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迷雾(请订阅正版哈)
能审出什么结果?
王七麟不知道。
本来他对冯多山此人观感还挺好的,毕竟是个大善人。
可是自从他来到冯家营后这人就在撒谎,而且期间还发动了百姓对他进行道德谴责。
王七麟相信他一定还瞒有许多事!
重要的事。
徐大亲自去了佛堂,他很快回来,说道:“七爷,冯家老夫人没在佛堂里头,大爷找伺候佛堂的婢女问过了,她在白天的时候说要外出给菩萨上香,然后迄今未归!”
王七麟沉思。
冯多山等人的审讯没有结果,他们一个劲的喊冤枉,说不知道这骨头是哪里来的,还有人说以前他们也挖出过一具骨骸,是一个道士的骨骸。
九六化身低头族,在冯家营里头一个劲的搜寻定位,断断续续、前前后后,它找到了十多个尸坑。
挖到午夜,粗略估算挖出来上百具枯骨!
尸体化为枯骨,衣衫自然也腐化破碎,但能看出来死者生前穿的全是粗布蓝衫的道袍。
沉一双手合十踏夜风而至,他满怀悲悯的说道:“阿弥陀佛,力不可到,无心可用,无生以还!”
王七麟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沉一忽然嘻嘻一笑,说道:“喷僧也不知道啥意思,反正我师傅每次做成什么事,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佛偈,喷僧只是模仿他罢了。”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能不能模仿一下无风长老做成点事?”
沉一骄傲的说道:“喷僧已经做成了一件事,你不是让我们审讯那些人吗?喷僧审讯的那个人开口了。”
“他说早年他们来到这道观的时候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外界说道士们逢乱世而救世,已经死在外面。但根据他打听,还有一个说法,这些道士其实早前被人害死了,尸骨就埋在这道观里。”
说着他指向地上的腐朽道袍,脸上的骄傲不言而喻。
王七麟郁闷的问道:“难道这些尸骸与冯多山等人无关?”
他有一种直觉,冯多山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种直觉不好说,但很靠谱,比如他少年时代就有一种直觉,自己以后会有不平凡的一生,然后他现在正走在通往非凡的路上。
当时他还有一种直觉是会娶个佳人比案齐眉,然后绥绥娘子出现了。
他看向八喵,八喵看向九六。
九六无处可看,突然将八喵小尾巴拽了下来,皱巴着小狗脸看小尾巴。
小尾巴瑟瑟发抖。
谢蛤蟆检查地上的道袍、道冠和钗子,皱眉道:“确实是一套的东西,但是不应该,这道观被人灭了满门?”
有老人急匆匆走来,王七麟打眼一看是他从俞马县带回来的仵作丙师傅,便问道:“丙师傅怎么也来了?”
徐大说道:“你不是要封锁整个冯家营吗?这需要的人手太多,大爷就把整个驿所里的人都给叫来了。”
丙师傅拱手道:“七爷,老汉听说这里出来了一些尸骨,您知道的,老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大事帮不上您的忙,就是一辈子与尸骨打交道,所以现在发现了尸骨,老汉想过来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王七麟说道:“那你过来看看,这些尸首的死因是什么?”
丙师傅让人举起火把,他跪在地上依次捧起枯骨和残衣烂鞋看了起来。
沉一炫耀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已经审出结果来了,这些道士都是死于灭门!”
他把谢蛤蟆的猜测直接拿来给自己用了。
丙师傅断然摇头:“高僧,这人骗你了,死的不是道士,而是农户。他们不是死于灭门,是分成几次被害后埋起来的。”
王七麟问道:“何出此言?”
丙师傅平静的将一些骨头摆开,说道:“这是肩胛骨,请七爷和诸位大人来看,这些肩胛骨有个特点,右侧的比左侧的更粗糙更结实。”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苦力,常年要用右肩拖犁具、用右肩挑水、用右肩扛麻袋。”
他又拿起一块腿骨展示出来:“还有看这块骨头,后头有伤口。虽然骨头愈合了,但留有痕迹,这痕迹能证明伤势是耧犁干的。”
“一般来说,耩地的时候才用耧犁,用牲畜来拉犁,因为耧犁沉重且锋利,人拉耧犁不好掌控力道,一个不小心拉犁的人太使劲,耧犁从地里窜出来就会伤害到拉犁人的后腿。”
放下骨头他开始摆放一件件腐朽的道袍,“这些道袍都破破烂烂,但腐烂程度相差很大,他们之间被埋入地下可能差着十年时间……”
后头丙师傅还在讲解别的发现,王七麟没有听,他蹲下呆呆的看着枯骨,心头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道爷、徐爷,你们还记得咱们在吉祥县时候破获的同福客栈大案吗?”
谢蛤蟆反问道:“你的意思是?”
王七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徐大恍然道:“原来如此!”
沉一这次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道:“二喷子,你们在说啥咧?”
徐大面色凝重的说道:“原来如此啊。”
同福客栈的老板娘换了人,大娘子魂魄换在了二娘子身上,为了避免被客栈里的工人察觉出异常,他们断断续续换掉了工人。
如今冯家营情况类似,这些尸首若是属于本地农民,而且是断断续续被杀害埋入地下的,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不是冯多山也在隐瞒自己另一重身份?
一点通,点点通。
一线连,一片全。
王七麟直接去找冯多山,开门见山:“你不是冯多山,你是那个断头将军?”
冯多山失声道:“深更半夜,王大人为何开这样的玩笑?”
王七麟说道:“刚才你给本官讲故事的时候,本官心里就有一个疑问。”
“断头将军纵横上原府内外多年,为何官军对他毫无办法,你们几个农夫却能杀得了他?”
冯多山急忙说道:“我们花钱买了一味毒药……”
“用不着把提前准备好的谎言说出来。”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冯多山叫道:“请王大人明鉴啊,草民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王七麟冷笑道:“你没有说谎?你今天一直在对本官说谎!你嘴里全是谎言,没有一句真话!还是听本官来说真话吧!”
“你是断头将军,四十年前你纵横山野、鱼肉百姓,好不快活。但随着社稷安稳,朝廷在各地平定祸乱成功,你意识到做山贼没有出路,迟早会被朝廷官军给剿灭。”
“于是你便想了个鸠占鹊巢的法子,杀害了真正的冯多山,占据了他千辛万苦打下的家业,也占据了他的妻小。”
“成年人你能靠强权统治,孩子不行,孩子容易说漏嘴,于是你与刑天祭做了交易,将孩子卖给他们,一是排除隐患二是换成钱,一箭双雕的买卖,这一定让你很得意,是吗?”
“可是冯家营还是有许多农夫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办呢?你将这些人分批杀害,并很周全的准备了道袍道冠这些东西给他们穿戴上再埋入地下,这样等到东窗事发,你们就将这些人身份推诿成道观失踪的道士。”
“就这样你们一批次一批次杀害了庄子里的农夫,一批次一批次换成你的手下。”
“刚才本官便觉得奇怪,你手下那老甲的脾气和身子骨一点不像农夫,倒是很像山贼麻匪。”
“现在本官明白了,他不是像山贼麻匪,他实际上就是个山贼麻匪!”
冯多山吃惊的看向他,等他说完猛的叫道:“大人冤枉,您说的这些草民压根不知道,草民就是冯多山!”
“断头将军、断头将军这个贼厮确确实实已经被我们斩杀,他尸体被镇压在铜棺之中!”
“不信您可以开棺,草民真的是冯多山,断头将军的尸首是被冲峰道长看过的,若在下是断头将军、若、若死掉的是农户冯多山,那冲峰道长怎么会看不出点关系来?”
“而且、而且,”他绞尽脑汁的思索,最终又叫道,“王大人,求求您一定要调查清楚呀,草民就是冯多山!城里一定有认识草民的,草民冤枉!”
“草民从在这山上开荒起,从起初种了粮食开始,就不断去城里做买卖,大人,若是草民是劳什子断头将军,不可能瞒得过全城人!”
这点着实是个漏洞。
王七麟连夜从衙门找来老衙役询问相关事宜,老衙役的话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冯善人?他就是冯善人,从他开始在土山上开荒起老头子便见过他,没错。”
“他的来路?哦,他们冯家本是下属县城任固县的大户人家,家道中落,冯善人年轻时候便带上仅剩下的佃户来这里开荒谋生。”
这下子王七麟抓瞎了,他的推测是错的?
徐大帮他参谋道:“会不会是断头将军将魂魄转移到了这个冯多山身上?”
谢蛤蟆摇头道:“魂魄转移的法术哪是那么常见?要施展这般法术忌惮极多,比如同福客栈的老板娘,她平时深入简出藏匿于闺房之中,不见天日,所以才没有出事。”
“这冯多山不一样,他要干农活,要四处交际,还要去做生意。”
说到这里他摇头的更厉害:“他不像是用了换魂邪术的人。”
王七麟皱眉道:“可是这说不过去!这里埋下的农夫尸首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被分批次杀掉的。”
“还有被卖掉那些孩子,这太反常了,你们想想,四十多年前这土山就是荒山罢了,冯多山等人为何要吊死在这里?他们只要不管这片土山逃进上原府,难道断头将军有办法去郡府追杀他们?”
“可是他们偏偏就固守在了这里,宁可卖儿鬻女也要守住这些刚开垦出来的农田,说不通!”
马明沉声道:“七爷,老百姓对土地的感情,或许比咱们想象中更浓厚。”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能比对孩子的感情更深厚?而且他们不是卖了一次孩子,他们卖了三次!”
“每一批次都不止一个孩子,而是十几个孩子!这么多孩子肯定是来自不同家庭,难道这些家庭对土地的感情都要比对孩子的感情更深厚?”
徐大立马道:“有了,会不会是他们将不同意卖掉孩子的父母给杀掉了?”
丙师傅拱手行礼说道:“不对,这里的骨骸全是男人的,没有女人的,这点从胯骨就能看出来。”
王七麟看向他突然问道:“丙师傅,如果一具尸体没有腐烂,你是不是能看出更多东西?”
丙师傅谨慎的说道:“不敢向七爷夸口,但一般来说确实如此。”
王七麟说道:“那咱们不猜了,走,咱们去会会被以蝜蝂大阵所镇守的那具尸骸!它一定能告诉咱们更多的消息!”
一番忙碌,此时距离子时已经不远。
白天时候曾经暂时破了蝜蝂大阵,但接着又把七宝给放回了远处,大阵依然存在,王七麟不担心里头镇压的恶鬼出现。
等候街头诡事发生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失踪的道士和和尚哪里去了?”
谢蛤蟆说道:“若这里头的鬼确实需要蝜蝂大阵镇压,那它肯定凶残厉害,寻常修为的修士怕是对付不了它,或许已经被它给害了。”
他们说话之间,烟雾弥漫。
这一幕发生的很诡异。
烟雾不是一点点出现的,是突然之间出现的,而且一出现便弥漫开来,将半条接到笼罩了起来。
王七麟靠近嗅了嗅,确实是一股刺鼻的烟叶焚烧味。
这味道,有点熟悉!
他已经唤醒了鼻神冲龙玉,嗅觉很灵敏,即使是一口锅里的炒菜分成两盘,他也能嗅出味道的差异。
对着烟雾深吸了口气,他心头逐渐回过味来,让徐大将白天给他抽烟讲故事的老汉押了过来。
这股烟雾与老汉吐出的烟气一样味道!
他们之间有联系。
但老汉嘴巴很硬,他坚持说道:“草民吃的烟是自家种的,这烟雾与草民无关!”
王七麟给他点燃一杆烟让他抽了起来,问道:“巫巫,你嗅觉厉害,有没有发现两股烟雾的相同之处?”
巫巫讪笑道:“七爷,我闻不出这两者的区别,我的鼻子与你们不一样,我能闻见阴气、闻见药味,但闻不见五谷饭菜的气味和烟雾之类的味道。”
王七麟愕然道:“为什么?”
谢蛤蟆沉声道:“因为她鼻子里被种了嗅苗。”
巫巫使劲点头。
“她所拥有的是一门法术,叫做闻嗅之术,这是十万大山十万秘术之一,是在人满月之时,于鼻腔中种嗅苗。”
“这嗅苗非植物所长,是用密术调制的蛊虫而成。种后的十年时间中,孩子都是在鼻塞的痛苦中度过,且嗅不到任何味道。”
“随着岁月的增长,这人的鼻梁会愈发高耸,等到嗅苗结果他们的鼻塞问题才会解决。这时候一同解决的还有嗅觉问题,他们将对妖魔鬼怪、毒虫药材的味道极为敏感,却再也闻不到香辣酸甜。”
巫巫轻快的鼓掌说道:“道爷猴赛雷!”
王七麟纳闷的问道:“可是巫巫你不是来自闽越之地吗?怎么又与云贵十万大山搭上边了?”
巫巫抠了抠耳朵问道:“啊?七哥哥你讲乜?我点突然之间听唔懂官话啦?”
王七麟给她一个白眼。
谢蛤蟆笑道:“七爷,你以后要行走江湖一定记住一点,克制好奇心,否则会有许多麻烦的。”
“这嗅苗之事非常隐秘,在十万大山中有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婿的说法,巫巫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这嗅苗是哪里来的。”
巫巫嘻嘻笑道:“巫巫知道,可是不能说,这是发过大鸿胪誓的。”
九六忽然冲着烟雾深处一阵叫。
马明准备脱衣服。
王七麟摁住他道:“不着急,我进去瞧瞧,有问题你们再各展神通来捞我。”
这下子轮到徐大脱衣服了:“七爷,你穿上大爷的金缕玉衣。”
王七麟摆摆手,随便抽出两把剑扛在肩膀上走进烟雾中。
浓重的烟味很呛人,这环境很恶劣,白烟浓密,两步之外难见人影。
他呼吸了两口气。
这烟有点呛。
咳嗽。
在他咳嗽声中,前方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响起。
距离他应当还有一段距离。
王七麟站定后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与声音之间相距得有十几丈。
可是先前他在外面看了看,白烟笼罩区域的长度顶多十丈。
他喃喃道:“有点意思。”
呼叫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没动弹,有东西在动弹。
声音越来越清楚。
最终他听清了说的是什么话——
不知道哪个傻逼玩意儿耳朵背听岔了,说白雾中传出来的声音是‘拉一粑粑’,这搞的听天监以为白雾里有个饲便鬼。
其实人家说的是——
“拉一把吧!”
他快步向前走,白烟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身影,有人在地上爬,像王八一样艰难的爬。
蝜蝂大阵依然在起效。
但效力在减弱。
大阵本来不光有七宝镇压地下鬼,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气。
这两个月来没人再敢走这条路,人气稀少,大阵威力渐小,所以困不住这地下鬼了,导致了白烟涵盖范围越来越广。
“拉一把吧。”鬼影依然在缓慢的攀爬。
它不是在地面上爬,身躯有一截在地下,就像鱼浮出水面时候一样,露出的仅仅是身躯的一部分。
王七麟问道:“你是谁?”
鬼影低着头努力的攀爬着:“拉一把吧。”
“你叫什么名字?”
“拉一把吧。”
“我怎么拉你?”
“拉一把吧。”
自始至终它只说这一句话,这是它残留的执念。
王七麟以为它只会说这一句话,心里没了指望,随意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拉你一把?”
鬼影的话终于变了:“因为我拉过你呀。”
一道闪电在脑海中穿梭而过!
王七麟猛然想通了一切:
“你拉过冯多山?”
“你真的是断头将军?”
“冯多山与你是旧相识?”
“是不是冯多山就是你的下属?”
“他们意识到跟着你与朝廷对着干没有好下场,所以决定杀掉你摆脱你的控制?”
“跟随冯多山开垦荒田的农夫佃户与山贼都是你的人,这些人分裂成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愿意老老实实种田谋生,另一个阵营却想跟你过刀口舔血、逍遥自在的日子?”
“两个阵营发生冲突,最终种田谋生的一伙人获胜了……”
“不对!”
“地下的尸首是分批次埋的!”
“我知道了!冯多山的阵营后来又出现了几次内讧,每次内讧杀一批人,最终只剩下一群跟着他的铁杆!”
他全神贯注的分析脑海中的推测,断头将军已经爬到了他跟前,猛的起身抓向王七麟胸膛。
王七麟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它暗戳戳的小动作?
他张开嘴一口气喷出,迷你阿修罗嚎叫着‘请剑’便飞窜出来。
一柄利剑如导弹点火嗖然飞射向前,浓密的烟雾被撕裂开来,空气也被撕裂开,发出一声爆鸣!
“剑出!”
听雷飞出,滚雷轰然。
乾达婆飞出,第三柄长剑瞬间接上。
不止如此,一道雪白的身影带着‘六六六’的叫声扑来。
一个黑色身影甩着毛球尾巴当链子锤扑来。
一道强壮魁梧的身影带着一声‘阿弥陀佛’扑来。
一道更强壮魁梧的身影喊着‘吃大爷一棒’扑来。
一条火龙穿破白雾扑来。
不断有身影扑来,最后还有一尊马头明王神法驾街头:“孽畜敢尔!”
断头将军的鬼影就像进入东京很热的一间密室的姑娘,顿时被淹没了……
它绝望的伸出一支鬼爪,两把鬼头刀又砍了上去,砍它胳膊就像剁排骨!
342.徐爷二弟没了(起点正版!)
让冲峰道长忌惮不已、最终只能以蝜蝂大阵镇压的断头将军冤魂,就这么烟消云散。
它被轮了。
天道好轮回。
断头将军残暴且凶戾,他带领手下人不知道轮过多少无辜妇女,到头来它也品尝了这个滋味。
烟雾散去,徐大昂头挺胸,真想仰天长啸:“大爷今天宰了一个恶鬼!”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徐爷这话说满了,明明是咱们几个一起宰了一个恶鬼。”
徐大坚持:“但大爷是主力!刚才大爷清清楚楚,狼牙棒夯它头、小鱼儿冤魂锁它喉、山公幽浮断了它一条手!”
众人还要嘲讽他,王七麟一锤定音:“今晚徐爷确实居功至伟,大家伙对他尊重点。”
徐大傲然道:“不错,以后你们说话之前先搞清楚我的身份,我——”
“我,徐大!听天监第一力士,勾栏院浪子,并郡地区几个著名恶鬼的主打人,南派狗拳传承人,新汉朝有史以来最高个秀才,九洲中老年妇女和婴幼少儿之友,上原府地区风云人物!”王七麟帮他补充道。
徐大愣了愣,说道:“七爷你话说的没毛病,但大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王七麟笑道:“你感觉错了,来,开棺,把案子给处理掉!”
白天时候已经挖到了青铜棺材,此时重新开挖简单许多,很快一具硕大的铜棺出现了。
王七麟把抽烟老汉押了过来,指着这具棺材说道:“这么大一具青铜棺,你说你们一帮农民能搞到手就是离谱!”
“交代吧,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杀害断头将军?这次给本官说实话,否则本官把你送进去让你去陪断头将军!”
老汉坚定的说道:“大人明鉴,我等先买了毒药下入断头将军的酒菜中,等到毒药发作我们一哄而上将他给乱刀砍死!”
布满锈迹的铜棺被打开,即使是寒冷的冬夜,冲天而起的味道依然是臭不可当。
沉一捂着鼻子往后退,嚷嚷道:“阿弥陀佛,好臭好臭,二喷子,它是不是跟你一样整天吃猪肠脍?要不然怎么会味儿这么大?”
吕伯材和于梦中等人吃惊的问道:“徐爷爱吃猪肠脍?”
“哎娘来,这个嗜好可不多见。”
徐大怒道:“滚蛋,别侮辱大爷,大爷爱吃的是卤大肠!是卤的!”
“特别是肠头。”沉一补充道。
王七麟捂着鼻子凑上去看了看,庞大的棺材里头全是死尸,最醒目的是两具人尸,一个穿道袍一个披袈裟。
此外密密麻麻还有猫狗尸体、蛇虫鼠类尸体,不知道积攒多少年,就跟大户人家的米缸似的,这些东西都要满溢了!
拨拉开这些尸体,最终露出里面一具破残尸体。
尸体没有完全腐烂,血肉消失,皮肤变得黑漆漆,紧贴枯骨,形如干尸。
脑袋被砍掉了,面部没了血肉滋养,变得格外狰狞。
断头将军最终死于断头。
这就是报应。
谢蛤蟆蹲在旁边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荫尸,自作孽不可活,断头将军死时满腹冤屈,死后尸体僵而不腐,后来断断续续又有人被杀害埋入地下,怨气、阴气凝结聚集于这铜棺处,将断头将军的尸首养成了荫尸。”
王七麟问道:“刚才被你们轮了的那玩意儿是什么?”
“荫尸死时憋在心头的一股怨气,怨气养成了煞气,煞气凝聚,爬出地面拖人拖猫狗进棺材里继续滋养荫尸。”谢蛤蟆简单的说道。
他扭头看向抽烟老汉,道:“老道士若没猜错,你们杀害断头将军的时候,他正在抽烟,而且正好是一口烟吸进肚子里,然后被你们给砍了头,对吧?”
“怨气凝煞一般是没有什么活动能力,它是附着在了这道烟气上,烟气聚而不散,化为一个道场,怨气凝煞后可以在这道场里头自由活动。”
“蝜蝂大阵镇压的是这具尸首,并没有压制住怨气凝煞,其实这煞气化作的鬼行走如风,它是佯装被镇压慢慢爬,最终等对手掉以轻心之时,它突然暴起给以致命一击。”
“棺材里的道士与和尚应当吃的都是这个亏!”
王七麟站起来拍了拍手,对抽烟老汉说道:“你抽的烟叶和断头将军抽的烟叶是一种烟,很巧合呀。”
“白天时候你怎么向本官说的来着?你说这烟叶是你自己种的,市面上买不到,那么当年断头将军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烟叶?”
抽烟老汉强笑道:“断头将军爱抽烟,草民、草民曾经给他种过烟苗……”
王七麟好笑的看着他说道:“事情都到今天这地步了,你还要死鸭子嘴硬?有什么必要呢?”
“挖出的尸骨有上百具之多,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重案?你们现在继续嘴硬除了要挨打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这些年来你们三番两次将同族后人卖给刑天祭,三番两次大开杀戒,你们夜里睡得着?你们心里不难受?你们不怕死后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
一连串的质疑,抽烟老汉沉默下来。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老先生,事情太严重了,你们瞒不住了,即使你们不认罪又能怎样?大不了本官连同衙门将你们整个冯家营翻个底朝天,大不了本官发动全上原府调查你们罪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的所作所为瞒不过去的,现在老实交代还能落一个保全子孙名声的好处,等到本官开始大张旗鼓的调查此案,你们冯家营子孙们可就全都没脸了!”
抽烟老汉哆哆嗦嗦的举起烟枪,徐大亲自上去给他点烟,说道:“大爷,你们年岁差不多了,也该活够了,怎么,要一起拖着孩子下地狱?让嫁出去的闺女受娘家人鄙夷甚至被休掉?让孩子在外面再抬不起头来?”
沉一不耐道:“你即使不承认也没事,我们听天监办案,什么时候讲过证据?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王七麟无语问夜空。
这傻子还觉得这样很威风,他竟然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但在当前年代,这种话极有震慑意义。
衙门和听天监查案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证据?
要什么证据?
雪白的烟雾吐出,很快被夜风吹散。
老汉疲惫的声音响起:“是啊,活到这么大岁数也算是老天爷恩赐了,老头子当年就知道,瞒不住,有些事你做的再隐秘也瞒不住。”
“这里头的尸首正是断头将军所属,他是我们哥几个弄死的,那些尸首也是我们的所作所为。”
“王大人,没想到你们查出来这么多事,老头子认罪,这一切都是我们几个老头子干的!”
王七麟沉声道:“把所有内情,讲一遍。”
老汉哀求着说道:“王大人,这诡案被你给侦破了,就是我们杀了断头将军,杀了他手下的山贼,然后换上道袍埋进了地里。这事是我们几个干的,草民认罪了,别的别问了,行吗?”
听到这话,王七麟笑了:“这时候了你还想做英雄?”
“杀山贼不但不违禁国法,还是英雄事,你想的真是美啊!”
老汉惨淡的说道:“我们不是英雄,我们是狗熊。王大人猜得对,我们就是断头将军的手下,朝廷派遣精兵强将扫荡各地匪患,我们不想螳臂当车,便杀了断头将军,用他的血洗清了我们的身份。”
“埋在地里的这些尸首呢?”王七麟立马问道。
老汉痛苦的闭上眼睛,道:“都是我们的弟兄。”
“开辟荒山、筚路蓝缕的日子不好过,总有弟兄要离开,我们怕他们出去会走漏消息,只好将他们杀害!”
“有一批人想走,我们就杀害一批人。他们的老婆孩子我们不忍下手,只好卖出去换钱。”
王七麟惊呆了:你们不忍下手,然后转手把她们卖给刑天祭进行折磨而死?
谁做你们弟兄,真得感谢你们八辈祖宗!
但是这老汉还是说谎了。
案件死亡人数多,牵扯许多陈年大案,郡府衙门也派了人来,府尉高太平亲自带领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封锁了冯家营。
衙门人手多,他们调查了冯家营的人员,发现当地佃户农户中来到冯家营最久的也只是三十五年。
在这里生活更久的就是冯多山、老甲等一伙老人以及那位长伴青灯古佛的老妇人。
他们是断头将军麾下的山贼骨干,普通山贼全被杀掉埋在了地下。
老汉说是有人想要离开,他们就会杀了这些人,其实并非如此,真相是他们有计划的将手下人一批一批杀死。
原因倒是如老汉所说一样,为了避免走漏风声。
可是有一点很古怪,自称外出拜佛的冯家老夫人不见踪影!
王七麟找衙役调查了这位老夫人,他觉得老夫人在冯家营几十年,一定了解许多内情。
可是却找不到了。
老夫人在服侍她的老婆子陪伴下离开冯家营,随即消失在天地之中。
王七麟得知这消息后便猜测到这老夫人身上有秘密,对方在他到达冯家营的时候出了门,然后便不见踪影,这怎么看怎么古怪。
他打听了一下又发现一个异常点,老夫人很少外出礼佛,她上一次外出的时候庄子里发生了另一件事:钱笑带人来调查街头烟雾诡案。
综合这件事王七麟就知道了,冯家老夫人在故意避着听天监或者官家人。
为什么?
冯多山等人对此一问三不知,他们口中的冯家老夫人就是个普通女人,之所以留她性命到今日完全是因为她年轻时候长得好看并且不知道冯多山等人的真实身份。
断头将军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冯多山等人也不是好东西,他们杀害上百人、卖孩童给刑天祭,更是将当年断头将军收敛的财富据为己有,现在虽然时常有善举,但并不能抵掉他们的罪孽。
王七麟与徐大、谢蛤蟆商量一番,根据听天监刑律给他们定了罪:
山匪余孽全数明年秋后问斩,家族子弟有功名者革去功名,不得再考取功名、不得入仕!
案情阐明,一行人签字画押,然后就要送往郡城驿所交由银将审核,银将审核无异议还要送到帝都,再由天听寺进行审核,天听寺也认为无异议才能最终执刑。
近水楼台先得月,王七麟当天拿到案书当天送到郡府驿所,正好太霸回来了,他询问了一番便盖上自己的印章将案书快马加鞭送往帝都。
事情涉及到上百人的屠杀案,听天监依然没有对外详细公布案情。
不过他没有隐瞒刑罚,有人来打听就告知他们,很快城里的有心人都知道了冯多山一行人的罪刑。
然后这些人就斯巴达了……
先是举人迟先怀,再是善人冯多山,这与刑天祭只要有过交易的都定了大罪,而且罪及家人子女……
有人吓尿了:新来的铁尉什么后台?下手定罪怎么如此凶残?这是要在上原府大兴牢狱?
估计有人找了武翰林,当天武翰林托人给他带话,让他一起吃晚饭。
王七麟拒绝了,他不是不给武翰林面子,而是驿所丢了一个人。
徐小大。
徐大的二弟不见了。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徐大着急的问道。
王巧娘着急的说道:“是昨天,昨天往山里送粥,他也挑了两桶粥进了山。”
徐大叫道:“那他昨天晚上没回来?你们没人注意到?”
“阿弥陀佛,是不是在山里连粥带人被办了?”沉一揪心的问道。
王巧娘委屈的说道:“对不住,徐爷,昨晚你们所有人都被调走了,我不知道小二哥没与你们在一起,我还以为小二哥也被调去了冯家营。”
但徐小二并没有去冯家营。
王七麟说道:“都先别急,徐二穿着咱听天监的官服,胆子得有鹅蛋大的才敢冲他下手。”
吕伯材沉痛的说道:“山里的蛮子才不管你穿什么衣服,他们袭击衙门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徐大着急了:“你它酿不早说?现在说有啥意思?”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你弟弟走的是哪条路,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谁知道?”
众人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答案。
王七麟下令:“都还看什么呢?去找呀!”
徐大焦急的拉住谢蛤蟆道:“道爷你快点施展神通……”
“施展个屁的神通,”谢蛤蟆道,“城里通完山里的路就那么几条,大家伙分开,把每条路都给找一遍,同时注意打听周围人家,徐小大形象非同一般,若有人见过他一定会留有印象。”
王七麟带上徐大一组,他们放出了九六,让九六去前面带路。
九六带路飞奔,直奔上原府城的东北角。
徐小二曾经就在这边的粥铺施过粥。
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到了城边的时候确实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对,有这么一个人,穿着黑色官袍、头上绑着文士方巾,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他往这条山路去了,当时挑着两桶热粥,手里握着一卷书,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读书,我记得清楚。”
“这条路上有没有什么剪径强人?嗨,现在太平岁月,哪有剪径强人?有的话朝廷早派兵去把他们给灭了!”
打探到这些消息,徐大总算是松了口气。
踏上山路不多会,太阳落山,夜幕不知不觉的降临。
九六沿着山路轻巧的蹦跶,忽然之间冲着前头‘六六六’的叫了起来。
王七麟和徐大正要警惕的摆开阵势,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咦,前面是九六吗?”
徐小大的声音!
徐大大喜,叫道:“老二、老二,是你么?你这狗日的贼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回家?”
他们快步的沿着山路拐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随即看到了施施然走来的徐小大。
徐小大笑道:“七爷、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徐大冲上去一把抓住他先浑身上下摸了摸,然后松了口气:“活的,还活着,你小子怎么这时候才往后走?昨夜你干什么了?”
徐小大说道:“昨夜我在外施粥呀,还能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每次夜不归宿都是去了勾栏院。”
徐大怒道:“胡说,大哥哪有每次夜不归宿都是去了勾栏院?”
“还有赌场?”
“反正大哥没让家里人担心过!你呢?你看看你,施粥怎么施了一夜?你是大夜施精粥去了吗?”
徐小大不满的说道:“大哥你休要乱说,真是有辱斯文,我昨夜就是在施粥,今天白天天色好,则看了一天的圣贤书。”
徐大震惊的看着他:“咱徐家祖坟冒青烟要出状元郎了?这大冷天你在山里看了一天的书?没吃没喝?一心只读圣贤书?”
徐小大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珍馐飨。”
徐大指着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书呆子?这就是书呆子!我徐家耕读传家,怎么就传出来这么一个书呆子?”
王七麟劝说道:“徐爷冷静,这天下读书人虽然多,可是像你这么骚的能有几个呢?小大与你不一样,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徐小大生气的说道:“大哥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只是夜里施粥白天念书罢了,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何骂我?”
徐大怒道:“我骂你?我还打你呢!你这迂腐小子都是怎么做学问的?书中有什么颜如玉?书中有什么珍馐飨?”
徐小大推开他叫道:“你没有见过,不代表它没有!至圣先师以文立道、教化万灵,这岂是假的?”
徐大道:“这是真的,但从书中读出什么颜如玉、珍馐飨,这就是假的了!”
徐小大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那这是什么?”
徐大狐疑的问道:“这是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纸包,然后一块石头露了出来。
看到这块石头徐小大顿时吃惊,说道:“咦,明明是美食,怎么会是石头呢?”
徐大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冲王七麟沉声说道:“看来我弟弟这是遇到鬼了!”
王七麟皱眉道:“可是他身上却没有什么阴气。”
徐大冲徐小大喝道:“你把你昨晚和今天遇到的所有事说一遍,娘的,大爷倒要看看是什么鬼敢纠缠我家二弟,到时候是男鬼大爷捏碎他二弟,是女鬼大爷就让她见识见识大爷二弟的厉害!”
PS:推荐好朋友的一本书(不吃小南瓜,竞技大神作者),
书名是:《规则系学霸》。
其他人的逻辑是推导;我的逻辑是因果。再困难的问题被提出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过程?
抱歉,结果才重要!
(介绍:南瓜大大的书很幽默,主角贱贱的很有味道,这点是弹壳很佩服的,不像弹壳只能写伟光正善帅的主角)
343.树中住饿鬼与黄饿鬼
徐小大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自己昨天夜里遇到鬼了,一群饿死鬼。
“这条山路上人不多,我挑着两桶粥走了一路并没有遇到多少人,还剩下一桶半多的粥,当时我想,我今天注定无功而返,挑着粥出来还要挑着粥回去。”
“可是回程中我看到一处石刻,上面有许多上古文字,气势雄浑,让我叹为观止,于是便忍不住停下欣赏了一会。”
“哪知道我心神沉浸于石刻文字,不知不觉乌飞兔走,太阳竟然落下山去了。”
“这时候我恋恋不舍担粥而成,结果一扭头看到有些衣着破烂的人围在四周看着粥桶。”
“我与大哥一样同样有阴阳眼,虽然未能一眼看出它们是鬼,但走近它们后能感觉到异乎寻常的阴冷,也能看出它们呆头呆脑不是正常人样子。”
“这样的荒山、这样寒冷的时节,呆傻的人哪能活得下来?简单一分析我就知道,这是碰上鬼了,而且是一群饿死鬼。”
徐小大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这些饿死鬼很是可怜,它们并没有攻击我,只是在垂涎的看着桶里的凉粥。于是我对它们说,反正我这些粥已经无人可要,诸位若是不嫌弃粥冷,我愿赠诸君来饮。”
“饿死鬼们排成队,一人一个碗来舀粥喝,不争不抢、不吵不闹,比白天里给饥民施粥还要舒坦。”
“有饿死鬼竟能说话,与我说,这粥着实太凉,能否热粥以用。”
“我说没有干柴又没有铁锅,我如何能为你们热粥?那饿死鬼呼哨一声,群鬼纷纷失踪的无影无踪,但很快又出现,有的带来干柴、有的带来木炭、有的搬来一口铁锅。”
“我给它们热了粥,分给群鬼喝掉,当天亮后群鬼离去、我也准备走的时候,有佳人盈盈而来,笑问我是否想要阅读上古典籍。”
听到这里徐大呵斥道:“你傻了?什么佳人?肯定是妖魔鬼怪!”
徐小大说道:“可是她博学多识,通读过圣贤书也就罢了,还精通音律,我与她交谈甚欢,交谈甚欢。”
回忆起昨夜时光,他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如糖似蜜。
徐大看到后却感觉嘴里酸溜溜的。
娘的,恰山楂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妹子,长得漂亮吗?胸有多大?腿有多长?”
王七麟给了他一拳厉声道:“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徐大讪笑道:“好奇,纯粹是好奇。”
徐小大笑道:“大哥你总是如此轻浮,实不相瞒,佳人甚美,但那与我何干?我欣赏的是她蕙质兰心、善解人意。”
“****这点我也、我也挺欣赏的。”徐大挺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七麟道:“那你们聊了一晚上?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做什么了?”
“不,我给饿死鬼施粥一晚上,今天白天我与佳人一起读书赏乐来着。”徐小大落落大方的说道,“并且我们还约好明日白天继续、继续研读圣贤书。”
王七麟看向徐大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徐大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二弟太优秀了,这是被女鬼不对,应当是个女妖,他被一个女妖给迷惑了。”
徐小大生气的说道:“大哥,我有没有被迷惑自己不清楚吗?佳人或许非人,但那又有什么干系?我年少之时曾给花草、给庄稼念诗诵词,曾在田里与老鼠蛤蟆一起读书,至圣先师曰有教无类……”
“别说的文绉绉的了,”徐大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你说实话吧,你看上人家了,对不对?”
徐小大轻轻一笑,说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王七麟虽然听不懂这句诗,但他明白徐小大的心意。
徐大为难了,他以求助的目光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给他讲解道:“这句诗的意思应该是说,我从花丛中走过的时候,尽管有许多漂亮鲜花,可我却懒得回头看它们,之所以会这样,一半是因为我心中……”
“因为个屁!”徐大急眼了,“七爷我是秀才呀,秀才!我能不知道这诗什么意思?我是问你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那个,这样,有一位大神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今夜咱们去调查一下老二遇到的那个女妖怪,看看她的情况,那个,对吧?那个先调查,调查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徐小大痛快的说道:“好,那你们随我来,不过我不保证她愿意出来见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一个劲瞅徐大,言下之意是佳人未必愿意出来见你这个色胚。
徐大气的咬牙切齿。
他们沿着山路行走,王七麟忽然发现八喵走的很慢。
他回头一看,八喵人立而起在用两条后腿走路,前爪抱着一块石头。
“你这是干嘛?”王七麟狐疑。
八喵像学步幼童一般走的踉踉跄跄,它见王七麟停步问自己,便踉跄着快步上去用前爪捧着石头给他看。
王七麟认出来了,这是徐小大之前用油纸包裹的那块石头,刚才被徐大随手扔掉了。
于是他疑惑的问道:“这块石头是宝贝?”
八喵急忙点头,它看见徐大回头转身看自己,于是一把将石头扔了,蹲在地上舔爪爪作无所谓的样子。
王七麟捡起石头拿在手里看。
然后这就是一块普通山石,顶多是很光滑而已,像是鹅卵石。
徐大也认出石头的身份,他拍了拍额头说道:“老二,你那佳人根本不是真心待你,你看,她用一块石头糊弄你。”
“你先前说这是珍馐,她是不是用法术将石头变成菜肴给你吃来着?娘的,这下子可坏了,你肚子里现在应当有石头!”
他和王七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放出冥鸦去找老道士过来支援。
王七麟拿着石头翻来覆去的看,说道:“徐爷,我觉得老二有可能没有受骗上当,这或许不是普通石头。”
徐小大迷茫的说道:“不错,这怎么会是石头呢?它应当是软如蜡丸的东西,有粳米一样的味道,我今天三餐吃的都是这个。”
王七麟道:“我先收起来,咱继续往前走,待会等道爷来了,让他看看,他见多识广。”
这次侦破冯家营诡案靠了谢蛤蟆,谢蛤蟆一眼认出了蝜蝂大阵,这让他投了个绝杀球,改变了王七麟和徐大对他的翻车印象,又把他当江湖百晓生了。
沿着山路走了两炷香时间,徐小大往一片林中走去。
王七麟喊住他问道:“怎么不走路了?”
徐小大笑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王七麟问徐大道:“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徐爷你知道,我这边童子尿管够。”
徐大无奈的说道:“这是一片桃树林,大爷这愚蠢的弟弟啊!唉,他犯了年轻读书人的通病,这个病叫傻逼病,咱们别说了,跟着他走吧。”
他们走进桃树林,虽然没有路,但是地势不算崎岖,很轻易就穿过了这片林子,然后再次走上了一条山路。
山路四周有大树生长,他们又沿着这条山路走,这次走的就远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王七麟惊呆了。
也不知道徐小大从哪里发现这么一条路,这条路肯定不是正常山路,所以这样的路上碰不到饥民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徐大走到崩溃,可徐小大挑着木桶步履生风,山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见此王七麟鄙夷的对徐大说道:“你以后少挊,身子骨都变成什么样了?你这么虚以后怎么跟我去斩妖除魔?”
徐小大说道:“七爷勿要着急,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徐小大停下身来指向四周。
壁立千仞。
四周全是巍峨山石和林木,月光遍洒,诸多山石上依稀有龙蛇在游走。
王七麟凝目看去,上面全是斗大的文字。
可惜他一个不认得。
这次真是斗大的字一个都不认识。
徐小大说道:“这是不齐文,是至圣先师门下七十二贤宓不齐所成,因为宓不齐素有君子贤名,所以这也叫君字,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些文字,我也是偶然学到一些。”
介绍之后,他指向路边一处石窝子:“昨晚我就是在那里招待的饿死鬼。”
王七麟走过去看了看。
石窝子里头还有没被夜风吹走的木炭灰烬和一口铁锅。
“那你是在哪里与女妖怪你侬我侬的?”徐大问道。
徐小大不悦道:“大哥!什么叫你侬我侬?我们只是在一起读书做学问罢了。”
徐大摇摇头叹道:“老弟,相信大哥的话吧,根据大哥的江湖经验,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会做许多事,就是不会一起做学问。”
王七麟等了一会,周围什么也没有出现,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样他便说道:“老二,饿鬼在哪里?怎么一个没出现?”
徐小大满头雾水的说道:“七爷,我也不清楚,反正昨天入夜的时候我刚回头,就发现它们出现在路边。而且,咱们不是来见佳人的吗?你怎么又问上饿鬼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饿鬼的凶残在百鬼之中能排上游,昨夜你遇到了群鬼,结果没有被分而食之,这有点奇怪。”
徐小大说道:“它们没有攻击我,只是找我来要了粥,我想或许它们也是讲道理的?”
“鬼跟你讲道理!”徐大没好气的说道。
王七麟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饿鬼出现的痕迹,于是琢磨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没有粥的缘故?徐爷,上粥!”
徐大从须弥芥子佩中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上好的当年新米。
木柴烧火,铁锅融化雪水,洒上米后不多会便有米粥香味弥漫开来。
夜风吹的急,米粥的味道被带到了四面八方。
九六扭头看向他们来路方向,有一个黑影如大鸟般飞掠而来。
王七麟定睛看去。
谢蛤蟆跟着冥鸦飞来了。
他疑惑的问道:“你们大半夜的来这么个地方做什么?”
王七麟将徐小大的遭遇说出来,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把那块石头拿给我。”
光滑的石头落入他手中,他拿在手里先对着月光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
‘砰砰砰!’
不是石头撞击的声音,而是石头敲打铜铁金属的声音。
谢蛤蟆轻叹道:“不用担心了,小二有奇遇,你今天三餐吃的都是这种东西?”
徐小大说道:“不是石头,是……”
“是石髓。”谢蛤蟆羡慕的说道。
王七麟下意识的反问道:“石髓?石头的骨髓?”
谢蛤蟆说道:“是这座山的精髓,王烈得石髓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吗?”
“谁?”
“王烈,嵇康知道吗?竹林七贤的老大,广陵散于今绝矣的嵇康。”
这个人王七麟知道,急忙点头。
谢蛤蟆说道:“王烈是嵇康好友,《上清太玄集》中记载,说王烈独之太行山中,忽闻山崩,殷殷如雷声。见之青泥流出如髓,烈取泥试丸之,须臾成石,如投热蜡之状,随手坚凝。气如粳米饭,嚼之亦然。烈合数丸如桃大,用携少许归,乃与嵇康曰:“吾得异物。”嵇康甚喜,取而视之,已成青石,击之如铜声。”
王七麟再度被一番文绉绉的话给冲击的头晕目眩。
他依稀看到了梦中地球的一个场景,当时他所附身的小伙参加高考做英语听力测试题,小伙的表情就与他现在表情相近。
但徐小大听的却是轻松自如,他激动的说道:“对对对,我吃的东西便是状若青泥,味道如粳米。”
谢蛤蟆道:“没错,这正是石髓,我们道家视若珍宝的石髓!”
他冲王七麟和徐大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呆子,难道没有发现徐小大在山里待了一天一夜,可是却精神饱满、满脸红光?”
王七麟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点?
实不相瞒,他以为徐小大是要见姑娘所以才这么顶。
年轻小伙子约炮之前都是这么个样子。
挡我者死!
徐大喃喃道:“这就是石髓,原来这便是石髓,难怪老二今夜走山路如履平地,难怪他体力那么充沛。”
王七麟友情提示道:“并不是他体力充沛,徐爷,你认清现实吧,就是你太虚了。对了,这样以后我叫虚爷行不行?”
事关清白和名声,徐大顾不上管石髓了,他大叫道:“你敢这么叫我,大爷跟你拼命!”
“明白,虚爷。”
九六猛的扭头冲旁边看去,王七麟反应很快,他跟着扭头,然后看到路边树旁出现了重重鬼影。
饿死鬼出现。
王七麟惊呆了,他说道:“怎么回事?这些饿死鬼哪里来的?怎么出现的无声无息?”
饿死鬼们没有理睬他们,出现后张望一会,随即走向徐小大。
一个穿着枯草编织衣衫的饿死鬼幽幽的对徐小大问道:“你又来了呀?”
徐小大问道:“对,你们要不要喝粥了?”
这饿死鬼笑道:“感激不尽。”
几个饿死鬼轻飘飘走来,还有饿死鬼出现,这样王七麟明白了先前自己为何没有看清它们出现的方式:它们是从树里走出来的,直接站在树边。
谢蛤蟆长叹道:“原来是树中住饿鬼!”
王七麟问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正法念处经·饿鬼品》有云,三十四者毗利差,树中住饿鬼。根据佛门说法,饿鬼道有饿鬼三十六,要不要老道士挨个给你讲解一下?”
王七麟说道:“好,开开眼界。”
谢蛤蟆看着围在徐小大周围的诸多饿鬼说道:“老道士先给你综述一遍,一者迦婆离,镬身饿鬼;二者苏支目佉,针口饿鬼;三者槃多婆叉……嘶!不对!黄饿鬼?!”
说到第三个的时候他腔调突变,王七麟便问道:“这黄饿鬼很非同一般吗?它是三十六饿鬼中最厉害的吗?”
谢蛤蟆喃喃道:“不是,七爷,咱们运气好,竟然在这里碰上了黄饿鬼!”
王七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就在徐小大身后,有一个大鬼在从石头缝里往外钻!
这鬼样子最是狰狞可怖,它头发乱糟糟、身上烂乎乎,从石头缝往外钻的时候不断有腐肉掉落下来。
每次掉下腐肉它便捡起来塞进嘴里吃掉,就这样一边钻一边吃,钻的很艰辛,吃的很痛快。
八喵:“呕!”
但古怪的是,黄饿鬼隔着徐小大很近,却没有伸手去攻击他,只是在他身后头冲他张牙舞爪!
鹰嘴鹞目,暴戾恣睢!
从卖相就能看出这鬼不好对付,王七麟谨慎的问道:“道爷,这鬼怎么了?”
谢蛤蟆低声道:“小点声,这是黄饿鬼,从地狱道逃脱,接连五百世生在饿鬼道中的饿鬼!”
黄饿鬼出现的无声无息,也只有谢蛤蟆发现了它,徐大兄弟和其他饿鬼并没有去看向它钻出来的石头缝隙。
哪怕近在咫尺。
这鬼像是被石头缝隙卡住了,钻了许久也未能钻出来,满脸狰狞。
王七麟问道:“它能不能打?”
谢蛤蟆苦笑道:“它能从地狱道逃脱,你说它能不能打?”
王七麟换了个问题:“它能不能打过你?”
谢蛤蟆的笑容更是苦涩:“七爷,您还真是看得起老道士。”
王七麟明白了:“噢,它打不过你!”
谢蛤蟆一愣一愣的。
他们在这里讨论了有一会,可是黄饿鬼却迟迟没有钻出来,它明明很努力的在往外爬,却总是无功而返。
有时候它会爬出来的多一些,但不经意间又会回到原处,有时候它会逐渐缩回石缝中,然后它又会努力的爬出来。
王七麟盯着看了一会,逐渐看出门道。
就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拦着它!
谢蛤蟆沉声说道:“不错,本地山神娘娘在阻拦着这黄饿鬼不让它出来!”
“它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它会吃掉它所遇见的生灵,包括同为饿鬼的树中住饿鬼!”
王七麟道:“那这是个祸害了,道爷,咱一起联手镇压了它?”
谢蛤蟆摇头说道:“黄饿鬼能从地狱道逃脱,能在饿鬼道转世五百年,岂是好相与的货色?你去对付它试试。”
王七麟往前走去,突然又站定脚步:“不对啊,道爷,你说黄饿鬼逮到什么生灵就吃什么生灵,你看这个黄饿鬼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徐老二,为什么没有吃掉他?难道——”
“徐老二不是生灵了?!”
“坏了!”
344.书生的机缘(求订阅啦宝贝儿们)
谢蛤蟆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但他迟迟没有说出答案。
这样,王七麟便心里一沉。
大事不妙!
难道他们今晚见到的徐小大已经不是人了?可是不应该,徐小大一点异常也没有!
但如果说他不是人而是变成了鬼,一切才能说得通:
树中住饿鬼也是鬼,凶残暴戾的鬼,徐小大没有神通压不住它们,按理说它们不会被徐小大这一锅粥给买通,它们会优先吃粥,吃完粥再把徐小大给吃掉!
然而并没有。
徐小大好好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这就两个可能。
或许徐小大确实有神通,能镇压住恶鬼。
或许现在的徐小大已经被鬼害死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依然保持形体魂魄,但饿鬼们已经知道他不是人了,所以未曾攻击他。
第一个可能不靠谱。
徐小大没有神通,这点王七麟很确定。
徐大还没有发现这些内幕,他正在就近观看这些饿鬼,一手一个死玉扳指随时准备开打。
王七麟悄悄的从后面接近他,抬起脚尖在他翘臀上点了点。
徐大猛的一个激灵大叫道:“吃大爷一棒、棒棒,七爷?”
王七麟伸手指向不远处那无声无息的黄饿鬼。
徐大下意识的说道:“这饿鬼好恶心!”
王七麟低声道:“这是黄饿鬼!”
徐大问道:“它很黄吗?有多黄?”
他还没有意识到诡异之处,因为徐小大四周围了不少饿鬼,这些饿鬼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徐大也就掉以轻心了。
这个问题让王七麟无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这黄饿鬼有多黄才会获得这么个名字,反正他只知道这鬼很不好对付!
于是他汇合了徐大后低声呼唤徐小大:“老二、老二,到我这边来。”
徐小大下意识问道:“七爷,为什么?”
徐大暴躁的说道:“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还问为什么,怎么那么多好奇心?你要考进士啊?”
徐小大闷闷不乐的放下大马勺起身走向两人,他一路走,黄饿鬼一路跟随……
突然之间,王七麟明白自己刚才犯了错:
他和谢蛤蟆都看错了,这黄饿鬼压根不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恐怕也没有山神娘娘在下面拦着它——
它是从徐小大的背影里钻出来的!
它想从徐小大的背影里钻出来!
徐大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他赶紧握紧狼牙棒叫道:“这鬼缠上他了!七爷,动手!”
心乱如麻,王七麟不管黄饿鬼多厉害,他直接张开嘴往外喷出迷你阿修罗:“剑出!”
他这次没有带剑,小阿修罗出现后一挥手,一条树枝从地上飞起!
树枝侧面小枝瞬间被抹平,诸多小枝飘散空中尚未落地,阿修罗已然御剑杀到黄饿鬼跟前。
黄饿鬼猛的仰头大张嘴巴,上唇顿时到了双眼之间、下唇到了胸口,一张黑漆漆大嘴出现在阿修罗面前!
阿修罗狰狞一笑不退反进,御树枝穿入它口中。
悍不畏死!
如同钢针穿过油气球。
黄饿鬼被穿破了,但无声无息。
小阿修罗御剑杀过,蓦然回首,一脸的鸱视狼顾:
我老牛逼了!
王七麟惊呆了,这黄饿鬼就这么被搞定了?太轻松了吧?道长莫非又翻车了?
黄饿鬼消失后再没有出现。
见此徐大大为懊恼:“又让你给抢先了!七爷你下次让大爷我表现一把怎么样?”
王七麟没理他,冲谢蛤蟆叫道:“翻车道长,怎么回事呢?”
谢蛤蟆快步走来说道:“七爷你叫我什么玩意儿?有点不尊重人了吧?”
王七麟道:“你不是说这黄饿鬼很难对付吗?”
谢蛤蟆说道:“你以为这黄饿鬼被你对付了吗?”
徐小大和徐大面面相觑,两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王七麟疑惑的问道:“难道它还活着吗?”
谢蛤蟆皱眉对徐小大说道:“你回去继续给那些恶鬼分粥!”
徐小大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徐大:“让你去你就去,还问做什么,怎么那么多好奇心?你要考进士啊?”
徐小大斜睨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咱俩一个娘,我现在就要骂你娘了!”
他不悦的走回去,蹲在地上拿起大马勺又开始搅和铁锅里的粥。
饿鬼们端着碗靠近他。
黄饿鬼的脑袋从他背后阴影中爬了出来……
谢蛤蟆倒吸一口凉气道:“七爷,咱们先前猜错了,恰好猜反了!”
“黄饿鬼不是要爬出来吃掉小二,它是要庇护小二!”
王七麟也看出来了,寻常时候黄饿鬼并不露面,是饿鬼们靠近了徐小二,所以它才现身。
这样解释了一件事,那就是黄饿鬼明明对徐小二触手可得,却从未伤害他。
这样还解释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诸多树中住饿鬼明明很凶残,却没有害他,只是吃他施舍的粥。
原来他真的有神通……
可是有一件事无法解释。
这黄饿鬼哪里来的?!
王七麟重新走到徐小二跟前,他指向诸多树中住饿鬼道:“你们,滚蛋!”
树中住饿鬼向他显露出了凶残一面,最近几个饿鬼相继暴起,面容狰狞、作势要杀人。
王七麟不惯它们臭脾气,他一捏剑诀厉声道:“剑出!”
听雷从他袖中翻滚喷出,冰冷雄浑的夜风被剑锋劈开,刺耳锐鸣声中听雷劈中一头树中住饿鬼:
“轰隆!”
闷雷平地起!
造化炉飞出开工干活,其他树中住饿鬼扔掉手里的饭碗连滚带爬的逃窜。
这时候能显示出黄饿鬼的霸道,它依然在徐小大身影中挣扎不休,雷鸣声只是让它停滞了一下,接着它又往外爬了起来。
王七麟对徐小大沉声说道:“你往后转头看,快!”
徐小大下意识往后扭头,然后诧异的问道:“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王七麟说道:“这是一个很厉害的饿鬼,但它现在在你的背影中,这是怎么回事?”
徐小大问道:“对呀,这是怎么回事?请七爷明示!”
但是七爷无法明示。
两人大眼瞪小眼。
谢蛤蟆喝道:“小二,你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经历过什么诡事?比如腊八开始施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徐小大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腊八施粥?没什么事呀。诡事,诡事?”
“噢,我曾经在连线庄子抓人的时候,于那个五先生庙里捡到过一个小泥人,然后便揣入怀里,后来再想起的时候找它却找不到了,只有这事比较反常。”
王七麟问道:“你在五先生庙里捡到过一个小泥人?怎么捡到的?”
徐小大说道:“很简单呀,五先生庙里供奉的五位神像,最中间那个往前看,其他四个低着头往下看,我注意到它们眼睛其实看向同一个方向,于是便跟着看了看,便看到一个小泥人出现在它们跟前……”
“等等,”王七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说五先生庙里,另外四个神像低着头往下看?他们都有眼睛?”
徐小大说道:“当然有眼睛。”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谢蛤蟆问道:“那五先生庙,供奉的不是一目五先生吗?”
谢蛤蟆迟疑的说道:“应该是吧?五先生庙不供奉一目五先生,那他们供奉什、什——无量天尊!”
“那是酸、苦、甘、辛、咸!是这五先生!”
“不错!它们面前有黄饿鬼,有要吞噬一切生灵的黄饿鬼!是这五先生!是酸、苦、甘、辛、咸五先生!”
王七麟看向徐大道:“你明白道爷的意思吗?”
徐大含糊的说道:“明白了一点。”
王七麟鄙夷的说道:“才明白了一点?你悟性太差!”
徐大问道:“那你明白了多少?”
王七麟说道:“我明白了一半多,就是咱们把五先生庙里供奉的那五个神像的身份猜错了,其实它们不是一目五先生,它们是酸、苦、甘、辛、咸五先生。”
徐大叫道:“那咱们明白的还不是一样?大爷也明白了这些。”
谢蛤蟆挥手道:“别吵吵、都别吵吵,无量天尊!难怪会出现化外天地,其实老道士自从离开连线庄子还在奇怪,这普通庄子怎么会供奉一目五先生?这五个废物没什么本领,村民们供奉它们做什么?”
“而且,一目五先生这样的废物怎么能炼出化外天地?”
“原来咱们都猜错了!那五先生庙里供奉的是酸、苦、甘、辛、咸五方精灵!”
天地之间有五味,酸、苦、甘、辛、咸。
人为万物之灵,若是足够多的人去信奉一样东西,这东西可以化为灵怪,孝狮便是这么来的。
五味也是这么来的。
谢蛤蟆说道:“世间其实哪有什么味道?不管是酸苦甘辛咸还是什么味道,还不是人赐予它们这些名字?”
王七麟点头说道:“对,儒家有一位先贤说过,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世间的味道;其实世间味道本没有名字,说的人多了,这味道也就有了名字。”
徐家兄弟满脸狐疑:这是我儒家哪位先贤说的?
谢蛤蟆说道:“人给五味起了名字,而且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名字,这相当于封禅一般,于是世间便多了五味神。”
“五味神是有神通的,连线庄子当初遭遇泥牛翻身,变得不止是风水,还有黄饿鬼从地狱道逃脱出来。”
“众所周知,饿鬼贪食,那什么对它们最有诱惑力?必然是粮**、菜妖之类,其中五味神涵盖天地五味,黄饿鬼察觉到五先生庙有它们存在痕迹,自然而然就来到了五先生庙……”
“先等等,粮**我理解,酒是粮**,这还有菜妖?菜妖是什么?”徐大问道。
谢蛤蟆说道:“菜妖就是蔬菜成妖……”
“这个我知道,我曾经遇到过三个小妖怪,分别是茄子、土豆、青辣椒,它们自称地三仙。”王七麟补充道。
徐大问道:“什么是土豆?”
王七麟不耐道:“让你听你就听,还问什么干嘛?怎么那么多好奇心?你也要考进士吗?”
徐小大听到这话大为高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谢蛤蟆说道:“总之,黄饿鬼想吃掉五味神的神像,结果这五先生庙里的五味神大有神通,它们炼出了一方化外天地并躲了进去。”
“你们仔细想想,柏大江说这化外天地是为了保护村里人,可是真正藏起来的是什么?”
“是五先生庙!”
连线庄子很古怪,阳世间的村庄布局和化外天地中一样,唯独没有五先生庙。
五先生庙进入了化外天地。
“可是这黄饿鬼为什么进入了我二弟的背影中,而且爬不出来?”徐大对这个问题更关心。
谢蛤蟆说道:“它不是被小二背影给困住了,而是被小二的才气给困住了,具体是怎么困住的老道士也不知道,或许这是他的大机缘?”
徐小二苦笑道:“道爷,我身上困住这么一个恶鬼,算什么机缘?”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你这是不知道好歹了,这黄饿鬼在地狱道也是能数得着的强横恶鬼,你有这鬼护体,以后人世间能伤害到你的妖魔鬼怪可不多见了。”
“就拿昨天和今天来说,若不是黄饿鬼保护你,这些饿鬼岂会老老实实找你吃粥?它们恨不得吃了你!”
徐大很羡慕,他拍着弟弟肩膀说道:“你这是恶鬼版的马爷呀,马爷背后有马头明王,你背后有黄饿鬼。”
徐小大不乐意的说道:“我不想要这样的鬼跟着。”
徐大气得要死:大爷倒是想要,可大爷要不到!
王七麟觉得黄饿鬼与徐大确实般配。
马明身后背马头明王,徐大身后背黄鬼,这不都是绝配吗?
当前任务是处理这里的树中住饿鬼。
树中住饿鬼也是很厉害的鬼怪,这里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树中住饿鬼,王七麟觉得它们是个隐患。
特别是刚才树中住饿鬼们向他展示了凶残一面,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斩了一个鬼,其他的怕是要对他群起而攻之。
这些饿鬼不能留!
王七麟走向路边诸多树木,听雷剑环绕他身体在转动。
一棵棵树木开始瑟瑟发抖。
这时候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一盏烛火。
有人提着一记白灯笼摇曳生姿的走来。
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上了白纱。
月光洒在她脚下,是给她凝结成盐桥。
走来的姑娘与王七麟见过的姑娘不一样,她将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头而不是盘起,她的身上挂着芝兰美草而不是挂着香囊。
寒风吹起她的秀发飘荡,于是她一边走路一边梳理秀发,仿佛是温婉的母亲管教调皮孩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徐大仰头看月,背手轻吟。
可惜一番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人家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走来后笑吟吟的对徐小大说道:“二公子今夜怎么又来了?小女子不是与你说过么,夜里不要再走山路。”
徐小大笑道:“并非是小生不听佳人吩咐,是我家兄长心急想来瞧瞧你,盛情难却,我只好连夜带他们来了。”
徐大问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王七麟警惕的说道:“姑娘个锤子,徐爷,别色令智昏,这是个妖魔!”
徐大低声道:“大爷知道她是妖魔,可她实在太漂亮了,胸也太大了,所以妖魔就妖魔吧,无所谓的。”
王七麟想到绥绥娘子,觉得这句话说的对。
姑娘笑吟吟的说道:“小女子名为瑰儿,见过诸位先生。”
她轻轻地福了一礼,徐大急忙虚空托起:“原来是瑰儿姑娘,这大半夜的瑰儿姑娘怎么也走山路呀?小心遇到危险。”
谢蛤蟆不屑的笑道:“徐爷你快行了吧,这是人家后花园!人家半夜在自己后花园散步怎么了?”
瑰儿好奇的看向他问道:“道长先生可是认出小女子的身份?”
谢蛤蟆指向徐大道:“老道士这同僚,先前不是已经说出你的身份了吗?”
王七麟道:“这大冬天、大半夜的,你们在这里整什么哑谜?道爷赶紧说,她是哪门子妖魔鬼怪?”
谢蛤蟆正要开口,瑰儿落落大方的说道:“小女子是山鬼。”
徐大恍然道:“难怪大爷刚才下意识就吟诵出了屈大夫的《山鬼》一辞,原来这就是缘分。”
王七麟好奇了,山鬼他早有耳闻,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于是他问道:“我听说山鬼有文狸与赤豹两大灵兽相随,请问它们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瑰儿落落寡欢起来,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先古时期,天地间灵气馥郁,灵兽多见,山里能孕育出文狸与赤豹,现在除非是昆仑太行这些名山,否则哪能见到灵兽?”
王七麟问道:“灵兽很难见到吗?”
瑰儿遗憾的说道:“终生难得一见。”
王七麟吹了个口哨,正坐在篝火旁伸着小胖爪烤火的八喵和九六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看着八喵修长的尾巴,瑰儿的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玄猫?”
九六看到她后眨眨眼:“六六六!”
“天狗?!”
一时之间瑰儿有点怀疑鬼生,对方身边两个灵兽,那到底谁是山鬼?
她感觉嘴里很酸。
恰山楂了。
王七麟不是来向她炫耀的,他切入主题问正事:“你是这里的山鬼,那些树中住饿鬼是你养的吗?”
瑰儿摆手道:“先生误会了,它们不是我养的,是偶然来到这里的,我看它们可怜,便允许它们住进百年桃木中。”
谢蛤蟆低声道:“桃木辟邪,但树中住饿鬼却可以住进桃木中,这算是它们的修炼方式吧。”
王七麟道:“这些树中住饿鬼极为凶残,你让它们待在这里,怕是危险啊。”
瑰儿笑道:“树中住饿鬼并非毫无理智的凶残之徒,否则小女子怎么敢留下它们?若说凶残,小女子倒是认为二公子携带的那只黄饿鬼更凶残。”
王七麟大概明白了,这瑰儿压根不是被徐小大的帅气或者文气给吸引出来的,而是发现了徐小大带着黄饿鬼,出于好奇才出来与他打交道。
这里的几个人都是聪明人,徐小大也顿时猜到这一点,于是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
徐大一眼看出弟弟的失落,他伸手搂住徐小大低声道:“你想什么呢?你看你得到了黄饿鬼这样的机缘,若你能得到山鬼垂青这又是另一桩机缘,咱家又不是开妓院的,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对不对?”
徐小大闷闷不乐的说道:“我不想要黄饿鬼的机缘。”
书生情窦初开。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徐大问道:“那你喜欢这个山鬼吗?”
徐小大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徐大转悠着眼珠子不知道开始打什么鬼主意。
谢蛤蟆问瑰儿说道:“饿死鬼常见,可是树中住饿鬼却不常见,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树中住饿鬼?”
瑰儿说道:“它们是逃出来的,阴间有新路打开,尚未安置鬼门,所以逃出来一些鬼。”
一听这话王七麟眼睛瞪大了。
新开阴路的消息!
他急忙问道:“这条新开的阴路是什么走向?鬼门都是开设在哪里?”
瑰儿有些警惕的问道:“请问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有些事情无需瞒着,王七麟坦诚的说道:“阴路新开,百姓受苦,我乃是听天监在本城铁尉,想要关闭它。”
瑰儿举起灯笼仔细打量他,微微笑着问道:“那大人莫非是王七麟?”
王七麟一怔,自己名声这么大了?连犄角旮旯里的山鬼都知道?
玛德心里有些骄傲有些膨胀是怎么回事?
他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瑰儿淡淡的说道:“王大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作孽有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善者福,恶者祸。”
“望您好自为之!”
她一连说出这些话,忽然转身离去。
王七麟被这些说教给整糊涂了,他急忙上前一步叫道:“喂,瑰儿姑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瑰儿越走越快,最终提着裙角奔跑起来:“王大人何必装糊涂?你小心日后生儿子没**!”
王七麟震惊的看向其他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很震惊,徐小大猛的冲徐大问道:“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做坏事留王大人的名字了?玩姑娘没给钱?”
徐大怒道:“瞎说,大爷每次用的都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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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是山峦之魂魄,瑰儿有心离开,王七麟留不下她。
但她临走之前说的话有点太古怪了。
王七麟自从进入听天监开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虽然还没做到为民做主、两袖清风,但好歹也是无愧于心,所以他凭什么生孩子没屁屁?
他觉得山鬼的话里肯定有蹊跷,于是他想将她逼出来仔细问问。
结果不光山鬼跑路了,树中住饿鬼们也跑路了,王七麟和徐大兄弟化身辛勤的伐木工,将树边许多桃树全给砍伐了,却一个树中住饿鬼也没有砍出来。
徐小大失望的问道:“七爷,佳人并没有对我动心,是么?她白天与我相见,只是担心我身后的黄饿鬼出来作祟,是吗?”
王七麟安慰他道:“应该不是,白天黄饿鬼怎么会出现呢?我估计她还是对你观感很好,特意出来与你一起读书。”
徐小大心里好受一些。
他喃喃道:“我觉得也是如此,你们看,她还请我吃石髓呢,石髓很珍贵的对吗?”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石髓很珍贵,有延年益寿、肉白骨之神效,我先前所说的王烈吃过石髓之后活过了三百岁。”
徐大和王七麟震惊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记下这个地方,以后再来找到山鬼搞石髓吃!
石髓带出山峦后便会硬如磐石,这就是徐小大怀中石头的来源,不过这种石头依然珍贵,八喵和九六连啃带舔超开心。
现在山鬼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便只能回到驿所。
看到徐小大安然无恙的回来,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杨大眼拄着拐杖走来,说道:“七爷,今天傍晚的时候总共来了五拨人找您,说是要宴请您,他们的请帖都在这里,您看?”
王七麟冷笑道:“这些人都与刑天祭有关联吧?”
他自从来到听天监先后查了迟先怀与冯多山两人,然后就给两人判了重刑,甚至殃及子孙后代,估计不少人害怕了,赶紧来找他走关系。
特别是今晚武翰林要请他吃晚饭,却被他给回绝了,这应该也进入了有心人眼里。
这些人可不知道徐小大失踪一天一夜的事,他们误会了王七麟回绝武翰林这一举动的意思,还以为他铁面无情,为了处理刑天祭案件不惜开罪郡守。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私下里找他服软求饶。
这也是王七麟没有将迟先怀和冯多山所犯罪孽公开的缘故,他不管外界怎么评价自己,反正只要能给那些被拐卖致残、致死的孩子妇女寻回公道就行。
杨大眼说道:“这个小人没有多嘴,但他们留下了请帖,上面有各家老爷的名姓,应当能查出来。”
王七麟冲他摆手道:“杨大侠以后被自称小人,这什么称呼?咱们听天监没有这样的称呼。”
杨大眼要摇头,说道:“小人是一介门房,怎么能乱了称谓?”
王七麟说道:“什么门房不门房,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要不然跟马爷一样,自称卑职。”
杨大眼还要拒绝,徐大上来大大咧咧的说道:“叫什么卑职?你要自称杨爷,就像大爷一贯自称大爷。”
“那小人还是自称卑职吧。”杨大眼迅速的选择了折中。
王七麟接过这几张请帖随意看了看,上面名姓多少都有些眼熟,确实与刑天祭有些关联。
唯独一个是例外。
侯门。
上原府有许多门派,其中最有名的有八个,江湖人称四门四派,侯门就是四门之一。
能在郡府之地开宗立派并且发扬光大,那自然是源远流长,侯门历史能追溯到南宋皇朝。
这帮派取名为侯门,实际上与侯爷这爵位无关,而是因为这门派祖师爷乃是南宋第一将岳飞岳爷爷的麾下先锋将军。
先锋将军管辖的是斥候,也可以说侯门的祖师爷就是岳飞麾下的斥候总统领,后来史上第一怂帝完颜构风波亭害了岳飞,军中诸多猛将大为心寒,纷纷挂印遁入民间,其中斥候总统领便带领麾下斥候创建了这侯门。
从名字就能听出来,侯门所图甚大,这帮派在本朝太祖起兵对抗前朝之时曾尽出精锐为义军斥候,立下许多汗马功劳。
可惜侯门没有坚定的追随太祖走到最后,斥候是马前卒,处境实在危险,几场硬仗打下来侯门的精锐折损了个七七八八,当时的侯门头脸人物天眼侯便向太祖请辞,再次退守民间。
到了现在他们专门吃江湖饭,在九洲各地安插有门下弟子,收集四方信息出售给商人和各大门派,收益颇丰,混得很好。
侯门会在此时送来请帖,王七麟有些纳闷。
杨大眼看到这张帖子后说道:“七爷,这张帖子是侯门天眼侯亲自送来的,他本来要拜会您,见您未在府中,于是便留下了这张帖子,说有要事与您协商。”
天眼侯是侯门的门主,他亲自上门来找王七麟,应当有什么重要消息。
王七麟很重视这件事,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餐他便带上徐大和谢蛤蟆上侯门拜会。
侯门在城西,是一片占地颇广的豪门大院,院墙拉开几百步,宅第高耸,如龙卧山。
红漆大门两侧有桃符,左右各一句诗:五城鸣斥堠,三秦新召募。
另外大门内外各站有四名精悍弟子,门内弟子持长枪、门外弟子摁快刀,面无表情,恍若石人。
王七麟三人出现,有弟子提前去喊人,随即一名大汉快步出门抱拳:“侯门恭迎铁尉大人莅临,在下宋金锤见过王大人、见过道长、见过徐大人。”
宋金锤恭谨开路,一名须发花白、面相温和的老人在大堂门口抱拳,这就是天眼侯了。
天眼侯叫赵扩,他先与王七麟寒暄一番。
夸赞王七麟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八面莹澈,然后又代表上原府百姓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表示激动、表示迫不及待。
王七麟也派出徐大对侯门和天眼侯进行了夸赞。
夸赞侯门是富室豪家、是簪缨门第,夸赞天眼侯才德兼备、材优干济,乃是架海擎天、挥斥八极的英雄豪杰,夸赞后门弟子能兴云致雨、知效一官。
这时候就能看出读书人与江湖莽子的区别了,徐大的赞誉那真是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把天眼侯给夸懵了。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优秀。
经历过对夸环节,天眼侯开门见山,说出了他昨天要宴请王七麟的目的:“据在下所知,王大人此次来上原府是带着听天监和郡府衙门的双重重任上位的,是吗?”
王七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侯门消息确实灵通,武翰林所代表的的郡府衙门给他的任务是机密,按理说现在只有极少人知道才对。
天眼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听天监内钟大人对您抱以厚望,希望您能扫除刑天祭残留的阴霾,将这一祸害朝廷与百姓数百年的邪道帮派给覆灭掉,是吗?”
这不是秘密。
王七麟坦诚的点头。
天眼侯又说道:“你们听天监联合平阳武氏已经铲除了刑天祭,可惜刑天祭的首领们却不见踪影,是吗?”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他们跑的很快,但并没有全部逃掉。”
天眼侯说道:“刑天祭有六令一祭酒七位长老,其中的太上祭酒被你们给杀掉了。”
现在外界只知道太上祭酒被杀,但还不知道杀了他的是王七麟,钟无期扛下了这个锅。
他这么做并不是要抢占王七麟的功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诛杀太上祭酒就是一块璧。
若是让外界知道是区区一介铁尉杀害的太上祭酒,六令不会放过他的,他们奈何不了钟无期,但合力斩杀一个铁尉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天眼侯问道:“王大人,您知道六令是怎么逃掉的吗?”
王七麟看着他不言不语。
听天监上下猜测刑天祭经营降龙岭道场多年,自然留下了遁逃的后路,是通过后路离开的。
但王七麟知道并非如此,只是他从未说出过真实原因,主要两个原因:第一他没有证据,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第二他认为听天监有内鬼。
天眼侯微微一笑,他自顾自的说道:“王大人可能不信,其实六令是被你们听天监的人给带出来的!”
王七麟脸色微微一变。
天眼侯怎么会知道这点?要知道他也只是做出了如此猜测!
六令是被带走的,被一个与平阳府前任铁尉杨左一模一样的人带走的!
当初他们攻入刑天祭道场后进行了混战,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逃跑,他们在外设立了重重屏障来封锁那化外天地的出入口。
恶战开始,果然有人离开化外天地。
里面有胆怯逃跑的刑天祭成员,也有追击在后或者受伤退出战场的听天监和武氏一方人员。
有人带出了一个与杨左一模一样的人,守卫在外的武氏精锐弟子和上原府调集而来的精兵查看了他们身份发现没问题便将他们给放走了。
这点是王七麟考虑不周,其实他之前就知道了有个和杨左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这是赵荣生告诉他的。
他审讯赵荣生的时候,赵荣生告诉过他一件密辛:作为俞马县大印,他之所以会与下九门搅和到一起就是因为杨左的原因。
杨左私下里找过他,将听天监在平阳府的落魄展示给他,并说自己想要对付武氏以振兴听天监在平阳府的声势。
赵荣生在俞马县遭受衙门和武氏打压,只能寄情于赌博,其实他是个很要强、很有野心的人,大印绝不是他在仕途上的目标!
试探发现杨左确实是真心要对付武氏后,赵荣生动心了,他本就是杨左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如今杨左有意打垮武氏在仕途上更胜一层楼,他没有不紧跟的道理。
杨左与平阳府内的黑道勾搭在一起,理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付武氏。
赵荣生相信了这件事。
毕竟他知道以听天监在平阳府的势力和实力,连堵住武氏屁股让他们少放个屁这种事都做不到。
让他相信杨左可以扳倒平阳府的另一原因是杨左展示出来的强悍,他曾经带了四个斗笠高人去见他,这四个高人身手都是七品境甚至八品境,杨左说这是听天监的秘密供奉。
这四人给了他扳倒平阳武氏的信心。
后来他便听从杨左吩咐,与下九门等旁门左道的帮派混迹在了一起,只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八月,考生失踪案爆发,杨左同样失踪,不管听天监还是武氏都以为他死掉了,只有赵荣生知道他还活着:
杨左失踪当天来见过他,说他以往潜伏在武氏身边,现在暴露了,只能潜藏起来。
于是赵荣生继续完成他安排的任务,默默的等待着出击武氏的机会。
直到他的驿所忽然被人灭门,王七麟进入下九门分舵,顺着这条线将他给摸了出来。
并且王七麟还告诉他一件事,杨左其实已经死了,他走阴的时候在九幽中拷问过阴差。
所谓拷问阴差之类的话,赵荣生当是屁话,他猜测王七麟是在吹牛逼。
但他相信王七麟的话。
他毕竟是杨左一手拔擢的官员,乃是嫡系,他对杨左很是熟悉,后来与他接触的‘杨左’露出许多马脚。
只是当时他已经踏上贼船没有了回头路,并且他也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能扳倒武氏立下大功,以求能在听天监更进一步做到铁尉乃至铜尉,所以才配合着‘杨左’。
最终他面临绝境,绝望之下将一切责任推诿在了‘杨左’身上,才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王七麟。
也是借这个机会,王七麟才知道了还有一个‘杨左’存在的事实。
这个‘杨左’是刑天祭的人,他将赵荣生拉到了刑天祭的贼船上,让他铸成大错。
赵荣生想通这点后,自然千方百计想置他于死地,这也是王七麟当初在连线庄子告诉他杨左已死这件事后,他猛然暴怒的原因。
王七麟心里盘算着自己知晓的信息,同时用不置可否的目光看天眼侯。
天眼侯敏锐的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便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微微一笑:“你在平阳府的前任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是刑天祭的人!”
“是他带出的六令!”
“而且他如今依然躲在上原府中!”
王七麟震怒,立马站起来问道:“六令也躲在上原府?”
六令何等凶残、何等强悍,他们就是六台人形杀戮机器,若他们躲在城里,那城里老百姓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但钟无期召集了援手,和天武门的长老们一起追查六令行踪,誓要斩杀他们,这些人已经搜过了上原府,并没有在上原府中发现六令身影。
天眼侯示意他冷静,道:“若是六令在上原府,在下早带着家人和兄弟外出避风头了,怎么还会待在城内?”
“根据我门下调查,六令似乎在躲避什么,他们离开了上原府,抛弃了那位杨左大人,好像是因为杨左成了他们的累赘。”
王七麟狐疑问道:“这消息确切?”
天眼侯道:“事关重大,不是确切的消息,怎么敢告诉王大人?”
“他躲在城里的哪个位置?”
“就在这城西的力士巷子里头!但他是躲藏其中,具体躲藏在什么位置在下也不能确定,只是得到消息,这杨左就藏在力士巷子里佯装力士过活。”
王七麟看向徐大,他刚来上原府不久,对府城内的建筑布局尚不了解。
徐大凑上来低声道:“力士巷子与咱听天监的力士无关,指的是本地干重活做苦工的苦力,这力士巷子不只是一条巷子,它是由好几条巷子组成的一片城区。里头住的都是苦力人家,龙蛇混杂,藏个人在里面确实是小意思。”
王七麟点点头。
天眼侯说道:“王大人,在下只能将消息介绍到这一步,具体要怎么抓捕这人就要靠您听天监自己的力量了。”
王七麟抱拳道:“赵侯爷客气,剩下的事本官自己负责就好,抓一个听天监败类罢了,不是什么难事。”
天眼侯微笑道:“静候王大人佳音!”
时辰还早,天眼侯想留下他吃午饭,王七麟拒绝了,他坦诚的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要回去排兵布阵。
见此天眼侯没有再强行挽留。
王七麟回到驿所,杨大眼拦住他苦笑道:“武大人又送口信过来了,说今天晚上还是要请你吃饭。”
徐大不耐道:“咱们现在有要事呢,武大人怎么回事?不就抓了一个举人一个山贼吗?他三番两次找七爷要作甚?”
杨大眼摆手道:“徐爷您听卑职说完,这武大人传过来的口信还特意解释了,说他要与七爷谈的事跟刑天祭无关!”
王七麟道:“那咱更不能今晚去赴宴了,否则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昨晚拒绝武大人的宴请就是因为担心他给刑天祭求情?”
“再说,他跟刑天祭无关,咱们跟刑天祭关系却很大,我还要抓一个很重要的犯人呢。”
他说完就走。
徐大比他圆滑,找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后拉住杨大眼说道:“杨大爷,你去给武大人传个口信,就说我们现在确实很忙,要抓这么一个人。”
他把纸条塞给杨大眼,低声道:“必须看到武大人后亲手交给他,其他人万万不准看纸上的内容!”
杨大眼将拐杖打开,贴着刀背将纸条存了进去。
鬼神难找。
徐大追上王七麟,问道:“七爷,咱怎么找杨左?”
王七麟摇头道:“那不是杨左,可能是他的孪生兄弟。”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老道士却觉得,那可能是有人夺舍了杨大人的身躯。”
王七麟道:“有这可能,但不管怎么样,咱们要对付的都不是杨左了。”
徐大问道:“可咱怎么去找到他?”
王七麟说道:“还记得在连线庄子抓到赵荣生的时候,他给过我的一样东西?”
“他当时说要让我帮忙,将这东西给杨左送过去。后来我告诉他杨左已死,他说将这东西送给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去了案牍库,打开一处暗格拿出一个小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玉石雕刻而成的鸡蛋,但蛋里面没有蛋黄,而是有一尊小小的婴孩!
大略来看这东西像是个玉雕,仔细看去却并非如此,玉雕里头那小婴孩并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因为大自然不可能鬼斧神工到连脐带都给孕育出来。
王七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赵荣生也不肯说出这小东西的真实身份,只说这是杨左的宝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杨左时,杨左交给他的。
不过他透露一个消息,杨左得到这东西的手段似乎不光明,很担心被人发现这东西在他身上,于是秘密交给他让他带走,找机会再给自己送回来。
王七麟说道:“当初赵荣生说要我帮忙将一样东西给杨左送去的时候我就感到很古怪。”
“杨左摆明与刑天祭相关,我若是能找到他自然不会放过他,为什么赵荣生还要让我给他送礼物?”
“窍门就在这小东西身上,赵荣生说只要将这小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杨左自然有办法能将它取走。”
“这次咱们要找杨左,就得靠这小东西了。”
徐大拿起玉卵看了看,问道:“这东西有点邪气啊?它是什么?”
他仔细打量玉卵,发现里面的小人只是因为个头极小又粉嫩,所以才让人当做是婴孩,其实这并非婴孩,而是个低头打坐的小老头。
王七麟也觉得这东西很邪气,他曾经拿着玉卵研究过,却看不清里面小人的样子。
这小人在里面可以转身,每当他想要正面观看小老头的时候,它便会在玉卵当中转身,始终背对人的目光。
它好像能感知到人的注视。
所以王七麟叫他双缝干涉小人。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拿起玉卵看了看,又拿起盒子看了看,一拂手将盒子上面的锦缎给撕掉了。
盒子真身露出,它的材质与玉卵看起来一样,外表雕琢有繁密冗杂的纹路。
谢蛤蟆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左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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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无量天尊,”谢蛤蟆面色肃然:“老道士不知道啊。”
正要全神贯注听性感道长在线授课的王七麟被这一个拐弯给闪着了耳朵,他掏了掏耳朵问道:“我刚才听错了,是吧?”
徐大不耐道:“道爷,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谢蛤蟆不悦的说道:“老道何时开过玩笑?这东西真是古怪,我以前没有见过。”
“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对,就是那句‘杨左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你显然认出来了,只是不告诉我们!”
谢蛤蟆翻了个白眼说道:“老道士走南闯北,见过的天材地宝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却唯独不认识这小东西,那问题来了,杨左从哪里找到这么个怪玩意儿?你俩说老道能不奇怪吗?”
徐大想了想说道:“确实挺奇怪。”
谢蛤蟆举起盒子说道:“老道虽然认不出这玉卵是什么东西,可是能认出这盒子上的字。”
王七麟看着上面冗杂的纹路惊愕问道:“这上面是个字?”
谢蛤蟆点点头道:“对,而且这个字读作‘蠃’,冠无觚蠃之理的蠃!”
文盲的短板在此时显露无疑。
王七麟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字是啥意思?”
徐大整理衣冠说道:“不瞒您说,七爷,这个字的讲究可就多了!”
王七麟老老实实点头。
这次改了,性感道长在线讲学,改成了性感徐大在线说字。
他说道:“《山海经》有云,濛水多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大水。所以在这里,这个字有鱼的意思。”
谢蛤蟆点头补充道:“《睿宗·江汉赋》翼飞鳐蠃于天池,谓此与文鳐也。”
徐大不悦道:“翻车道长,你是秀才吗?”
谢蛤蟆怒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
徐大摆摆手说道:“那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传道受业解惑是我们儒家门生的活,所以你闭上嘴巴让大爷来讲解行吗?”
谢蛤蟆闷哼一声,坐下看他装逼。
徐大说道:“除了鱼的意思它还是舟的名字,《拾遗记》说始皇好神仙,宛渠之民乗蠃舟而至,蠃舟形似螺,能沉行海底而不浸入。”
“它也是草名,《世间本草》说蠃厣草,蔓生石上,叶状似蠃厣,微带赤色而光。”
“它最后还是山名,《水经注》上有一段话,叫做江水又左径白蠃山……七爷你这是啥眼神?”
王七麟怀疑的看着他道:“你是胡扯吧?这么一个字有许多意思我信,可是你能把这些书都给背下来?这不可能!”
徐大生气的说道:“七爷你当大爷的秀才是假的吗?这对我们读书人来说是基本功的事,不信你问道爷。”
谢蛤蟆阴阳怪气的说道:“道爷又不是秀才,哪懂你们儒家门生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王七麟就知道徐大说的是真话了。
如果他是在胡扯,以老道士的脾气早开始讽刺他了,而不是酸他。
于是他对徐大肃然起敬,这货不光是会搞黄色,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肃然起敬之后他还是疑惑:“这盒子上写这么一个字什么意思?说它是个舟?或者是一座山?”
徐大挠挠头说道:“你问大爷,大爷问谁?不过咱何必非得自己捣鼓研究这玩意儿?等咱抓到杨左,答案不就不言自出了吗?”
“对,咱计划一下怎么用这玉卵抓到杨左,对了,玉卵呢?”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一握手中,心里咯噔一下。
造化炉真是勤奋,争分夺秒的干活,要是哪个人就有这觉悟,那早就——早就累死了。
他快速闭上眼睛看向造化炉,一道赤红火焰熊熊燃烧着,一本经书在炉子上转动。
这是之前食为天送他的那本孙禅师撰写的经书。
不出意外的话,这经书又能炼出一个大手印。
此外就是玉卵了,玉卵待在炉子里头,排队等待着被炼。
见此他大为沮丧。
他不想逮着什么东西都用造化炉给炼了,所以起初得到玉卵之后他便收藏在案牍库中,而不是随身携带,怕的就是造化炉乱炼东西……
刚才三人注意力都在盒子上,一时之间忘了玉卵,于是等王七麟睁开眼睛,便看到徐大和谢蛤蟆在大眼瞪小眼。
他赶紧也加入进去一起瞪。
“玉卵呢?”
“你问大爷,大爷问谁?”
“我干!不会被杨左给弄走了吧?”王七麟开始找人扣屎盆子。
徐大当场心都寒了:“杨左能这么厉害?能无声无息的靠近咱们并且拿走东西?”
“他无声无息靠近大爷也就罢了,大爷的修为是垃圾,可是怎么能无声无息的靠近你们俩?”
他对自己的认识相当清晰,如果寻常时候谢蛤蟆会表扬他两句。
但这时候事关紧要的东西没了,谢蛤蟆无暇开玩笑,先急忙找了起来。
王七麟也很积极的找,他甚至去找八喵和九六:“刚才有个蛋,是不是被你们拿走了?”
八喵疑惑的摇头,九六不明所以的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
王七麟给它们俩一个不信任的目光。
九六躺下露出肚皮表示自己的清白。
八喵更聪明,它琢磨了一下,你要找蛋?
于是它坐下翘起了腿。
王七麟一巴掌拍在它小短腿上说道:“不是这个蛋,是这么大的蛋!”
他比划了一下个头。
八喵恍然大悟,给他一个‘喵已了解’的眼神,然后将小尾巴拽了下来扔给他。
它用爪子拍了拍小尾巴。
这下子个头对了。
小尾巴日常懵逼中:我又被卖了吗?
三人找了一通自然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徐大沮丧的说道:“咱们还找个屁的杨左?即使找到他又如何,他恐怕比咱们仨更厉害吧?”
谢蛤蟆断然道:“绝不可能,如果他有无声无息从老道士手中拿走东西的本事,六令绝不会把他当做累赘!”
“那玉卵哪里去了?”
谢蛤蟆皱眉道:“先别慌了马脚,没有玉卵咱们还有玉盒,其实有了这玉盒更能引诱出杨左!”
王七麟一拍额头道:“道爷果然是老江湖,一点没错!”
徐大迷惑的看着两人。
两人抓住机会鄙视他:“秀才就这?儒家门生就这?”
八喵撇嘴:“喵喵喵。”
九六用后爪挠了挠小耳朵满脸狐疑,你们在说啥?能不能用狗吠的方式来交流?
玉卵与玉盒必然是一套东西,杨左能无声无息的带走玉卵,即使他们拿出玉卵去吸引杨左也很难抓到他。
所以不如用玉盒来钓鱼!
杨左肯定认得这玉盒,到时候他们将玉盒放到力士巷子一处显眼之地,杨左看到后会想办法来获取它。
王七麟料想他没有本领能将玉盒也给无声无息的带走,这样他一露面,还怎么跑?
之前他没有杨左下落,所以要找杨左就得靠玉卵来当诱饵,现在知道杨左的大概位置,那玉盒做诱饵更合适。
他们三人迅速做了个计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收拾东西立马就去了力士巷子准备钓鱼。
谢蛤蟆扮作一个老货郎,进了力士巷子后便摆开摊子拾掇出一堆瓷器玉器木雕石雕之类的东西做生意。
徐大扮作一个来讨生活的力工,他正好身板粗壮结实,正好适合扮演力工。
王七麟很惨,他扮作了一名乞丐……
谢蛤蟆说力士巷子那种地方龙蛇混杂,里面有能人,王七麟当官日子不久,可官威已经养出来了,这是一种气质,在有心人眼里比姑娘的胸还要显眼:
毕竟姑娘们的胸可以作假,官威这种气质做不得假。
所以他得用打扮来压住官威,最好的打扮方式就是扮作乞丐,因为没人会去盯着乞丐看。
为了上原府百姓,王七麟牺牲了自己形象。
但他蹲在地上看向水坑,倒影中出现的还是一个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的青年形象。
绝对的史上最帅乞丐。
没有之一。
这让他有些皱眉,自己的帅气是乞丐妆容也压制不住的存在。
今天太阳不错,他穿着从真乞丐手中换来的破棉袄烂棉裤去了巷子口,在谢蛤蟆侧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九六拉着狗脸隔着他老远,要不是他用绳子拴着狗脖子了,估计九六会跑。
灵兽都是有派头的,王七麟身上又臭又脏,虱子跳蚤乱爬,九六看到后就忍不住抬脚挠痒痒。
但这不是它给王七麟使脸色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在它脸上:
它被染成了一条满身草灰的黑狗!
即使九六被易了容,可依然很惹人注目:
八喵知道九六第一次越冬,它怕九六太小给冻到,所以入秋开始就拼命的带九六连吃带喝,很成功的给它攒了一身肥膘,弄成了一个小胖丫。
力士巷子听名字挺气派,其实这地方就是个贫民窟。
道路逼仄,雪后泥泞,屋子布局乱七八糟,老百姓们抢地盘,恨不得把门前道路都给占了做自家院子,许多泥坯墙都伸到了街上。
王七麟蹲在墙根,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竟然怪舒坦。
他为了演好乞丐,便在心底默默的告诫自己,现在自己不是什么听天监青年才俊,也不是上原府第一帅,他就是个浪迹天涯、吃上顿没下顿的乞丐。
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遍自己的身份,他逐渐感觉更舒坦起来:
自己是个乞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自己什么也不用愁,就想想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找个暖和地方别冻死就行。
什么满城百姓的安危,什么人心险恶的官场,什么家人朋友的期待,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我现在就是个废物,他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他又忍不住咧嘴笑:妈咧,当个废物真爽。
废物不是那么好当的,力士巷子最不缺乞丐,有乞丐打着哈欠从他跟前走过,忽然走回来在他跟前蹲下了:“嘿,兄弟,你干啥的?”
王七麟拉开油乎乎、骚哄哄的头发,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这乞丐。
老子是干啥的,老子是乞丐呀,这都要问?眼睛瞎了吗?
乞丐冷笑一声道:“别装了,你不是乞丐。”
王七麟心里一沉,哪里露馅了?
这乞丐说道:“你看看你这精神头,睡醒活动不少时间了吧?这不扯淡吗?哪有乞丐能起的像你那么早?还有你这条肥狗,它娘的,跟个猪一样,就是大户人家的狗也没有这么肥。”
九六斜睨乞丐,你说啥?
它听不懂乞丐的话,可是话中的语气却理解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赶忙将它拉过来塞进怀里,一脸警惕的看向乞丐。
乞丐嘿嘿笑道:“兄弟,用不着这样,我不会揭穿你它酿来力士巷子装乞丐的事,不过你得把这个狗给我……”
王七麟怒道:“啊巴啊巴啊巴,啊呜!”
乞丐一愣:“窝草?是个哑巴?”
附近有好几个人在看他们,王七麟知道自己不能再露馅了,他索性一咬牙在地上开始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啊呜啊呜的叫。
徐大握着拳头冲来,他吼道:“直娘贼,竟然欺负傻子?难怪你成了要饭的,你这没良心的贱货,就活该一辈子讨饭!”
他跑起来就跟一头野猪冲锋似的,还是成年后看到了母野猪的那种野猪。
乞丐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不知道这是个傻子,小人没有欺负他,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一起挤个日头,然后他就开始撒泼打滚!”
他们这一闹腾吸引到的目光更多了。
谢蛤蟆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意思是闹腾的更厉害一点。
闹腾的越厉害,吸引的注意力越多,杨左能发现玉盒的几率就越大。
事实上用不着他们来想办法闹腾,徐大要欺负那乞丐,周围巷子里响起哨声,然后力士巷子就热闹起来,源源不断有乞丐从草窝、从柴垛洞、从废墟中钻出来跑过来。
见此那原本在求饶的乞丐顿时来了底气,他虎躯一震爬了起来,指着徐大说道:“咋地,你想打你爷爷是不是?来来来。”
他拉开破棉袄挺起胸膛:“照这里打,你有种你照我这里打,来!”
徐大扎马步气沉丹田来了个猛狗掏心。
这一拳开出便是轰然一声闷响。
乞丐倒退着飞了出去。
闻声而来的乞丐本来要上来围堵徐大,看到这一幕纷纷吸着凉气往后退。
徐大站起来得意洋洋的抱拳向巷子两头施礼:“承让了承让了,大家伙都看见了,是这狗比让我打他的,咱那么做也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
“说起来大地方就不一样,在俺们乡下还没有听过有这样的心愿哩,竟然求着人打?这是什么心愿?”
一条威猛汉子推开聚集在一起的乞丐走上前来,抱拳道:“兄台怎么称呼?”
徐大猛的向后一跳扎马步弯腰探头并伸出手臂摆出恶狗扑人的架势,他正要自称‘狗拳传人’,结果听汉子大吃一惊说道:“形意神拳?”
有穿着还算体面的青年从后头走出来说道:“大哥,与这等外来胡子废话作甚?喊弟兄们一起上,捶他狗日的!”
汉子却别有他意,沉声问道:“这位兄台,在下八步崩拳门下段有柱,江湖朋友抬爱,送我一个诨号叫做‘崩倒山’,不知道兄台你怎么称呼?”
徐大傲然道:“好说,我乃形意拳门下王六四,村里朋友抬爱,都叫我‘义薄云天英雄盖世顶天立地过江龙’,怎么了?”
王七麟听了撇嘴,这比真是不放过任何装逼的机会。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老爹叫王六五,这比自称王六四……
他决定回去先找徐小大打听一下他们老爹的名字!
汉子含笑抱拳,说道:“原来是义薄云天英雄盖世的六四兄弟,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这是怎么跟我的兄弟给生出的误会?不如这样,快到饭点了,兄弟招待你去吃一顿酒如何?”
有脑子的都看出他这是想招徕徐大了,偏偏那起初吓唬王七麟的乞丐没脑子,他跳起来叫道:“段爷,弄他!咱弟兄们都来了,打断这崽子的三条腿!”
段有柱转身一步上去将他给撞飞了。
八步崩拳!
乞丐们常年挨打,这抗打击能力没的说,那乞丐先吃了徐大一拳又被段有柱崩出两尺远摔在墙上,结果哼唧哼唧又站了起来,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王七麟很吃惊,难道这是天生的金刚不坏罗汉身?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大也抱拳说道:“那就多谢崩倒山大哥款待了!”
段有柱很会做人,他挥手道:“散了散了,六四兄弟是咱自己人,别凑上来讨打了,还有这位花子兄弟也是自己人,天下穷人是一家,大家伙可别看他眼生就欺负他。”
他说着走上去拍了拍王七麟的肩膀,道:“兄弟放心,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没人再会欺负你。”
王七麟这会在装傻,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反应是对的,于是他就继续打滚。
其实打滚也挺爽的。
难怪黑豆以前动辄就打滚。
段有柱见此叹了口气,道:“可怜,原来是个傻子。阿庆,你照看着他点,别让人欺负他。听天监的官老爷不知道发了什么癫,从腊八一直在施粥,到了中午领他去喝一碗。”
一个面目憨厚的瘸子走出来说道:“好,段爷。”
乞丐们散开,各自找地方聊天晒太阳。
阿庆过来蹲下问王七麟:“你叫甚?”
王七麟:“啊巴啊巴。”
阿庆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你阿爸,我叫秦庆,你跟我走,待会领你吃个饱的。”
王七麟沉默不语,继续蹲在墙角晒自己的日头。
阿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也晒了起来。
一整天没有什么收获。
来找谢蛤蟆问价的人不少,买东西的很少,而要买小玉盒的人更少。
傍晚的时候阿庆忽然拉着他快跑,直奔听天监方向。
王七麟大惊,怎么回事?自己又被看破了?
结果阿庆去的是第五味,原来第五味晚上也会施粥,而且是有蛋花的甜粥,吃了热乎乎的甜粥最能扛饿,所以乞丐们到了晚上就去抢粥。
第五味的施粥铺不在店铺门口,毕竟茶楼格调高雅还要做生意,他们在一处路口施粥,绥绥娘子亲自舀粥。
傍晚开始天气就冷了,她打扮的很朴实,一身青色大棉袄,脚上穿着大棉鞋,三千青丝用一条花手绢绑住,妩媚娇俏的面容不然粉黛。
可是她天生丽质,打扮土气之后就像是村头烂泥里绽放的一朵野花。
而王七麟也是天生奇才,他看看自己一身破烂后觉得自己像一泡牛粪,还是新鲜的那种。
村口的野花和新鲜的牛粪是绝配。
就像徐大和黄饿鬼也是绝配。
乞丐们倒是很讲究,排着队取了粥,然后低头道谢说一句好话。
轮到王七麟了,绥绥娘子忽闪着长睫毛看他,然后差点一勺子扣在他脸上。
这样的男人不能要了。
谁要谁捡走。
王七麟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赶紧滚蛋,发现碗里的粥最黏稠,他吹了吹准备喝,发现下面还埋着一把枸杞和一大块黄精……
绥绥娘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对乞丐们说道:“明天晚上给你们炖羊骨汤喝,谁要是运气好,还能吃到羊肉。”
王七麟一听这话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吃到羊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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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府的夜晚贼冷!
贼它娘冷!
王七麟使劲掖了掖衣襟,蜷缩着身子躲在一处破屋角落里。
本来他有阴阳鱼玉佩可以御寒,但他现在是在演戏,演戏就得演全套,他不能让身边乞丐发现自己有异常,所以他没带玉佩。
另外阴阳大道神功也有化阴为阳的神通,他自然不能运行这神功,只能硬顶寒风。
此时唯一能协助他御寒的就是九六。
九六被他搂在怀里,它从未感觉爹搂自己搂的这么紧过,就像是要把它揉进身体里。
乞丐们点燃了篝火在聊天,他们白天在府城里头四处转悠,带回来许多消息,这会凑在一起靠八卦打发时间。
王七麟侧耳倾听,他的注意力都在篝火堆的乞丐身上,一时没注意有人混到了他身边,并且还在他身上磨蹭起来……
沉重火热的呼吸就在他身后……
他一下子炸了,回身将人踢开大吼一声:“啊打啊打!”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阿庆,阿庆被他一脚给踢了个七晕八素,抱着肚子跟大虾似的蜷缩在地上。
有说有笑的乞丐们大吃一惊,纷纷围了上来:“这是怎么了?”
阿庆委屈的说道:“我不知道呀,我看哑巴一个人在这里冷的打哆嗦,就想上来跟他一起挤暖和,结果他一下子把我给踢开了。”
挤暖和?
王七麟看看他完整的衣衫后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这个憨厚的瘸腿乞丐,但他对此拒绝妥协。
他才不要和男人一起挤暖和。
乞丐们已经知道他脑子有毛病,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他们便笑了起来。
有人不无揶揄的看向王七麟,道:“阿庆你别靠近他了,我看哑巴很讨厌跟人亲热,他可能以前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说的这个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不是?”
“懂的都懂。”
乞丐们嗤嗤的笑了起来。
有青年乞丐盯着王七麟身形看了看,道:“还真有这可能,你们看哑巴的身段,娘的,有胸有尻,不错的。”
一个乞丐说道:“你们说哑巴是不是被人给玩疯了的?”
其他乞丐一听纷纷点头:“真有这可能!”
“对,他可能也是被人给弄成哑巴的,怕他说出真相。”
乞丐们凑在一起展开头脑风暴,很快一个完整的故事出炉了……
王七麟气的牙根发痒,忍不住磨牙。
这些乞丐一个个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思琢磨男女之事,不对,他们琢磨的是男男之事。
总之乞丐们的表现让他很失望,他没有从乞丐们口中得到关于杨左和刑天祭有关的消息。
话题转到桃色八卦,众乞丐纷纷化身铑铯铍。
王七麟大开眼界,这帮乞丐估计连女人手都没摸过,一个个说起房中事来像模像样,就好像练过房中术一样。
但他们平时待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肚子里的存货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遍,已经失去了新意。
这时候有乞丐问一个疤瘌头道:“龙眼,你从城北而来,那你们城北有什么稀罕事吗?”
疤瘌头乞丐抱拳向左右致意,问道:“说来还真有,请问诸位兄弟可知道城北郑公家的奇事?”
旁边乞丐问道:“城北郑公?是领军将军郑将军家?”
疤瘌头说道:“不错,正是郑将军家,不过大家伙都知道,郑将军早就去世多年,现在郑公是郑将军的嫡长子,话说他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奇事。”
“快来说说。”乞丐们感兴趣的围了上去。
疤瘌头说道:“前几个月是中秋节,咱们上原府不是举办了中秋诗会吗?当时诗会上诞生了一个女大家叫做柳青涟,这柳青涟乃是府城辖下绿波县大户人家柳家的小姐……”
“这谁不知道?”有乞丐起哄,“你不是说郑将军家的事吗?怎么又给串到了柳家去了?”
疤瘌头不悦道:“你们心急个屁,老子就要说到了。”
“郑公家的公子叫做郑不世,他在中秋诗会上见到了柳家小姐,然后被其风采所折服,回去便找父亲去给自己提亲。”
“郑不世公子大家伙都知道,此人温婉和善,虽然出自武将之家,但为人却有儒家君子的风采,他与柳青涟结合正是天作地和的美事。”
一个乞丐猛的站起来叫道:“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疤瘌头吃惊的看着他问道:“敢问兄台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与郑家或者柳家有什么瓜葛?”
旁边的乞丐哄笑:“龙眼你是城北人,不知道我们城西浪子青哥的大名。”
乞丐青哥叫道:“闭嘴,我与柳青涟有姻缘,她怎么能嫁进郑公府上?”
疤瘌头更吃惊了,问道:“你与柳青涟有姻缘?真的假的?”
青哥严肃道:“这种事怎能拿来开玩笑,当然是真的!我们的姻缘已经成了一半!”
王七麟同样吃惊,他不知道柳青涟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是大家闺秀且能在诗会上大出风头,这种女人注定要进豪门大院的,怎么会跟一个乞丐有姻缘?
莫非这乞丐深藏不露,是什么游戏风尘、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疤瘌头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你你你,真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是真的!”青哥不耐的说道。
“不是,我是问你们姻缘成了一半这事是真的?”
“当然了,我同意娶她,她还没有统一嫁给我,这不是成了一半吗?”青哥说道。
疤瘌头仔细打量他,然后问道:“这兄弟是不是跟哑巴一样,都是二傻子?”
青哥生气的推了他一把说道:“你骂谁是傻子呢?”
疤瘌头也生气了,站起来要与他掐架。
旁边的乞丐拦住他们说道:“龙眼兄弟莫要与他置气,你继续说柳青涟和郑不世公子的姻缘,他们家不是发生奇事了吗?后面发生了什么奇事?”
疤瘌头本不想善罢甘休,但他琢磨了一下忌惮的看向青哥,说道:“事情得继续从中秋佳节的诗会说起。”
“这郑不世公子当时去参加诗会的时候,他装作了一名落魄书生,结果与柳青涟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是一见倾心。”一个声音从一堆烂草中传了过来。
疤瘌头愕然问道:“什么倾心?”
烂草里的乞丐叹气道:“你用王八瞅绿豆来形容公子佳人的初次相遇……”
“哎哎哎,别管他,他懂个屁。”其他乞丐不满的说道。
“对,龙眼你说你的,别管他,他懂啥?”
“一点没错,郑不世跟柳青涟第一次见面就看对眼了,这不是王八瞅绿豆是啥?”
乞丐们鄙夷的嘲弄了几句便继续听疤瘌头讲公子佳人的故事,没人再去管烂草里的人。
王七麟除外。
他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是黄君子身边陆师的的声音。
乞丐们还在照常聊天,瘌痢头龙眼说道:“刚才说到哪来着?哦,这郑不世化作一个寒门公子,然后与柳青涟看对眼了,但他自小见多了想要嫁进他们郑公府的女人,所以就想考验一下柳青涟和柳家。”
“他回去后便以寒门去提亲,结果被柳青涟老爹给赶了出来。”
“郑不世大为生气,他回去后便恢复身份,让爹娘托媒人再去提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柳青涟家里确实是势利眼,但柳姑娘却是一个好姑娘,她相中了郑不世,回家后便与父母提了这回事,可惜父母不允许,将她锁在家中,让她倍增苦恼,只能将苦楚说与妹妹听。”
“郑公府提亲,柳家自然愿意,可柳姑娘不愿意,她以死相逼父母,哪知父母态度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她嫁进郑公府。”
“柳青涟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性情却比男儿郎还要更、更那啥,强硬,更强硬,她在结婚当日吃下了毒药!”
周围乞丐纷纷倒吸凉气,有人叫道:“这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陆师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叫七贞九烈,坚贞不屈……”
“闭嘴,什么七九?我还七上八下呢。”乞丐们正听的热血沸腾,听到陆师声音后大为恼怒。
陆师气的挥拳头捶地。
王七麟鸟悄的摸了过去,伸手从后面捅了捅陆师。
陆师吓得一哆嗦,赶紧惊恐的回身并亮出一把扇子。
王七麟伸手抓住他要打开的扇子低声道:“是我!”
陆师借着火光大概一看,然后懵了:“七爷?怎么是你?”
王七麟道:“小点声,这话我也想问你……”
破屋里头没什么遮掩的,有乞丐注意到他们在一起,说道:“嘿,哑巴跟书生在一起?”
王七麟赶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幸好其他乞丐在等着听故事,没有很注意他们两人。
陆师巧妙的将大家伙注意力转移回去,说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也不算什么奇事呀。”
龙眼说道:“你们听我说,反正郑不世公子掀开柳青涟红盖头的时候她还没有死,郑公子不知道这一切,也不知道她已经服毒,当时若是请高人去抢救或许还有希望,可是,唉!”
他长叹一口气,满脸挂凄凉:“郑公子误会柳姑娘的性情了,他以为柳姑娘自愿嫁进来,于是他按照计划将柳姑娘给侮辱了一通!”
“柳姑娘性子太硬了,她听着心上人的侮辱满心苦楚,决心以死明志!”
“等她毒发后郑公子知道了一切,却已经晚了,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陆师也叹了口气,他小声对王七麟说道:“如果大罗金仙真的下凡,救一个中毒的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对不对?”
王七麟笑而不语。
原来这陆师是个妖怪,是杠子成精了。
这结果让乞丐们纷纷扼腕,原本在愤懑生气的青哥更是大叫一声:“娘子!我娘子哇!”
龙眼说道:“柳姑娘没了,可是古怪的事情从这里开始发生。”
“这柳姑娘还有个妹妹叫柳青漪,姐妹感情深厚哇,这柳青漪亲眼看着姐姐死去心里难过,她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一直给姐姐守灵。”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柳青漪在姐姐柳青涟头七那天扛不住,最终伤心过度死了!”
“就在郑公府和柳家伤心的时候,她又活了,活的却不是柳青漪了,是柳青涟!”
“原来头七这天柳青涟的阴魂回来看望家人,随行阴差看到她妹妹又死了,对此大感悲伤,他说柳青涟本来命不该亡,于是发了慈悲,让柳青涟的阴魂回到了柳青漪身上!”
乞丐们顿时惊叹起来:“还有这种操作?”
“那柳青涟活了?”
“不对,活过来的是柳青漪吧?”
“姐姐的魂魄妹妹的身子,唉,这到底算是谁活过来了?”
“相对来说我倒是关心以后郑公子和妻子同房,他算是干了姐姐还是妹妹?”
“姐妹通吃!”
这话一下子把乞丐们整的热血沸腾了,他们激动的开始飙黄段子,这时候没人注意边角烂草堆里的王七麟和陆师两人。
王七麟低声问道:“陆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师说道:“在下按照黄公子要求,来这力士巷子潜伏探查都公子一行的消息。”
“都公子与刑天祭之间有腌臜交易,他们在力士巷子有人,在下便潜伏在这里找人。”
王七麟问道:“扮作乞丐找人?你脑回路挺独特呀。”
陆师不悦的说道:“是我家公子非要让我扮作乞丐,他说只有乞丐上人家门最方便,最不会引人怀疑。”
“另外,七爷你不也扮作了乞丐吗?”
气氛突然尴尬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家公子说的没毛病,我也是为了更好的上门寻人才扮作乞丐。”
“寻谁?”
“平阳府前任铁尉杨左。”
陆师满头雾水,问道:“杨左?他不是死了吗?”
王七麟说道:“应该是死了,可能被人借尸还魂了,就像刚才故事里头那个柳姑娘。”
陆师冷笑一声,问道:“你相信那故事?”
王七麟摇头不语。
他现在没心思去管其他的案子。
距离过年只剩下二十余天,他得在这些日子里侦破都公子等人的诡计,将他们捉拿归案,以让老百姓过个好年。
难怪乞丐们白天起的晚,他们睡得也很晚,过了子时一个个还精神抖擞的在一起打闹聊天。
到了午夜他们才准备睡觉,这时候憨厚乞丐阿庆过来找到王七麟说道:“哑巴,晚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怕,待在屋子里没事。”
他领着王七麟出去,指向一处破烂茅草屋说道:“你若是要屙屎屙尿便去那屋子,除了这两个屋子你哪里都别去,腊月夜里不安全。”
陆师跟了上去,听到这话他问道:“这里闹鬼吗?”
阿庆摇头说道:“不闹鬼,这里穷的连鬼都不愿意来。再说鬼不可怕,人才可怕,我说的不安全是人不安全,快要过年了,许多人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所以晚上出去得小心被他们给抢了。”
陆师惊呆了:“咱们是乞丐,还有比咱更穷的?”
阿庆挠挠下巴说道:“咱确实穷,可咱也有用,听说有人夜里抓……”
“你们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让你们晚上别出去是为你们好。”有出来上茅厕的乞丐不耐的打断他们的话。
王七麟的肾被阴阳大道给炼的非常霸道,从来不夜尿,可是他今天忙着装乞丐没能上大号,阿庆不提醒也就罢了,他这一提醒王七麟来感觉了。
本来他想憋一憋睡着,但这破烂屋子里头又冷又乱,乞丐们的磨牙石、呼噜声、放屁声此起彼伏,差点把他吵成神经衰弱。
他无奈的坐起来,旁边的陆师也坐了起来低声道:“一起去上个茅房?”
王七麟能说什么?
两人出门走向阿庆指的破房子,他多了个心眼让陆师走在前头,果然随着‘噗嗤’一声响,陆师阴沉着脸说道:“老子宁愿憋死也不进去!”
王七麟道:“上个茅房而已,别废话了,咱出去上,正好出去聊聊天。”
两人看看没有乞丐醒来,便鬼鬼祟祟去屋外一处草垛后面躲了起来,一人一边开造。
一阵阴风徐徐吹来,带着臭味。
王七麟侧耳一听听见了呼打扇子的声音,他怒道:“陆师你有没有点功德心?大号的时候把臭味往我这里扇?”
陆师讪笑道:“七爷对不住,习惯了。”
没过多久。
又有阴风吹来。
王七麟生气的准备收拾陆师,这时候被他摁在跟前的九六猛的抬头,瞪大眼睛看向他身后。
阴风森寒。
并无臭味。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运气不会这么好吧?撇个大条都能撞见鬼?
有阴嗖嗖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朋友,选一张纸擦屁股吧,我这里有一张红纸有一张白纸,你选哪一张?”
王七麟回头看去,在他身后几步远处站着个缥缈的身影。
这应当只是个小鬼,没什么威压,唯一古怪之处是他的身影薄如一张纸,他两只手也各拿了一张纸。
一张是红纸,一张是白纸。
夜风狂吹。
两张纸却毫无动静。
这种档次的小鬼王七麟懒得出手,他张开嘴说道:“啊巴啊巴。”
小鬼一愣,它罕见的拥有灵智,失望的说道:“碰上了个哑巴?算了,那我给你选一张,你点头就好,选红纸怎么样?”
王七麟摇头。
小鬼问道:“那你要选白纸?”
王七麟还是摇头。
小鬼脸上堆积出虚假的笑容,说道:“必须选一张!”
王七麟举起了手中的泥疙瘩。
小鬼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用泥疙瘩擦屁股?”
王七麟忍无可忍,怒道:“我的意思是你赶紧滚蛋,否则老子用这块泥疙瘩拍死你!”
小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它的笑容逐渐阴沉,随着夜风向王七麟身前飘荡而来。
九六露出头来。
小鬼中途转向迅速的飘向陆师。
陆师断然道:“对不住,在下从来不擦屁股!”
小鬼面色狰狞看向他,猛然飞掠向前。
陆师亮出折扇打开,作势要灭掉小鬼。
这种小鬼没什么修为,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块土疙瘩飞来砸在他折扇上,王七麟厉喝道:“快跑听我的快跑!”
他率先撒丫子狂奔。
陆师不明白他在怕什么,但他知道王七麟的厉害,见王七麟跑路他急忙提起裤子狂追。
小鬼在后面迷茫的摇摇头:“没骗我?原来真有人不擦屁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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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没有追踪两人,看他们逃跑便怏怏的离开。
陆师追上去低声问道:“七爷,为什么不灭了它?它没有什么修为!”
王七麟低声道:“它背后有人!”
“什么?”
王七麟迅速的分析道:“阿庆在这里做乞丐有些日子了,他说夜里没有鬼,要防备的是人,可是为什么咱出来上个茅房就能碰到鬼?”
“巧合?这未必太巧了吧?”
他冷笑一声,一锤定音:“有人发现力士巷子有问题了,这个小鬼背后有人驾驭,他驱使小鬼今夜在力士巷子里四处游弋,就是想引咱们出手!”
他已经猜到,御使小鬼的人是杨左!
杨左一定已经发现了谢蛤蟆摆摊出售的玉盒,但他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局,一个引诱他露面的局。
所以他在动手之前先谨慎的试探,试探着搜寻出幕后对手。
从小鬼出来一瞬间王七麟便分析出这些信息,所以他才没有转过头来一巴掌拍死小鬼。
小鬼的出现让他对抓到杨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他之前很担心杨左对玉盒不感兴趣。
或者当玉盒露面杨左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暴露了,会当机立断逃跑。
但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杨左对玉盒势在必得,他现在正在想办法得到玉盒。
一夜没睡好,王七麟第二天还是起的很早。
精力依然充沛。
毕竟已经有五品境巅峰的修为——来到上原府后他才得知这里也有医馆售卖九草大补丹。
正好他的造化炉现在火力充沛,于是王七麟先没有炼化各种法宝,而是逮着九草大补丹一个劲的炼天官赐福丹。
他是炼一颗嗑一颗,修为一天天的跟施了肥的韭菜似的猛蹿。
当然,九草大补丹都是他托人买的。
这次他托了黑豆去买,药房的郎中问谁吃,黑豆就说他爹肾虚的厉害他爹吃。
大清早的寒风呼啸,王七麟出去遛狗。
屋子里虽然暖和一些,可是味道太大了。
上午时分,谢蛤蟆照例挑着担子来摆摊卖货。
王七麟换了个地方监视他的摊子,同时默默的打量四周。
他相信杨左就在周围。
他们相距不远。
力士巷子里头住户极多,人口密度很大,跟昨天一样谢蛤蟆摆开摊子后,便有人围上来询价:
“老头,这香炉怎么卖?”
谢蛤蟆精神抖擞的说道:“大兄弟好眼力,你一眼就挑中了我这里最好的货。这香炉可不是一般玩意儿,你看它的做工、你看上面的纹路,束颈、鼓腹、寰底、三蹄足,这是唐代的瑞脑金兽炉,给你个实在价,五十个铜铢!”
“一个铜铢卖不卖?”
“大兄弟你大清早的干啥不好过来调戏我个老头?这是唐代的香炉!你给我以个铜铢?”
“两个铜铢卖不卖?”
“算了算了,你不是成心要买我这香炉,走吧走吧。”
“五个铜铢?还是不行那我就走了。”
“等等,算了拿着吧,唉,大清早还没有开张,亏本卖你一个,求个开门红。”
又有妇女来到摊位前蹲下看了看,选中一幅万年历,谢蛤蟆要价是十六个铜铢,妇女最后扔下十个铜铢匆匆忙忙便走了。
谢蛤蟆喊她的声音越响亮,她跑的越快。
见此谢蛤蟆没辙了,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说道:“唉,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把钱袋落在我这里了,我这喊她回来拿钱袋,她怎么头也不回?”
他打开钱袋从中数了六枚铜铢扔进钱箱子里,随即将钱袋放在摊位一角继续招待客人。
不多时,反应过来的妇女又匆匆忙忙的找来。
她看到自己钱袋后便喊叫起来:“抓小偷、都来抓小偷啦!”
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反正谢蛤蟆忽然被人给围住了。
王七麟看得一愣一愣。
力士巷子里的百姓不会有修为吧?他们是不是还练了五行遁术之类的道法,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
一群人围住了谢蛤蟆,妇女指着摊子上的钱袋咆哮道:“他偷我钱袋子,这个老头丧良心呀!不要脸皮呀!我家刚卖了房子卖了地,换了二十个银铢想要过个好年,他转头就给我偷走啦!”
见此一幕王七麟咧嘴笑,刁民,大大的刁民!
谢蛤蟆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位嫂子,你休要污蔑人,钱袋明明是你掉在我这里,哪里是我偷的?我刚才可是喊你好一阵,你却是头也不回,这街上许多人都能给我作证!”
他看向街头行人,行人纷纷转头装没看见他求助的目光。
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啊巴啊巴!”
几条汉子冲上前去与谢蛤蟆撕扯起来,口中吼道:“见官,抓他去衙门!”
“这么大年纪了偷东西,不要脸的老狗!”
“我家昨天丢了一头骡子,一定让他偷走了!”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谢蛤蟆不顾众人撕扯手忙脚乱的去收拾摊位:“你们别碰我的货!夭寿啦,老头子就靠这些家把什过日子,你们抢我的货就是要我的命呀!”
看热闹的很多。
仗义执言的没有。
王七麟倚在墙角撇嘴,过两天他准备周济穷苦百姓,这力士巷子有一个算一个,他们活该受穷,自己绝不会给他们一粒粮食!
围堵行动迅速变成了零铢购活动,围上来的人很多,散掉的时候很快,最终只剩下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的谢蛤蟆抱着自己的担子在失声痛哭。
王七麟拍了拍九六的脑袋,低声道:“去找你男人。”
九六抽了抽鼻子,悄悄的拐进巷子。
八喵先前一直躲在阴影里头,王七麟让它盯着玉盒,玉盒去哪里,它就要去哪里。
接着九六开始慢慢的在巷子里头兜兜转转起来。
力士巷子现在有多少巷子谁也不知道,原本的道路已经被住户给私自改掉了。
有关系、拳头硬的人家可以用院子将巷子给截停,这样道路所属的一片土地就属于了他们私人所有。
无权无势、势单力薄的人家则被欺凌的扒掉了院墙,这样要穿过这巷子就得从人家的院子里走过。
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子,九六最终在一处被人拆了院墙的小屋门口停下。
屋外有一棵枯黄的矮松树,八喵从树荫中走了出来。
飞在天上的冥鸦见此便一头扎了下去。
很快徐大、谢蛤蟆从两边汇合而来。
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发型上前拍门:“听天监王七麟到访,杨左大人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找你出来?”
屋门打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弯着腰仰着头看着他:“哪里来的要饭的?老身都要穷的去要饭了,哪有东西能给你?走吧走吧,在老身这里你是什么也要不到的!”
王七麟抓住老妇人的肩膀将她拉了出来,微笑道:“老婆婆,这里没你的事,你隔着远点吧。”
他将老妇人推到后面,猛然转身一拳冲老妇人轰出。
老妇人瞪大眼睛面露惊骇,面对这直冲一拳她踉跄着要倒退却摔倒在地,正好避开这雷霆一击。
“杀人了抢劫了!”老妇人出声大叫。
王七麟冷笑道:“老婆婆好嗓子、好身板,你的体重怕是得有一百八十斤,很惊人呀!”
人可以易容,却不能变幻身体重量。
老妇人一听这话挥手拍地翻身而起,几条毒蛇从他袖中飞出窜向王七麟。
“剑出!”
一声厉喝,听雷翻滚。
小阿修罗一马当前随着他的吐气而飞出,挥臂如剑斩向一条毒蛇。
艳阳高照,依然有火花啪啦啪啦的炸响。
飞出来的不是毒蛇,而是一条条颜色迥异的铁链!
谢蛤蟆抚须道:“五方镇坛鞭?难怪杨大人会给刑天祭当狗,原来刑天祭在你身上也是下了本钱!”
小阿修罗挥臂竟然未能斩断这条铁链,他顿时大怒。
怒气值越高,斗志越强,战斗力越可怕!
王七麟御剑而出,一步迈前身周有佛光闪耀,大威金刚横空出世,一条赤红铁链扫到他肩头,他甩手做轮钴印拍出。
赤红铁链恍若赤链蛇般诡谲袭来,轮钴印出有法力之轮如盾牌般闪现。
杨左一击得手借势后退,他双手捏了个手印大叫道:“五方神帝,天地同生,混化万真、总御神灵……”
谢蛤蟆沉声道:“七爷,他这是五方镇坛鞭,能借我道家五方神帝的威能来与你作战,所以万万不能让他念出法诀驱动五方神帝的威能!”
王七麟跺地跳起劈空一掌,他虽然没有带妖刀,但《太阴断魂刀法》已经印入骨髓,挥手投足之间便是一招快过一招的断魂刀。
杨左驱使五条铁链想要缠住他,口中依然在大叫:“天无五行,三光不明!地无五行……”
“看大爷断你的鞭!”
徐大怒喝一声挥舞狼牙棒要杀上去,谢蛤蟆挥手挡住他。
见此他吼道:“道爷,你怎么倒戈了?”
谢蛤蟆快声道:“闭嘴,老老实实观战,别去捣乱!”
“什么捣乱?大爷要去助七爷一臂之力!”
“七爷独自一人面对杨左能占上风,加上你以后就要被摁着打了!”
两人说话之间王七麟与杨左又交手十几招。
太阴断魂刀每一招都有十几个变化、每一个变化都蕴藏着十几刀。
当他挥臂如刀缠住杨左后,只见他身影飘摇、佛光震荡,像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杨左一时之间顾不上再去念咒,赶紧先拿出十分力气与他交手。
短兵相接,以命搏命!
砰砰砰砰的闷响声中,两人瞬间交换好几拳。
大威金刚被打得佛光摇曳,杨左更是被打得衣衫褴褛。
他指望五道铁鞭困住王七麟,但阿修罗和乾达婆化身驭龙者,他们将五条呼啸的铁链当五条龙,八部天龙剑阵之下,两个迷你护法神威风凛凛,将铁鞭封堵的无处可去。
王七麟一心二用,近身搏击杨左远处御使飞剑阻击五方镇坛鞭,稳打稳扎稳占上风。
见此杨左一咬牙冲他使劲喷了一口气:“哼——哈!”
一条黑雾从他鼻孔飞出,化作一个身高马大的无面大鬼现身,它正好落在王七麟跟前,伸出鬼爪便要抓他的脸。
谢蛤蟆叫道:“抹脸怪!奔走如风、能使法术但身躯柔弱!”
王七麟一步踏出地面颤栗,距离太近他没有时间可以变幻功法使出大手印来御敌,索性实打实的一拳开路!
二牛之力齐聚一处!
拳锋所向,空气爆裂!
他一头扎进无面大鬼怀里,就像娇小的姑娘投入情人怀抱。
并且用小拳拳敲它的胸膛。
只是这小拳拳威力霸道!
一拳砸出,阴阳大道自如运转,太阳之气像岩浆般走奇经八脉进手臂过拳头穿入无面大鬼体内,这就像有人往寒冬腊月的湖面上倒下铁水,不是简单的融化,而是直接的迸射!
铁拳穿膛而过,无面大鬼化作烟柱被造化炉吸走。
王七麟瞬间再到杨左跟前,杨左还要放出鬼来阻拦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人!!!”
拳头打到了他面前,随着他一声吼叫戛然而止。
拳风却依然呼啸。
杨左头发被吹的蓬乱,一股气浪连绵冲过,他的面皮像水面般波动,两个鼻孔有鲜血蜿蜒流出!
五方镇坛鞭像死蛇一样跌落在地,其中已经有两条被小阿修罗给打断了,剩下三软在地上,小乾达婆松了口气拍拍胸,小阿修罗却咬牙切齿跳上去骑着铁链挥拳砸了起来。
杨左大叫道:“我已经停手,放过我的法宝!”
王七麟冷冽的说道:“晚了,我的神通乃是杀人技,一旦施展,你的法宝必挂无疑!”
他才不会将还没有打个高兴的小阿修罗唤回来,否则他的大牙就要活动了。
杨左此时样貌大变,他就像是脱掉一个老妇人形象的衣服,从中钻出来一条健壮的汉子。
样貌正是听天监画册中描绘的那样,这是杨左的脸。
王七麟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冒充我们听天监杨大人?”
‘杨左’苦笑一声,道:“我没有冒充你们的杨大人,我也姓杨,我叫杨右。”
王七麟吃惊问道:“你和杨左是孪生兄弟?”
杨右怅然若失的点点头:“不错,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那你哥哥呢?”
杨右黯然道:“他已经死了,死在烂陀寺。”
“尸身呢?”
“已经被送去了神都。”
这个答案让王七麟大感迷茫:“杨左的尸首被送去了神都?为什么?还有你刚才说我们是自己人,什么意思?”
杨右说道:“我们确实是自己人,都给圣上效力,至于本官具体什么身份,我劝告你不要过多询问。”
王七麟冷森森的看着他道:“死到临头还要装神弄鬼?那本官劝你老老实实伏法,死前少点痛苦!”
他一跺脚又要出手,杨右急忙叫道:“你是自找的!”
“本官乃是黄泉监巡府!”
王七麟皱眉问道:“黄泉监巡府?这是什么玩意儿?”
杨右端正面色抱拳向帝都方向:“王大人肯定知道圣上新设的黄泉监吧?至于巡府,这是我黄泉监的官职,取得是代天子巡视一府之城的意思!”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没听过,杀了!”
徐大挥舞狼牙棒:“吃大爷一棒!”
杨右怒喝道:“你们要杀官谋反?”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这里有谁知道你是个官?”
杨右叫道:“王大人以为这一招能瞒天过海?本官从未小看你的能力,希望你也别小看本官和我黄泉监的能力!”
“你在这里杀本官,不管有什么理由,你说圣上会相信本官临死之前都没有透露过自己身份吗?”
王七麟道:“黄泉监的官员都是太监,你……”
杨右虎着脸慢慢的摘下了颔下短须。
徐大轻蔑的笑道:“刚才看你御鞭与我家大人交战,大爷还当你是鞭长驾远,原来你是鞭生不测了。”
杨右呵斥道:“闭嘴,这里哪轮得到你一名力士插嘴?”
徐大阴阳怪气的说道:“大爷这个力士不光能插嘴,还能插别的东西、插别的地方,敢问这位大人还能插什么、插哪里?不对,大爷应当问你还能用什么东西去插。”
杨右气的脸都扭曲了。
他怒视王七麟道:“王大人,你御下无方呀!”
王七麟不耐道:“少在这里跟我扯鸡儿犊子,哦,不对,你没有鸡儿,你扯不了,嘿嘿。”
杨右怨毒的盯着他叫道:“你一定要与本官为死敌吗?”
王七麟一把抓住他衣襟咬牙道:“是你先与本官、与朝廷为死敌!”
“从你加入刑天祭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站在了本官、站在了圣上、站在了朝廷社稷、站在了万民的对立面上!”
“本官曾经立誓,你们人贩子一个都跑不了!”
“你们这些渣子等好就是,本官愿以身化作铁扫帚,把你们统统扫进十八层地狱!”
杨右叫道:“本官乃是要务在身,听从万公公吩咐去刑天祭做谍子!你知道做谍子有多么危险吗?你知道本官付出了多少心血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毁了许多家庭,害了许多百姓。”
杨右正要抒发满腔悲愤,然后这股悲愤之情被噎住了。
谢蛤蟆问他道:“杨大人,你们黄泉监让你潜伏在刑天祭,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为了覆灭这邪恶帮派?”
“不错!”
“那我们听天监精锐尽出杀进刑天祭的时候,你为何要帮着六令逃脱?若非是你帮他们逃跑,这刑天祭早就覆灭在我们听天监手中了!”
王七麟忍不住点头。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开口就抓到了重点。
道长不翻车的时候贼帅。
杨右一愣,又急忙说道:“这是因为本官担心你们不能将刑天祭斩草除根,另外本官当时还探查到了一项消息,刑天祭与前朝余孽有联系,他们在共同谋划一项大阴谋!”
“不止如此,这刑天祭还与赵氏的宋王朝后人有联系,前朝立国八十年,宋王朝的后人一直在谋求复辟,如今本朝建立,他们依然有此谋求!”
这个消息有点震人,王七麟第一次知道高梁河车神的后人还存在于世并且妄图复辟王朝。
难道车神当初在高梁河飙车的时候把脑子给甩掉了,导致他的后人一个比一个无脑?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赵官家还在做统帅一朝的梦?
另外宋王朝的后人不是都跳海殉国了吗?
杨右看到他脸色变了,立马慷慨激昂准备占据士气上风:“本官接万公公密令扎根刑天祭,付出多少心血才取得他们信任,眼看就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然后毕其功于一役,将他们覆灭!”
王七麟冷笑道:“闭嘴吧,少胡扯!抓到六令一样能从他们嘴里逼出想要的消息!你放走六令,这是大罪!”
“再说,要成为六令心腹、成为刑天祭核心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右不管他说什么,继续自顾自的咆哮:“结果呢?结果呢?结果你们听天监从中插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万公公和圣上的大计!”
“若是按照我黄泉监的策略,此时本官应当拿到刑天祭与前朝勾结制作的谋划,拿到宋王朝余孽的信息!”
“只要拿到这些消息,死几个百姓算什么?毁几个家庭又有什么要紧的?咱家这是为了圣上江山永固!为了圣上的王朝万万年!”
“可惜这一切全没了,全让你们给毁了!”
“你们要为此负责!你们听天监必须要负责!王大人,你也要负责,本官告诉你,你要完蛋了!”
王七麟不说话了,任他表演。
杨右对百姓的说辞让他勃然大怒,所以他也要让这货勃然大怒。
等杨右终于闭上嘴,他对谢蛤蟆和徐大说道:“听完杨大人的话,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感觉,但我感觉他是个有野心去干翻一切的人!”
杨右听到这话以为他要服软,便冷笑一声。
徐大和谢蛤蟆却侧耳恭听。
他们太了解王七麟的德性了。
“可惜!”王七麟遗憾的摇头,“可惜杨大人是个阉人,他什么也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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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说的够难听。
杨右阴沉着一张脸冷森森的问道:“王大人,你一定要将本官得罪死了才高兴,是吗?”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杨大人,是你自己作死。”
杨右愤怒的一挥袖子喝道:“你只需要记住你今天对本官说的话便好,王大人,本官可以再次立誓,今日你欠本官的,日后本官一定会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隐隐有波澜在起伏。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心里。
谢蛤蟆忽然问道:“杨大人,你为何非要从我们手里拿走那玉盒?这盒子是怎么回事?”
杨右微微一笑,他从怀里掏出玉盒细细的观赏,道:“此事与你们听天监无关,你们不需要多问。”
玉盒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杨右脸上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他下意识的冲谢蛤蟆喝问道:“里面的上、东西呢?”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此物已经被我们听天监保存,与你们黄泉监无关,你不需要多问。”
杨右厉声道:“蠢货!里面东西万万不能丢弃,这是万公公点名要的宝贝儿……”
下意识的骂了一声,他似乎意识到这话透露出什么重要信息,便急忙改口怒道:“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拿出来,否则休要怪本官无情!”
徐大若有所思的说道:“公公的宝贝儿?吾草,里面藏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大爷知道了!大爷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杨右着急的问道。
徐大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就是你心里想的东西。”
杨右愤怒的跺地叫道:“少与本官耍小聪明!说,里面的东西呢?给本官拿出来!”
王七麟道:“我们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玉盒,里面哪有什么东西?”
杨右勃然大怒,他狞笑道:“好,王大人,你就嘴硬吧,咱们走着瞧,等本监将你们和你们家人全下入天牢大狱,到时候挨个施以酷刑,看你嘴巴还怎么硬!”
谢蛤蟆道:“杨大人,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杨右问道:“什么?”
风吹过。
门前老树枯枝哗啦啦的摇曳。
谢蛤蟆身影消失。
杨右猛的反应过来,他回身便是一掌拍出并大叫道:“尔等想要造……”
消失的人并没有出现在他身后。
老道士凭空出现,头下脚上从半空落下,长袖一甩,一枚赤红色符箓贴在了杨右的额头上。
杨右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火苗在他头顶跳起,接着一化三、三化九,九朵火苗遍布他全身。
九九归一。
他燃烧成了火把。
这把火很猛烈,杨右没怎么反应过来,他慌张的原地转了一圈,接着地上出现一堆灰烬。
冷冽的冬风扫过,像扫帚般扫掉了这一地的灰烬!
杨右不见了。
就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王七麟和徐大刚反应过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道爷?!”
谢蛤蟆轻飘飘落地,满脸的大义凛然:“刑天祭核心成员,人人得而诛之!”
徐大火速凑上来低声道:“道爷,他是黄泉监的人呀!”
谢蛤蟆强硬的说道:“刑天祭信徒的话,岂能当真?”
王七麟已经明白了谢蛤蟆这么做的缘故。
杨右不能留!
双方势成水火,一旦他活着回到黄泉监见到高层官吏,一定会搬弄是非找王七麟的麻烦。
所以他们要想减少麻烦,就得做掉他。
先前杨右以为亮出黄泉监的身份能震慑住一行人,殊不知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其实王七麟也有斩杀他的心思,从得知杨左死在他手中后就有了这心思,后面当杨右屡次威胁他,更是坚定了这心思。
只是他还没有杀过朝廷命官,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谢蛤蟆替他下了手。
于是王七麟对徐大摆摆手说道:“徐爷,别说了,杨右刺杀了本官的前任,本官作为接任者必须得动手斩杀他,以后这事归到本官头上,是本官为了给杨左大人复仇也为了铲除刑天祭余孽,所以才下了狠手。”
今天的事是个教训。
官场厮混万万不能逞一时之快,也不能呈口舌之快。
如果先前他和徐大没有在嘴巴上得罪杨右,今天的事会有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
可是他忍不住。
杨右这混蛋在刑天祭里做下许多坏事,更是放走六令的元凶,要让他与这种人满脸和气的称兄道弟,他做不到。
少年不轻狂,如锦衣夜行!
但是杨右一死,许多谜团没了答案,他们得靠自己摸索了。
比如六令的下落。
当然即使杨右活着他也不会将这些消息告知王七麟一行人,刚才谢蛤蟆便是意识到这点后才悍然决定动手。
杨右防备着他们,并不想将心中的机密公布给三人。
诛杀杨右这件事瞒不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味的隐瞒反而会招致上层怀疑。
王七麟回到驿所后便将案情做了详细记录往上递交,当然他没说杨右自称黄泉监巡府这回事,只说发现他后本想突袭抓捕他,但对方自恃武力强横要拒捕,然后被他给毙了。
他也没有说出杨右的真实身份,记录在册的名字还是杨左,说斩杀他也是为听天监清理门户。
这消息同样被广而告之了出去。
王七麟的目的是将最近惩戒的三伙人串联在一起:举人,善人,听天监前任官吏,只要与刑天祭相关、只要是刑天祭帮凶,他都会严惩不饶!
敲山震虎!
他的目的达到了,消息传递出去后第二天侯门的当家人天眼侯赵扩再度上门。
这次上门见到了王七麟后他便鞠躬拜下,说道:“草民赵扩,替上原府乃至九洲百姓,拜谢王大人为民除害的壮举!”
王七麟将他扶起,笑道:“天眼侯客气,本官还要代百姓感谢你呢,若不是有你给本官传递消息,本官怎么能找到我听天监的叛贼杨左?”
赵扩自谦,与他客气的推让一番。
之后他们进屋喝茶,三盏茶入肚,话入主题。
赵扩说道:“王大人,在下今日前来拜访您不光是来道喜,也是来想请你卖个人情。”
王七麟微笑道:“是谁能说动侯爷来做说客?”
赵扩正色道:“王大人莫要取笑在下,实话实说,刑天祭祸国殃民、作恶多端,王大人怎么处理他们,在下不应该过问。”
“可是大人知道,人在江湖厮混,总有一些绕不过去的人情,此次在下来找王大人也不只是想求情,还想要再告诉王大人一个消息。”
“六令之中的太祝令同样藏在上原府,而且在下知道他藏于何处!”
这个消息很重磅,王七麟下意识站起身问道:“此话当真?”
赵扩沉着的说道:“绝无虚假!”
“杨左此人与六令一同来到上原府后他们便分开了,六令消失,有的远走他乡,有的潜藏下来。”
“我侯门查到的便是太祝令藏在了上原府之内,但不是在府城里,他藏在了一处乡里。”
“王大人知道六令的本领,他们若是潜心隐藏,本门纵有通天本领也查不到。这次之所以能查到太祝令藏身之处乃是有人帮忙,他藏在了一座废弃老宅之中。”
“那老宅中有一座枯井,井下别有洞天,太祝令正是躲在里头!”
王七麟狐疑问道:“堂堂六令躲在一处枯井中?他为什么要躲在这地方?为何不去往其他城池?”
刑天祭在九洲苟延残喘不知道多少年,他们肯定有不少宝藏,六令带上钱去往他乡找个听天监管不到的地方从头再来就是。
赵扩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这消息属实,给在下送来消息的人正是协助太祝令躲藏起来的人,他见识到王大人的手段后害怕了,想以这消息立功,免除刑罚。”
王七麟点头道:“若是他送来的消息真实有效,等我听天监拿下这太祝令,到时候本官可以免除他的罪责。”
赵扩苦笑道:“王大人,在下有个想法想与您说说,您能否听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
“请讲。”
赵扩叹了口气说道:“王大人,你们听天监兵多将广、人强马壮,自然不怕刑天祭,可是我等寻常百姓却是不敢与他们对着干,否则谁知道哪天家里就要被灭了门?”
“所以按照在下的理解,许多人与刑天祭做交易也是别无他法,这种情形下,听天监能否对他们法外开恩?”
王七麟本来就没打算真以重刑来对待与刑天祭相关的人,迟先怀、冯多山和杨右都是另外背着大案,才被治以大罪。
按照他的计划,与刑天祭扯上关系的分两类,一类是人贩子组织或帮派,偷抢拐卖孩童妇女给刑天祭或者从刑天祭里买了残疾孩童来盈利,这些不管谁来说情,都得以国法处置。
还有一类是寻常人家,与刑天祭之间只存在交易不存在生意,这类人他不至于辣手相对,稍加惩戒即可。
这样赵扩既然求上门来,他便满口答应下来,说一定会给赵扩这面子。
赵扩大为欣喜,将太祝令的藏身地详细的告知了王七麟。
太祝令藏在上原府辖下县城马桥县的山枣乡卢氏废宅中,给赵扩送信的便是卢氏现任家主卢有善。
马桥县驿所的大印叫麻青风,修炼的是赶尸术,相传每次捉鬼他都会带上一堆的尸体,久而久之辖内报案人就很少了:
只要不是闹恶鬼,老百姓多多少少能忍下去,等鬼闹够了便会离开。
可要是惊动麻青风,那他带上一堆尸体来到家里,对百姓来说这种事比家里闹鬼还要闹心……
王七麟本想直接出发去马桥县找麻青风,结果武翰林又托人来找他,说还要请他吃饭,到时候有事情委托给他。
这样他暂时走不脱,便让徐大放出冥鸦,将辖内各县的大印全给召集到城里来开个见面会。
自从他上任就开始忙着查案,还没有见过手下这些人呢。
武翰林依然在食为天的小馆子招待他,这次武景湛没来,他已经回平阳府继续就任了。
见面后短暂的一寒暄,武翰林开始推心置腹,他问了问王七麟最近的工作安排,然后教导他为上者要善于御下。
“你是一名铁尉,有些案子无需亲力亲为,你只要委任给下属即可。”
“荀子有言,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若是下属无力胜任你所安排的工作,这时候你再出马便是,何必碰到案子你就出面?这样以后你做到铜尉、银将乃至金将玉帅,到时候所辖之地是一洲范围、千万百姓,那时候你若是还要亲力亲为那能忙的过来吗?”
王七麟点头道:“机秘先生教育的是。”
武翰林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算什么教育,是我从官的一点心得罢了。”
“那机秘先生这次找我来是为了?”
“噢,有件事我想托你费心调查一下。”
王七麟道:“机秘先生尽管吩咐,回去我就安排手下人给你处理这事。”
武翰林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这次事情恐怕你得亲自上阵,挺复杂的,事情关乎朝廷的粮仓。”
“朝廷在我并郡之内设粮仓一百八十座,其中上原府中有粮仓五十座,上月开始北方地区遭遇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朝廷体恤百姓生活不易,决定开仓赈灾。”
“可是有一座仓库出事了!”
“里面的有一处仓房里的粮食全没了!”
徐大正在啃石头烤肉,他含糊的问道:“武大人,是不是看仓库的官自己把粮食给捣鼓走了?”
武翰林道:“不可能,因为在你们到来之前,本城曾发生过火烧粮仓的事。”
“朝廷说要开仓赈灾,我便下发公文要查看粮仓的储粮情况,结果当天一处粮仓便失了火。”
“然后我立马亲自挂帅调查此案,以最快速度查出真相,是有人用陈年霉粮换走了仓库内的今年新粮。”
“查明真相后,所有涉案人员不管背景,我都将他们给重判了,直接相关人员全斩首抄家,一共砍掉脑袋四十二颗!”
王七麟暗地里咋舌,武翰林在平阳府霸道惯了,这来到上原府还是一样霸道。
相比之下他算个屁的酷吏?他的手腕温柔的就像怀春少女!
武翰林继续说道:“有了重罚在前,本地哪里还有官员敢冒着丢脑袋的风险去偷粮食?”
说到这里他拍了下桌子,恍然道:“我忘记告诉你们这事的诡异之处了,丢掉的粮食并非是以往的存粮,而是我给贪官抄家时候从他们家中得到的粮食。”
“当时有粮仓被烧毁,贪官们家中存粮极多,我无处存放,便启用了一处荒废多年的旧粮仓,正是这粮仓出事了!”
王七麟直入要害,问道:“这粮仓为何废弃?”
武翰林欣赏的看着他,暧昧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提肛。
“这粮仓是在一座乱坟岗上建起的,当地百姓盛传那乱坟岗是一处亡人地穴,将粮仓建在上面,等于是给鬼做了米缸,进去的粮食就拿不出来了。”
“我查过府志,那粮仓自从建起后便屡次丢粮。”
他扫了王七麟和徐大一眼,又说道:“还丢过人!”
王七麟问道:“丢人?丢的是谁?”
武翰林说道:“一位捕头和八个捕快。”
“听天监没管?”
“那时候还没有听天监,是前朝时候的事。”
王七麟惊讶的问道:“前朝的粮仓,到了现在还能用?这建筑质量够好的。”
武翰林点头道:“粮仓是朝廷重地,都是用红砖青石垒成,缝隙之中浇的是米浆面汤,混有砂石和熟石灰,坚不可摧,能完好保存至今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你知道我也有修为,且修为不错,但我带人去粮仓里头看过,却没有发现任何怪事,所以我才说这案子得你亲自来督办,换成其他人我估计办不成。”
粮草与百姓都是立国之本,粮食在粮仓中不翼而飞,这是大事,王七麟痛快接下。
武翰林说他明天会再往粮仓里头运送一批粮食,到时候让王七麟带人住进去,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今天晚饭主要为了说这件事,武翰林说完后把话题转移到了王七麟的婚配之事上,问他怎么一直到现在都单身,要不要从武氏家族的姑娘中选一个。
他是真看好王七麟,很热情的举荐道:“我前些日子托人查过了,我们武氏适龄姑娘有一百又二十,你若喜欢好生养的那就选丰腴的,你若喜欢弱风扶柳式的有体态纤瘦的,总之,环肥燕瘦,任君采劼。”
徐大坏笑道:“七爷喜欢熟透的。”
武翰林给他一个铑铯铍的笑容:“小七是明白人,小姑娘有什么好的?任性不懂事,只有熟透的妇人才有味道,就像吃水蜜桃,熟透的水蜜桃绵软饱满甜美,捏一下就往外出甜水……”
说到这里他突然猛的呆住了。
武氏的姑娘乃是整个平阳府乃至并郡的抢手货,到了适婚年龄会很快被各大家族选走。
所以王七麟若是喜欢环肥燕瘦,那从年青一代能挑出来,可他要是喜欢熟透的,年青一代就没有了。
历数武氏全族,熟透且未婚的女人只有一个。
天武门二长老武寒烟。
但武寒烟修习的乃是绝情大道,所以迄今未婚,这样他估计王七麟虽然是个年轻俊杰,却也未必能征服的了武寒烟的心。
而且武寒烟看着年轻,其实她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些,是她堂姐。
只是武寒烟修为高深,天武门二长老意外去世后便以她填补了长老位的空缺,所以她能与武俊德、武夜阑等人平起平坐。
如果武寒烟真嫁给了王七麟,那他得喊王七麟做姐夫……
这买卖不能做。
于是当王七麟和徐大还在满含期盼的等待他这铑铯铍传授黄学,他却突然改了话题:“来来来,今天我给小七特意点了烤鹿鞭,正经的梅花鹿鹿鞭,特别骚气,小七多吃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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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几个人结账离开。
食为天出现在厨房门口主动打招呼:“武大人,今晚的酒菜可是合你胃口?”
武翰林笑道:“算是处、鲜鱼羹饭,吃来都美。”
食为天客气的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我的饭菜怕是不合你口味吧?”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不,先生的厨艺当真是我见过的第二强。”
食为天来了兴趣,道:“这上原府之内,还真有厨艺更胜我一筹的人?”
王七麟道:“不错,日后先生若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引荐。”
食为天意味深长的一笑,手臂一甩,他们脚下的路像是活了一样竟然自己蠕动起来,将四人给自动送了出去。
这是明摆着炫技。
王七麟挺讨厌这一点的。
这个食为天太喜欢装逼了。
也太能装逼了。
当然从他名字也能判断出这一点。
食为天?这称呼要是让酷吏知道起码得治他一个藐视君上的罪。
上原府是大城,辖下县城却少,只有五个,像平阳府还有七个、云州府也有六个。
五个县城的名字分别是任固县、马桥县、绿波县、酒曲县、高木县。
五个县城五个大印,其中马桥县大印是麻青风,任固县大印是花青衣,绿波县大印叫李塔,酒曲县大印叫陈大路,高木县的大印最有意思,他名字叫周神棍子……
王七麟的名声在外头应当不太好听,五个大印对他颇为忌惮,接到冥鸦传书之后当天夜里就快马加鞭的赶路,到了早上府城驿所开门,绿波县大印李塔已经来了。
这李塔是一条铁汉子,身高比徐大还要高一个头,正儿八经的七尺巨汉。
他年纪大约四十,一身肌肉将冬衣撑得鼓鼓囊囊,站在门口就像是天降金刚巨神象,偏偏他肤色又黑,这样整个人往前一杵不说话的时候简直与半截黑铁塔一模一样。
王七麟看到李塔的第一眼想到了曾经的上级万佛子那个名叫金刚的随身力士,这两人的身板有的一拼。
李塔天生神力,练的是外家硬功夫,刀枪不入,案卷记述说他有开山裂石、托梁换柱之能,乃是并郡大印中的第一力。
杨大眼把王七麟叫出来,王七麟看着李塔忍不住发呆:
腊月的天很冷,这铁汉却将衣衫拉开胸襟隐约露出茂盛的黑毛和健硕到夸张的胸肌,并有蒸馒头似的热气从他头顶冒出。
刚起床的黑豆迷迷糊糊的看到后吓得打哆嗦:“这是哪里的烟囱成精了吗?”
王七麟问李塔道:“李大人很热吗?”
“回禀王大人,卑职是跑着来的,这一路上跑的痛快了,哈哈,出了不少汗。”
李铁咧嘴一笑,黑豆瘪嘴要哭。
烟囱精长得真吓人。
王七麟走上去挥拳拍了拍他的胸膛,道:“胸肌练的很浮夸呀。”
李铁又笑,道:“没练,天生的。”
这话有点气人了。
王七麟觉得他在听天监当差有点浪费人才,像这样的猛男应该去军中效力,这绝对是攻城略地的猛将。
李铁半夜出发,这时候自然没吃早饭,王七麟走到他跟前就听到了他肚子里打鼓一样的咕噜声。
见此他便笑了,挥手道:“走,本官请你吃早饭。”
李铁欣喜的问道:“真的?”
王七麟道:“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本官还能言而无信?”
他们去了第五味,第五味走了几天精品路线,绥绥娘子忽然恼了,说受不了来往儒生的酸味和商贾们的铜臭味,她又把饭馆的格调降了下来,菜价猛减,让寻常百姓也能吃的起。
这样就没有儒生和商贾们的位子了,老百姓们无利不起早,得知第五味的饭菜量大且价格低廉,许多人跑来排队吃饭,从早到晚店铺内外都是寻常百姓,这让儒生和商贾们大为不悦。
他们不愿意跟老百姓在一起吃饭,认为丢了身份。
第五味供应的早餐依旧丰盛无比,绥绥娘子看到王七麟后笑吟吟的问道:“叔叔昨晚怎么没来喝羊汤?”
王七麟讪笑道:“昨晚有人请吃饭,所以今天早上过来喝羊汤。”
绥绥娘子给他端上一个大碗,李塔看着碗里清亮的汤水和碧绿的葱叶开始吞口水。
王七麟说道:“李大人你想要吃什么,随便点吧。”
绥绥娘子接话道:“点什么点?奴家这里有的饭菜挨样上不就得了,是不是,李大人?”
李塔咧嘴笑道:“老板娘真是蕙质兰心。”
接下来王七麟见到了人形下饭机器的厉害,一碗馄饨送上来,李塔吹的温乎后张开嘴给倒了进去!
一张大饼送上来,他卷起来两口下肚!
一碗羊汤送上来,他撕扯进两个胡饼唏哩呼噜一阵吞,又没了!
王七麟震惊,这货要是扔到他梦中的地球上去当吃播,绝对能吃成全网第一红。
徐大喃喃道:“大爷今天算是开眼了,这李大人就像是一个放大数倍版的黑豆呀。”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黑豆确实也是这么能吃。
李塔抹嘴笑道:“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不过卑职从小就能吃,嘿嘿,所以卑职爹娘养不了,就把卑职给扔到野外。也得亏卑职命好碰到了林威镖局的师傅,师傅捡了我,养我还教我打拳,这才有我今天。”
王七麟道:“你父母也太不像话了。”
李塔倒是看得开,说道:“嗨,卑职家穷呀,养活我一个,得饿死其他兄弟姐妹,所以我不怨他们,只怨阎罗王给我投胎的时候选错了人家。”
他连吃带喝好不开心,然后偶然一瞥看到王七麟的羊汤,问道:“老板娘,你这里还有羊鞭羊汤?给我也来……”
“这这不是羊鞭。”王七麟大惊,“李大人你别喝羊汤了,不是,你别说话了,拜托你就安静的吃吧!”
他赶紧将一张胡饼整个盖在汤碗上,后面喝汤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才藏住了那满碗的羊鞭羊宝。
徐大想看笑话,他故意使坏,对绥绥娘子坏笑道:“你是真疼七爷呀,咋地,你们准备日后来个一胎十娃?”
绥绥娘子笑眯眯的说道:“呀,徐爷吃飞醋了么?也是,奴家忘记心疼徐爷了,来,胡涂,给徐爷去来一盘肠头脍,这几天杀的羊,奴家把肠头都给特意留了出来,羊肠头可带劲了。”
看着胡涂捏着鼻子端着个盘子出来,徐大面色惨淡的离开:“这老娘们不要脸起来,老爷们望尘莫及啊。”
上午其他四位大印也纷纷到来,花青衣是个少妇,她曾经是一位梨园青衣的妻子,后来梨园遇上诡事,许多人被害死,花青衣侥幸逃得一命却被害得目盲。
但因祸得福,她的盲眼不能看人却能看妖魔鬼怪,且目光所及之处,妖魔鬼怪会被禁锢住。
周神棍子做道士打扮,肩膀上扛着一个算命幡子,上面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字,弯弯曲曲、奇形怪状。
麻青风普普通通,他带着一队手下到来,这些人全身穿麻衣、戴头套,骑在马上看不清样子,可能全是他的尸兵。
最后一个来的是酒曲县的大印陈大路,他的样貌与寻常山民似的,一张老脸粗糙且漆黑,年轻时候干多了累活苦活导致还没有上年纪就弯腰驼背。
他与武大三情况相仿,都是野路子进入听天监。
武大三是凑巧捡到了一支哭丧棒,而陈大路则是捡到了一个人皮鼓,不过它用的人皮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鲛人的皮,敲响之后能震慑妖魔鬼怪。
王七麟并不信任他们,这次将他们叫来只是互相认识一下,同时询问各县城乡下地区的诡案处理工作开展情况。
这五个人倒是都很有本事,当然钱笑自己没有本事,他要想位子坐得稳,那手下人就得有本事,五人各有神通,将辖内庇佑的很不错。
但他们处理诡案的方式很粗暴,除非凑巧或者有需要,否则他们并不会查询诡案的前因后果,就是去找到妖魔鬼怪,然后能杀就杀不能杀就赶走,手段简单粗暴却也有效。
王七麟觉得这样不行,他有心培养手下人,于是让谢蛤蟆临时开个班,给他们传授一下对付鬼怪的经验。
不敢是县里来的大印还是驿所里的大印小印、游星力士,全要上培训班,不光要听课,还要考核他们。
另外他得留下麻青风,然后同行回去对付太祝令。
可是他没有合理理由单独留下麻青风而不让其他人起疑,于是索性把所有人留下来上补习班。
听天监下午开班,衙门也在下午将一批粮食运送到了真雷岗粮仓,王七麟带上徐大、八喵、九六、马明和辰微月一起赶了过去,这样不管偷走粮食的是人是鬼是妖怪,他统统都能对付!
真雷岗在上原府外东方五里地,这是一片山峦,山岗原本是乱坟岗,后来旁边开设了一处军营,前朝便顺便建起了一座粮仓。
这样要是上原府发生战事,山里军队可以依据地势和粮仓来据守,到时候在城外与府城里应外合应敌。
谢蛤蟆没来,王七麟也不知道这里的地势有什么讲究,于是就让徐大过来看看。
徐大面色肃穆的凝视四周,缓缓的说道:“三十六峰危似冠,晴楼百尺独登看。高凌鸟外青冥窄,翠落人间白昼寒。不觉衡阳遮雁过,如何钟阜斗龙盘。始知万岁声长在,只待东巡动玉鸾!”
王七麟一听有门,问道:“这里山水是怎么个情况?”
辰微月猛翻白眼,挥手在山上积雪中一扫,雪上瞬间出现一行字:唐诗望嵩山。
王七麟怒视徐大,徐大讪笑道:“这山颇为险峻,大爷忍不住诗兴大发……”
“你它酿的到底有没有从风水上看出点什么?”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看出一点来,七爷你们看这山岗。”
“前山耸拔端特,筋骨秀丽,前揖而似有情……”
王七麟再次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让你看风水,不是让你看女人,你这又是秀丽又是有情,咋地了,单身太久了,看石头也眉清目秀、妩媚多情起来了?”
徐大气恼,说道:“七爷你这人咋这样呢?没文化了,大爷这就是在说风水!继续看,你看这后山,它是反背无情啊,上正下斜,顺水摆窃,不肯盘旋朝穴,这是凶相!”
“玄武拒尸之相!”
玄武拒尸,一听这名字就很震人。
徐大背着手琢磨道:“正所谓玄武拒尸者,星峰无降势也!”
“唉,当初在这里决议修粮仓的一定是个前朝没文化的蛮子,吾草他娘,人家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这里是前人挖坑后人跳,吾再草他娘!”
马明友好的提示道:“徐爷你这样小心肾虚呀,你不像七爷,七爷有绥绥娘子给他补身子,你可没人关爱。”
一听这话徐大愣是悲上心头。
主管粮仓的是太仓郎中刘伟胜,他跟王七麟在审讯迟先怀的案子中打过交道,于是看到听天监来人,他便很主动的过来打招呼:“下官拜见王大人!”
太仓郎中乃是一郡之地的重要官员,他的品级比王七麟还要高半品,但是却行了下官礼。
无他,全上原府都知道王七麟是郡守武翰林的亲信,而且他年纪轻轻已经官至铁尉,在官场显然前途无量。
刘伟胜是老官油子,他压根不在乎什么面子什么里子,只在乎能不能坐稳这个肥差位子。
现在他的位子摇晃的有点厉害,这一刻他有求于王七麟,那便是指望王七麟能侦破粮仓丢粮案和人员失踪案。
否则武翰林没了耐心,怕是会让他来负责调查此事,到时候他也要从这粮仓里丢失。
王七麟很客气的与他打招呼,又问了一些此地粮仓的问题。
刘伟胜能坐到太仓郎中靠的是熬资历、走关系加上会拍马屁,他本人没有真本领,这粮仓已经荒废多年,他上任后从来没有来过,哪里能回答的了王七麟的问题?
最后没办法,王七麟问道:“刘大人,你下属中总有负责这粮仓的人员吧?让他们过来与本官聊聊可好?”
刘伟胜嗫嚅道:“管这粮仓的民工暂时不在,请王大人稍等,下官马上去找他,亲自去找他!”
这里的民工又叫民公,是民间启用的公家人,衙门有些职位无关紧要,于是便会从民间找靠谱的人来做工,没有编制、俸禄低下,为朝廷减少不小的开支。
粮仓庞大,占据整个山岗,它外面爬满了枯藤、生长着小树,此时是冬季没有绿色,所以还能看出粮仓的真身,若是到了春夏秋季节藤蔓繁茂时候,从外面打眼看这粮仓就是一座小山。
打开粮仓大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腥臊味的干冷气味扑面而来。
九六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它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忽然掉头坐下装起了石狮子。
见此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这粮仓果然有问题,天狗不肯进去!
他想起了八月时候在桂花乡的经历,当时他们进入一座阴间祭场,九六便不肯进入其中。
于是王七麟便怀疑,难道这粮仓底下真有什么鬼门,让九六如此忌惮?
玄猫胆子大,八喵已经钻进去了。
粮仓没有窗户,墙壁全是坚硬的大石垒成,除了门口里面漆黑一片。
但是当八喵窜进去的时候,王七麟依稀看到有几个小影一闪而逝。
见此他又皱起眉头。
粮仓里应当有野鼠,若是这里有老鼠那就不是鬼门了,不光人怕鬼邪,老鼠兔子也害怕。
有鬼的地方没有老鼠。
王七麟将自己的所见告诉另外三人,徐大问道:“七爷,会不会是这里头的耗子修炼成精了?它们来偷的粮食?”
马明点头道:“卑职认为有这个可能,以前我们行军的时候碰到过耗子精化身成人。”
“男人还是女人?”徐大关心的问道。
马明咂咂嘴说道:“男人女人都有,一个个尖嘴猴腮。”
徐大问道:“后来呢?”
马明说道:“后来我们追着它们找到它们巢穴,从中挖出来许多粮食!那一段日子我们的生活变得很好过,每天都能加餐。”
这不是他想听的后来!
此时,一只八喵溜达着经过。
它一无所获。
不久之后刘伟胜带着一个老人到来,老人见到他们赶紧下跪磕头,王七麟问道:“老人家请起,你曾经做过看守这粮仓的民工?”
老人摇头道:“回禀大人,草民的爹来看过这粮仓,那还是太祖皇帝时候的事,后来粮仓……”
“这就不用说了,哈哈,王大人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就问他罢。”刘伟胜打断老人的话打了个哈哈。
王七麟问道:“老人家,你父亲有没有与你说过这个仓库?”
老人点头道:“说过一些,他说这仓库邪门,不管外面天气如何,里面终年阴冷干燥,所以用来储存粮食最是合适,不容易发霉坏掉。”
“那粮仓后来为什么被废弃了?”
老人看看左右,确切来说他看向刘伟胜。
刘伟胜恼了,说道:“王大人问你话你就说,你看本官作甚?又不是本官下令废弃这粮仓的!”
看到他发火老人吓得要下跪,王七麟扶住他道:“事急从权,你勿要多礼,说,为什么这仓库被废弃了?”
老人小声的说道:“我爹说这里面有许多鬼,隔三差五能在里面看到纸钱。但他具体没跟我说,说这档子事不能细说,让我知道了会对我不好。”
王七麟皱眉。
有鬼?
有鬼为什么还有老鼠在里面?
难道这里的老鼠胆子大不怕鬼?
不怕鬼的老鼠就是老鼠精了,若是这里有老鼠精,那怎么还会有鬼?
正所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除了山鬼,其他精怪与鬼很不对付,山鬼与山神如出一脉,包容性很强,而精怪们则不一样,它们不会与鬼和平相处。
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老人又说道:“反正我爹从不允许我靠近这粮仓,但这粮仓里头好像有秘密,我年轻时候又有人来找过我爹,我偷听到他们是打听跟粮仓有关的消息,我爹没说,然后当天晚上我爹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这粮仓,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悲情:“不过我想,我爹应当被带进这粮仓里头了,他现在还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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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来之则安之。
王七麟在粮仓里头搭建起了几张床,一人一张,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
辰微月没有话,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无聊了便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徐大看看他又看看周围的环境,嘀咕道:“七爷,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盗墓啊?”
辰微月生气的睁开眼睛瞪着他。
徐大头皮一下子麻了:“娘咧,诈尸了!”
不见飞僵使劲,他突然就浑身笔挺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王七麟只好上去摁住他道:“飞爷冷静,你别杀人,杀人犯法。”
马明也劝说道:“对呀,飞爷你得知道,这徐爷是官,杀官早饭,满门抄斩的!”
辰微月指了指徐大,重新又浑身笔挺的躺下了……
粮仓只有一扇大门,采光效果极差。
夜幕还未降临,整个粮仓已经先黑了下来。
偌大的粮仓怕是能存储几十万斤的粮食,此时里面存放的粮食很少,所以空空荡荡的。
徐大掏出一包炸肉分着吃,辰微月也抓了一把。
飞僵食月色而修炼,但也能吃东西,他这会是很无聊了,所以弄点小肉肉来打发时间。
徐大一边吃一边问道:“七爷,要不要弄个篝火?这怪冷的。”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粮仓禁火,不要生火,你把火髻虫烛点燃吧,要是真有鬼怪作祟,这烛火能驱逐它们。”
绿色的烛光点燃。
徐大放到了王七麟头顶一张架子上,然后他欢快的说道:“七爷,你头绿了。”
王七麟摁住他去脱他衣服,马明大吃一惊,问辰微月道:“娘的,莫非这粮仓里头有色鬼或者野狐狸精?七爷这是被野狐狸精给附体了吧?”
辰微月直挺挺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
君子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王七麟扒掉徐大官袍露出里面的金缕玉衣,冷笑道:“徐爷,你浑身都绿啊,特别是裤裆,你的腰子真是好东西,能往外尿夜光石呀?”
他们实在无聊,只能互相打闹。
打闹来打闹去,从夜幕降临到夜色阑珊,结果粮仓里头并没出现什么诡事。
不管鬼怪还是妖精都没有出现过。
干干净净。
四个人分成两拨来值夜,最后王七麟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微微亮堂,粮仓里头安安静静,里面的粮食一点没变。
这样王七麟纳闷了,他猜测了一下,是不是火髻虫烛的火光吓到了这些妖魔鬼怪让它们没敢出现?
于是他吹灭了火髻虫烛,然后大门一关走向粮仓深处。
关门之后,粮仓中依然是一片漆黑。
王七麟走在黑暗中,目神灵坚生醒来,尽管库房里头没有一点光线,他还是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线条。
‘哒哒哒’。
安静的仓库里响起他的脚步声。
他慢慢的穿行,不知不觉进入了仓库深处。
没有光。
没有声。
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也是一个静默的世界。
阳光,微风,花香,这些东西与他慢慢的隔绝开来。
最终四周只剩下悄无声息的黯然。
这种感觉不好,比他走阴时候的感觉都要糟糕。
王七麟在心里感慨着,忽然感觉到黑暗中出现了动静。
很轻微的动静。
有东西漂在空中,正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他!
他慢慢的回身,身后空空荡荡。
他又回过身去往前走,那东西漂到了他身后!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感觉不会有错。
自如的一步向前迈出,王七麟猛的回身张开嘴吐出了小阿修罗。
小阿修罗忿怒的召唤剑来,远处一把利剑锵然出鞘。
它劈开黑暗飞来,恍若蛟龙从九幽飞出!
前方一道拳印冲它砸出,小阿修罗御剑而上,斗志像火焰浇了汽油,一瞬间便轰然冲霄!
金铁交击声顿时响起。
长剑被撞的后退但小阿修罗翻身跳到剑柄御剑又要前冲,被打退的黑影在空中快速闪烁,好几个黑影连环出现!
王七麟张开嘴准备吐出小乾达婆,这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住手,是我!”
这声音他从未听过,所以他住个屁的手?
是你?
老子打的就是你!
小乾达婆飞出,又有一柄利剑从床头翻卷飞来。
王七麟运行金刚横练神功护体,伸手捏剑诀大叫道:“剑出!”
听雷旋转着飞出来,破开空气隐隐有雷声轰鸣!
黑影大叫:“七爷,我辰微月!”
正要御听雷开打的王七麟吃惊,他下意识收回听雷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叫道:“冒充飞僵?去死!”
一道火折子及时亮起,确实是辰微月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乾达婆一看是自己人立马停手,小阿修罗那边不管不顾,什么,自己人?自己人也可以剁了!
老子狠起来连自己都砍,何况所谓自己人?
他御使长剑化作漫天剑影扫向辰微月,王七麟厉声道:“回来!”
小乾达婆在剑柄上跳了跳,长剑反转剑尖指向王七麟,随即他将小短腿甩的像小车轱辘似的,低着头踩着剑身一路狂奔,跑到剑尖一跺脚跳向王七麟嘴巴。
小阿修罗闷闷不乐的一脚将利剑踢飞,又闷闷不乐的飞回来。
王七麟看向辰微月问道:“你怎么出现在我身后?不是,你怎么会说话?僵尸还会说话?”
辰微月露出不悦的表情,又闭上嘴巴跟死人似的不出声了。
他们一番交手快如雷霆闪电,但马明和徐大都被惊醒了,纷纷打着火把跑过来。
两人同样听到了辰微月的声音,同样很吃惊:“老飞你会说话呀?”
辰微月勉强的点点头。
王七麟问道:“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辰微月简单的说道:“不想。”
王七麟追问道:“你刚才跟着我干嘛?”
辰微月冷哼一声往后走,见此徐大叫道:“好你个飞僵!你一定叛变了,刚才要黑七爷对不对?”
“滚!”辰微月回头骂道,“我听到脚步声醒来,看到火髻虫烛熄灭了,黑暗中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当然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他又不开口了,回到床上直挺挺的躺下,闭上眼睛没有呼吸也没有胸口的起伏。
黑暗空旷的粮仓再度变回墓室。
人都醒来了,他们在粮仓中转了转,粮食一粒没少,没有一点古怪。
徐大去拉开门。
天亮了。
八喵和九六一起睁开眼睛,一起站起来,一起打了个哈欠一起伸了个懒腰。
然后一起约着出去撒尿。
马明皱眉道:“怎么回事,这粮仓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昨夜一点异常都没有。”
王七麟断然道:“这粮仓确实有问题。”
马明吃惊的问道:“七爷你发现什么了?”
王七麟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们没有意识到吗?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这粮仓一直荒废,昨天开门的时候里面有老鼠,可是昨晚一整夜却没有老鼠出现,这会是没有问题吗?”
八喵和九六都是抓鼠小能手,而且精力充沛的很,昨夜它们俩无聊的差点内讧,要是有老鼠出窝,肯定躲不过它们俩的耳朵。
武翰林很关心粮仓的问题,天不亮就派太仓郎中等在外面。
王七麟摇头,刘伟胜一怔:“没抓到鬼怪?”
“老鼠都没有抓到一只。”
这事诡异,他得回去找谢蛤蟆问问。
不过这是吃早饭的时间,王七麟四人先去第五味,他们三个落座吃饭,辰微月给媳妇买早餐,然后趁着热乎直接飞了回去。
徐大想嘲笑他,可是又想了想自己连老婆都没有,只能黯然闭嘴。
王七麟三人坐下没多会,旁边木头柱子上探出一颗脑袋来。
正在喝粥的马明一口热粥喷了出去,赶忙站起来下意识的就要脱衣服亮出马头明王来开干。
黄君子捂着脸叫道:“恶心不恶心?”
他从柱子里走下来,抓起王七麟的袖子往脸上抹。
王七麟将他推开,回头看了看柱子好奇的问道:“你这就是五行遁术?真是神奇。”
黄君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用羡慕,你练不成的,修习法术需要天赋,你或许在武道上有天赋,在法术上一定没有天赋。”
王七麟问道:“何出此言?”
黄君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猜的,你看你长得帅、头脑又聪明、家庭和睦、身边兄弟多,而且武道修为精深。这样老天爷不能让你还有修习法术的天赋吧?那岂不是世上好事都被你给占全了?”
徐大撇嘴道:“抱歉,世上好事确实让我家七爷给占全了,他也会法术——”
“九字真言!”
黄君子想了想,随即面露沮丧之色。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老天爷最爱的崽,现在来看似乎不是。
王七麟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的找上门来了?而且我不是让你暗地里调查上原府动乱事宜吗?你怎么露面了?”
黄君子伸手贴在嘴唇上:“嘘!”
“要嘘你自己嘘,你把手指贴我嘴唇上作甚?”王七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一跳。
一声咳嗽响起,绥绥娘子站在门口狐疑的看他们。
黄君子热情的招手道:“哟,老板娘来了?来的正好,给我们准备个雅间。”
绥绥娘子指了指厕所。
黄君子没来过茶楼,下意识拉起王七麟往里走:“阿七,咱去里面吃,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我是老七,不是老八,要去里面吃你自己去,别跟我拉拉扯扯。”王七麟没好气的甩手。
黄君子一愣,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绥绥娘子小小的耍了他一把便停了手,带他们去了楼上雅间。
进入雅间黄君子自如的端过一碗馄饨吃了起来,说道:“阿七,我自从来到上原府后一直在查都公子的消息……”
“这事等等再说,你拿的馄饨是我的。”徐大打断他的话说道。
黄君子点头道:“没事,本公子不嫌弃你。”
“来,咱们继续说,都公子的计划在继续,但他很是谨慎,不知道藏在哪里,我也只能通过他手下人打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昨夜我请了几个人喝花酒,哦,说到这里我先问一下,阿七,这钱你们听天监能不能给予报销?”
王七麟急着听都公子祸乱上原府的计划,结果他突然整出这么一句,把他给气的:
“报报报,赶紧说!”
听说可以报销,黄君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王七麟不耐道:“我说可以报销,你失望什么?”
徐大鄙夷的说道:“他肯定在失望昨天晚上找妹儿找的少了!”
黄君子怒道:“阿大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公子是对阿七的品行感到失望!”
王七麟一脸问号。
老子又帅又能打,有钱有权了却一心为民,甚至还是个处子呢,这样的品行怎么让你失望了?
黄君子说道:“你对待公款的态度像个贪官你知道吗?我为你办事,然后你便可以随意挪用公款来给我报销?”
然后他语重心长的展开说教:“国之钱财,取之百姓当用之百姓……”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谁说我要用公款给你报销?我是想自己掏腰包给你报销,不行吗?”
黄君子点点头:“来,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请都公子的几个心腹喝了一顿花酒,掏出一些消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
“都公子找到了一名高手,那高手躲在一个叫马桥县山枣乡的地方的一处老宅里!”
“等等,马桥县山枣乡的一处老宅?是不是卢氏家族的老宅?”王七麟立马将他提供的信息和侯门的信息给联系了起来。
黄君子道:“这个我没有打听出来,都公子将消息隐瞒的很紧,不过我打听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是个八品境的高手,乃是道家的厉害人物……”
“道家?”王七麟若有所思。
“对,他躲在那老宅里头是在练功,一旦功成就能破境。”
黄君子继续说道:“等到腊月二十九的时候,上原府内有年集,那时候都公子会让他进入年集大开杀戒,他也会带人进行配合,在上原府酿造一场惨案!”
“所以阿七你要对付他的话得小心,这是八品境的高手呀!这次本公子像对付轸水蚓时候去帮你,我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你得靠自己了。”
他语重心长的样子像极了老父亲叮嘱未成年的儿子。
王七麟道:“行了,我用得着你帮忙吗?说的好像是靠你杀死轸水蚓一样。你继续潜伏,继续打听消息,尽量帮我确定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和位置。”
按照他起初的计划,联系上马桥县大印麻青风了解一下山枣乡情况,然后他就带人去对付刑天祭的太祝令。
但武翰林临时找他帮忙,打乱了他的计划。
本来他心里有点意见,觉得武翰林为了他自己的位子不顾自己的工作。
现在来看误打误撞,幸亏他没有着急动手:
如果他贸然去对付太祝令,而太祝令又不是都公子找来祸乱上原府的高手,那他的行动就会打草惊蛇了。
送走黄君子,王七麟紧急回到驿所去找谢蛤蟆,将昨晚的事和黄君子说的事告知于他。
谢蛤蟆迟疑的问道:“你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现?粮库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七麟道:“不错,但这事不是重点吧?重点应当是对付都公子安置在山枣乡里的高手。”
谢蛤蟆说道:“高手不难对付,难以对付的是我们怎么找到他的存在痕迹,这靠坐在驿所里讨论没用,所以咱们先不做探讨。”
王七麟想想也是,现在能确定的是都公子准备在上原府大年集搞事,事情还有半个月之久,犹有时间来处理。
相对来说粮仓的事比较紧急,武翰林有大批量的粮食无处存放,他急需真雷岗粮仓来应急。
谢蛤蟆分析道:“你们住进去,粮仓内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连个耗子都没有出现,这说明粮仓确实有古怪。”
“但这古怪应该是小妖魔在作祟,它或者它们发现了飞僵和灵兽的存在,便没敢出来。”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谢蛤蟆这是准备让他和徐大去孤身应敌了。
果然,他说道:“今夜你和徐大两人进粮仓,老道士带人在外面接应你们,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把问题给解决掉,如何?”
王七麟艺高人胆大,得到这答案便点头道:“好,就这样安排。”
白天的时候谢蛤蟆继续办补习班,等到傍晚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安置给绥绥娘子,自己带上徐大出发。
八喵和九六坐在第五味门口揣小手手遥望他们离去,王七麟挥挥手,八喵赶紧站起来点着小手做孩童拜拜姿势。
与昨天一样。
天色还未黑,粮仓里头先黑了下来。
王七麟进来后例行先转悠一圈,转动过程中他皱眉说道:“徐爷,我怎么感觉这粮仓跟昨天不大一样?”
徐大正在铺床,他撅着屁股说道:“我们每天都与昨天不一样。”
王七麟一愣,这它娘怎么还整上哲学了?
这个回答有点不徐大!
他试探的问道:“徐爷,你最爱吃啥?”
徐大回头嘿嘿一笑:“大爷最爱吃的肯定是大馒头,但你肯定会说大爷爱吃猪肠脍。”
王七麟收起拳头。
这么骚确实是徐大,没有被妖魔鬼怪附身。
徐大收拾好床铺后满意的拍了两下说道:“嗯,挺好,昨晚真冷,今晚大爷多拿了一床被子……”
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
王七麟猛的看向粮仓深处,厉声道:“不对劲,粮食多了!”
徐大愕然道:“什么?”
“粮食多了!”王七麟重复说道,“这粮仓里头储存的粮食,比昨天多了!”
徐大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他们往粮仓里多运送了一些粮食?”
王七麟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武翰林也认为这粮库有问题,问题没有查清之前,他不会将粮食送进来。”
“即使要送进粮食,他也不会只再送进来一部分,现在他手头存粮得有十万斤,现在里面顶多四五千斤。”
粮库里头的粮食以袋子为单位,一袋子是五十斤。
王七麟打着火把绕着存粮走了一圈,果然发现这里的粮袋有问题:它们样式有差别,不是一个批次的。
粮食储存乃是历朝历代、各个地方的重中之重,所以粮袋上都留有信息。
徐大将火把举上去,袋子上面有字:天元二年,上原路封。
见此他倒吸一口凉气:“天元?这是前朝的年号,上原路?对,前朝时候上原府叫上原路。”
王七麟问道:“天元二年距今多少年了?”
徐大算了一下说道:“天元四年,太祖皇帝将前朝彻底赶回了大漠,所以天元二年距今已经七十多年了。”
王七麟抓着一只袋子拎了下来,按理说一袋子粮食是五十斤,可是他提着袋子一试却发现轻飘飘的!
鼓鼓囊囊的袋子,怕是没有几斤!
他拿下袋子一把撕开。
里面松松垮垮的全是纸钱!
一连撕开好几个全是纸钱!
徐大也打开了一个袋子往外倒,然后倒在地上的同样是纸钱!
352.粮仓的真相(起点中文网,正版)
老式粮袋打开,里面全是纸钱。
王七麟猛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将昨天送进来的粮食袋打开。
里面全是麦粒。
徐大低声道:“七爷,这算什么?阴兵买粮?”
王七麟道:“买个屁,即使这事是阴兵所为,它们也不是冲着粮食来的,你看粮食不是好好的吗?”
徐大嘀咕道:“或许它们白天没来得及带走粮食,而是准备今晚再把粮食运走?”
王七麟摇头道:“应当不是这样,我倒是觉得这仓库成了阴间的金库。”
徐大往周围看了看,入目所及全是空荡荡的黑暗。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
王七麟赶忙使了个眼色,道:“走!”
鬼来了!
可是两人冲到门口拉开大门往外一看,外面只有寒风在呼啸,往远处一些的地方有枯树叶被风卷着绕地乱窜。
这叫小鬼风。
王七麟以前遇到过几次,没什么事,就是小鬼在嬉戏罢了,即使寻常人也不必害怕,寻常人的阳气就能冲散小鬼风。
不过大门一开有寒风往里阵阵的吹,吹到里头将满地纸钱给吹的四处乱飞。
漆黑空荡的大仓库里头漫天飞纸钱,看到这一幕即使胆大如徐大也有点缩卵了。
徐大讪笑道:“七爷,今晚不大对劲哈?”
王七麟冷哼道:“害怕了?”
徐大猛的一挺胸膛怒声道:“怕?大爷从小学写字,一直没学会‘怕’这个字怎么写!”
王七麟冲他伸出大拇指:“是一条硬汉子!”
徐大傲然的想要吹牛逼,但随即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而他们两人知道彼此的深浅,再吹没什么意思,只好悻悻的闭上嘴巴。
王七麟关上大门。
仓库里头再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他回到床上说道:“今晚咱两个值夜,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相对来说下半夜更危险一些,所以他要自己来值守。
说实话吧,他信不过徐大。
上床之前他还对徐大说道:“徐爷,今晚估计会出事,你最好给力点别学道爷翻车,我告诉你,今晚不光你行不行你都得给我顶住,知道吗?”
徐大道:“七爷你这是什么话?大爷什么人你不知道?”
王七麟嘀咕道:“我正是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才不放心!”
他闭上眼睛准备养精蓄锐。
然后看到造化炉上有一本金灿灿的经书在静静的飘荡着。
九字真言又出来一个。
但炉中玉卵却没有被炼制,它还是安静的待在炉肚中。
王七麟拿出经书仔细看去,这本经书与他上次炼化得到的者字真言差不多,封面上有慈眉善目的佛祖在拈花微笑,座下趴着一头威猛雄壮的狮子。
图像两侧各竖着一排字。
左边写的是:理趣会。
右边只有一个字:斗!
九字真言第三字出现了!
这经书卖相实在太霸道,徐大顿时回头问道:“咦,七爷你拿的是什么金灿灿的?”
王七麟将经书藏进怀里说道:“上次食为天给我的那本经书,怎么,你要看吗?”
徐大估计正在想哪个姑娘呢,这时候怎么会扫兴的看佛经?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又出神的思索起来。
学习九字真言得翻阅这经书,而且最终它会焚烧,声势太大,于是王七麟将它贴身放好后便没有再拿出来,转而默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和《金刚萨埵心咒》酝酿睡意。
不知不觉,梦境降临。
依然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王七麟依稀听到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快,叽里咕噜的好像在唱饶舌歌,他下意识的想去倾听,却发现压根听不清这是在说什么。
只能听出语速很快。
王七麟模模糊糊的想要动弹,又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鬼压床?
他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
但他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如今自己实力强横,得是多厉害的鬼能压住自己?
就在此时,在一片模模糊糊、恍恍惚惚的黑暗中,有几个身影出现在他四周。
就像他听不清这些人说话一样,也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
他只感觉到很冷。
几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后冲他指指点点了起来。
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
王七麟并不慌张,他开始深吸气,在心里默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并努力控制手指动弹起来去捏内狮子印。
施展者字真言,能在任何时候支配自己身躯中的力量。
可是他的手指动弹不得!
没有内狮子印的配合,者字真言无法施行!
他还是不慌张,他又开始运行阴阳大道。
只要他是清醒的,太阴真气与太阳真气便会自行运转,这样他可以御使真气外放来驱赶这些东西。
他相信一旦真气外放,鬼压床的困境就会破解!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如粮仓一样空空荡荡,此时他明明醒来了,太阴真气和太阳真气却没有运转起来!
怎么回事?!
王七麟终于有点慌了。
他下意识的想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很努力的去感受真气的存在情况。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没有感受到真气的存在!
于是他聚精会神的想去看看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奇经八脉是怎么回事。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
当这念头足够强烈——
突然之间王七麟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摆脱了身躯束缚,他一下子闯进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一条条小河。
有的河流纤细。
有的河流宽广。
有的河流笔直。
有的河流弯曲。
有的河流中流淌的河水是清冷的银白色。
有的河流中流淌的河水却是炽热的金黄色。
就在他感到迷茫的时候,耳朵中听到的声音变得更急促更响亮起来。
于是他猛然抬头,看到了周围六个人影的样子。
他们的面貌平平无奇,但表情很诡异,都在笑,可是那笑容却很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呢?王七麟默默的问自己。
答案迅速出现:他们的笑容很统一,都是一模一样的上挑嘴角微笑,就像是被人统一画上去的一样!
随着这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接着想到了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丧葬时候扎的纸人,脸上画的便是这般笑容!
六个人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思想,随着他发现的更多,六个人更着急了,其中一人指着他的头又指了指自己。
旁边的人诡笑着点头,伸手指向他的身躯指向另一个人。
其他人纷纷指向他的手臂或者腿,有两个人指向了一条腿,它们两个顿时面对面争吵起来。
可是依然在诡笑。
这一幕让王七麟想到了集市上看到百姓买猪羊肉的场景,谁想要哪块肉就会指向猪羊的哪个地方……
顿时!
他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了:它们这是在分配自己的躯体!
就在他脑海中生出这念头的时候,六个人着急了,它们突然下手往他身上撕扯起来。
事态危急!
其中一人一下子扯开了他衣服,金灿灿的经书和阴阳鱼玉佩露了出来。
经书出现后金光大作。
阴阳鱼玉佩则开始迅速的游动起来。
王七麟的真气也开始运转。
六个人诡笑着大叫,声音变得刺耳又凄厉,它们不甘心的看了眼王七麟,随即迅速的转身逃走。
真气一转动王七麟便控制了身躯,他猛然睁开眼睛厉声道:“剑出!”
小阿修罗和小乾达婆一起飞了出来。
紧接着他从床上翻身而起,可是他一下子竟然没有站稳,落地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腿软了!
整个仓房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无声的让人难以忍受。
王七麟扶住木床站起来,他瞪大眼睛往四周扫视,猛然看到一个僵硬的身影站在稍远处漆黑的墙角处!
黑影毫无声息,仿佛是一具死尸被挂在墙角,它的脑袋与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是在歪着头看他。
用冰冷僵直的眼光悄悄的打量他。
王七麟刚刚经历了六个诡笑人的分解,这会又忽然看到这么个身影,即使他习惯了与鬼怪对阵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跳:
“什么东西?”
黑影静默的站在墙角。
粮仓没有窗户,月光照不进来,王七麟虽然唤醒了目神,可是在毫无光线的情况下他的视力也不是很好,压根看不清那影子的具体样貌,只能大概的看出个轮廓。
不过从这轮廓来看,这黑影挺眼熟啊——
他仔细一琢磨,猛的怒了:何止他娘眼熟,简直每一寸都熟,这不是徐大那孙子吗?
随着他的真气在体内运转,他又重新有了一些力气,于是便快步走到黑影前定睛看去。
这一看他看清了,黑影不是徐大是谁?
王七麟回头往床铺上看了看,果然只剩下一堆被褥。
一股怒火推金山倒玉柱的沸腾起来!
他拉开架势给了徐大一拳,吼道:“不是让你值夜吗?你它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看什么呢?看鬼呢?”
吼声在粮库里回荡,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一阵动荡,像是有什么东西四处奔跑。
小乾达婆御剑杀了过去,小阿修罗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吐了口口水。
王七麟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在他喝问之下徐大的身躯忽然抖了抖,然后他的嘟囔声模模糊糊响了起来:
“七爷呢?我七爷呢?我七爷哪里去了?”
王七麟立马看出他不对劲,急忙掏出经书往他脸上抽了一记。
徐大的身躯抖动的更厉害,接着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七、七爷?咦,那些小娘子呢?七爷你来了怎么……”
“闭嘴,火髻虫烛呢?”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着急的问道。
徐大指着床头说道:“不是在那里吗?”
王七麟一甩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一点绿光亮起。
绿的温暖人心。
小乾达婆御剑飞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个头跟老猫差不多大小的黑毛大老鼠。
小阿修罗鄙夷的冲他做下流动作,小乾达婆生气的嘟起嘴将大老鼠扔掉,然后双臂合抱在胸前扭头坐在了剑柄上。
生气了!
火髻虫烛的烛火逐渐变大了起来。
这与以往都不一样。
以往烛火燃烧就与普通的蜡烛一样,只是放绿光罢了。
这次烛火却膨胀变大了。
王七麟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烛火变大了,是它放出的光在变大。
说来很古怪,火髻虫烛竟然亮出了两道光芒,寻常绿光的中心位置有更浓密的绿光出现。
王七麟和徐大都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看到了两个特别绿油油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徐大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王七麟大为恼怒:“徐爷你到底行不行?你是不是真的虚了?不是让你值夜吗?你怎么又睡着了?”
徐大疑惑的拍了拍脑袋,逐渐的回忆起来:“不对,七爷,大爷没睡着!大爷听到声音了,一堆吵吵闹闹的声音,然后就想过去看看。”
“大爷走过去了,看到了什么来着?怎么有点没有印象了?”
王七麟想起他先前的话,冷笑道:“我帮你想想,你是不是看到窑子了?跑去逛窑子了?”
徐大苦恼的说道:“七爷,我真记不起发生什么事了,好像、好像我去了什么地方,我想找你,却发现你不在身边……”
王七麟说道:“这地方很古怪,带上火髻虫烛,咱们搜索一圈。”
粮仓再度恢复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但先前仓库里闹腾过,这点他不会听错,这是他当时不知为何很是腿软又有些头昏脑涨,一时之间没能去查看情况。
他们先快速环绕粮库转了一圈。
黑漆漆的没什么发现。
走到堆积着粮食的地方后,王七麟只看到了天元年间的袋子,装了粮食的袋子不见了!
见此他要气炸了,叫道:“它娘的好大胆子!好大胆子!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偷粮食?”
本来堆积在这里的粮食袋子有四五十个,如今全没了!
徐大气恼的说道:“太嚣张了,七爷,它们没把咱俩放在眼里啊!”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先出去,这事得从长计议了!对了,道爷呢?他不是说在外面接应咱们吗?要是有异常会进来。”
“是不是又翻车了?”
他们两人要出门,结果徐大一脚踹上去外面响起谢蛤蟆的叫声:“无量天尊!”
“别天尊了!”王七麟郁闷的说道,“道爷你怎么回事?”
谢蛤蟆险些被突然打开的门给拍到,他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王七麟说道:“我跟虚爷刚才差点被不知道什么妖魔鬼怪给弄了,粮食也没了,你一直在外面干啥呢?”
谢蛤蟆愣了一愣:“粮库又出事了?无量天尊不应该呀,老道一直守在门口,粮库……”
他急忙伸出手指掐了掐,迷茫的摇头道:“没事呀。”
王七麟没好气的指向粮库内说道:“你自己去看,粮食没了!不光粮食没了,我差点着了道被六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分尸!”
“这么凶?”谢蛤蟆吃惊的看向他。
这一看他终于看出了问题,他仔细打量王七麟的面色道:“你遇上什么事了?仔细说说,你浑身阳气让人抽掉了七七八八,可是精气神却无比旺盛,这不对劲——你在武道上有所突破?”
先前鬼压床的时候王七麟脑子有些浑浑噩噩,这会终于清醒过来,他狐疑的说道:“好像、好像是突破了,好像我进入了第六境的坐照。”
他闭上眼睛运转心神,曾经看到过的一条条河流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河流不再平静,森冷太阴之气与火热太阳之气充斥其中磅礴的翻滚,像一条条银龙与金龙在交相辉映。
到了这一境界,他的修炼之路将事半功倍,他可以熟悉自己的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真气运转中到了哪里遇到什么问题,都将一清二楚!
用道家的话来说便是,道化内心,以心印道,以道印心,观照正理。
得知他又突破了一道境界,徐大古怪的问道:“武道修炼是不是很简单?七爷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一连突破到第六重的坐照境,这也太轻松了吧?”
谢蛤蟆摇头道:“修武比修法、修佛、修道更艰难,七爷能这么快的突破,是因为他是武道天才!”
让他这么一夸赞,王七麟不好意思再追究他刚才翻车的事了。
但谢蛤蟆主动将话题引了回来,他让王七麟将粮库内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听后他缓缓的点头说道:“老道大概知道这粮库是怎么回事了。”
王七麟和徐大对他投以怀疑眼光。
你翻车翻的车轱辘都飞了,到底行不行?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罢了,老道士只以为这粮库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若是妖魔鬼怪出现,老道士即使在粮库外头也能察觉到异常,可是谁知道里面是个鬼市?!”
“里面有鬼市?”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谢蛤蟆凝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里面有个鬼市,里面消失的粮食是被鬼给买走了。”
“七爷你的命,也差点让那些鬼给买走!”
“徐爷有金缕玉衣护体,妖魔鬼怪不能近你的身,他们也想把你给拆卸开来买走,这样只能想办法让你自己脱掉这金缕玉衣。”
徐大疑惑的问道:“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大爷不记得发生了这样的事?”
王七麟道:“我叫醒你的时候,你嘴里一个劲的喊‘小娘子’,估计是有鬼化作女人来魅惑你,让你主动脱衣服吧?”
徐大失望的说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大爷都不记得了?”
谢蛤蟆说道:“你不记得很正常,还是那句话,鬼迷心窍,这次迷了你的鬼可不一般,它摄取了你的心神,让你死的迷迷糊糊、不知不觉。”
“七爷是被鬼围住吸了阳气,它们本应当将你阳气吸完要你的命,然后将你身躯分成几块各自拿走一块。不过你意识到了危机,武道上又有了突破,事情出现转机,才逃得一劫。”
“而老道士我之所以在粮库外面察觉不到里面的情况,乃是因为没有鬼怪出现在阳世间,是你们进入了阴间的鬼市!”
王七麟仔细想,隐约想起来自己当时躺着的地方并不是在木板床上,而是在一张案板上。
他又想到了第一次来粮仓时九六不肯进去的情景。
天狗对这种地方最敏感,它或许察觉到了鬼市的存在,不想进去被鬼当成商品,所以才蹲在门外装石狮子。
谢蛤蟆说道:“这一切还是老道的猜测,不过验证起来并不难,明日白天咱们带上阴钱再来一趟,鬼市所在地有阴财路,到时候一切便明了了。”
王七麟问道:“如果这里确实有个鬼市,那怎么办?是不是这仓库得封闭起来?”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需如此,到时候请武大人写一封状子烧掉,这粮库就能再次启用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道爷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里面确实是鬼市,咱是不是要把仓库封锁起来自己用?”
这是个粮库吗?
不,这是个副本!
而且来鬼市的鬼可不是穷鬼,它们是来做交易的,每个都腰包鼓鼓!
这里面得有多少装备?多少财富?
王七麟有预感。
这一波要肥!
353.高手对峙(求订阅订阅啦)
谢蛤蟆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后惊呆了。
薅羊毛薅到鬼身上,老道士如今再次大开眼界。
但他劝说道:“七爷,鬼市里头的鬼,跟咱们平时斩杀的鬼不一样。而且里面不光有鬼,还有妖魔精怪,咱们要是把它们全给得罪了,怕是青龙王出面也平不了事。”
他还举了个例子:“之前咱们碰到过的山鬼,她有时候应当也会来鬼市做买卖,你想想,要是咱把山鬼给做了,小二还不得跟咱们拼命?”
徐大说道:“你说的这个做是哪个做?”
谢蛤蟆冲他伸出大拇指道:“徐爷,您真是好样的,你可得好好活着,一旦你死了,那肯定是九洲有史以来数得着的大色鬼,到时候怕是能祸乱一州之地啊。”
徐大翻白眼道:“道爷你这是什么话?大爷的意思是,你说的‘做’若是绑架的意思,那咱绑了山鬼去给我二弟,我二弟感谢咱们都来不及,怎么会跟咱们拼命?”
王七麟推开他道:“你滚蛋,你以为小二跟你一样是个老色胚子吗?”
谢蛤蟆说道:“行了,总之这粮仓的事咱弄清楚了,明天给武大人回个话,让他来祭祀一场,这样粮仓就又能使用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只要武大人来祭祀一场,鬼市就会搬迁?”
谢蛤蟆摇摇头,耐心的给两人解答:“无量天尊,当然不会。但正所谓人有阳关道、鬼有阴间桥,武大人祭祀之后,来往鬼市的妖魔鬼怪便不会再来粮仓捣乱了。”
王七麟说道:“好,只要鬼市不会搬迁就行,我还想找个机会来鬼市逛逛呢。”
谢蛤蟆算了算日子道:“每逢月半鬼门开,快到腊月十五了,到时候鬼市大开,七爷若有兴趣可以来瞧瞧。不过很危险,老道不建议你来冒险。”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豪迈的说道:“我辈修士,当气魄雄伟、刚猛精进!”
“危险?我既然决定加入听天监,就不怕危险!甚至是它不危险我还不去呢,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徐大劝说道:“七爷这里没有外人,咱仨自己人,你别装逼了。”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我想去鬼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可以买进,到时候买给你增加你的实力。”
徐大立马挥拳向前:“玩的就是心跳!就要气魄雄伟!刚猛精进!”
鬼市每到午夜都会开放,但月半时候规模最是宏大。
谢蛤蟆说里面丢失的粮食就是被鬼怪给弄走了,阳世的粮食在阴间也是硬通货。
鬼不需要粮食,可是妖怪们需要。
王七麟便问道:“我们今夜刚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一袋袋的纸钱,难道那些纸钱就是用来买走粮食的?”
谢蛤蟆笑道:“鬼市有规矩,可也很混乱,粮库里的粮食没有朝廷印章的话,就会被视为无主之物。”
“妖魔鬼怪中没有良善之辈,它们怎么会拿钱来买无主的粮食?它们放上那些纸钱,是要买你们两个的命!”
他给两人逐步讲解:“事情应当是这样的,以前这粮仓里面不是丢失过人吗?他们就是被鬼给买走了。”
“当然,人是天地之灵,妖魔鬼怪若是无缘无故绑走人,迟早引发天劫。”
“于是这些鬼怪找到了一个主意,与人做交易,让人自己卖掉自己。”
“若是让老道士猜测,以前的妖魔鬼怪会在以金钱或者值钱器具诱惑人,让他们卖掉自己。”
“后来几十年,粮仓空出来了,但断断续续应当还是有人进去并被妖魔鬼怪给买走。”
“可是进来的人很少了,这门生意也很少见了,相关传闻不是那么可靠了。”
“于是昨夜你们进入仓库被一些妖魔鬼怪给发现了,妖魔鬼怪们发现有人进入仓库,便将一袋袋的钱给放了出来诱惑你们。”
“你们两个碰到了那些纸钱,被妖魔鬼怪们单方面的认为你们拿钱卖掉了自己,于是趁着你们睡着,便悄无声息的出来想害死你们。”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他当初撕开袋子查看里面纸钱,前前后后确实恰好撕开了六个袋子。
徐大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些鬼挺嚣张啊?大爷碰一下它们的纸钱就等于卖身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又琢磨了一下,忽然笑了:“道爷,这莫非是阴间的规矩?阴间规矩要是这样就好了,七爷,到时候咱弄点能吸引鬼的钱让它们摸,摸一个逮一个,男鬼弄死女鬼嘿嘿嘿。”
越说他越乐呵:“大爷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发财新门路。”
王七麟摆手道:“你这些门路行不通,走吧,咱们先回家,鬼市的事等月半再说,得先想想怎么去山枣乡把动乱危机给解除掉。”
次日一早他先去衙门等候武翰林,将仓库的情况说给他听。
谢蛤蟆说只要告诉武翰林粮仓里头有个鬼市即可,别的不用管了,武氏有天武门传承,在处理诡事上的经验比他们要丰富的多。
果然,武翰林得知粮仓有个鬼市露出恍然之情,说道:“那我以郡守之身去办一场祭祀,告诉群鬼这粮仓乃是我新汉皇朝所属,到时候再把粮袋上印上官印,妖魔鬼怪应当就不会再碰里面的粮食。”
解决了粮仓问题,王七麟又认真细致的将关于山枣乡的消息说了出来。
得知都公子是准备请一名高手到时候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武翰林皱眉:“用这样的手段?不会吧?”
他给王七麟分析了一下:“第一,年集的确人多且声势浩大,但届时听天监、黄泉监和各地宗门都会精锐尽出去维护年集秩序,这时候来闹事不是明智之举。”
“第二,这都公子是前朝余孽培养出来的七公子之一,他若是敢在我九州大地上行暴戾血腥手段,那朝廷必然会对塞外进行更暴戾血腥的回应。”
“第三,如果只是要杀人,他们何必选择上原府这个地方?这上原府除了是个郡府之外并没有别的光环,若都公子想要杀人制造血案来震惊九州,为何不选神都或者帝都?”
一边分析他一边摇头:“小七,此事你万万要仔细调查,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王七麟抱拳道:“请机秘先生放心,卑职一定会恪尽职守,尽早将隐情查清,将背后黑手揪出来!”
武翰林欣慰的说道:“好,若是你麾下人手不足,天武门上下任你调遣。”
“一旦你查清真相,那上原府上下的官军衙役、各大帮派同样任你调遣!”
王七麟面色一正,说道:“机秘先生,卑职查个案子、抓个鬼还行,这调遣三军作战,卑职怕是力有未逮。”
武翰林在他后背上拍了三下:“莫要妄自菲薄,年少多俊杰,冠军侯在你的年纪已经封狼居胥了。”
“我观你王七麟面相,有冠军侯之遗风也!”
有官员来启奏议事,王七麟起身先行离开。
他往回走,想了想进了第五味,问道:“绥绥,你的铜镜呢?拿出来给我用一用。”
绥绥娘子说道:“今天很帅气,不必看了。”
王七麟说道:“我知道,但是郡守大人今天看了我之后说我有,咳咳,挺不好意思的,他看了我面相说我有……”
“有旺夫相?”一个声音接过。
绥绥娘子掩袖含笑。
眉眼如春风。
王七麟不悦回头想看看是谁在调侃自己,一回头看到一个壮硕普通的汉子。
食为天。
绥绥娘子说道:“客官来的不巧,早餐已经卖完,午餐尚未开始,您现在来小店,小店怕是不能招待。”
食为天恭谨的抱拳说道:“不敢麻烦掌柜的,在下与您一样,同样是一名厨子。曾经听王大人说您厨艺无双,心里好奇,今日恰好有些空当,便想上门来讨教一二。”
绥绥娘子斜睨王七麟,给他一个好看的白眼。
王七麟讪笑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厨艺无双!”
绥绥娘子嗔道:“奴家在叔叔心里,仅仅是厨艺无双?奴家还以为是食色无双呢!”
王七麟拍手道:“当然是食色无双!也是厨艺无双,娘子在我心里,说实话,任何一样都是无双的厉害!”
食为天皱起眉头,出门该看黄历的,只是来看个手艺,这怎么还被喂上狗粮了?
王七麟离开,将空间留给食为天。
食为天再度抱拳行礼。
绥绥娘子收敛起了面对王七麟时候的和煦笑容,她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是六品境的身手。”
食为天是聪明人,可还是没明白对方怎么会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他接了下去,点点头道:“不错,他应当是刚刚破境,前些日子我看他还是五品境巅峰,没想到这次再见,他已经进入六品境了。”
绥绥娘子道:“那么请回吧。”
这话把食为天给弄懵了,对方说话做事不讲套路!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只是想看看你的厨艺,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绥绥娘子耐心的说道:“先生不明白奴家的意思吗?奴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大人也只是六品境的身手,尚没有突破至先天,那奴家哪有兴趣和精力帮别人去突破到先天?”
这话一出口,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食为天惊呆了。
他仔细打量绥绥娘子,惊疑不定的问道:“你能看出我的修为?”
绥绥娘子应付的摆摆手说道:“奴家当然看不出来,但是奴家听人说起过你,你不是食为天吗?你来找奴家、你在市井中体验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不就是寻找破境良机吗?”
“走吧走吧,等到王大人有朝一日破后天境进先天境,或许奴家会有精力去帮你破境。”
食为天斯巴达了。
他是江湖传奇、修界大拿,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名门巨富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
结果今天却在一个平平无奇女人身上折戟沉沙。
他仔细打量绥绥娘子,这明明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可是说话怎么这么牛叉呢?
食为天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心里忍不住猜测这女人是不是从王七麟口中听说了自己身份和修为,然后跟自己装逼呢?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他想动手来试试。
气息瞬间绕四肢百骸运行一圈,面相憨厚的壮汉猛然放出威压。
高山耸立,渊渟岳峙!
茶楼里的桌椅摇晃起来,桌子上的筷子就像街头道士手中签筒里的签子,打着旋要往外飞。
如果他愿意,这里每一支筷子都比神箭手的利箭更有杀伤力!
绥绥娘子勃然大怒,她的俏脸逐渐浮现出怒情,蛾眉徐徐倒竖,芊芊素手举起捏法诀,红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青丘!”
桌椅消失、场景变幻,他们两个人像是站在一条高速传送带上,整个府城很快的被甩开,他们面前出现大河、出现山峦、出现积雪……
场景定住,两人出现在一片荒野中。
不远处有一群羊在刨雪寻找草根,一根放羊娃搂着一条老黄狗如饥似渴的翻看一本破书。
绥绥娘子出神的看向放羊娃,眉眼含笑。
食为天果断收敛气机再度恭谨的抱拳行礼:“掌柜的恕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他并不怕面前这女人,但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
以他的眼界看不出绥绥娘子的异常,而这恰恰是问题所在。
并非是人家没有修为,而是他看不出人家修为深浅。
他的声音一起,绥绥娘子尽收脸上笑意。
她淡淡的说道:“让我恕罪?你一句话就让我恕罪?好啊,那我打断你的腿,然后也让你恕罪好不好?”
“说惹我就惹我,说让我恕罪就让我恕罪,我是你娘还是你奶奶?我凭什么这么惯着你?”
食为天轻轻的说道:“在下修为不如娘子,但自忖有一战之力!”
以他的位置为圆心,地上积雪开始融化,湿润的土地露出,雪水如春水般流淌。
绥绥娘子身后有一条粗大的长尾甩出,金色的朝霞照耀在她的身上、照耀在她金色的大尾巴上,有金色的光芒在流淌。
阳光像是在这柔顺的金色长尾上站不稳,一道道纷纷滑落。
食为天笑道:“原来是妖族,看您尾巴应当是天狐一脉,可是你只有一条尾巴,连第二尾都没有修出来——吾草,有话好说!娘子有话好说!”
话说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立正站好、点头哈腰。
绥绥娘子身后巨尾凌空摇摆,像是一匹金色的绸缎。
她冷冷的凝视着食为天,上身缓缓伏下。
食为天决然道:“在下愿意去为王大人牵马扛刀,鞍前马后!”
绥绥娘子重新站直了身躯。
食为天说道:“娘子看出来了,在下有破境进先天成为陆地神仙的修为,一定能给王大人诸多帮助。”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王大人不会接受你的,我了解他,你去了他身边,他只会防备你。”
食为天要气死了,听听、都听听,这是人话吗?
老子距离陆地神仙只有一步距离,即使去听天监找青龙王,青龙王也得客气的请吃饭,结果放在一个小小铁尉身上竟然还看不上我?
他随即又想,这娘们说的还真不是人话!
绥绥娘子又说道:“你若是有心为我驱使,那不必去找王七麟,我闲来无事培养了一个小傻蛋来戏弄风尘,他的血脉尊崇,但手头力量寡薄,你去帮他吧。”
食为天欣然答应,道:“好!娘子让他来找在下,在下正好在巷子里头坐腻了,愿意陪他去玩玩。”
话音落下他快步离开,一步十丈、行如御风,身影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绥绥娘子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不屑的说道:“武道出身,却无武者向强拔剑的斗志,这等心境之下,一辈子休想舍弃皮囊踏入先天!”
她又看看地面,道:“本领确实不差,要不是胆小鬼,我要拿下他还得费不少力气呢。”
一边说话她一边从腰上摘下香囊,从中掏出一把花种洒落,湿润的地面迅速生出嫩芽接着长出嫩叶又有花朵含苞待放。
绥绥娘子抬头,看到山坡上的放羊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她嫣然一笑,身影如风般出现在山坡上,说道:“少年,你的羊怎么卖的?全卖给姐姐怎么样?”
少年一脸见了女鬼的样子,然后他想或许自己有礼貌一些就不会被弄死,于是嗫嚅说道:“那啥,我应当叫你姨姨吧?”
绥绥娘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你的羊不要钱?很好,都是老娘的了。”
少年大惊,站起来护住羊群叫道:“这不是我的羊,是我哥嫂的,他们让我放羊,要是丢了羊,他们会打死我!”
绥绥娘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命好,今天遇上了姐姐,以后可以脱离苦海了。把羊给姐姐赶去城里,以后会有个傻哥哥带你过活,从今天起你不必再为吃饱穿暖发愁。”
少年惊呆了。
原来自己碰到的是人贩子!
绥绥娘子看向上原府东南方向,自语说道:“你们想要将他变成个傻子来侮辱中原人,好呀,那就让傻子逆袭去坐你们的皇位,到时候看看是谁被羞辱!”
少年更是惶恐,这人贩子怕还是个疯子!
他偷偷的转身寻找自家牧羊老狗准备让它驱赶羊群跑路,却看见曾经与野狼对峙过的凶猛老狗这会正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积极的摇尾巴……
少年心态崩了!
他的身后传来甜甜的声音:“喂,少年,平日里别人都怎么称呼你?”
少年弱弱的说道:“回、回禀大仙,都叫我于大脚,因为我脚大……”
“好,于大局,赶着羊跟我走,最多十年,别人都得叫你于左丞或者于右丞。”
354.郡城驿所的大诡异(弹壳在起点提臀等你)
第二天第五味开始热卖全羊宴,王七麟受邀去吃了个小灶,他吃的是全羊鞭宴。
油炸煎烹煮炖烧烤,羊鞭羊宝们被整了个明明白白。
傍晚的时候王七麟剔牙出门,结果再次看到了黄君子。
这次他身边跟着一个低眉臊眼的少年郎和一条夹着尾巴的老黄狗。
过去黄君子在他面前总是夹着菊花一幅小心翼翼、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今天情况变了,他昂头挺胸走外八字步,恨不得将菊花展示出来给他看看开的多灿烂。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为了身份保密,尽量不能出现在上原府里吗?”
黄君子骄傲的说道:“本公子今天是来接人的,阿七,以后你得对我尊重点,你每次见了本公子都是‘你、你、你’的叫,难道本公子没有名字吗?”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的,阿黄。”
老黄狗积极的往前走了一步,少年嘿嘿笑。
黄君子回头看他,他急忙收敛笑容做严肃状。
王七麟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这是从哪里拐骗来的孩子?你现在也做人贩子了?”
黄君子大怒,道:“人贩子罪该万死!千刀万剐,本公子与人贩子不共戴天!”
“那这少年怎么回事?”
“他是咳咳,今天的风好呛,”黄君子咳嗽一声重新组织语言严肃的说道,“他是本公子背后的人给送来的人才,别看这小子土里土气跟个泥疙瘩似的,其实很厉害,他很会念书的。”
少年笑道:“也没有很会念书,我十二岁的时候去考过秀才,但没有考中。”
“谁考秀才没有考中?”徐大的声音在驿所院子深处响起。
很快,他和谢蛤蟆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黄君子后徐大就笑了,他问道:“刚才是你说自己没有考中秀才吗?你这个草包要是能考中秀才那秀才功名岂不是成了大路货?”
黄君子怒道:“休要侮辱人,徐大,以后你对本公子尊重点,实话告诉你们吧,本公子麾下实力与以往大不相同!如今有了一个陆地神仙护卫!”
王七麟震惊了:“阿黄,你又被人给玩了?”
黄君子跺了跺脚说道:“本公子是认真的,这个于大局是读书的天才,本公子还另有一个武道上的天才跟随,不过他现在正在——他现在没在我身边,而是藏在暗处保护我。”
王七麟道:“你肯定被人糊弄了,唉,阿黄,我真是拜托你了,你可多长点心眼吧……”
“点心?舅舅你要去买点心吗?”正在院子里抽陀螺的黑豆闻声而来,身上大棉袄二棉裤的,跑起来像个企鹅摇摇晃晃。
王七麟服了,说道:“我不应该是你舅舅,阿黄应该是你舅舅,你俩真是傻到一起去了。”
一直在仔细打量少年于大局的谢蛤蟆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阿黄真捡到宝了,这个少年胸有才气冲天起。”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认真的?”
谢蛤蟆点点头道:“你已经是六品坐照之境,现在应当也能看到人的内秀,你仔细看看这少年,看不出异常吗?”
王七麟瞪大眼睛凝神看向少年,并没有看到什么文气、才气,倒是感觉少年确实不一般。
他明明低眉臊眼、颤颤巍巍像个小鹌鹑,可是体内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动。
这东西没有实质,仅仅是感觉,感觉到它很有生命力,很生机勃勃,连带着少年也变得气息旺盛许多。
看见他迟迟没有发现,谢蛤蟆摇头道:“七爷你每次破境都是因缘巧合,武道根基不稳,所以即使进入坐照境,可是许多相应的本领却没有掌握。”
王七麟道:“这种事咱们后面再说吧,来,阿黄,你为什么又跑来了?”
黄君子说道:“本公子当然是有要事向你汇报,所以才来冒险找你。”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本公子就得到了那个很厉害的暗卫,然后让他去山枣乡做了个侦探。”
“经过他的探查,山枣乡里确实存在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且就躲在卢氏老宅中!”
王七麟问道:“这人就是都公子找来准备在上原府大开杀戒的人?”
黄君子凝重的点头:“应当是他,除此之外山枣乡并无异样。”
王七麟问道:“会不会是你的暗卫没有发现真正的目标人物?”
黄君子不悦道:“绝不可能,本公子这暗卫可是非常厉害的,他不可能看走眼。”
谢蛤蟆道:“既然你这暗卫如此厉害,你让他动手灭了都公子找到的那个高手便是?”
黄君子连连摇头:“当然不行,本公子不能抢你们的功劳!”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是不是都公子找到的这个人修为很高深,你怕你的暗卫打不过他?”
黄君子嘀咕道:“本公子这暗卫很厉害的。”
王七麟问道:“那都公子找的这个人是什么修为又是什么身份?”
黄君子摇头说道:“修为很高,但具体是什么修为不好说,反正你得小心,最好跟你们的铜尉、银将、金将们联系一下。”
如果消息属实,王七麟觉得联系金将也不为过。
问题是这消息属实吗?
他昨天去将得到的信息汇总给武翰林的时候,武翰林分明不相信都公子祸乱上原府的计划仅仅是找个高手来大杀一通。
这种事在新汉朝建国之初很常见,但太祖皇帝雄才大略,只要前朝余孽敢在九州境内乱杀人,边军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对塞外进行残酷杀戮!
所以武翰林认为,前朝余孽若是想要在祸乱太原府,他们不应当是简单的派人去杀人,而是应当会以更高明、更恐怖的手段来制造一起大事情。
但黄君子把消息已经送到了,王七麟对他还是挺信任的。
这山枣乡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哪怕藏在里面的人并非是都公子安排在上原府大开杀戒的凶手,而是六令中的太祝令,这也值得进行扑杀。
人贩子必须死!
六令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王七麟沉思了半柱香时间,决然道:“结束培训班,我们连夜赶往马桥县,昼伏夜出,尽量小的声势去山枣乡。”
谢蛤蟆劝说道:“七爷你得三思,咱们还不知道蛰伏在山枣乡都有什么人,最好先去探探路。并且即使只有一个太祝令,咱们也未必是对手,刑天祭的六令都是江湖高手!”
王七麟深情的凝视着他,道:“道爷,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应当先探探路,这事就麻烦道爷您了?”
谢蛤蟆急忙说道:“无量天尊啊七爷,老道士就是在江湖闯荡的日子比较久,见识比较多,其实身手普普通通!”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一起仰头大笑。
谢蛤蟆怏怏不乐,说道:“七爷,反正老道士只能做个助力、打个助攻,这主攻你得另找他人。”
王七麟抽出听雷傲然道:“我如今晋升六品境,又有八部天龙剑阵傍身,你打好助攻便是,这主攻的任务交给我,我来解决这人贩子!”
谢蛤蟆叹气道:“好。”
追捕太祝令终究是大事,王七麟知道太霸回到了郡城驿所,于是赶忙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去拜访他。
他虽然对谢蛤蟆充满信心,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要带麾下全员去抓太祝令,得为这些弟兄的小命负责。
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有的人在外头养了小的,这还不止一个家庭。
郡城驿所在上原府的正北方向,它的前身是一处兵营,修筑的普普通通但坚固稳重。
王七麟曾经在听于梦中和吕伯材等本地官员闲聊的时候知道一个消息,郡城驿所以前并非在这兵营里头,而是就在他们的府城驿所中。
但是后来兵营发生了一件大诡事,青龙王亲自下令将银将驿所搬迁过去,让银将来出手镇压兵营的诡异。
此时接近傍晚,王七麟接近郡城驿所,隐约看到这驿所内有黑灰色雾气往上翻涌。
就像是院子里在焚烧什么一样。
他知道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焚烧,这是怨气。
很重的怨气!
驿所院墙贴着一层由技艺高超的工匠所烧制而成的瓷片,诸多瓷片拼凑成一个巨大的图案,图案描绘的是百姓种地的情景。
他不知道这种场景有什么讲究,但既然被精心贴在外墙上自然有它的说法。
门外有力士冷着脸按着刀环墙巡视,每当有人看到这些瓷片精美想要上手去摸一摸的时候,力士便会以狰狞凶恶的态度去赶人。
王七麟与力士打了个招呼,得知他来见太霸,力士赶忙摘下腰上号角吹响,接着门内有游星走出来接待他。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郡城驿所。
大门之内排列着两列石兽,其中带头的是一头足有一丈高的威猛巨兽。
这巨大石兽长得虎身人面,竟有九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是不一样的面容,但却是一样的表情:
电眼怒视,鹰视狼顾,极尽霸道!
这是开明兽,传说中被天帝派去镇守昆仑仙门的神兽,有威慑百灵之威风。
看到诸多石兽,王七麟想起了当初吉祥县府衙门内的两头貔貅石兽,按照谢蛤蟆的说法,那两个石兽是在堵着门,不让府衙内的凶灵恶煞逃脱出去。
同样道理,这驿所里的石兽也是在堵门,那它们想要堵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竟然要出动开明兽?
王七麟好奇的打量一眼,正好与开明兽的一张脸对在一起。
开明兽闭着眼睛、板着脸作忿怒样,明明是一张石头脸,可是他却感觉到了明显的忿怒情绪。
游星恭谨的说道:“王大人,想必您有要事要汇报给大人,那咱们要不然赶紧走?”
这是在变相的提醒他不要在开明兽跟前停留。
驿所的前身是军营,里面自然营帐众多,绝大多数房屋都是黑着的,漆黑一片。
而且有一种凝重感!
很古怪的感觉。
这些房屋不像是正常房屋。
什么是正常房屋?正常房屋是四面墙壁顶起一个屋顶,里面不管放置多少家具,都是有空间的。
可是这些房屋在他眼里却非常坚实,像是一座座整齐笔挺的小山头。
游星注意到他在打量驿所内的建筑,便加快了脚步,以此提醒他:我滴个王大人,你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做好你自己滴事就成喽,四处张望干什么?这里又没有漂亮姑娘!
他们很快走进兵营的中军大帐,里面成了个鸟窝,撑起许多木架、搁置了许多鸟窝。
游星推开门,有冥鸦从窝里钻出来歪头打量王七麟。
目光很人性化。
几十只冥鸦从四面八方打量他,就像几十个人在盯着他看。
这场景还是挺刺激的。
太霸正在喂鸟,看到他进来后点了点头:“王大人自从上任,我这个银将还没有给你接过风呢。”
他的话说的有些歉意,但语气毫无歉意可言。
王七麟仔细想的话还能听到潜台词:我这个银将没给你接风,武翰林那郡守可给你接风好几次了。
他急忙抱拳行礼连说不敢,太霸倒是没有揪着这点不撒手,他放下鸟食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七麟将他打探到的关于山枣乡的消息都说了出来,从侯门到黄君子再到自己的分析。
太霸坐下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七麟坦然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山枣乡内肯定有问题,卑职想要带人去看看。”
太霸又问道:“那关于都公子此人,你怎么看?”
王七麟苦笑道:“大人恕罪,都公子神出鬼没,极其擅长隐匿,在下并不太了解他的信息。”
太霸点点头说道:“不着急,你来上原府还不足一个月,已经做出不少成绩了。”
“关于山枣乡的情况,你的计划没有问题,不管是都公子的王牌杀手还是太祝令,都值得听天监倾尽全力。”
王七麟道:“大人,卑职其实还担心躲在山枣乡的有前朝监谤卫的二十八星宿,甚至是四圣。”
太霸笑道:“多虑了,他们哪里还有四圣?青龙圣早就断了传承,白虎圣与朱雀圣也都有问题,只有一个玄武圣还算厉害,但他得坐镇塞外王庭,轻易不会进入中原。”
王七麟诧异道:“他们的白虎圣和朱雀圣有问题?”
太霸点头:“你还不知道这些消息?青龙、朱雀、玄武三圣的传承为男人,唯独白虎圣是女人。”
“但是当年鞑子败走大漠,朱雀一门只残留了一个姑娘,监谤卫不得不以女人血脉传承朱雀神威。”
说到这里他轻蔑一笑:“让女人的血脉去承受朱雀神威!鞑子真是异想天开,也是天命不再,女人身躯天生带玄阴之气,如何去承受朱雀的南明离火?”
“白虎的血脉传承倒是没问题,可是虎魄霸道至极,偏偏这一代传承虎魄的白虎在少年时遇到过诡事,不知道被什么取走了一魄,所以虎魄入体之后欺负她魂魄不全,一直想要取真身而代之。”
王七麟明白了:“白虎现在无法发挥虎魄的全部实力?”
太霸再次点头。
王七麟说道:“那都公子会不会有二十八星宿助阵?”
提到这个太霸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二十八星宿最近很老实,他们接连折损三人,导致鞑子王庭大为震怒,然后他们的国师白天查黄历、夜晚观天象,说、嘿嘿,嘿嘿……”
话到半截太霸猛的大笑起来:“这傻逼说今年九洲的风水克二十八星宿,据黄泉监的谍报,二十八星宿残余势力要么遁出九洲跑去西域、南荒和塞北,要么就藏起来装死了。”
听到这里王七麟也跟着笑了起来。
国师查黄历?鞑子现在的情况窘迫到这地步了?
太霸说道:“上原府的动乱危机我有所耳闻,也去做过调查,我能告诉你的是都公子身边缺人,所以说他联手了刑天祭六令还真是极有可能。”
“刑天祭现在被咱们给捣毁了,六令绝不会善罢甘休,塞外可以成为他们新的大本营,或许他们与都公子做了交易。”
“鞑子给他们提供存活土壤,他们在咱中原大闹一场!”
王七麟点头道:“对,卑职也有这个想法。”
太霸道:“那你这趟去山枣乡要小心,我有要事不能去,但可以给你调几个强中手,周围几座府城的铁尉可以调过来。”
王七麟委婉的拒绝了。
他要这几个铁尉过来做什么?
目标可是刑天祭六令之一太祝令,号称七品乃至八品修为,太霸去的话或许能与太祝令打个你来我回还有些用,一群铁尉能做什么?
蚊子再多,叮不死恶狗。
而且他的官职不过是铁尉,要是队伍里再来一群铁尉,到时候这队伍怎么带?
太霸显然明白他的考量,见他拒绝就没有坚持,只是最后叮嘱了一下:“先去看看情况,若对手真是太祝令,你们不行就赶紧往回跑。”
王七麟算是明白了,也就自己和钟无期把刑天祭的事放在心上。
像太霸等其他银将、铜尉,压根不关注刑天祭,或者说他们不关注人口拐骗、拐卖这种事。
对于王朝的统治来说,这只是一桩不光彩的生意罢了。
回去路上他看到城里的药房还没有关门歇业,于是飞快的赶回去将黑豆拎了出来,让黑豆帮自己继续去买九草大补丹。
谢蛤蟆说他的武道根基不够稳,那他准备多嗑几粒天官赐福丹。
黑豆翘着脚尖趴在柜台上拍下钱,过了一会拎着药盒子摇摇晃晃的跑出来。
王七麟与他接头,低声问道:“货拿到了?”
“嗯。”
“你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你状态不大对!怎么了?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了?”
黑豆说道:“不是的舅舅,郎中爷爷看我每次都给我爹买这么多九草大补丹,他说我爹的肾都快虚没了。”
王七麟赶紧收起药盒塞进怀里,随意应和道:“对,这咱不用管。”
黑豆担心的看着他说道:“我可以不管我爹,可是不能管你呀。舅舅,你怎么这么虚?”
王七麟摸着他的头说道:“要不是有前半句话,你今晚就得抄千字文了明白吗?”
“舅舅告诉你了,舅舅一点不虚,只是练功需要这种药!”
黑豆更担心了:“那你别练了好不好?你这是什么怪功法?为什么越练越虚?”
说完这话,他的情绪越加沮丧:“舅舅,本来我还想跟着你练功的,可是你的功夫越练越虚,豆不想像你一样虚,还是不练了吧。”
王七麟说道:“你要是能像我一样,那你家祖坟不止是冒青烟,是往外飞青鸟,还是北大孵化的青鸟!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教育黑豆好好学习的好时机,便又改口道:“猪谷里豆呀,你要好好念书,不要跟舅舅练功,好好念书以后做大官,好好的治理你辖下土地,好好养活你治下百姓,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黑豆闷闷不乐的说道:“可是舅舅,豆还是想修炼,不想念书。”
王七麟说道:“念书也是修炼,你每学会一个字、你读完一篇文章,都是修炼。每次考试,都是渡劫,以后要是考上状元,那就是飞升!”
黑豆震惊的看着他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王七麟重重的点头。
他希望外甥好好念书而不是好好修行。
修行之路,危险且艰苦,这玩意儿全看命的。
他是命好,内有造化炉帮忙、外有谢蛤蟆和徐大协助,才能安然走到今天。
而黑豆不可能有如此好命。
他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拥有自己这样一个舅舅上了。
所以他得好好念书,靠念书去出人头地。
就拿这次去山枣乡对付太祝令来说,这就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事。
355.枯萎的房屋枯萎的人(求订阅哟)
王七麟回到驿所,八喵和九六在一起啃石头。
啃的自然是硬化的石髓。
看起来挺可怜的。
冰天雪地之中。
一只猫和一只狗头并头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啃一块石头。
八喵对九六的爱是真挚而深沉的,它并不会大口的啃石头,只会轻轻啃一口。
九六还是太小,张开狗嘴啃的咔嚓咔嚓响。
王七麟走过去撸了撸它们的小脑瓜,对徐大说道:“解决了上原府的动荡问题,咱得再去山里桃林走一趟,问山鬼瑰儿弄点石髓。”
徐大说道:“可是七爷,那山鬼不给怎么办?”
“买,或者以物易物。”
“她不愿意呢?”
王七麟沉默了一会,友善的说道:“上次她骂我来着,这叫侮辱朝廷命官,她要是不肯交出石髓,那我就要追究她的责任了!”
到时候只要抓住山鬼就行了,交不交出石髓由不得她。
夜幕降临,驿所被封闭起来,王七麟安排一行人吃饭。
吃完饭他开始沙场点兵。
“我,徐大人,谢道长,我们三人是前锋和主攻,麻大人你与我们在一起,到时候咱率先进入山枣乡。”
“剩下的人分成四个队伍。”
“第一队马明大人来统帅,沉一、舒杰、花青衣大人,你们各带两名力士跟随马大人。”
“第二队沈三大人来统帅,辰微月、徐小大你们随行,要听沈大人的安排,”
“第三队巫巫你来统帅,武大三、李塔、陈大路、于梦中、吕伯材,你们跟随。”
“第四队周老棍子你来统帅,驿所剩下的大印小印都由你调遣。”
一行人纷纷起身:“喏!”
“还有什么问题吗?”王七麟最后问。
八喵拖着九六走出来站起身,举起小胖爪。
王七麟说道:“你们两个肯定跟我走,上次去粮仓没带你们是特殊情况!”
八喵点点头,又拖着九六回去了。
九六一头雾水的出列,一头雾水的入列。
王七麟挥挥手道:“出发,正好趁着夜色进入山枣乡。”
沉一纳闷的说道:“如果想趁着夜色进山枣乡,咱不得下午出发吗?这会出发的话,要想在日出之前赶到山枣乡,咱得跑多快?”
王七麟横了他一眼,道:“就你聪明,我考虑不到这点吗?”
“你考虑到了吗?”
说实话王七麟还真考虑岔了,而且今天去山枣乡也是临时起意,又去找太霸汇报又是去买九草大补丹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为上者威,他得保持自己的威严。
还好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找到理由:“什么叫我考虑到了吗?我能考虑不到?”
“之所以要趁着夜色出城,还要迷惑城里监视的人!你以为前朝余孽只有一个人吗?”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把自己都说服了:“他们一定安排了人在监视咱们驿所,若是白天出城,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咱要去搞事?”
徐大积极的捧哏:“七爷真是深思熟虑。”
沉一讪笑着后退,他说道:“喷僧是傻子,智慧不大够,七爷你多担待。”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
以兹鼓励。
上原府有精锐骑兵,配有好马,一行人上马出发,踏着夜色出城。
城门缓缓关闭。
封城了。
马桥县在上原府以南七十里处,官路四通八达,前些日子雪灾带来的影响已经消散,所以骏马能轻松的跑起来。
夜行七十里不是容易事,他们刚入夜出发,一直到月牙西斜才进入山枣乡范围。
这速度已经很快了。
深夜的山枣乡已经陷入沉眠,阡陌纵横的街道两畔,一座座房屋井然有序、紧密依偎。
一片黑暗。
王七麟凝视着这座沉睡的乡村,沉声下令:“一二三四,东南西北,一个队伍一个方向,把这村子给我围起来!”
“一旦鸣镝声响起,立马由四面往卢氏老宅进逼,连一只老鼠也不准给我放走!”
“麻大人,你先带我们去驿所找这里的小印,先从他开始查。”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麻青风道:“这里的小印不会被刑天祭或者前朝余孽给策反了吧?”
麻青风笃定的说道:“绝不可能,这里的小印文奎是我师弟,我师弟还能背叛我不成?”
见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王七麟顿时忧心忡忡。
墨菲打脸定律出现在他心头。
他们下马小心翼翼的往乡里走去,乡村家家户户养狗,可是一路走去却没有听到犬吠声。
这是麻青风的功劳,他是赶尸匠人,修习有哑狗功,他走在前面摇晃一盏灯笼,有什么东西往四周弥漫,附近院子里的看门狗们纷纷在地上打哆嗦。
山枣乡驿所倒是应景,它有一圈篱笆墙,内外都种上了山枣树。
王七麟看到后忍不住点头,山枣树有刺可以防贼,而到了春天草木复苏养眼,夏天山枣花绽放舒心,秋天有山枣可以吃解馋。
这文奎是个妙人。
一道篱笆墙拦不住他们,王七麟一抬脚便翻身跳了进去。
干脆利索。
徐大伸手想摁着篱笆借力翻过去,结果一手摁在山枣刺上,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卧槽,好伤人!
谢蛤蟆笑着拎起他飞过篱笆。
然后麻青风推门而入,并对他们投以疑惑眼神:有门不走,为何要翻进去?
王七麟服了:“大晚上的这门不关吗?”
麻青风说道:“我师弟本事不错,山枣乡又民风淳朴,近些年一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再说,关门有什么用?寻常的小偷小摸不敢进驿所,敢闯驿所的凭借一扇门又拦不住他们。”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记下这点,我准备改革一下咱们听天监驿所的建筑布局,咱驿所得有强大的防御力,不能光靠狗来看门。”
山枣乡驿所照常养着几条狗,但这些狗跟麻青风很熟,这会都在冲他们摇尾巴呢。
主卧亮起一盏绿油油的灯火,一条干瘦的汉子快步走出来说道:“师兄你来了?大蛮子脚力这么好?我以为你明天才能来呢。”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山枣乡出事了。
果然,麻青风问道:“什么我来了?我没有接到大蛮子的通知,这两天我一直在上原府。哦,师弟你过来,我为你引荐一下,咱们的铁尉王大人也来了。”
文奎急忙上来行礼,他说道:“卑职见过王大人,实在是太好了,铁尉大人也来了,这样我们山枣乡的诡事可以……”
九六猛的扭头向外看,谢蛤蟆一挥袖子电射而出,直到他整个人消失在夜幕中了才有声音传回来:“什么东西?”
八喵以爪刨地准备往外飞奔,王七麟拦住了它快速问文奎道:“你们乡里发生什么事了?”
文奎说道:“两天前开始发生一件怪事,有一间民宅一夜腐朽,里面的人全变成垂垂老翁老妪而死,就像是老死的!”
“卑职知道要妖邪作祟,于是昨天便号令乡民自发组建民兵队伍,在大街小巷进行巡视。”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昨夜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却又有两座民宅腐朽,里面的人同样变成了老人死掉!”
“于是卑职知道事情不妙,发现此事后便想赶紧派出人手去找我师兄求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今天白天时候突然起了大雾!”
“这雾气出现的好不诡异,卑职担心有古怪,便没敢派人出门,直到傍晚雾气消散,才赶紧派出一名力士和一名游星照应着去报案!”
王七麟眉头皱了起来。
一切有些过于巧合。
这乡里的诡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恰好在他决定召集手下大印来对付都公子一行的时候出现?
他不相信巧合,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黑手!
麻青风破案手段粗暴,就喜欢带尸体去驱魔斩鬼,他直接问道:“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事,有线索吗?”
文奎苦笑道:“没有线索,今年乡里还算风调雨顺,并没有发现什么妖魔鬼怪的踪影。”
王七麟问道:“卢氏老宅,这地方有没有诡异?”
文奎说道:“卢氏老宅荒废已经有数年之久,卑职知道荒宅生游鬼的道理,所以平日里经常会安排人进去闹一闹,长久以来这宅子还算安宁,并没有发现诡异事。”
本来按照王七麟的计划,找到文奎后让他带路去卢氏老宅,然后找到水井就准备开打。
他在水井里杀过轸水蚓,对此颇有心得,此行又是生石灰又是火油带了一大堆。
所以不管井里躲得是太祝令还是谁,都得给他死!
结果这一进入乡里竟然碰上了诡事!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王七麟不敢随意冲卢氏老宅下手,因为他不知道腐朽老宅的诡案是谁干的。
按理来说应当与躲在井里的人无关,根据天眼侯的说法,太祝令躲在井里是为了逃避听天监的追杀。
这样他怎么会对当地百姓下手?
不食窝边草的道理连兔子都懂,老奸巨猾的太祝令能不懂?
这样他想到了黄君子查到的消息,难道都公子还安排了人在这乡里躲着?是这人拿乡里百姓练手了?
卢氏老宅在山枣乡最南头,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先带本官去发生诡案的宅子看看,尸体呢?存放在驿所还是义庄?”
文奎尴尬的说道:“回禀大人,已经埋了。”
王七麟忍不住心头火起:这事办的太业余了!
文奎闻弦歌知雅意,看表情知心意,他赶忙解释道:“大人,那些尸体实在太诡异了,继续留着对乡里百姓心神冲击太大,有看过这些尸首的百姓惊吓过度,几近呆傻,将它们下葬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先去出事的宅子看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去了乡里出事三座宅子中最北边的一座。
站在巷子里看向出事宅子,要不是文奎提前说明,王七麟实在不相信这座宅子前几天还住过人!
他当初扮乞丐时候住过的那破宅子都要比这宅子敞亮一些。
这座宅子本来就是土石院墙的茅草屋,如今院墙倒塌、杂树枯萎、屋顶陷落,怎么看都是一座荒废几十年的宅子。
徐大看了一眼后说道:“七爷,这宅子怪啊,就好像它的精气神都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样,你看它这破败的样子,像不像传说中被妖女采尽精血而死的人?”
这个比方说到了王七麟的心窝里。
大门勉强关闭,他上手抓住铁门环一拉——不用使劲,铁门环‘嘎吱’一声涩响掉落了!
徐大抓起门板掰扯了一番,还算完好的木头顿时成了一把木渣。
九六上来抽了抽鼻子,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文奎低声道:“不光是外面,里面也腐朽的厉害,大人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铁锅生锈、刀斧生锈,被褥衣物像是风化了,随便一碰就会碎裂。”
王七麟进入屋子。
窗棱纸仅仅剩下一些边缘碎片,风一吹有呜呜的声音响起。
像是什么在哭。
月光透过门窗和塌陷的屋顶照耀进来,里面倒是不黑。
可是王七麟宁愿没有这些月光。
快到月半了,月亮很大,月华很亮,月光很浓。
照进屋子、照在地面上,颜色是深冷的惨白。
恰好地面有厚厚的灰尘,这样每一脚踩上去,都像是踩在骨灰上。
王七麟问道:“其他两座房子的情况,与这里一样?”
文奎点头道:“不错,一样。”
王七麟问道:“三户人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文奎迷惑的挠挠头说道:“有吧?都在一个乡里住,怎么也会有关系吧?”
王七麟皱眉:“去悄悄把乡里消息灵通的人叫起来,叫到驿所,本官要问他们店事。”
从他进入听天监开始,破解的诡案都是有缘可循的,没有一个鬼是莫名其妙的大开杀戒。
既然山枣乡有三座房子枯萎、三家人死亡,那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
文奎执行力很不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有两个老头和两个妇女被带进了驿所里。
双方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彼此身份,王七麟开门见山:“死掉这三家人,以前有没有接触过诡异的事或者东西?”
四个人战战兢兢的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王七麟冲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掏出一把铜铢在他们一人手里放了一颗:“都冷静点,给我家大人提供点有用消息,越有用的得到的奖赏越多,我家大人最是大方,你们今晚财运来了,就看你们谁能抓住他。”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妇女急忙说道:“王麻子、王老五、老猪蹄他们三个人碰到过怪东西,一具尸骨!”
“这事我记得清楚,大人你奖励我吧,我知道这事,我看过那具尸骨,它老怪了,额头上钉着个大木头钉子!”
另一个妇女也急忙说道:“嫂子你这是乱说了,那个尸骨不光他们仨碰到过,咱乡里许多人都看到过。”
“对,给它埋尸的时候也不止他们三个,老汉我就去挖过土。”有老头说道。
满脸横肉的妇女不屑的说道:“老歪你是去挖土给家里铺猪圈!”
眼看他们要撕逼,王七麟喝道:“都别吵,额头上钉着大木头钉子的尸首?文大人,怎么回事?”
文奎说道:“这都是好些日子前的事了,我想想、我想想,这是哪天来着……”
“就是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横肉女提醒他道,“那天晚上忽然打雷了,老猪蹄去放猪,然后看到乡外一棵大槐树被雷给劈了,他去好奇一看,焦炭也似的树干里头有一具骨骸!”
“然后文大人指挥咱当天把尸首给埋了,下午就下雪了。”
王七麟看向文奎道:“雷声之后,一棵槐树里出现一具骨骸,你没感觉到异常?随随便便把它埋了?”
这神经怕是比鸡儿都要粗吧?
文奎解释道:“王大人,卑职也猜测过它可能有问题,但卑职仔细看过,它就是一具枯骨,没什么问题。”
“而且卑职也怕自己本事不够没看出问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特意将此事报告给了我师兄啊不,报告给麻大人。”
麻青风说道:“王大人,卑职也上报了,上报给了钱大人!”
“钱大人怎么说?”
“让观察一下,要是有事他就来办,结果一直没事,所以卑职便没有将它放在心里。”
王七麟摸了摸鼻子,他决定将钱笑命名为听天监铁尉之耻。
他猜测这具骨骸有问题,便让文奎带路去看。
不明来路的尸骸自然不会埋在乡里,这具尸骸被埋在乡外河边。
按照文奎的意思,这尸骸可能是鬼物、有邪气,而水是天地间的灵净物,以流水冲刷尸骸,那不管它是有邪气还是冤屈,迟早都能刷洗干净。
河流在村东,王七麟心急,与文奎率先加速往外跑。
结果出村之后一声闷雷般的吼叫:“阿弥陀佛,妖魔哪里走!”
沉一挥舞着他的伏魔杖扯着嗓子扑了上来。
马明沉着一挥手,官袍一下子被解开了,他光着膀子就要转身。
文奎惊呆了。
好大好结实的胸胸,光看规模就知道手感不差。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你们都是瞎子吗?是我!”
沉一及时停手,愕然问道:“七爷?阿弥陀佛,妖魔吃我一杖!”
他又冲文奎挥舞伏魔杖。
王七麟一拳凿出将伏魔杖拍开,他恼怒道:“你有没有脑子?这人与我在一起肯定是咱自己人,你冲他动手做什么?”
沉一坦诚的说道:“喷僧没有脑子,七爷你知道的呀,这是喷僧心中的伤疤,你为什么还要揭开它?”
马明快步走上来说道:“七爷,这位大人奔跑在你身前,高僧误以为你在追他也是情有可原。”
王七麟抱拳道:“高僧,对不住。”
沉一顿时眉开眼笑:“自家兄弟,喷僧只记你的好,还能记你的坏吗?”
王七麟没时间跟他们折腾,赶紧追随文奎去了河边开挖。
尸骸不比其他,埋的还是挺深的,还好沉一有两膀子力气,哼哧哼哧很快挖到了用草席卷起的尸骸。
就是一具白骨。
普普通通的白骨。
文奎看到后却是诧异的叫了一声:“咦?不对,它额头上的那个木头钉子呢?”
白骨骷颅上没有什么钉子,只有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