板娘坑了,现在他所保护的就是一群白痴。
憨二自顾自的笑,众人诧异的看他,他解释道:“我爹娘和乡亲都说我有点蠢。”
卢俊才摇头道:“他们说话还真是够委婉的。”
憨二立马转头怒视他。
旁边的汉子吃惊:“二啊,你竟然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憨二说道:“我没听懂,但我知道卢俊才不会说我的好话!”
卢俊才转移话题,又对黄君子说道:“公子爷,这都公子小时候虽然欺负过你,可现在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咱们目标一致,推翻新汉城……”
“别说了,”黄君子打断他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都公子此人残酷暴戾,本公子绝不会与他同行。”
“何况,你们都不知道他今夜想要做什么,只有本公子才知道!本公子一定要阻止他,否则上原府会化为魔域,上原府的百姓会化为冤魂!”
陆师拱手道:“公子高洁。”
黄君子想要装个逼,这时候城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他赶紧爬回墙上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一溜铁骑猛冲进来,当头的正是王七麟。
王七麟进城后看到城里一片安然顿时松了口气,他一口气呵出,有雪花飘飘荡荡的洒下。
徐大抬头看夜空,道:“又下雪了。”
雪花落地,地上钻出来一个人影。
王七麟下意识瞪大眼睛:雪花落地变成人了?这是积雪成精?
再一细看钻出来的是黄君子,这就没毛病了。
这老铁确实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他勒马缰停下,笑吟吟的说道:“哟,这不是阿黄吗?你……”
“笑笑笑,你笑什么?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黄君子火急火燎的叫道,“都公子没死!之前塞外传进来的是假消息……”
城墙头上忽然糟乱起来,一队士兵指向西北方连连大叫:
“起火了!有人放火,好大的火!”
“钟鼓楼的人死了吗?”
“坏了,是听天监驿所方向!快快快,击鼓示警,战斗准备!”
城内西北方向有一片赤红色升腾而起。
王七麟踩马镫飞向一座屋顶,放眼看去火光直冲云霄,以他的极限目力甚至能看到火光中翩然的雪花。
天空中飘荡的雪花逐渐多了起来,诸多大雪花在赤红火光中飘荡,竟然有着迷离惨烈的美感。
黄君子气的跳脚大叫:“是都公子、都公子动手啦,他冲你们驿所动手啦,他说那驿所中藏着许多厉鬼,他要将这些厉鬼放出来!”
这些事王七麟已经推断出来,他翻身落地重新上马,一甩马鞭厉声道:“驾!”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敲击青石地面,声音急促而响亮。
驿所四面八方有火箭飞舞,不知道箭头上附着了什么,它们落地之后便是一团篝火!
还有的箭头落地有液体流淌,沾染火星后变成一条火蛇在地上、屋顶上乱窜。
驿所门口常年有力士站岗放哨,此时力士们全数倒地,火光照耀下,他们的影子在扭曲着离开。
骏马直奔驿所大门,路上不断有凄厉鸣镝腾空飞起。
徐大每过一条街放出一枚唤兵符!
从城门冲到银将驿所足足放出十余个!
诸多冥鸦拍打翅膀飞起,它们出现后便去啄地上的影子,一个雪白的人影凭空出现在驿所外的一座屋顶上,只见她踩着虚空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嘴后是一声咆哮!
虎啸深夜!
夜空猛的震荡,落下的雪花全化作虚无,呼啸的夜风像是被冲击的七零八碎,竟然不复之前的森寒。
虎啸声化作狂猎暴风肆虐去路,一只冥鸦首当其冲顿时爆裂,黑羽、血肉漫天翻飞!
其他冥鸦血脉深处的惊恐被唤醒,纷纷拍打翅膀飞起。
又有一只庞大冥鸦从院子深处窜起,它在空中变幻身形最终成为一个人的样子,太霸露出真身:“白虎,你竟然敢在我上原府中露面?”
白虎轻蔑一笑,甚至不屑回应。
驿所中的房屋门窗全开,铜尉铁尉、大印小印、力士游星们纷纷蹿出。
太霸冷着脸指挥他们作战,众人并不着急杀出,而是围绕几座营房结成战阵。
都公子见此轻笑一声,道:“多谢大人为本公子指路。”
诸多冥鸦飞向白虎圣,白虎圣猛然挥手,一道凶虎之魄飞出,在夜空中纵横捭阖,拍爪甩尾虎啸,天空中冥鸦羽毛与血肉不断飞溅。
太霸脸色铁青,却不敢外出,只能忍痛让冥鸦去送鸟头,以缠住白虎。
有铜尉看不下去,扔出一朵佛莲跺地挥刀劈向白虎圣。
白虎圣踏虚空伸手指弹出,她的手指弹在刀身上发出一声脆响,那挥刀的铜尉连刀带人化作碎片。
与此同时白虎魄放开冥鸦杀回来挥爪拍向佛莲,佛莲炸开又是一个铜尉跳出来挥刀。
白虎魄张嘴,脑袋还是那么大,可是嘴巴却像是突然变大几倍,冲铜尉咬上去开吃。
太霸厉声道:“退!”
“哪里退?”白虎圣冷笑,白虎魄速度极快,一张嘴一闭嘴就咬住了那铜尉。
铜尉身躯变为佛莲,又是一朵佛莲在地面绽放,他从中跳出半跪在地惊骇叫道:“好厉害的虎魄!”
一道身影鬼魅般飞来,身在空中开拳如开弓,一拳砸出满天火星,空气隆隆恍若惊雷震世!
白虎魄回头甩尾,身影悍勇逼近,挥拳砸在虎尾上!
拳头与虎尾相击,夜空中爆响一道劲风,吹动下面野火猎猎作响!
白虎魄后退,身影飞天而起。
他的头顶是雪花飘零,他的身下是赤焰熊熊!
白虎圣见此眼神一凝,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飞僵!”
飞僵傲立夜空沉声道:“王大人麾下辰微月,不畏死者请来领死!”
王七麟纵马前冲大叫道:“飞僵你叼爆了!”
徐大跟着叫:“听天监全体,冲锋!”
驿所之外街道上有怯薛勇士防备,听到‘全体冲锋’字样他吃了一惊,顿时大喊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苍狼与白鹿的子孙、黄金家族的天潢贵胄、世间第一等的精锐强军……”
王七麟听到这里懒得听下去了,叫道:“弟兄们跟我上,老子它娘的打的就是精锐!”
看到他带兵杀到,太霸心里松了口气猛的飞起,他冲白虎圣厉声道:“白虎臭娘们,你的对手是我!”
“还有我!”王七麟从马上跳起,张开嘴大喝道:“剑出!”
“请剑!”
两把长剑从主人手中挣脱,穿过两团烈焰像离弦之箭冲白虎圣飞出。
徐大打马冲锋,但骏马的影子扭动它嘶鸣一声竟然失了前蹄要摔倒。
一个庞大的山公身影出现,一把搂住骏马肩胛将它给硬生生扛住了,徐大跳上山公脖子双腿娴熟的来了个老树盘根,挥舞狼牙棒吼道:“给大爷杀!”
陆师领兵随后,一甩手亮出铁扇子,他喝道:“三人队,镖枪阵型,不要脱离,跟徐爷上,让徐爷先冲!”
黄君子从地上钻出来,抬头一看白虎就在头顶,咧了咧嘴又钻了回去。
四处火把亮起,马明调兵遣将的声音遥遥传来,四方卫戍城池的精兵也在调度。
火光更是猛烈。
雪花荡漾落下。
385.天地英魂
驿所之中一片混乱,大印小印和游星力士们结成战阵警惕的防备左右。
但左右没有敌人到来,是他们身后的战友忽然挥刀砍下。
鲜血四处飞溅。
残肢断骸落在地上。
事发突然众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后震惊的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冲自己举起钢刀!
有铁尉手中银枪猛的扭曲落地与他的影子纠缠在一起,见此他大叫道:“是影魅!小心影魅!”
驿所四周屋顶上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他们开弓射箭,上百支火箭落下。
好像下起了火雨。
一名铜尉腾空跳起,双手合十一声长叹,一朵金莲照耀夜空。
佛光遍洒,嚣张的影魅扭曲影踪发出惨叫声。
马明跨入驿所大门大喝道:“背墙而站!靠近者斩!都稳住!”
一支利箭冲他面门射来,一支伏魔杖拍下,火箭顿时断为两截。
沉一大叫道:“啊呀呀呀!哪个宵小之辈想暗箭伤人?出来喷僧要送他去见佛祖!”
巫巫利索的跳上屋顶,有怯薛机警转身要冲她开弓,她嫣然一笑挥出一把小飞虫。
小飞虫循着火焰而去,怯薛刚拉开弓弦,诸多小飞虫已经顺着箭杆窜到了他手上。
这勇猛坚韧的怯薛发出恐怖的惨叫声,利箭射歪,他扔掉长弓便开始在手上脸上死命抓挠。
巫巫冷笑道:“大冷嘅日玩火可唔好,我帮你嚟咗下火!”
小飞虫散开,在寒冷的夜晚顺着火光找去。
有怯薛发现她身影,指向屋顶叫道:“杀那个小娘们!”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左一右扑向巫巫,半路上两把鬼头刀飞旋着拦住她们,她们阴冷一笑轻蔑出手握住了粗重笨拙的鬼头刀:“就这?”
“当然不止!”
舒杰鬼魅般追上鬼头刀握住刀柄往后收,两个女子面上笑容更是轻蔑,她们不信对方能夺回自己手中的刀!
但对方并没有打算夺回这两把刀,他往后抽手,鬼头刀的刀身变为刀鞘,取而代之的是薄如蝉翼的狭长刀片。
雪白的刀片上有狰狞的鬼影闪过,舒杰一甩长刀,两团黑影出现在两个女子身后……
山公幽浮扛着徐大冲向一个怯薛,那怯薛甩手便是三连射,但山公幽浮举起手当盾牌护住了——护住了自己的脸!
徐大空门大漏!
两支利箭射在山公幽浮铁石般的手掌上掉落,还有一支箭射中了徐大胸口。
怯薛露出笑容,山公幽浮从他身边掠过,他没有看到这怪物身上那大汉中箭落地,而是迎来了一记狼牙棒。
“吃大爷一棒子!”
怯薛下意识歪头避开狼牙棒,然后半边肩膀连同胸脯子一起被捶碎了。
一时没死,疼的嗷嗷叫。
徐大冲山公幽浮大骂:“日你粮老子的下次举起手给大爷当盾牌,否则银铢吐出来!”
山公幽浮很不悦,冲他伸出大手:得加钱!
两个银铢飞起落在他手上,武大一拎着他的哭丧棒从旁边跑过笑道:“我帮徐爷给钱了。”
徐大哈哈笑:“大一也来了?弟兄们都来了?怎么没见着沈三那孙子?”
“沈大人在后头做动员呢,他说诸公放心捐躯,汝妻子我养之,死了抚恤金翻四倍!伤了的养伤费翻两倍!”
徐大顿时流下眼泪:“我家山公幽浮今晚恐怕会战死啊,它的抚恤金大爷来代领。”
山公幽浮赶紧举起大手护住他身躯。
上原府内兵强马壮,银将驿所之中能人辈出,他们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加上都公子所带领的影魅神出鬼没,短时间内给他们造成一些困扰。
等到支援到来他们便稳住阵脚,迅速的将影魅找到杀戮,又将冲击驿所的怯薛一一斩杀。
并不费劲。
太霸甩手便是一连串的黑羽翎,他冲白虎圣大笑道:“就凭这点人马也敢来冲我听天监?找死!”
白虎圣暴虐挥拳,拳头砸在虚空恍若战锤轰击,锋利的黑羽翎未到她跟前便碎成一块块。
小阿修罗与小乾达婆御剑交叉劈下,虎魄凶残的挥爪砸下,两柄长剑被砸的咣当作响、剑身隐隐开裂。
见此小乾达婆后退,小阿修罗却是弃剑飞上,一拳当前摆出超人姿势,以身为剑,一剑刺入虎魄额头!
虎魄被他冲击的连连后退,它凶残开口咆哮,音浪像巨浪,将小阿修罗吹的站不稳。
一团小毛球突然出现砸在虎魄小腹上,虎魄愤怒低头,一只黑猫从虚空落下,一边下落一边开挠:喵喵拳安排!
九六在院子里飞奔,冲着一座营帐吼叫不休。
但起初没人注意到这一幕,有大印杀掉缠绕他的影魅后调侃道:“怎么谁家的狗也来助阵了?”
王七麟抽冷子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九六冲着一座营帐咆哮他急忙对太霸喊道:“这营房里头镇压着什么鬼?都公子想把它们放出来!”
太霸闪电般出拳将白虎逼退三步,他冷笑道:“他做梦呢!这里只有眼前的臭娘们能放出它们,但也很难……”
“他有阴路入口!”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叫道,“打开阴路入口,就能让那些鬼出来!”
太霸的脸顿时扭曲了:“不可能!”
白虎大笑。
一阵击鼓声突兀的响起。
紧密。
低沉。
听在人耳中让人感觉苍凉。
悲怆。
驿所外的大街街头出现一队身影,街道上出现汩汩流水,他们整齐有力的脚步踩在流水上,带起水声阵阵。
九六飞快窜出门口冲着他们发出疯狂吼叫:“六六六!六六六!六六六!”
院墙上有火油燃烧,火光照耀下,街道上的水流显现出来。
色泽暗红。
质地粘稠。
这是血流成河。
街头出现的队伍踩着鲜血慢慢奔跑,他们队列经过,地上便有枯骨、尸骸显现。
火光照耀他们身躯,照耀到的是一件件盔甲刀枪,头盔之中不见面容,刀枪之上不见手臂。
好像是一群隐形人。
屋子上有中蛊的怯薛惨叫着滚落在街道上,跑来的士兵视而不见,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
惨叫声顿时消失,街上出现更多的尸骸,奔跑的队伍中出现一些被铁链拖着的鬼影。
有冲出驿所与怯薛作战的小印见此惊恐大叫:“阴兵!阴兵过境!”
武大一挥舞哭丧棒叫道:“诸位别怕,我这棒子能阴兵,让我去会会它们!”
“然后你就会死掉,傻鸟!”谢蛤蟆抓住他肩膀将他拖进驿所大院。
徐大叫道:“关门!快关门!”
太霸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悲愤的叫道:“都公子我要你不得好死!”
白虎圣狞笑一声起身要走,留下一句话飘在寒风中:“你们先死吧!”
“妖魔哪里走!”
一声爆喝,听雷神剑从夜空中劈落。
气贯长虹!
挡我者死!
白虎圣抬手举火燎天,飞雪飘忽中一声闷雷炸开:“轰隆!”
王七麟还要与她血战,太霸猛的伸手抓住他肩膀叫道:“王大人,阴兵要紧!不能让它们进入驿所!”
诸多冥鸦从空中俯冲下来,像上百架战机投弹,密密麻麻的翎羽箭雨也似坠落。
驿所中的官差们知道这一招的厉害,纷纷往外退,黑暗之中还有一个人影也退了出来。
王七麟厉声道:“都公子!”
阿庆的面容在旁边火焰照耀下一闪而逝,他笑道:“你这次见我怎么不叫阿爸了?”
王七麟这才知道自己被对方耍成了什么样,他放弃白虎甩出听雷冲都公子追去,都公子双手开合有一团艳阳爆射向前,听雷撞上顿时是一声轰鸣。
火树银花,火虫乱舞!
都公子的身影穿过火星杀出,手臂甩出一拳当前,拳锋之上有金光闪耀。
王七麟浑身佛光荡漾,捏火焰印要与他硬碰硬!
似乎被他气势震慑,都公子虚晃一枪又后退飞上墙壁,他大声道:“王大人,你我为敌多日,但本公子知道你的为人,你乃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是也不是?”
王七麟紧抿嘴唇追杀在后。
今晚我他么非整死你不行!
对此都公子不以为意,他飞上高墙后喝道:“王大人你先停下听我一句,我若告诉你,我所做一切乃是出于正义呢?”
“你若不信让太霸过来,本公子与他对峙,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站在百姓一方、谁站在强权一方!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正义的,谁才是邪恶的!”
太霸冲驿所门口飞去,白虎圣飞身要走,有人从院子中冲天而起一拳砸出。
虎魄前冲,怒张大嘴,择人而噬!
铁拳砸在它额头将它砸的倒退回去,有人轻声笑道:“王大人都说了不准走,你是要去哪里?”
白虎圣站在虚空中凝视着面前的男人问道:“你是谁?上原府中还有这等高手?”
“在下食为天,见过白虎圣。”
夜空中响起断断续续的鸟鸣声,但此时是寒冬深夜,怎么会有鸟鸣?
古怪的是,确实有一群大鸟飞来。
他们飞到近前后白虎圣才看到这是一群穿着古怪斗篷的黑衣人,领头的老人面目清癯,落在一处屋顶上后便问道:“你就是白虎?杀我门下弟子的白虎?”
白虎圣冷漠的看着他问道:“我一生杀人太多,不知道你门下是谁?”
“侯门。”
白虎圣不屑一笑:“原来是一群废柴。”
赵括喝道:“我门下儿郎与你们一群乱贼毫无恩怨,你为何要杀他们?”
白虎圣面无表情的说道:“喜欢。”
赵括说道:“塞外十八部落今年秋天从北州二十五家商行买走一万担米面,明日我后门便会上报朝廷这二十五家商行的所作所为!”
白虎圣面容猛的抽搐,她身躯晃了晃,赵括浑然不惧索性挺起胸膛。
见此白虎圣咬牙道:“本圣被骗了,有人冒充你侯门害了我家公子一把,本圣想去报仇,却杀错了人。”
赵括缓缓的点头,他脱掉斗篷,手中出现一长一短两把螺旋镖,说道:“天眼侯赵括,为门下弟子报仇。”
王七麟站在驿所门楼上看向前方的都公子,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们今夜死定了!”
都公子轻松的说道:“整个上原府都死定了,本公子一人之死换刘氏逆贼治下一城之乱,并且放出忠义之士,这也算死得其所。”
太霸怒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都公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真是大胆,真是大胆!很好,你竟然敢放出它们?我听天监必以御鬼灭你塞外一个部族为报!”
都公子微笑道:“那就来吧。”
这一队阴兵还在坚定不移的往驿所方向奔跑,王七麟大概数了数,道:“仅仅是几十个阴兵罢了,大人,咱们这里这么多人还灭不了它们?”
阴兵他知道,阴兵过境一直是老百姓口中最恐怖的传闻,历朝历代雄兵行军,碰到阴兵过境也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那是因为过境的阴兵往往规模庞大,有时候是一支正规军经过,几万个骁勇善战的鬼在一起,谁能扛得住?
可是这里只有几十个,王七麟不怕。
谢蛤蟆飞了上来,沉声道:“王大人,这不是阴兵,这是英魂!无量天尊,太霸,你们竟然敢镇压英魂?”
都公子得意的说道:“不错,你们听天监对外宣称庇佑百姓,可是暗地里做了什么?竟然镇压英魂!”
“而本公子呢?王大人,你视本公子为虫豸,但本公子行的却是公道事,放出的是英魂!”
说到这里他逐渐愤怒了起来:“若不是你一直追着本公子撕咬,本公子本来有机会将驿所中镇压的所有英魂放出!只要在等上五六天,本公子便有办法放出所有英魂,而不是只放出这一个队列!”
“你知不知道驿所中镇压多少英魂?足足两千之数!”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什么是英魂?
谢蛤蟆教学次数太多,一个眼神便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沉重的说道:“英魂英魂,顾名思义,简单来说就是为英雄之魂魄。生前无私忘我者,不辞艰险者,为民请命者,为国奋战者,此谓之英雄,死后若魂魄不散,则为英魂。”
都公子冷笑道:“何止如此?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这些英魂活着的时候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英雄!”
“王大人,你知道这些英魂是什么人吗?你当然不知道,但太霸大人知道,你问问他吧。”
王七麟看向太霸。
太霸避重就轻,凝望着已经走到跟前的英魂说道:“王大人,我们得想办法拦住它们。”
英魂队列已经越来越近。
都公子狂笑了起来,道:“你不说那本公子来说!”
他猛的冲王七麟喝道:“王大人本公子且问你一句,你可知道倒悬军?”
行进的英魂们陡然停下脚步,安静的站在了大街上。
王七麟迷惑,麻青风那菜鸡也说过这个名字,可惜他当时没仔细听!
好在马明接话说道:“自然知道,这是本朝雄军,军中义士皆有凌云之壮志,有气吞山河之声势,腹能纳九州之量,胸襟可包藏四海!乃是我辈楷模!”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的敬仰、一脸的向往。
王七麟心虚的说道:“是我太孤陋寡闻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支雄军?”
谢蛤蟆低声道:“倒悬军确实存在,他们曾经是新汉城最声名显赫的一支铁军,太祖亲自赐名为倒悬军,军名取自醇儒孔振洲对他们的赞誉——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不过这支军队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乡间传闻说二十多年前他们远征漠北的时候遭遇天灾又被前朝欲孽设伏,最终全数阵亡,以身殉国。”
都公子听到这话急忙摆手:“不不不,我们腾格里的子孙虽然能征善战,却绝不敢说能覆灭倒悬军这样的雄师劲旅。”
“实际上倒悬军上下尽皆英雄,我们塞外草原最敬仰英雄,若是倒悬军来战,我们必不敢出战,只敢带上家人牲口逃命。”
王七麟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支军队应当很有名气,我虽然是一名出身乡野之地的小民,但也不该没听过他们的大名吧?”
太霸苦涩的说道:“倒悬军曾经声名显赫,百姓人尽皆知,但这支军队全军覆没后被朝廷撤销了军制,也不让人们再提起他们的名字,以免得伤害朝廷上下抗击外族的信心。”
这是胡说。
所有人都明白这点。
看着都公子脸上露出的笑容和太霸阴沉的脸,王七麟指向下面的队伍说道:“他们不是倒悬军,这不可能的,对吗?”
都公子的笑容猛的爆发了,他捂着肚子大笑,笑到眼角沁出泪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不是倒悬军?哈哈哈哈,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还问什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倒悬军!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的倒悬军啊!”
“可怜倒悬军忠君爱国、万名敬仰,却死的不明不白!他们竟然死在自己人手中!”
“死了也就罢了,死后英灵不散,你们朝廷出于恐惧和心虚,竟然阻拦他们进入阴间,将它们死死镇压于此,竟然想要让它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马明怒吼道:“你这鞑子休要胡说!”
都公子笑嘻嘻的说道:“本公子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都公子叹气道:“功高盖主……”
“你闭嘴!”王七麟怒喝道,他看向太霸又问道,“大人,我是问你,为什么?”
太霸面无表情的说道:“本官不知道答案,王大人,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王七麟摇头说道:“大人休要再说下去,你越说弟兄们越是心寒,越说弟兄们越是心散。”
“大人应当知道,人心散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所以大人,咱们要想带队伍,那今天一定要给英魂、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否则这队伍不带也罢,否则这朝廷不忠也罢。
这话他没有说,说出来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太霸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小七,我现在传音入密,只是向你自己说话,你仔细听我的话。”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不知道倒悬军为何会被镇压如此。驿所里的弟兄更不知道,这是机密,我也是上任的时候才知道这里镇压的是什么人。”
“小七,你还很年轻,你为官时日也太短,等你将来混迹官场更久一些就知道,世上最脏的地方不是阴沟,而是这官场。”
“所幸我们听天监要与朝廷、与官场打交道的地方不多,我们要做的是保护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我们不要管,也管不了。”
“就拿这些英魂来说,他们为何而死?为何被镇压?我们不知道答案,我们也管不了。这或许让你很不满,但这就是事实。”
“我们只是听天监的官差,只能对付妖魔鬼怪,我们不是佛祖道祖,不是菩萨不是至圣先师!”
王七麟沉默了,太霸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之情,这让他感到苦闷,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他不是救世主,这点他明白。
但这能成为枉顾公道的理由吗?
不能!
人活着要有信念,人要在武道之路上勇猛精进,更是需要信念!
王七麟的信念是梦里曾经听过的一句话,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老天爷给一个人强大的能力,绝不是想让他去作威作福,也不是想让他独善其身!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苦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王七麟突然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一股真气从丹田澎湃上冲,一举冲过任督二脉冲进他脑海中。
一切没变。
一切似乎又变了。
他没有继续纠结倒悬军遭遇的真相,转而问谢蛤蟆道:“这既然是英魂,那让阴差将它们送入地府便是,为何大家伙都这么为难?”
谢蛤蟆说道:“因为阴差不会管英魂的,英魂不散,必有其意,老天爷允许它们留在世间完成执念,没有阴差敢强行拉走它们。”
“也没有人敢对它们出手,先不说英魂强横难以力敌,就说它们受到老天爷庇护,冲它们出手岂不是代表要得罪老天爷?得罪了老天爷,岂会还有好命运?”
命运天注定!
王七麟道:“那放任不管呢?”
谢蛤蟆苦笑道:“它们已经是鬼了,它们不再是万民敬仰的英烈!七爷,放任这么一队实力强大的阴兵在上原府内流窜,你说这个府城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