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打入舵场(求订阅么么哒)
带头的青年见此大叫道:“师傅手下留情咱们自己人!”
月牙铲已经架到了青年脖子上,青年裤裆顿时冒起了热气。
徐大摁住月牙铲看向青年问道:“什么自己人?”
青年慌张的抱拳叫道:“阁下啊不,师傅可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佛门宗师砍头和尚?”
“是砍头金刚!”地上一个青年爬起来惊恐的叫道。
带头青年更是慌张,‘咣当’一下子跪下了:“对对对,高僧您是砍头金刚,请恕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请恕小弟江湖经验浅薄,高僧您饶命,咱们是一家人!我师傅是江湖人称翘龙牙的孟先生!”
徐大怒叱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青年说道:“我师傅孟先生与您三位是熟识呀,他老人家每次为我们讲解江湖事的时候必提您三位,说您三位天下无敌,乃是我辈楷模。”
徐大不动声色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王七麟试探的看向谢蛤蟆:
事情不妙,下九门有人认识三杀才,他们要改变计划。
谢蛤蟆微笑道:“翘龙牙孟先生?书生我怎么没有印象了?他现在在何处?”
青年脸色一悲,掩面哭泣:“我师傅有一次打了眼,竟然把手伸进了武氏一位少奶奶的怀里,然后被不讲理的武氏给活生生打死了!”
王七麟松了口气。
谢蛤蟆又问道:“下九门我知道,但我不记得与你们当中的哪位朋友相识了。”
青年们纷纷跪下磕头:“师傅饶命、饶命!”
“我师傅与您三位是老相识呀,他说当年在帝都的时候您三位还请他吃过一盘茴香豆呢。”
“我师傅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的茴香豆!”
谢蛤蟆一甩长袖说道:“行了,别瞎叽歪了,那劳什子翘龙牙本书生压根没有听说过,我们这交情是你们杜撰的吧?”
青年们正要嚷嚷,谢蛤蟆接着说道:“那你们自称是下九门高徒,此事是否也是杜撰?”
“此事是真的!”一个莽撞青年急忙说道,“我们这点没骗您三位,我们真是下九门的!”
领头青年冲他怒目而视。
尼玛智障!
此事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其他的事是假的?
这点没骗他们,那岂不是说其他的骗他们了?
谢蛤蟆冷哼一声说道:“算你们命大,我们三兄弟在外地惹了些事,得暂时到这俞马县来避避风头。否则就凭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现在已经被砍头掏心了知道吗?”
青年们纷纷点头,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
一个青年壮胆问道:“三位师傅在外地惹了什么……”
“闭嘴,这是你该问的吗?”带头青年厉声呵斥道。
谢蛤蟆摆摆手道:“无妨,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咱们的缘分,我们来到俞马县后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地方,你们下九门是这里地头蛇,对么?”
“不错,我们下九门是整个平阳府的地头蛇。”青年们得意的挺起胸膛。
谢蛤蟆沉声道:“那我们三兄弟在你们分舵暂居几天,没问题吧?”
有脑筋转的慢的青年直接开口了:“当然没问题,我们下九门肯定欢迎三位大师傅啊!”
带头青年听到这话要气死了。
让他奉承三杀才没问题,可让他带三杀才回分舵他就不乐意了。
这跟引贼入室有什么区别?
三杀才江湖名声恶臭,下九门虽然也恶臭,但并不想沾染他们。
特别是他听掏心书生说三人惹了事来俞马县避难,这样自然就更不想跟三人扯上关系了。
谁知道他们三个犯了什么事?
可是他现在没法拒绝,一是手下人已经答应了,二是一行人先前冲他们出手来着,理亏。
谢蛤蟆看向带头青年问道:“小兄弟,你好像很不欢迎我们三兄弟呐。”
青年急忙抱拳道:“大师傅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欢迎您三位去我们分舵,您三位乃是江湖高人,去我们分舵这叫、这叫蓬荜生辉!”
谢蛤蟆满意一笑,道:“嘴巴还挺甜,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勉强笑道:“晚辈叫王土生,江湖兄弟抬爱,叫我一声翻土龙,大师傅叫我小生即可。”
谢蛤蟆跟着笑了两声,随即端正脸色说道:“那就请翻土龙兄弟帮个忙,给我们兄弟三人找个隐秘地方落落脚,如何?”
王土生道:“小弟怎敢不从命?”
他短暂的思索了一下,道:“三位大师傅且跟我来,我恰好有个兄弟家里空荡着,三位大师傅不妨先在这里暂住几天?”
王七麟问道:“无量天尊,安全么?”
王土生笃定的说道:“绝对安全!”
这地方确实挺安全的,它在县城郊外,四周是一圈野坟,大白天就能听见不知道是狐狸还是黄鼠狼的怪叫。
房子还挺讲究,用土墙圈了个院子,不过如今院子已经塌了半边,地上积雪残留着野鸡野鼠之类的脚印,看起来这里平时倒是不冷清。
院子如此破残,房屋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屋子一共三间房,窗户用石头木头之类给封死了,只剩下一张破烂板门,拉开门房往里看,到处都是蜘蛛网,它的正堂屋里有个灶台,徐大过去一看回来就给了王土生一拳:
“你娘的,拿这么个乞丐都不住的地方来糊弄贫僧?阿弥了个陀佛的,贫僧这就超度你去见佛祖!”
他说着拎起了月牙铲,吓得王土生赶忙跪地求饶。
有青年去灶台看了看,回来后苦着脸说道:“生哥,这里让三位大师傅住不合适,那灶台里的铁锅不见了,被人当做了茅坑,里面全是人中黄。”
王土生叫道:“大师傅们请手下留情,小弟不知道这屋子现在变成这么个鬼样,不过也就这里最偏僻最隐蔽,就是听天监也找不过来!”
谢蛤蟆沉声道:“这里住不了人,不如这样,翻土龙兄弟,我们住你家里怎么样?”
一听这话,王土生顿时面如土色。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翻土龙兄弟,你就这么膈应我们三个?哪怕外地来个叫花子投奔你们下九门,你们也不能安排在这么个破屋子里吧?如今把我们安置在这里,是为何故?”
徐大一手抓着月牙铲一手抓着他脖子咬牙问道:“贫僧住过的道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何你们这下九门的分舵就如此神秘高贵?怎么,我们三个去住还委屈着你们了?”
“说话!贫僧兄弟们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说话?是瞧不起我们三个吗?”
一个叫小涛的青年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师傅您息怒,您要问我大哥的话得先放开手,您快要掐死他了,这让他怎么说话?”
王土生被掐的眼突面红一个劲点头。
徐大松开手悻悻然的说道:“忘记这还掐着你脖子了。”
逃过一劫,王土生先赶紧大口吸气。
等到心跳平复,他哭丧着脸说道:“大师傅,着实不是小老弟不肯带你们去我家道场,而是现在不太合适,我家道场最近有诡事,如今人心惶惶,您三位去了不合适!”
王七麟转身快步出现在门外,寒风吹动他道袍呼呼飘荡,仙风道骨的姿态跃然于外。
他冷冰冰的说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贫道生平最拿手的两件事,一是给世间女子救苦救难,二是超度妖魔鬼怪去见三清道祖,你们遇上什么诡事了?”
王土生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们下九门一个弟兄不知道什么缘故死掉了,然后下葬当天夜里他竟然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变得六亲不认,先杀死了他的师傅又去杀死了他一个师兄……”
“其实不是这样,”小涛在旁边说道,“大哥要不然让我来说这事吧?毕竟我见过炮仗的尸身。”
王土生道:“好,你来说。”
小涛咳嗽一声给他们说道:“三位大师傅请听我细讲,正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陆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
“啪!”
徐大上手给了小涛脑门一巴掌,“你它酿搁这儿给我们说书呢?开门见山,把事情经过给我们说清楚!”
小涛赔笑道:“大师傅息怒,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有个兄弟叫炮仗,他脾气火爆但是行骗本事厉害,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十大骗行他都门清。”
“可是大约三日前,他忽然害了急病死在床头,于是我家舵主便命人将他给埋了起来。”
“当天晚上怪事发生了,炮仗的师傅被人给杀害了!古怪的是他的死因,他被人胸口捅了两刀又抹了脖子,这正是炮仗的杀人手法!”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炮仗回来杀人,都在猜测是谁故弄玄虚想要乱我们舵场。”
“转过一天来也就是前天夜里,炮仗的大师兄忽然惨叫一声,我们当时几个弟兄正在一起玩博戏,听到叫声急忙去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徐大又给了小涛一巴掌:“你搁这儿跟大爷们猜灯谜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涛被打疼了,捂着脑门哭丧着脸说道:“我跑的快,冲过去打眼一看你们猜怎么着?别打别打,这是我口头禅,我这就说答案!”
“我看见炮仗了!”
“炮仗变成僵尸了,一张脸青的吓人!他看见我后还想上来掐我脖子,可后面其他弟兄到来,我们人多阳气重,它被冲撞后吓跑了,我这才逃得一命!”
王土生叹气说道:“唉,炮仗这兄弟死的急,他心里头估计还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叫殃气,放不出来就容易变成僵尸!”
王七麟冷笑道:“原来是小小僵尸作祟,除去个僵尸还不是手到擒来?诸位带贫道去你们舵场,今夜它要是还敢再来,贫道一定让它灰飞烟灭!”
王土生又犹豫起来,道:“大师傅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可是这怎么好麻烦大师傅们出手?请大师傅放心,我们有办法、有能力收拾掉这个僵尸。”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你们当然能收拾掉一个小僵尸,但谁告诉你们炮仗是小僵尸?它的背后有高人!”
一听这话,青年们大吃一惊:“啊?”
王七麟耐心说道:“你们自己想想,炮仗化为僵尸之后为什么头天夜里回来杀害师傅、第二天夜里回来杀害他的大师兄?”
青年们对视一眼,纷纷迷茫的摇头。
王七麟冷哼一声道:“无量太乙渡厄天尊!它不是自己变为僵尸的,是有人将它炼化为僵尸,然后来斩杀你们舵场的人!”
“须知这僵尸不比寻常妖魔鬼怪,它们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是世间有因果、有伦理,僵尸在人世间还有人际关系,这样它们的能力便大打折扣。”
“有人御使炮仗这僵尸来斩杀你们的人,从它生前最亲近的人开始斩杀,一直杀光与它活着时候相关的所有人员,这样它功力大成,到时候将会变为不化骨,那时候整个平阳府都要血流漂杵!”
青年们听的呆住了,小涛喃喃问道:“这是真的?这么邪吗?”
王七麟习惯性的阴沉着脸点头。
徐大配合的说道:“你们的名字现在已经出现在阎王爷的点名簿上了,再不赶紧带我们去除掉炮仗僵尸,接下来要死的就是你们几个!”
青年们惊恐,可是下九门规矩多且严苛,决不允许随意带外人进入舵场,否则有严惩。
所以,王土生犹豫一番还是在纠结。
见此谢蛤蟆往门口一甩手,‘嘶嘶’几声空气撕裂伤,门板上顿时多了五个手指洞。
他收回手臂说道:“这次我遇上了一个坎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个坎儿,所以我想我或许得提前找个弟子来传承这门黑虎掏心指法,你们几个里面可有愿意跟我学的?”
这下子青年们激动了,纷纷跪下点头如捣蒜:
“师傅在上,弟子拜见师傅!”
“师傅在上弟子在下,不是,师傅你收下弟子,弟子什么姿势都会!”
“师傅别听他们瞎嚷嚷,他们不识字、狗屁不懂,弟子才是您的弟子,弟子是读书人,与您是一脉相承,都是孔夫子门下!”
“都滚!这里谁是大哥?我才能拜师傅为师,你们赶紧滚蛋!”
谢蛤蟆蹙眉道:“休要吵闹,我一身绝学、万千财富,收个徒弟岂是这么草率的事?”
“你们先给我起来,暂时就记你们为挂名弟子,日后我要考核你们,谁能通过考核谁就是我的开山弟子!”
青年们欣喜的起身,小涛自诩机灵,他跪在地上叫道:“师傅请知晓,弟子一片诚心,您不答应收下弟子,弟子就不起来!”
谢蛤蟆点点头道:“那你跪着吧,别起来了,我们走。”
小涛顿时懵了。
一行人走出院子,有人问道:“师傅咱们要去哪里?”
谢蛤蟆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对俞马县可不熟悉,反正我有强敌即将追来,若是不能避开他那我怕是要死在他手里,恐怕到时候没办法将我一身绝学传给你们。”
王土生咬咬牙,道:“师傅您随我来,我带您去我们舵场,这整个俞马县没有比我们舵场更安全的地方。”
谢蛤蟆大笑道:“这话说的太满了吧?你们下九门的舵场还能听天监的驿所更安全?”
王土生陪笑道:“师傅有所不知,这听天监驿所安全个屁呀,他们那里刚遭遇灭门惨案,全驿所三十二个人有三十一个让人给宰了,另外还有个外地青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一起让人给宰了。”
听到这消息王七麟心里失望。
王土生并不知道驿所灭门案的内情。
不过这也正常,灭门案应当与下九门关系不大,他们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本事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他一直猜测这事与刑天祭有关,如果案子与刑天祭相关,那他一个小小混子怎么可能知道内情?
当然王土生还是给了他一个信息:衙门里头叛徒!
现在真正了解灭门案的只有知县、仵作和听天监众人,衙役们知道的是假消息,王七麟让知县武方宅对衙役们宣称驿所中死了三十一人和一名外地青年,并严格要求他们不准外传这消息。
可是消息还是传出来了!
王土生带路往城西走,他们一行去往下九门在俞马县的舵场。
一片破败老宅。
老宅之中有人居住,全县乞丐都在这里头,另外一片空地上还停着许多板车,看来县里的车行生意也被下九门给笼络了。
谢蛤蟆简单的问了两句,王土生得意的说道:“这县城里头赚钱的生意被武氏把持着,但我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对,城里头有不少饭馆、客栈是我们看着,还有运输生意、脚夫牙纪也在我们手里。”小涛抢着说道。
见原本属于自己的话让别人抢了,王土生抬脚给了小涛一记狠踹。
小涛讪笑后退,但在心里发狠:
等老子拜师学会那黑虎掏心指法,先给你胸口上掏五个窟窿,然后去掏你媳妇的胸!
他们走进老宅区,有几条壮汉搂着膀子横眉怒目走了出来:“翻土鳖,怎么回事?”
听到这绰号,王七麟一愣。
王土生怒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们滚一边去,快去告诉舵主,我请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才师傅来咱舵场,让大家伙赶紧出来迎接!”
他下定主意转向三杀才阵营,有了三杀才做靠山他以后都可以谋求舵主之位。
几个汉子显然也听过三杀才的威名,他们惊愕的打量王七麟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是?”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让你们舵主出来,我们三个是来给你家解决麻烦的。”
312.杀人的僵尸(请来起点哟)
下九门在俞马县分舵虽然知道驿所发生的事,却不知道真相。
整个分舵内外松松散散,谢蛤蟆随便找人交谈两句就打探出真相:
舵场与平时无异!
见此王七麟大为懊恼,早知道谨慎个屁,直接调集人手将整个分舵捣毁抓起来严刑拷打便是。
下九门不干人事,坑蒙拐骗偷抢的生意无所不干,收拾这些人他没有心理压力。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谨慎而庆幸了:分舵舵主不在家!
驿所大印失踪,这位舵主又不在家,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
王七麟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得好好调查一番了。
舵场现在管事的叫师爷,是个留着两撇老鼠胡的中年人,他得知三杀才到来便迎上来问道:“掏心书生、桃花道长、砍头金刚,什么风把您三位大师傅给吹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三人,可他并没有机会见到王七麟三人真面目,而出行之前谢蛤蟆又给三人做了易容,所以他看也是白看。
谢蛤蟆沉声道:“今年雪大,北风一直吹,我们三兄弟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怎么,师爷不欢迎吗?”
师爷笑道:“三才大师傅到来,我小地方自然蓬荜生辉,出门迎接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欢迎?可三位真是三才大师傅吗?”
谢蛤蟆向前一步迈出,身影如狂风吹柳絮,人直接到了师爷跟前。
师爷大惊,他下意识眨眼,人已经又退回原地。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花了眼。
但周围的人都在惊骇的瞪着他胸口,他下意识低头,看到胸口棉袄上多了五个洞。
雪白的棉絮露出,风一吹一丝一丝的摇晃。
师爷脸色变得跟棉絮一个颜色:“这这是什么意思?”
谢蛤蟆拱手行礼,道:“师爷您不是质疑我们身份吗?我只好向你验证一番。”
徐大不耐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我说这位师爷,你们一个小门小派在县城的一个分舵,我家兄弟愿意来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你明白否?”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我们三个若是西贝货,那你们有什么值得我们上门来坑骗的吗?”
师爷忍着气说道:“三位大师傅莫要生气,在下只是遵循帮规罢了,想要谨慎一些,须知最近朝廷和武氏查下头查的严,我等不得不小心。”
谢蛤蟆哈哈大笑:“朝廷和武氏若是想要查你们,还用得着派人来装神弄鬼?直接拿下你们便是,你们下九门全部绑一块都挡不住我们三兄弟,更何况武氏的天武门?”
混子们不服气,可也得点头。
平阳府只有一个黑帮,那就是天武门;平阳府只有一群大混混,那就是武氏。
师爷悻悻的说道:“先生所言有理,不过你们若是想在我俞马县暂居几天,在下倒是有个好去处……”
“那座灶台里被人拉了屎的破房子吗?”谢蛤蟆冷笑。
王七麟不耐道:“你们帮派不大屁事不少,你以为我们是来占你们便宜的?哼!实话与你们说,你们分舵正闹僵尸呢,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能解决的了僵尸身后那人?”
师爷一怔,问道:“道长什么意思?”
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贫道赶了一路有些累了,你给我们先安排房间歇歇。”
师爷不敢得罪三人,只好带他们去了一座宅子,将他们三人安置在一处房间里。
进屋之后徐大关上门想说话,谢蛤蟆指了指中间的地面。
地上有一片木雕,雕的是一朵朵盛放的莲花,王七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但按照谢蛤蟆的意思是隔墙有耳,这片地面貌似便于窃听。
三人趁着酒劲上床睡觉,一觉睡到傍晚,院子里忽然喧哗起来。
谢蛤蟆醒来看到王土生几人也在喧哗人群中,便招手将他们叫了进来。
几个人对他一身绝学大为渴求,进门争先恐后下跪,下跪后又争先恐后磕头,磕头后又比起了谁磕头声音大。
王七麟听着砰砰砰的声音一个劲的皱眉。
都是狠人啊!
谢蛤蟆招手唤他们起来,说道:“我这次叫你们进来是要传授你们修炼法门,这也是考核之一。”
几个人大喜,纷纷叫道:“多谢师傅!”“不辱使命!”“早就准备好了。”
谢蛤蟆说道:“我们这一门练的是手上功夫,所以将手掌和手指练的坚硬如铁才行。你们半路出家,要从头修炼怕是太难,我给你们一个不传之秘……”
“多谢师傅,师傅请受徒儿一拜!”小涛机灵的上前一步跪下磕头。
这引发了军备竞赛,其他人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磕头。
谢蛤蟆心安理得享受这些待遇,然后说道:“这不传之秘有三步,第一步最简单,你们去找沙子放入铁锅里加热,用双手翻炒沙子,每日要翻炒半个时辰,做不到的就不要来见我了。”
几个泼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王土生胆颤心惊的问道:“这半个时辰,要一直开火吗?”
谢蛤蟆怒道:“这不是废话吗?还能把锅里沙子烧热以后就撤掉火?”
小涛点头道:“不错,师傅的吩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大师兄你怎么还不明白?”
这话相当于背后敲闷棍,王土生气的想揍他。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说道:“师傅,这火烧热的沙子比开水还吓人,翻炒半时辰,我们的手掌也要废掉呀。”
剩下的人眼巴巴的看向谢蛤蟆。
小涛面露坚毅之色:“师傅怎么会废掉我们的手呢?他只是想让我们吃苦罢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么,师傅?”
谢蛤蟆阴沉着脸点头。
徐大说道:“等等,贫僧有话补充。”
泼皮们赶紧看向他,王土生问道:“金刚师傅是不是要传授我们外家功夫来抵御热砂?”
徐大说道:“不,贫僧是让你们练功的时候买点生栗子、南瓜子之类的东西放进去,到时候每天帮贫僧炒点零嘴,贫僧要给佛祖上供。”
“阿弥陀佛!”
泼皮们听了这话差点哭出声来。
王七麟问道:“先前你们在吵闹什么?”
王土生急忙回答道:“哦,是出大事了,我们有一个兄弟又让炮仗那僵尸给杀掉了!”
王七麟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时候被杀掉的?不能是白天吧,白天僵尸也能出来?”
王土生道:“大师傅明鉴,确实不是白天的事,应当是昨晚的,有两个兄弟住在一起,今天没露面,大家伙也没注意这回事。”
“还是刚才有兄弟去找他们两个耍钱,叫门老是不开,翻墙进去后才看到有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不见了!”
“对,我们打听了,昨夜有邻舍的人见过炮仗到来,不过他不知道炮仗已经变成僵尸了。”小淘补充道,“所以这事一定是炮仗干的。”
王七麟道:“你们看,它已经逐渐向身边人下手了。等着瞧吧,它肯定还会来这舵场的,你们不死绝,它不会停手。”
他又问道:“变成僵尸的炮仗是怎么死的?”
几个泼皮争抢着说道:“得了急病。”
王土生不屑的说道:“屁,你看到来着吗?亲眼看到来着吗?”
泼皮们心虚摇头。
王土生看向三人正色说道:“他是得了急病死的!”
众人嗤笑,他急忙补充道:“师傅们不了解,这炮仗脾气有问题,他也有羊角风这个从娘胎带来的病,要不是他在骗术上有些天赋,早被我们给赶出去了。”
王七麟问道:“他骗术很高明?”
王土生道:“对,假马脱缎、明骗贩猪、先寄银而后拐逃,等等等等,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十大骗行没有他不会的,他与他师傅千面佛在我们平阳府道上很有名,乃是两大顶级的风门高手。”
王七麟缓缓的点头,又问道:“他变成僵尸后,你们有没有去挖开他坟墓看看?”
王土生道:“去看了,怎么没去看?第二天就去了,结果那坟被挖开了,棺材也被打开了,里头屁都没有,就一堆恶心东西。”
“恶心东西?”
“应当是吐出来的,也可能拉出来的,反正有白有黑很恶心人。”
三天晚上死了四个人,舵场里头有点乱了。
师爷当不了家,这结果他也没法向舵主交代,于是他求上了三人门口,让三人去解决僵尸的事。
王七麟道:“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不过你得先带我们去看看炮仗的棺材,我要靠棺材留下的阴气来判断这僵尸的情况。”
师爷急忙说道:“那就让王土生带你们去,如何?”
王七麟点头答应,王土生等人带他们又回到了下午时候去过的那老宅周围。
老宅所在地就叫坟谷堆,当初炮仗死后便被塞入一口薄棺材里给埋到这地方。
冬天天黑得早,他们赶到坟谷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王土生带他们去了一口老坟跟前,坟头有石碑,王七麟点火把一看,上面写的是‘先父洪大斌之墓’。
见此他颇为诧异:“炮仗还有儿子?”
小涛嘻嘻笑道:“他有个屁的儿子,这坟是我们随便找的一个坟头,我们把里面棺材给挖了出来,换成了炮仗的棺材,这样日后好歹有人来给他烧个香磕个头,免得他变成鬼以后连个香火纸钱都没有。”
王七麟真想把这些人全给塞进棺材里头,这是人干的事?
但他想想这还真是只有人能干出来的事,鬼干不了,牲口野兽不会干。
最近连翻挖掘,坟头土质松软,很快将棺材挖了出来。
泼皮们想好好表现,争抢着去推开棺材盖,结果棺材盖一打开,火把往前伸出,红彤彤的光辉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在瞪大眼睛、扭曲面容看向他们……
后面的惨叫声老响亮了,泼皮们争先恐后往上爬,你拉我拽,又哭又嚎。
王七麟将爬的最快的小涛又给一脚踹了下去,怒道:“一具尸体而已,又不是一个僵尸,你们怕什么?”
他这一脚踹的有点重,小涛被踹进棺材里与里面尸首面对面,嘴唇还不小心碰到了尸首的脸颊。
这下子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捏着嘴唇爬上来后恨不得抽刀剥掉嘴皮子。
王土生直了眼睛,叫道:“怎么会是驴嘴子?”
王七麟沉声问道:“遇事先别慌,驴嘴子是谁?”
王土生急忙道:“刚才我不是与您说过么,有两个人住在一起,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失踪了,这失踪的就是驴嘴子!”
王七麟问道:“这两人是做什么的?”
王土生说道:“他们两个屁都不会干,空门两个废物,就仗着不怕死打仗敢冲在前头,或者有事的时候拖他们去顶个罪。”
“他们俩挺不是玩意儿的,啥坏事都干,还敢挖坟盗墓呢。”
“他俩算什么盗墓?就是找普通坟头挖开,扒拉寿衣、倒卖棺木啥的。”
王七麟点头。
空门是下九门之一,另外还有巾门、皮门、风门、火门、妖门、丐门、奇门等等。
当时他了解下九门的时候还为此惊叹过,一个小地方的帮派竟然细分的如此通透,这比他们听天监可要强多了。
听天监有什么?除了各个官职只有游星和力士!
徐大下去将尸首拖了出来,尸首双手捂着胸口,王七麟拉开它僵直的手臂一看,心口上有一个二指长的伤痕。
他又举起火把去看了看棺材,棺材里头果然有许多污秽东西,天寒地冻已经结冰了,所以还完好保存着。
火把伸进棺材,他仔细打量这些东西。
鼻神冲龙玉很厉害,即使这东西已经出现多日,可是他依然能嗅到其中的味道。
谢蛤蟆也嗅到了,说道:“枸那!”
枸那是一种植物,又叫夹竹桃。
宋代范成大曾经在《桂海虞衡志·志花》中写道:枸那花。叶瘦长,略似杨柳,夏开淡红花,一朵数十萼,至秋深犹有之。花,枝,叶,皮,根,汁,皆有毒。
王七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站起来问道:“炮仗这人与他师傅关系怎么样?”
“情同父子!”王土生急忙说道。
“绝不可能!”王七麟摇头,“仔细想想,两人关系怎么样?”
王土生不服气的要争辩,小涛想了想说道:“炮仗是千面佛捡回来的,关系极好,不过我听过传闻,说是炮仗学会了千面佛所有本领,千面佛又上了年纪,于是他想要主导风门,这让千面佛很不开心。”
王七麟点点头又问道:“那炮仗最后一顿饭是与谁一起吃的?”
有人说道:“他与他的师兄于正一起吃的,于正有好手艺,他那日得到一只牛头,煮了一锅牛脸肉。”
到了这里王七麟大约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示意众人将棺材埋回去,再把驴嘴子尸首抬回去。
但泼皮们不愿意干这活,直接将驴嘴子尸体给扔在了坟谷堆的老宅里,说是明天天亮后让师爷带人过来收拾。
王七麟与徐大走在人群后面,他下了几个命令,让他放出冥鸦。
天色漆黑,没人注意到飞起的冥鸦。
看到他们回来,师爷焦急的问道:“三位大师傅,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王七麟保持阴沉面孔,道:“发现了许多事,其中又发现一具尸体,是驴嘴子的。”
师爷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驴嘴子?驴嘴子还是死了?他他他,他怎么死的?”
王七麟道:“多简单的事,肯定是让僵尸给害死的。所以你告诉弟兄们今晚小心一些,把大家伙都给聚集到舵场来,房间不够就挤一挤,不要让僵尸给各个击破。”
他又指向自己房间:“今晚我们兄弟在院子里等候僵尸到来,这屋子给你们的人住吧。”
看到三人主动揽下责任,师爷大喜过望:“大师傅们真是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在下代替下九门上下千百号人向三位大师傅致以谢礼,此等恩情,一生不忘!”
很快,舵场里头乱了起来。
谢蛤蟆问道:“七爷,事情真相你知道了?”
王七麟笑道:“你也知道了吧?”
徐大不耐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有话说话。”
谢蛤蟆惊诧的看向他道:“咦,徐爷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多简单的事情呀。”
徐大懵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我大概也知道了,咳咳,你们再说说,咱们印证一下。”
谢蛤蟆还要逗他,王七麟没这个心情,说道:“炮仗没死,更没有变成僵尸。”
“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他野心太大想做风门老大,千面佛忍无可忍,便让大弟子以请他吃饭的名义,用夹竹桃毒死了他。”
“不知道是炮仗有所防备还是用的夹竹桃毒有问题,炮仗没死但是陷入假死,这也是夹竹桃毒性的特点,会让人失去意识、呼吸暂停、浑身麻木,短时间内与死了差不多。”
“千面佛心里有愧,以为他死了便赶紧将他下葬,但是夹竹桃毒还有催吐的功效,最终炮仗在棺材里一番颠簸将吃掉的东西给多数吐了出来,并没有死掉。”
“恰好当晚驴嘴子两人去扒拉他的坟,想要倒他身上的东西和棺材,结果他们扒开坟推开棺材后,炮仗醒来了。”
“这两个傻子还以为他变成僵尸了,便吓得跑回家里,炮仗可不傻,他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以他的火爆性子自然不会吃下这哑巴亏,于是便回来报仇。”
“他装作僵尸先杀背后主使的千面佛又杀动手害他的大师兄,昨夜杀害了驴嘴子两人,并将驴嘴子封进了棺材中。”
徐大疑惑道:“他为什么要杀害驴嘴子两人?”
“估计是为了免除后患,”王七麟推测道,“这两人终究见到了他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事,时间久了怕是会意识到炮仗并没有变成僵尸而是复活了过来。”
徐大道:“要是这样,他应该先杀害驴嘴子两人吧?他难道不怕驴嘴子两人在前面两天就想起自己没有变成僵尸这回事?”
这话有道理。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立马说道:“我知道了,你想办法出去再给武景湛送个信,告诉他们炮仗就躲在了驴嘴子两人家里!”
“他昨夜杀死这两人,是为了获取一个可靠的容身之地!”
“告诉武景湛,抓到炮仗后审讯一番,随后直接法办了他,到时候让辰微月晚上把尸首给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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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高悬。
不见星辰。
今夜又冷又黑,王土生板着脸坐在桌子前,挺直腰背努力做出渊渟岳峙的样子。
他已经拜江湖高人为师,只要成为内门弟子学到掏心书生五成功夫,那他以后就可以去闯荡江湖为所欲为了。
不过闯荡江湖的时候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跟掏心书生学的功夫,否则会被人追杀的。
此事为时尚远,他不急着考虑,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能成为掏心书生的弟子。
竞争压力,挺大。
小涛等人说说笑笑进屋,各自上了临时铺就的板床继续说说笑笑。
王土生的表情扭曲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几个人依然在自顾自的说说笑笑,把他当做空气人一样,说笑之后各自上床睡了起来。
见此王土生的表情扭曲的更厉害了,他也是个聪明人,迅速猜出了真相:
小涛想要谋权篡位,他联合几个人要架空自己这个大哥,等他失去大哥地位,他们就会排挤他、赶走他,让他做不成大师兄!
想明白这点,他一时浑身发冷:天道之路,狭窄如独木桥,千军万马都在争抢过桥,但桥就这么窄,你挤过去了他挤不过去,所以要想成就大道,那就必须得踏着同行人尸体才行!
王土生坐在椅子上,腰背笔挺,不动如山。
桌上灯烛摇晃。
照的他脸忽明忽暗。
照的他背影摇曳不休。
思索一阵,他站起来打开门看向漆黑的夜空,在心里郑重的许下大宏愿:苍天开眼,今夜让僵尸来找到小涛弄了他!
许下这愿望的时候他很难过,小涛曾经是他最信赖的兄弟。
他们小时候一起偷瓜、大了一起偷钱,本以为是一辈子的兄弟,结果只不过一个拜师机会,就让两人反目成仇。
带着淡淡的忧伤,他回到自己床上。
兄弟关系让他心里很乱,一直没有睡着。
当然同屋有人死命打呼噜的声音很响,这也让他难生困意。
今夜并不安静,屋外寒风扫过门窗缝发出凄厉尖锐的啸声,如怨妇呜咽。
这个比喻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便甩甩头收回心神。
可是当他收回心神才注意到,真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被风席卷到了他们房间里,这呜咽声不是他乱想。
是真实的。
他侧耳倾听。
不是人的呜咽声。
像是猫狗在呜咽,有什么东西吓到它们了。
想通这点他也有点被吓到了,舵场周围的猫狗胆子都很大,因为有死孩子就会被扔出去,只消两三天保证连骨头都剩不下一根。
这样来说,猫狗们在怕什么?
僵尸!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他悚然一惊,但他随即安慰自己,现在他们几十号兄弟盘踞在舵场老巢中,更有三杀才高手坐镇,即使僵尸来了又能怎么样?
他刚要安心,一股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土生……王土生……”
声音轻微却尖锐,像是有东西捏着嗓门在叫他。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墙角床上坐起个阴影在朝着他看。
“啊!”王土生下意识惨叫一声,惊吓的那阴影连连打哆嗦,也惊醒了刚睡着的几个泼皮。
他们摸起枕头下的刀子就跳下床紧张问道:“僵尸来了吗?”
人一多王土生的胆子壮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看向墙角床铺,看到小涛胆颤心惊的身影。
见此他顿时勃然大怒,跳下床抓住小涛给他一记老拳:“日你粮,你刚才吓唬你爹作甚?”
小涛叫道:“谁吓唬你了?”
“刚才不是你叫我?”
“是我叫你,我压低声音叫你想一起出去上茅房!”
“日你粮,你上茅房自己去就是了。”
“我自己不敢,我害怕!你是我大哥,所以我想叫着你!”
王土生闻言冷笑:“这时候你想起我是你大哥了?滚蛋,想上茅房自己去,反正老子不去!”
得知闹了误会,几个人骂骂咧咧回到床上。
小涛沉默了一下,拎起水壶倒了两碗热水递给王土生道:“大哥,最近兄弟对不住你,但你一辈子是我大哥,所以如果兄弟有得罪你的地方,现在没酒,兄弟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王土生阴鸷的看向他,他端起碗喝了下去。
见此王土生想起了两人一起偷钱的日子,心里一软,也喝下了这碗水。
他们各回各床躺下,过了一会小涛开始吹口哨……
王土生:日你粮!
人有三急,内急第一。
尿来如山崩。
他有点憋不住,只好生气的穿衣裳。
小涛已经穿好了,打开门低头哈腰的说道:“大哥您先走。”
王土生愤怒的踢了他一脚,压抑着怒火说道:“你这个不孝子竟敢算计你爹?”
小涛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我也没办法,我真害怕,这时候只能指望你……”
“滚!闭嘴!”
一出门口,寒风如刀。
王土生冻得连连打哆嗦,然后猛的一把掐住裤裆:差点!
他一边缩着脑袋往茅房跑一边骂道:“你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要找人陪着撒尿你找大鹏他们,为什么非得找我?”
“还有你小子挺狠啊,为了逼我有尿意不光陪我喝了一碗水还吹了好一会口哨,你怎么憋的住?”
小涛怯怯的说道:“我不想撒尿,我想拉粑粑,所以我不怕喝水……”
“你他娘算计你爹算计到头顶了啊?”王土生忍不住飞起来给他一脚。
天寒地冻,也没人出来上茅房。
茅房内外黑乎乎的,但能隐约看清一棵老树的树枝被吹得连连摇摆。
但很安静。
安静的有些怪异。
两人无暇多想,争先恐后钻进去解开腰带便长舒了口气:“呼,好爽!”
“哗哗哗。”
“卟卟卟!”
王土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捂着鼻子怒道:“你晚饭吃的是狗屎吗?怎么这么臭?”
小涛讪笑道:“吃得香,拉的臭。”
王土生最后抖了几下,他麻利的扎上腰带准备回屋子。
这时候小涛忽然说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舵场现在哪里最安全?”
王土生随口说道:“还能哪里最安全?当然是师傅身边最安全。”
小涛摇头道:“不是,是这个厕所最安全。师傅说过,僵尸怕人的阳气,你想,咱舵场还有比厕所阳气更重的地方吗?所以我觉得待在这里还挺安全的,起码比待在屋子里头安全,僵尸来了肯定去屋子里头杀人!”
这话有些道理,王土生走到厕所门口后捂着鼻子犹豫起来。
“哒、哒、哒!”
一阵轻微的声音忽然从后头传进他耳朵中。
他回头问道:“你在做什么?怎么有哒哒哒的声音?”
小涛讪笑道:“我在滴答尿珠子,是不是尿珠子砸在树叶上所以哒哒哒的?”
王土生翻了个白眼道:“真是屁事不少,赶紧拉赶紧走。”
他的声音落下,又有声音再起:“哒、哒、哒!”
这声音变得响亮起来,而且不是从后头传来,是从茅房侧面传来,王土生侧耳倾听,感觉这声音不是尿珠子滴答在树叶子上的声音,而是——
有人翘着脚尖走路!
这是鞋尖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王土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吞了口唾沫擦亮了火折子,小心翼翼走出茅房门口。
火折子被夜风一吹亮起个红火头。
他借着火光壮胆围着茅房快速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哒哒哒的声音消失了。
夜幕重新回归宁静。
这样他便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娘的,自己吓唬自己要不得。”
可是他接着意识到,这夜色太宁静了,静的有些死寂。
小涛的呼吸声和拉粑粑的声音不见了!
他赶紧叫道:“小涛?”
没有回声。
他想自己跑回屋子里,可是回头一看周边全是阴沉沉的黑暗。
胆量像月底的荷包一样干瘪。
他壮着胆子走进茅房,哆哆嗦嗦的举起火折子向里看去。
茅房里空空荡荡。
小涛不见了。
见此他骂道:“狗日的小涛,竟然敢背着我偷偷逃跑,老子回去一定要干的你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
他以粗话给自己壮胆。
因为他知道小涛没有自己回去,第一小涛没有这胆子,第二小涛即使离开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没有听到过小涛的脚步声。
果然。
“砰!”
一声闷响,一样东西从茅房墙角落下。
透过火折子黯淡的光芒,王土生看到了小涛的衣服和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一个想法像闪电般出现在他心头:
他刚才祈求老天爷开眼让僵尸来找小涛弄了他,可是他却忘记了他和小涛同处一室,也没预料到他和小涛会一起来上厕所。
僵尸找到小涛,也就是找到了他!
惊恐。
惊骇。
惊慌。
他的心神过于震惊恐惧,整个人进入一种微妙状态,他变得麻木了起来,叫不出声来了,只能举起火折子看向茅房墙壁。
墙头蹲着一个人,这人长着一张平板脸,看不见鼻子看不见嘴巴,整个脸就是个白平板,不过平板下端有斑驳血迹……
一人一鬼的目光透过火折子光芒相遇了。
这时候王土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尿干净……
极致的惊恐终于过去,他扯开嗓子惨叫一声:“救命!”
墙上的僵尸站起来,直上直下跳到了地上对他伸出双手。
手指上指甲很长。
像一把把小刀。
王土生竭尽全力哀嚎惨叫,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是!
一声爆吼传来: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弟子恭请真武荡魔大帝!妖魔哪里跑!”
一张椅子呼啸着从天而降!
僵尸猛然回头一巴掌拍在椅子上。
实木椅子顿时散作一团,一块块木头砸在墙壁上,将墙壁砸的轰然倒塌。
余威如此,真威如何?
三个身影追在后面冲到茅房,一条龙精虎猛的巨人口宣佛号挥月牙铲砸向僵尸,僵尸挥拳。
二者相撞发出铁器交接一般的火星,接着一名道士冲天而起在空中甩出一张符箓:“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垂训以格人非,捐资以成人美,给贫道破!”
符箓燃烧化作一张火网落下。
僵尸一无所惧打退和尚飞天与空中的道士一边飞一边交手,一人一僵尸噼里啪啦一阵狠造,整个舵场都能听到拳拳到肉的轰鸣声。
道士逼的僵尸落地,又有一名老书生挥爪杀到。
他双手做鹰爪状扫向僵尸,微弱的月华之下,几十道爪印封锁了僵尸来路与退路,像一张网将它包裹起来。
僵尸不敌躲避,爪印打空打在墙壁上树上,顿时墙壁倒塌、树木倒下,王土生惊呆了眼。
天威煌煌!
三人追着僵尸一阵打,他们展开混战,出手越来越快,僵尸时而飞起、时而遁地,神出鬼没但总是脱离不了三人包围圈。
他们战局所及之处,任何障碍物都被打碎打飞,屋子轰隆隆的响,一间接一间的倒塌。
当然,三人住宿的屋子也被打得倒塌了,屋子里用来窃听的铜莲花被砸扁了。
僵尸最终不敌,它张开双手硬挨了金刚僧人的一记断头铲,拍开断头铲后借着这股反震力道腾空倒飞,身影连闪,竟然径直飞走。
一群县城里的泼皮混子哪见过这场面,大家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看的一个个胆颤心惊,目瞪口呆!
王七麟抓起一把飞刀甩出去,但僵尸已经飞走了。
见此他愤怒一脚踢飞一块磨盘,吼道:“竟然是个飞僵,小瞧它了!”
听到这话有人当场委顿倒地:“飞僵?老天爷?飞僵?!怎么会有飞僵?”
王七麟快步冲到师爷跟前抓住他问道:“你们怎么会招惹到飞僵?你们这里藏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飞僵上门?”
师爷吓炸了,叫道:“大师傅息怒,在下也不知道!”
一个汉子大叫道:“这是炮仗,炮仗又出现了,他被打死了!”
一处倒塌的房屋下露出半个身子,有人举着火把照过去,照出一张惨白的脸。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这个僵尸是小东西,它是随着飞僵来的,被在下发现后便一爪送它上了西天。”
王七麟厉声道:“这种小僵尸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逃跑的那飞僵,那飞僵什么来头?”
一行人互相对视,全傻眼了。
王土生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对师爷说道:“师爷你行行好说实话,那飞僵怎么回事?”
师爷懵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或许舵主知道,咱们分舵的秘密,只有舵主才清楚!”
“那舵主呢?”王七麟问道。
师爷无奈的说道:“我们舵主被抓了,被听天监给抓了?”
王七麟皱眉道:“什么?怎么又跟听天监扯上关系了?”
师爷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可他就是被听天监抓了,已经被抓好几天了。”
“大师傅你有所不知,我家舵场的客栈都在县城外头,因为县城里头的客栈饭馆生意都让武氏给占了,我们只能去外头荒郊野地的路口盖客栈。”
“然后这几天不是闹雪灾吗?来往车把式多,外头客栈生意红火,我家舵主就去这些客栈里头坐镇,看看能不能宰几个肥羊。另外我们还被人偷了几个,咳咳,咳咳。”
“那个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天监的铁尉带人去了一间客栈,说是我家舵主杀了他妻弟,把他给抓了起来!”
王七麟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剧情,怎么越听越熟悉?
徐大疯狂给他使眼色,拼命暗示。
王七麟冷静的回忆了一下,师爷所说的客栈应该就是‘歇歇脚’,他当时抓了客栈掌柜的,但并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过多掺和那案件,毕竟与鬼神无关,他们听天监不能把手伸得太长。
没想到误打误撞……
这让他又郁闷起来。
早知道下九门在本地的分舵主已经被抓了,那他还小心个屁,直接派人将这分舵全给挑了就是!
但事已至此,自己约的炮,哭着也要打完。
他问师爷道:“你们舵主犯了什么事,竟然让听天监给抓了?他御鬼伤人来着?”
师爷说道:“说来你不信,我家舵主曾经找了个神棍四处骗钱,结果他妻弟也信了这神棍的本领,竟然花费巨资跟他买了个转运符,最终事情东窗事发,他妻弟去找他麻烦,他不小心将他妻弟给捏死了。”
“结果,这事让听天监给碰上了,唉,真是倒霉!”
王七麟点点头道:“他确实够倒霉的,那现在分舵里头你来当家?”
师爷苦笑道:“只能是我当家。”
王七麟说道:“那明天天亮后,你赶紧发动你们的人把舵场仔细搜索一通,里面一定有东西在吸引着飞僵。”
师爷无奈道:“大师傅,我不瞒您,据我所知我们这里真没有什么能吸引飞僵这等大凶的东西。”
“未必是东西,有可能是孩童,”谢蛤蟆沉声道,“飞僵喜欢吸食孩童气息,你们这里若有许多孩童或者生机盎然的东西,或许也能吸引到它。”
有几个人脸色变了。
王七麟说道:“行了,先不说了,天色很深了,大家伙可以先睡觉,那飞僵被我们兄弟所伤,它今夜不会回来的。”
众人知道飞僵的厉害,得知三人能伤到飞僵大为震惊,纷纷狂舔三人。
这让徐大很失望,他偷偷说道:“可惜道爷的痔瘻治好了,要不然让这些人狂舔一通,道爷一定很舒服。”
谢蛤蟆狐疑:“你怎么知道道爷我有痔瘻而且还治好了?”
徐大呆住了,他嗫嚅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不信?”
王七麟警惕的说道:“好啊,你个变态,竟然偷看人家洗澡?”
“我没有!”
“那你偷看人家上厕所!这更变态了!”
徐大气的扭头就走。
向来都是大爷将屎盆子扣别人头上,如今竟然被别人扣了屎盆子!
世道变坏了!
听天监里有坏人!
第二天等三人歇息好了出门,师爷等候在门口给三人奉茶。
谢蛤蟆说道:“师爷你客气啦,昨夜我们赶走那飞僵只是举手之劳,我们借住在你们这里,这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事。”
师爷陪笑道:“大师傅高风亮节,在下佩服不已。但这次上门是有别的事要请求三位大师傅帮忙。”
徐大警惕的说道:“不会是去听天监劫狱吧?这种事贫僧可不干第二次!”
师爷一怔,随即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而需要避难。
这让他心里肃然起敬,什么是绝世凶徒?这才是绝世凶徒!
他们一伙人在县城里头偷个东西抢个人劫个色拐个孩子,这不过是小儿科!
心思急转,他口中说道:“三位大师傅当真是世外高人,不过在下是想找你们帮忙,而不是想害你们——”
“我想借三位大师傅高超的身手,来送一趟货物!”
“什么货?”
“孩童!”
王七麟心里一跳,皱眉道:“你们干人贩子的买卖?”
师爷急忙说道:“不是买卖,是有一伙人需要孩童,我们是帮忙给他们送过去。”
“什么人?”
师爷吞了口口水犹豫了。
王七麟冷淡的说道:“不想说就算了,别为难。”
师爷苦笑道:“不是,在下哪有什么值得瞒着三位大师傅?其实具体是谁需要孩童在下也不知道,我等平时要做的只是将孩童交给总舵。不过这次有所意外,我等得将孩童直接给一个帮派送人。”
“至于这个帮派么?在下听人说,它好像叫刑天祭!”
PS:推一本书,二次元火书,这本书弹壳可以承诺好看,书名是《怪物被杀就会死》,喜欢克苏鲁文化和神秘题材的真心不要错过,故事讲得干脆利索很精彩。
314.曾经消失过的连线庄子(起点是正版哟)
王七麟的计策成功了。
他在去俞瑞县戚家之前就做了安排,封堵住俞马县,让下九门分舵没法将他们拐到的孩子送出去。
刑天祭神秘莫测,他们不会与分舵这种地方接触,应当只联系了下九门总舵,分舵拐到偷到抢到的孩子会送去总舵,再从总舵转移给刑天祭。
但他们很难混进下九门总舵,相对来说总舵中的人员江湖经验更丰富,他们三人估计骗不过人家。
所以王七麟早就决定从分舵入手去接近刑天祭。
怎么才能让分舵直接接触刑天祭呢?让分舵的东西,以一个合理的借口无法转移去总舵,这样当刑天祭有所需求的时候,便只能让分舵直接将孩童送到。
这时候他们便能顺理成章的跟随分舵接近刑天祭。
现在,如愿以偿。
但做戏得做全套。
他听到‘刑天祭’三个字后脸色一沉,盯着师爷阴嗖嗖的问道:“你想让我们兄弟,帮你们应付刑天祭?”
师爷急忙说道:“大师傅误会了,不是应付、无需应付,您三位只要护送我等走一趟即可。”
徐大冷笑道:“阿弥陀佛,你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师爷,你知道刑天祭是什么人吗?”
三人阴翳的盯着他,让他难免心里惴惴。
他犹豫了一下,苦涩的说道:“有所耳闻,据说这帮派神秘且、且手段酷烈,乃是一个传承自上古时代的强大帮派。他们的帮众身手高超、喜怒无常,所以、所以我们想要请您三位帮忙照看一番。”
王七麟道:“你知道他们的手段,担心他们对你们发难,所以让我们去给你们做保镖,是么?”
师爷急忙慌张的摆手:“可不敢这么做,在下是看三位大师傅同样是身手高超,所以希望您三位行行好,庇佑我们队伍……”
“我们在这舵场里头会庇佑你们队伍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进屋。
谢蛤蟆皱眉喝道:“桃花,你何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师爷眼巴巴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对徐大说道:“你去看看桃花,告诉他莫要耍性子,如今我等身在这下九门中,人家有难需要我们兄弟帮忙,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为啥不能?”徐大粗声粗气的说道。
“因为这种事传到江湖上去,容易被人耻笑。”谢蛤蟆不耐的摆手,“你去劝说桃花收起他的性子,这件事我来做主。”
徐大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屋子里追去。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向师爷说道:“我这两位兄弟年纪轻轻,性情桀骜,还望师爷莫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
师爷打了个哈哈说道:“大师傅您客气了,金刚佛爷和桃花道爷那是真性情,在下能与他们说上话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绝不敢对他们有所意见。”
谢蛤蟆点头道:“这般最好,师爷你应当听过我们三兄弟的名号吧?也大概了解我们三兄弟的脾气?”
师爷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大约听说一点。不对,三位的名号在江湖上响亮的很,绝对是大名鼎鼎,在下自然听过。”
谢蛤蟆摆摆手道:“你面对我不必紧张,这次我们兄弟在你家借住,给你家带来不少麻烦,一定会帮你们一些忙的。”
“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们兄弟脾气,应当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帮人忙,对不对?”
师爷点点头。
谢蛤蟆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兄弟这次愿意帮你吗?”
师爷肃然道:“因为三位高风亮节、义薄云天!”
谢蛤蟆笑道:“非也,因为我们三兄弟欠你们的。”
师爷茫然了。
谢蛤蟆悠然看向天空,说道:“我们兄弟得罪了听天监,所以才要躲避到你们这里来,他们两个不想抛头露面,很担心被听天监给抓到把柄。”
“追我们的就是府城铁尉,我们兄弟其实前几天便潜伏到了你们俞马县,他也追了上来。你家舵主不是凑巧碰到的铁尉然后被他抓住,是跟着我们倒了霉,被他给顺手收拾了。”
师爷恍然大悟。
他吞了口口水喃喃道:“难怪、难怪,我打听到消息后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想清楚,这听天监的铁尉不待在府城中,他怎么会冒着大雪来我们一个小小县城?”
“原来如此!”
谢蛤蟆说道:“所以你应该理解他们两人不愿出手相助的缘故,盖因为他们担心会再被听天监逮到蛛丝马迹。”
师爷笑道:“这点您放心,您可以告诉佛爷和道爷,咱们下九门虽然是个小地方的小帮派,可是人多人脉广,这听天监也有咱们的人。”
谢蛤蟆狐疑道:“哦?是吗?”
师爷往左右看看,低声道:“不错,既然大先生您高风亮节,那在下也就不瞒着您了,这俞马县的听天监大印就是我们的人!”
谢蛤蟆听到这话便笑了,揶揄的说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意思是反正人死了,你想怎么说都行。
师爷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说道:“大先生您有所不知,本地大印没死,他是被人追杀,让我们给藏了起来!”
谢蛤蟆心里一震,但脸上依然风轻云淡:“原来如此,怎么我听说本地驿所被人灭了满门?”
师爷沉重的说道:“您听说的消息有误,他们是近乎被灭了满门,只有大印赵荣生逃了出来,然后被我们给藏了起来。”
这个话题要保密,他没有多说,赶紧切了话题:“说来真是不巧,大先生,你们来我们府城的时间不凑巧呀。”
“何出此言?”
“若是您提前两三个月来,那我们平阳府听天监可不会与你们为敌,我再告诉您一个内幕消息,上一任听天监铁尉杨左,也是我们的人!”
这消息足够劲爆,正在屋子里侧耳偷听他们谈话的王七麟脸色顿时变了。
杨左是下九门的人?
还是刑天祭的人?
当初查考生失踪案的时候,他没有查到杨左相关的消息,只知道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打探到了相关消息。
谢蛤蟆终究是老江湖,他笑道:“师爷这话说的有点太满了,听天监府城铁尉都是你们下九门的人?哈,那你们下九门可真是太厉害了。”
师爷讪笑道:“被大先生您给识破了,在下这话说的确实有点太满,应该说我们下九门是杨铁尉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我们才与本县大印扯上关系。”
谢蛤蟆还是不信,一边笑一边摇头。
师爷认真的说道:“大先生请务必相信在下的话,在下绝对没有欺骗您,也绝对没有吹牛。”
谢蛤蟆敷衍道:“对,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话。”
他这个态度反而更能激怒一个人,师爷受不了这股气,说道:“反正杨铁尉已经死了,那在下就将内幕消息告诉于您。”
“我们下九门真有杨铁尉庇佑,因为杨铁尉与武氏不对付,他需要帮手,于是笼络了我们下九门。另外本县大印赵荣生也是他的心腹大印之一,是他对付武氏的助手!”
谢蛤蟆的表情逐渐凝重,问道:“当真如此?那杨铁尉怎么死的?”
师爷迟疑起来。
见此谢蛤蟆便摆摆手笑道:“若是机密不便多说……”
“不是,”师爷现在想要跟他攀上关系便急忙回应了起来,“不是机密或者说在下不愿意说,而是在下也不清楚内幕,只是听我们舵主随口提了一句,他说‘杨铁尉是自己杀了自己’!”
“这话很古怪对不对?在下没有搞懂他的意思,所以刚才没有告诉大先生,因为在下也不知道真实情况,真的,在下可以发誓……”
“不必发誓,这事你没有欺瞒我的必要,我怎么会怀疑你呢?”谢蛤蟆笑道。
师爷欢天喜地,他感觉自己与谢蛤蟆聊了这么久已经成了自己人。
谢蛤蟆也配合他加深了这种印象,最后他拍了拍师爷肩膀,说什么时候要出发去送人,他们三人可以陪同随行。
师爷感激涕零,中午和晚上请他们吃了大餐,还准备给桃花道长找几个妞过来玩玩。
这让徐大很生气。
早知道他扮演桃花道长啊!
让他高兴的是谢蛤蟆拒绝了这提议,理由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见到他们面目,而且马上要去与刑天祭打交道,他们得养精蓄锐。
听到这话师爷说道:“大先生所言极是,这女人还是少玩为妙,我曾经与赵大印私下里聊过几句,这次驿所的灭门惨案应该就与女人有关。赵大印玩了个女人,那女人是个很可怕的大妖魔!”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有震惊表情。
灭门惨案与赵荣生玩的女人有关……
陆师曾经说过他们找了个女人给赵荣生下套,以此来堵门防止他们转移走黄君子……
这两个女人不会是一个人吧?
而且还是个大妖魔?!
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后面谢蛤蟆继续探师爷的话,但师爷戒心很强,早上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一时被激加上为了讨好谢蛤蟆,等到他冷静下来嘴巴就很严实了。
另外今天的两顿大餐也不是白吃的,他们晚上要连夜将孩子送去给刑天祭。
这样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再放出冥鸦,告诉武景湛加紧看管‘歇歇脚’的掌柜,秘密审讯他。另,让武氏想办法看住这个舵场,赵荣生躲在这里面,不能让他跑掉。”
他想了想又谨慎的补充道:“最好找人再跟上咱们,或许咱们会需要支援。”
徐大不屑道:“还用支援?就咱仨这本领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能斗一斗,小小的下九门刑天祭,怕个锤子?”
主要是他得到鱼汕汕冤魂之后迟迟未能展示神威,弄的他心里发痒。
牛逼不能装逼,如锦衣夜行。
晚上的时候几辆牛车驴车被拉了出来,一些汉子将熟睡的孩童搬上车子。
王七麟冷眼旁观。
徐大绕着车队转了两圈,回来后低声道:“日他娘,这些狗逼用药把孩子们给迷晕了。”
王七麟道:“不着急,都是死刑,回头一并处理。”
有人走了过来,一个汉子屁颠颠的走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三位大师,师爷让我给您三位驾车,您们去瞧瞧,选哪辆车合适?”
谢蛤蟆皱眉道:“不能骑马吗?”
汉子道:“武氏对马匹管辖很严格,我们这里只有驽马,不适合骑乘。”
徐大说道:“那随便选一辆牛车,大爷体格大,驴子拉着吃力走的慢。”
汉子恭敬的说道:“成,我这就安排。”
两辆驴车、四辆牛车,踏着月色、踏着积雪,慢慢离开舵场走向城门。
王七麟大感狐疑,下九门的人怎么能把这么些孩子给悄无声息的带出去?
现在虽然没到宵禁时间,可是出入城门肯定要检查车辆了,这是衙门和听天监的双重命令,为的就是卡死下九门。
结果车队自如的驶到城门,师爷打了个招呼,有官兵和衙役上来问道:“车子里是什么?”
师爷笑道:“没啥,就是我们一些伙计和粮食,这不是大雪天吗?有些县城缺粮,粮食价格长得快,我们想去做个买卖赚点猫冬钱。”
衙役去检查,拉开车子一看里面还真是一袋袋的粮食,打开检查里面有小麦有高梁有粟米等等,没任何问题。
见此领头的官兵不爽的说道:“价格别太过分,小心让府城的官老爷把你们给法办了!”
师爷点头哈腰的赔笑:“廖把总您放心,我们赚点猫冬钱就行,绝对不敢漫天要钱去逼迫百姓,否则咱父官老爷一句话,我们下九门肯定要完蛋呀。”
“知道就好。”官兵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出城。”
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大白天的不出门,到了大晚上的去做生意?这是哪门子道理?”
舒宇挎着双刀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听天监最近风头大起,地位水涨船高,而且武景湛已经叮嘱过麾下力量,要他们尊重听天监,所以这里舒宇官职很低,可权力却大,看到他出面官兵和衙役们纷纷蜂拥而至。
师爷笑嘻嘻的拱手说道:“这位大人面生呀?大人您怕是外地刚来的吧?是这样的,您不了解咱这的情况。”
“我们这几日白天也往外运粮食,活太多,牲口受不住,车子也坏掉了,这不耽误事了吗?于是我们今天白天歇了歇,等牲口歇息好了车子修好了,我们不敢耽误时间,赶紧趁夜出发。”
舒宇没听他的话,而是坚持着挨个车子看了看。
最后他看向王七麟三人,对徐大说道:“这伙计好壮实的身板、好结实的手臂。”
王七麟笑道:“我兄弟是个傻子,就是能吃能喝,所以长得高大结实。”
舒宇仔细打量他们一通,然后阴沉着脸点点头说道:“放他们出去。”
车队嘎吱嘎吱的开出去,很快没入夜色中。
师爷来到他们牛车前担心的问道:“刚才那个听天监的力士,有没有发现你们的异常?”
王七麟摇头道:“放心,我们做了易容又换了衣服,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师爷惊愕:“三位高人是易容过了?”
王七麟不耐道:“对,怎么,想看看我们真实面貌?”
徐大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顺手抄起了月牙铲。
师爷赶忙摆手,道:“高人们误会了,我懂我懂,我懂江湖规矩。这次在下过来是想通知三位,咱得在前面拐个弯等一等,希望您三位耐心点,勿要着急。”
车队离开县城大约二里地后有个小屯子,他们车队进入了屯子中。
徐大愣头愣脑的问道:“这是等什么?”
王七麟鄙视的看着他道:“真是个蠢和尚,当然是等待那些孩童,你以为呢?还能等你家佛祖吗?”
徐大勃然大怒,抽出月牙铲厉喝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你这牛鼻子又想讨打是不是?”
谢蛤蟆推开两人沉声道:“都闭嘴,今晚咱们是来做事的,做事用不着嘴巴!”
徐大闷哼一声,道:“下九门这些直娘贼真是没有本领,一座小小县城的关系都没有打通,拐几个孩子还得兵分两路。”
王七麟冷笑道:“蠢和尚,你以为他们将孩童与咱们分开仅仅是没法带孩童通过城门?他们是在防备咱们。”
“防备啥?”
“防备咱们是衙门和听天监的细作,会在关键时候出卖他们,毁了他们的计划。”
徐大勃然大怒:“真是侮辱人了,竟然会把咱三兄弟当做是鹰爪孙、狗腿子?贫僧不爽利了,必须要去找他们的晦气。”
王七麟不怀好意的怂恿他:“走,贫道与你一起去。”
谢蛤蟆怒视两人,两人只好悻悻的坐下。
赶车人也站起来准备走,谢蛤蟆冲他一拍木板车喝道:“你也给我坐下!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诡计?想把我们兄弟引诱过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赶车人吓一跳,赶紧摆手道:“大师误会了、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用诡计害你们?”
很快后面有人带着昏迷的孩童赶到,见此三人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屯子里走出汉子将粮食卸下换上孩童,师爷过来告罪一声,带着他们重新上路。
再上路后师爷很着急,说他们的活已经迟了四五天。
说着他又骂起了黄君子:“那个塞外来的小眼睛瘪三!都怪他,要不是他碍事,我们早就把人送去总舵了,哪用得着大半夜在这里吃冷风遭大罪?”
“就是,要不是那瘪三,咱舵主也用不着被听天监的铁尉给抓了。”又有人接腔道。
“老二!”师爷厉声呵斥一句。
接话的汉子愣了愣,赶紧缩着脑袋去赶车。
谢蛤蟆三人冷冷的看向师爷,师爷干笑道:“三位高人恕罪,在下并不是想要瞒着你们什么,只是有些事与你们无关,所以在下不想乱嚼舌头。”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与三位说过,我家舵主前几天在城外一家叫‘吉祥来’的客栈被听天监给抓了,其实他去那客栈是有原因的,我们丢了几个孩子,客栈里头车把式多,他想看看有没有车把式见过那几个孩子。”
听到这里王七麟警惕起来,师爷并不信任他们,他这话是在试探他们。
抓走下九门舵主的客栈叫歇歇脚,并不叫吉祥来。
不过他听了师爷的话后,倒是将一切给串了起来。
黄君子偷走孩子,下九门舵主联合大印赵荣生找他们,赵荣生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了鬼奴伥,让鬼奴伥抓到了黄君子。
可是几个孩童却没有找回来,于是他们又想办法去找孩童,下九门舵主亲自去客栈打听消息,结果误打误撞让王七麟给法办了。
一切太巧合,对此王七麟能说什么?只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看着师爷着急赶路的样子,王七麟以为队伍会直奔刑天祭藏身地而去,结果他们去了一处山村,山村外头停着几十辆板车,凌乱的摆放在雪地里,浩浩荡荡。
进村之前师爷将所有人叫在一起,凝重的说道:“咱们马上要进连线庄子,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进去后务必老老实实,不要给咱们下九门惹事!”
王七麟皱眉问道:“这什么连线庄子是什么地方?”
他这话一出口,好几个人看向他,师爷惊愕问道:“三位高人竟然不知道连线庄子?”
徐大严肃的说道:“当然知道,这里是神都洛阳!”
众人懵了,师爷下意识说道:“神、神都洛阳?什么东西?”
徐大暴躁的给他一巴掌:“阿弥陀佛草你娘!你也知道问‘什么东西’?刚才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竟然不知道连线庄子’?这地方是神都洛阳吗?这地方很有名气吗?”
“它即使有名气又如何,你看你连神都洛阳都不知道,我们兄弟不知道个连线庄子有什么奇怪的吗?”
师爷被他这一巴掌抽的天旋地转,爬起来后他悲愤交加。
可是他不但不敢发火,反而要赔笑:“佛爷教训的对,是小人犯蠢,是小人的错,小人忘记三位高人的超然地位,连线庄子这等小地方当然入不得您的法眼。”
“不过在我们俞马县和俞瑞县一带,这连线庄子可是个了不得的大诡异!这庄子现在是个封门村!”
“庄子里头本来生活着许多人,许多年前来了一位敛师,这敛师有个连线人的好本领,不管人是被刀砍被野兽撕咬还是从悬崖摔碎,到了他手里都能被连成个完完整整的人。”
“咱老百姓就讲究个人死之后完完整整的入土为安,这样敛师手艺好,买卖差不了,来找他的人不说络绎不绝,但他生意很好,赚了许多钱。”
“但是他做的买卖太邪气了,村里人不敢沾染他,所以他在村里孤零零的,只有邻居家热心,时不时的弄点热菜热饭给他送过来。”
“然后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天,平阳府发生了泥牛翻身的事,这敛师立马就不告而别离开了村子,他走之前跟邻居说,说这个村子风水很好,能镇邪,所以他才在这里干连线人的买卖。”
“可是泥牛翻身改了这村子风水,现在风水由大吉变为大凶,怕是很快会有邪祟到来,他让邻居一家也赶紧走。”
“邻居一家热心,他们将事情告诉了全村人,但背井离乡这种事可不好办,村里人连带祖先一起在这里住了几百年,哪能说搬就搬?”
“最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二十年前,整个村子忽然消失了。不知道消失了多少日子,村子又出现了,但村外人和城里的衙门派人进去看,却发现村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不对,是一个活物都没有!”
“从此之后,这村子成了封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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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线庄子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村子里有个很厉害的敛师,他的连线本领很强,成了村子里的招牌,于是后来人们便将这村庄唤作连线庄子。
王七麟打听这村子的名字,师爷回忆了一下说好像叫西山村,因为有一座小山在村子西边。
这座山就是个土丘陵,个头不高但拉的挺长,东北西南的走向,其中东北方向偏高、西南方向偏低,像猛兽昂头。
村庄门口撑起来一座棚子,有人在里面烤火。
一行人到来,棚子里头走出人来问道:“花条挺子海青子?”
师爷上前施礼道:“顺腿踢士叉叉子。”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谢蛤蟆,谢蛤蟆小声道:“江湖切口,花条是长枪,挺子是匕首,海青子是大刀。下面对的顺腿是袜子,踢士是鞋子,叉叉子是……”
“裤衩子?”徐大问道。
“裤子!”谢蛤蟆白了他一眼。
徐大讪笑道:“那差不多。”
谢蛤蟆肃然道:“差远了,这些切口暗号都是很严谨的,一个对不准就有大后果,碰上性子烈的狠角色他们会二话不说直接鱼死网破。”
师爷显然对上了这切口,出来的大汉不悦的说道:“你们是哪里的老海?怎么这时日才来?”
“下九门的,让鹰爪孙给挡住了。”师爷无奈的苦笑,“这不起初是大雪封路,后来衙门和听天监忽然封了城门……”
“衙门和听天监封了你们城门?”大汉警惕的问道,“它娘的,这帮孙子不会是发现了啥吧?你们有没有被盯上?”
师爷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是我们城里头的驿所让人给灭门了,他们现在哪有时间查咱们这点事?”
听到这话大汉惊呆了:“听天监的驿所被灭门了?吾草,这是大事啊,你们知道谁干的吗?”
师爷摇头道:“我们怎么能知道?我们也不敢插手去问这种事!”
跟随大汉身后的一个青年遗憾的说道:“可惜,我要是知道谁干的那我一定给他立个长生牌。”
大汉摆摆手道:“行了,这事后面再说,你们先进去吧,带了多少货过来的?”
师爷正要说话,大汉又补充道:“你们下九门可是缺着二十的空。”
听到这话师爷面色有些紧张,道:“我们、嗯,就是缺了我们分舵的,我们全给带过来了。”
大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青年去车上检查,很快他飞奔回去在大汉耳畔低语了几句。
接着大汉的脸就拉长了,这时候师爷也凑上去低语了两句,大汉阴沉着脸扫了眼王七麟三人的方向,只好无奈的挥了挥手。
师爷屁颠颠的跑回来说道:“成了成了,咱的事成了,进村。”
车队开动,他看看左右又小声说道:“三位高人请恕罪,咱们这趟货不够,对方不满意,于是在下胆大妄为,就未经您三位的同意将您三位的名号给亮出来了,否则我怕他们冲咱们动手!”
谢蛤蟆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三兄弟到你的地头上,那可是为了避灾躲难,你就这么将我们兄弟的名头晾出去,不太好吧?”
师爷吓得急忙作揖:“三位高人恕罪、请恕罪,请三位高人放心,在下可以保证您三位的消息不会传进听天监耳朵里,在下这么做其实也有帮三位高人的心思,在下想将您三位举荐给刑天祭!”
“三位高人应当知道,这刑天祭神秘莫测,听天监和各地衙门一直对他们无可奈何,所以在下想,若是您三位能加入刑天祭,那听天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您们,对不对?”
这个道理说得通。
谢蛤蟆点点头道:“此事师爷费心了,但我兄弟三人的去向我等自有安排,你后面莫要多管。”
车队嘎吱嘎吱的进村,村口的大汉忽然说道:“进村之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没有通知不要出门,特别是晚上更不要出门,否则出事别怪我们没有提醒!”
徐大问道:“这位施主,晚上出门能出什么事?”
大汉冷酷的说道:“会没命的!”
牛车进入,王七麟回头,看到大汉一直站在村口盯着他们瞧。
谢蛤蟆则在打量这座村子。
村子冷冷清清,死寂沉沉。
每一座屋子——不管老旧、不管大小,它们的大门都只有一扇门。
谢蛤蟆一手捅了捅王七麟,一手指向门口。
王七麟也注意到了,他起初以为屋门是开了一扇关了一扇,可是很快注意到并非如此。
所有的房屋都是只有一扇门。
于是他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笑道:“你听说过未亡人,那你听说过未亡屋吗?”
“这就是未亡屋!”
赶车人在侧耳倾听,所以谢蛤蟆没有具体多说。
有人在车队前头引领他们,然后从村东头走到了村南头,这里有几间屋子是正常关着门的。
引领人带他们去了一间大屋门口,道:“这就是你们的住所,这几天先住在这里,然后领上你们的宝贝就走。”
王七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宝贝?
他看向徐大,徐大眼睛在放光。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美人珍宝,我全都要。
这就是徐爷的人生。
师爷拱手向他道谢,问道:“劳驾,请问我们下九门的总舵主是否已经离开了?”
引领人硬邦邦的说道:“你不知道规矩吗?”
师爷讪笑道:“知道、知道。”
“知道你还多嘴问什么?”他冷冷的瞥了一行人一眼,又额外叮嘱一句,“没有我们通知,你们不准外出!特别是晚上,一定不要出来!”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徐大抚摸着手中锋利的月牙铲问道:“阿弥陀佛,为什么?”
引领人冷漠的看着他道:“你不知道规矩吗?”
徐大说道:“不知道啊。”
引领人气急,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这么理直气壮?难道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吗?
师爷赶忙告罪,然后凑上去低声说了什么。
估计他介绍了三人身份,引领人高看了三人一眼,但他还是不想回应。
徐大握紧了月牙铲。
引领人拉开胸襟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旺盛的毛发。
暴力气息在空中弥漫。
徐大往他胸口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拉上衣服,你色诱贫僧没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贫僧早就戒色了。”
引领人愣是被他堵的没话可说。
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子在向你展示战斗力好不好!
但徐大这句话弄的他也没法保持凶狠,就硬邦邦的回应了一句:“这地方到了夜里就不是村子了,甚至说,这里就不是阳世了!”
徐大纳闷了:“这里不是阳世?阿弥陀佛啥意思,到了晚上这里就成阴间啦?”
引领人这次没回答,而是冲众人叮嘱道:“到了晚上千万别出门,到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再就是锁好门,两扇门一定要关紧了!”
“否则——”
“后果自负!”
他低着头匆匆离去,徐大喊他,结果越喊他走的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一行人推开门赶车进院,院子的南方是墙壁,北方和东西两侧都是屋子,北边是正屋,东西两面是厢房。
正屋最宽大,徐大直奔而去。
谢蛤蟆喝道:“咱们住东边的厢房,正屋给师爷他们。”
师爷脸上一喜急忙说道:“无需客气,这正屋能住下好些人呢。”
谢蛤蟆道:“我们三个住东厢房即可。”
师爷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愕然道:“道长,咱们这里一共十四个人,整个房子是三座屋子,您三位住一座,那我们剩下十一位……”
“住两座。”
师爷苦笑道:“十一个人住两座屋子怕是有点挤。”
谢蛤蟆微笑道:“我是说,我们三人要住两座。”
师爷惊呆了。
王七麟摇头道:“算了,大哥,咱们三个住一座就行了,让这么多弟兄挤在一座屋子里不太合适。”
众人纷纷点头,谢蛤蟆不高兴的答应,见此众人纷纷高呼‘大师果然高风亮节’、‘多谢高人让房’。
等他们开始分屋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个人怎么住两座房子?刚才那就是在讨价还价吧?
这屋子里没有窃听工具,王七麟进屋后问道:“道爷,外面那些未亡屋是怎么回事?”
“给活死人住的。”谢蛤蟆简短的介绍道,“这些屋子既不是给活人住的也不是给鬼住的,而是给活死人住的。”
“什么是活死人呢?死了依然能喘气能走动的是活死人,活着但没了阴魂的也是活死人,不知道这村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里面村民应该最终都变成活死人了。”
王七麟问道:“你刚才看风水没有看出什么来吗?”
谢蛤蟆说道:“看出来了,《堪舆寻龙诀》上有一句话,叫山管人丁水管财,这村子建在一座山的东边,这是取了紫气东来遇山归的寓意,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富贵之气从东方升起往西方流淌,撞到这座山后便会返流回村里。”
“按照师爷所说,这村子以前风水很好后来一场地牛翻身风水变得很差,那我猜这次地牛翻身一定是动了那座山。哦,你们知道什么是地牛翻身吧?”
地牛翻身便是地震,这种常识王七麟还是懂的。
谢蛤蟆指向土山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座山丘以前应当蜿蜒柔顺、明净舒展,那在堪舆风水术上叫做小青龙。”
“地牛翻身导致山丘变动,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过这土山的造型像什么?”
王七麟说道:“像猛兽端坐昂头,很有威势。”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你说对了一半,猛兽昂头,这是白虎衔尸!它不是有威势,而是有凶意,是要伤主!”
“本来土山蜿蜒是青龙,可是当它断裂变形,这时候就成为白虎了!《阳宅十书》有言,‘凡山,矗立于右出其形曰白虎’,意思是阳宅右侧的山如果有虎形,那就是白虎!”
“但风水术讲究阴阳和合、阴阳互生,白虎山并非就是凶山,《名堂经》有云,‘白虎弯弯、光净土山、鲲如卧角、圆如合环’,具此形乃得其真,这种白虎山是风水神山。”
“这座山可没有圆如合环,你们回想一下,这山是半低半昂、头高尾藏,有缺有陷、折腰断梁,那么虎有此形,凶祸灾殃!”
王七麟听后吃惊:“这里的风水很凶恶?”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不是一般凶恶,《葬经》有云,‘右山势蹲、昂头视穴,如白虎衔尸,形势凡此,法当破死’!”
“《名堂经》也说,‘虎怒蹲视,昂头不平,祸机中藏’!”
王七麟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确实这样,那座山丘就像一座昂头的猛虎,威猛霸气,远看让人吃惊赞叹,近看却让人不寒而栗。”
徐大嘀咕道:“你们俩行不行?大爷怎么没看出什么来?”
谢蛤蟆笑道:“因为你没有开二十四景神,特别是目神未开,看东西只能观其形而不能知其意。”
他们行车一夜一日,进了村子便是傍晚了。
徐大去找他问晚上吃什么,师爷脸色豁然发白,一拍脑门叫道:“坏哉!在下忘记带上干粮了!”
“你让我说你……”徐大气的说不出话来,“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我说师爷你脑瓜子是不是差点事?”
师爷赔笑道:“大师切勿着急,咱在这里缺不着吃喝,请您先回去等着,在下这就安排几个兄弟出去找食物。”
他点了六个车把式,道:“你们出去找找熟人,问他们借点粮食,出去后咱们下九门两倍奉还!”
王七麟皱眉道:“换几个人出去,让车把式们歇着吧,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车,贫道看他们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了。”
给他们赶车的车把式咧嘴笑道:“没事,道长大师,我们弟兄是粗人,能吃苦。”
王七麟摇头道:“无量天尊,贫道一生最讨厌欺负老实人,你们去歇着,师爷你带人出去借粮食,你地位最高,认识的人应当最多,多借点好酒好菜回来。”
师爷不敢拒绝他,苦笑道:“遵命,道长大师您放心好了。”
三人回屋,徐大立马说道:“有问题!”
王七麟看向他,他说道:“去他娘的忘了准备口粮,当大爷眼珠子是摆设呢?驴车下面有暗格,里面全是酒肉,光是酱牛肉就有两大包,大爷在车队里转悠的时候查的清清楚楚!”
谢蛤蟆伸手点了点桌面,沉声道:“确实有问题,我们三个怕是暴露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忽然又说道:“刚才进村的时候,那看守汉子起初得知咱一行少了四个孩童显然很不满,然后师爷凑上去跟他说了什么,他又收起了怒气,当时师爷说的是什么?”
“肯定是介绍咱们三个了,看守汉子得给咱仨面子。”徐大说道。
谢蛤蟆摇头:“如果看守汉子是刑天祭的人,他们用不着给三杀才面子,三杀才还进不了刑天祭的法眼。”
“所以,”他慢慢的说出猜测,“师爷或许有看守汉子说——”
“我们只带了二十个孩子,但还带了三个有修为的高手。三个高手怎么也抵得上四个孩子,所以我们这次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听到这话,看守汉子满意点头!”
王七麟回忆先前在村口发生的事。
谢蛤蟆的猜测不是捕风捉影,而是空穴来风。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暴露了,那师爷刚才应当是找人出去喊援军来对付咱们三个吧?”
谢蛤蟆和徐大点头。
“可是他是这里最有地位的人,如果要喊援军也应当是他去喊,为什么他要让六个车把式出去?这不对!”
王七麟接着分析:“六个车把式?给咱们赶牛车的车把式?”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果你们是师爷,然后怀疑咱三个的身份,你们会怎么怀疑?”
谢蛤蟆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心人都知道,听天监府城新任铁尉麾下有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游星和一个喜好酒色的力士!”
徐大冲他怒目而视。
王七麟没给他发飙的机会又问道:“如果师爷要找人来确定三杀才是不是听天监铁尉带着游星和力士冒充的,他会找谁?”
“大印赵荣生!”谢蛤蟆沉声道。
王七麟猛的一拍巴掌:“咱们的车把式不对劲,他的腰背挺得太直了,一天一夜熬下来,另外五个车把式已经疲惫不堪,他还神采奕奕。”
越分析想到的越多:“再者,咱们刚出城到了那个屯子等孩童的时候,咱们的车把式曾经想要离开过,但被道爷给喝止了。”
谢蛤蟆道:“老道当时只想表现掏心书生的暴戾,没想到误打误撞把他给堵住了!”
王七麟说道:“没错了,咱们暴露了!”
徐大转动手上的死玉扳指跃跃欲试:“怎么着,开打?开抓?咱可不能让赵荣生溜掉!”
王七麟摇头,他自嘲的笑道:“亏我还下令让武景湛带人封锁了舵场防止赵荣生溜走,原来人家早就混入我的身边了,他应当知道自己情况不妙,想趁着这次的机会转移藏身之地。”
三人正在分析,师爷等人带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
谢蛤蟆盯着他们手臂看,一直看到他们进屋:“咱们泄露了!”
“他们是装腔作势,这包里估计都是雪,压根没什么重量,两个酒坛子更是空坛子,里面至少二十斤的酒水,可是那汉子一手一个提的却毫不费劲,连手臂上的肌肉都没有绷紧!”
王七麟钦佩的看向徐大说道:“幸亏咱们带着徐爷,徐爷经常立大功。”
得到表扬徐大不喜反惊,他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胸口,满脸惶恐。
王七麟热情的说道:“拿出来吧,咱们总不能真吃师爷他们给的东西吧?”
但师爷送来的酒菜还挺丰盛,有酒有肉,有鸡有鱼,甚至还有一大盘糕点。
他们这边一边在紧张的讨论怎么拿下赵荣生,一边在盯着车把式们的房间防止赵荣生跑路。
下九门那边灯火辉煌喝酒赌博。
王七麟盯了一会盯的生气了:“吾草,咱们也喝起来,徐爷,上好酒!”
徐大下定决心,待会要是跟赵荣生等人开干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不把这伙人的屎捶出来算他们肠头夹得紧!
夜幕降临,东厢房和正屋里头都吃喝的热闹。
然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王七麟三人先听到了敲门声。
他们放下酒菜推开窗户,三个人三颗脑袋,一起挤在窗口看向门口。
引领人反复叮嘱过他们,入夜以后不准出门。
那么现在出现在他们门口的是谁?
正屋里头吆三喝四声音响亮,没人注意到敲门声,于是王七麟先问了一句:“谁在敲门?”
徐大张开就骂:“敲你娘敲,你是人是鬼?是人滚蛋,是鬼贫僧给你开门进来一起玩玩。”
谢蛤蟆摇头,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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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变为拍门声。
一个粗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我是引路使,有话要说。”
听到这话徐大闷闷不乐。
他探头喊道:“暗号,不是,切口,对,说切口!”
王七麟喊道:“对,说切口,听好上半句,奇变偶不变!”
门外正要回答的汉子愣住了,这是什么切口?
沉默了几个呼吸后,汉子不悦的叫道:“你们赶紧开门,我有话要叮嘱你们。”
“不用开门一样叮嘱!”
汉子说道:“行,你们的谨慎是对的,从现在开始!入夜之后特别是午夜时分,万万不能出门!”
再度叮嘱了一遍,汉子离开。
徐大了无兴趣的端起酒瓶子灌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问道:“道爷你是不是往酒里吐唾沫了?大爷怎么觉得这酒的味道不大对劲?”
谢蛤蟆阴沉着脸说道:“只有你自己用酒瓶子喝过酒,我和七爷一直用的都是酒碗!”
徐大恍然:“是大爷自己的唾沫?”
王七麟放弃继续喝酒。
这时候又响起敲门声,他不耐烦的走出去索性拉开门,问道:“不就是那么……”
门外站着的不是领路的汉子,而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姑娘。
俏姑娘。
大姑娘。
脸色惨白,面无血色。
泪眼盈盈,楚楚可怜。
王七麟仔细嗅了嗅,只闻见一股淡雅的月季花味。
姑娘看他冲自己抽鼻子,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王七麟没说话。
漆黑的天突然门口来了个俏姑娘,傻子都知道这有鬼!
徐大的声音从东厢房里传出:“道爷,我好像听见有姑娘的声音?”
王七麟冷笑道:“你耳朵倒是好使,咱们门口确实有一位俏姑娘,佛爷你要不要出来瞧瞧?”
徐大一摇一晃的走出来,火红的大袈裟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随风飘扬。
谢蛤蟆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和尚你怎么披着一块骑马布出去了?”
一脸庄严、满身正气的徐大正要唱喏,被他这一句话给呛到了:“阿弥咳咳,咳咳!”
他回头怒视谢蛤蟆,心里暗道要不是大爷打不过你,今晚非狠弄你一场!
门口的姑娘看到他们一个穿道袍一个披袈裟顿时美眸一亮,向前一步猛的跪下了:“二位大师请救命!小女子给大师见礼了!二位大师请救小女子的命!”
徐大上手扶住她并顺手在她小手上摸了一把,道:“姑娘何出此言?你遇上什么事了?”
姑娘哭哭啼啼的说道:“请高僧救命,小女子被鬼给缠上了!”
徐大嘿嘿一笑,握着姑娘的手臂道:“是被个色鬼给缠上了吗?”
王七麟踢他一脚。
姑娘赶紧往后抽手,她估计看出两人不靠谱,警惕的盯着两人下意识的往后退。
徐大急忙道:“女施主莫走,你遇上什么事了?赶紧与贫僧说说。”
说着他双手合十在胸口行礼唱喏:“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贫僧乃救苦救难佛陀门下释迦弟子,天生佛体、一生向佛,曾经在佛祖前许下大宏愿,一定要斩尽天下妖魔鬼怪,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贫道这位师兄乃是当世高僧、天生佛陀,寻常人刚出生的时候哭,我这师兄出生的时候说话。”
“他离开娘胎后立马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叫了一声,‘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姑娘惊呆了。
徐大本想发怒,但听完后他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便双手合十庄严的说道:“阿弥陀佛,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王七麟担任了捧哏角色,道:“所以姑娘若是真的被鬼缠住了,那你来找我师兄绝对没错,别看我师兄年轻,在降妖伏魔方面他可是大有经验,你知道平阳府吗?”
姑娘下意识点头。
王七麟说道:“以前我师兄曾经在平阳府降妖伏魔,他的降魔杵法驾之处,妖魔鬼怪们只会说一句话,‘大师你别停下、大师你快停下,人家不想死’!”
徐大愕然看向王七麟,道:“道长,你是真的骚啊,贫僧没想到你也可以这么骚。”
王七麟哈哈大笑,一把拉住姑娘的手臂将她拖了进来,笑道:“既然送上门来,你就给我乖乖进来吧!”
姑娘惊恐尖叫,这终于惊到了屋子里的师爷一行人,他们纷纷出门看,然后看到王七麟硬生生往院子里拖姑娘的场景。
一个叫齐鸣的恶霸震惊道:“不愧是桃花道长,天才刚黑就强抢民女,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
“都说咱是泼皮恶棍,相比之下咱就是良民!”师爷也喃喃说道。
徐大掏出月牙铲砸向屋门口,吼道:“佛爷办事,你们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滚!”
一行人吓得赶紧钻回屋子里关门,然后窗棱纸上多了十多个小洞。
姑娘挣扎着跪在地上,叫道:“大师饶命、大师放过小女子!小女子求求你们,放过小女子,放过小女子吧!”
王七麟冷笑道:“何方妖魔,真是好胆子,死到临头还敢在我们兄弟面前演戏?你还不显示出真身?”
门外冲进来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汉子,他拎着一把柴刀胡乱挥舞吼叫道:“你们这伙恶鬼!放开我莲妹、放开她,我沈大郎与你们拼了!”
徐大对付高手不行,但对付这种普通汉子那真是手拿把掐,他避开汉子的柴刀来了个公狗跳墙,跳起来一拳砸在他胸口上将他给砸翻在地。
汉子柴刀脱落,努力爬起来又要去抢柴刀。
徐大抬脚踩住柴刀,狐疑的问王七麟道:“这又是哪里冒出来一个鬼?”
汉子昂头怒视他吼道:“你才是鬼!你们这群恶鬼!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今天能杀死我强占我莲妹,但我死后会去找阎王爷告状,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要下十八层地狱!啊呸!”
一口唾沫飞来,徐大没避开,正好喷在他的袈裟上。
徐大恼了,他掐住汉子的脖子想挥月牙铲完成生平第三次杀鬼大事,结果手摸到汉子的脖子后他惊呆了:“吾草,热乎的?你不是鬼?”
汉子愤怒的吼道:“你才是鬼!你们这些色鬼!恶鬼!我死后绝不会放过你们!”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然后他拖着姑娘徐大拖着汉子,将他们拖进屋子里。
姑娘惊恐的尖叫声和汉子不甘的咆哮声传出很远。
正屋里头,齐鸣转身倚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
他喃喃说道:“女的不放过,男的也不放过,这桃花道长比道上传闻的还要猛呀?不知道他收不收弟子?”
娘的,心动了。
师爷面露狐疑之色,他看向一个车把式,车把式也有些迟疑。
见此他凑上去低声问道:“你确定他们三个是你们听天监今年最出风头的铁尉?”
车把式皱眉道:“看年纪挺像的,看行事风格不是那回事,王七麟此人我知道,他为人正直、性情刚烈,敢为不平事抓皇亲国戚,都说他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这欺男霸女的事,真没听说过。”
“欺男霸女?不,他是霸男霸女!男女通吃!”齐鸣羡慕的说道。
师爷不耐道:“滚蛋!与你无关!”
王七麟关上门先让姑娘和汉子嚎叫了一阵,他坐在旁边喝酒,喝了两口想起来徐大干的恶心事,于是把酒坛子砸在地上。
姑娘吓得一个劲往汉子怀里钻。
汉子哆嗦着嘴唇说道:“我不怕你们,不怕!”
王七麟指着他说道:“少废话,你们什么人?晚上怎么会出现在这封门村?我劝你们两个不要装神弄鬼了,老子们都是抓鬼的好手,你们两个今晚送上门来,这是你们鬼命不好!”
汉子惊愕道:“你说什么?你们不是鬼?”
王七麟上去摁住他抽出刀子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
鲜血流出。
天冷,冒热气。
根据沉一师傅传授的经验,割一刀子冒血而且还是冒热血的是人不是鬼。
这下子就轮到王七麟惊愕了,他看向徐大,后背开始冒冷汗。
刚才在门口说的那些话……
他本来以为这姑娘是鬼所以才暴露本性……
因为他想要除鬼,所以不管本性怎么暴露都不怕被人外传,可是如今……
徐大凑上来沾了点血看了看,说道:“你们俩是人不是鬼?”
汉子说道:“我俩当然是人,我们是平一乡的,我是乡里木匠沈大郎,这是我、我的邻居,哦,她叫白石莲。”
王七麟怀疑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两人为什么晚上来这里?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村子?”
沈大郎急忙点头道:“知道,这是连线庄子,很邪门,从小老人们都不让我们谈论这个庄子,更不让我们来这里。”
“那你们今晚为什么来了?”
沈大郎正要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向怀中的姑娘说道:“莲妹,还是你自己来说吧,他们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大师!”
白石莲死死拽住他胳膊惊恐的看着王七麟,她不敢出声,只有眼泪噗啦噗啦的往下掉。
徐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姑娘莫怕,贫僧这师弟虽然人长得坏,说话腔调也坏,可是人心眼不坏。”
“刚才他若是惊吓到你了,贫僧在此替他向你道歉,阿弥陀佛!”
被他安抚了一下,白石莲中总算冷静下来,她怯懦的快速看了三人一眼,大眼睛眨啊眨,像第一次走出森林的小鹿。
“小、小女子被鬼缠住了!”
开口之后,白石莲变得重新惶恐起来,她死死拽住沈大郎的袖子,娇躯瑟瑟,看的徐大爱怜不已,恨不得将自己宽敞强壮的胸膛借给她依靠。
“十多天之前,小女子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来我家娶亲。”
“可是迎亲的队伍却不是穿着喜庆的红衣裳,而是白衣裳,那些衣裳小女子以往见过,以往在乡里村里死人的时候,在孝子贤孙们身上见过!”
“他们穿的是孝衣、戴着孝帽。”徐大严肃的说道。
白石莲急忙点头:“对,他们还抬着一座白轿子,那轿子、它很怪,轻飘飘的好像是纸扎的一样!”
“还有个人骑着马走在前面,这个人一边带队行走一边喊小女子的名字,小女子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看到他带着迎亲队伍来到我家门口,然后他会叫着小女子的名字拉一条红线。”
“哦,小女子忘记说了,从小时候开始,小女子一旦睡觉梦见自己,就会看到自己的手腕上会出现一条红线。十多年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小女子也未曾深究过此事。”
“这个人拉着红线将小女子拉到白轿子跟前,掀开门帘子将小女子塞进去。”
“小女子刚才说的是第一次梦见他的场景,第二次梦见他的时候,他又来拉小女子。”
“小女子不想被他拖走,可是没有用,他很有力气,红线又拽不断,小女子在此被他拉到了白轿子跟前,他掀开门帘子,小女子看到——”
“白轿子里已经有一个我了!一个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很苍白的我!”
“第三次小女子被拖到白轿子跟前,里面有两个我了!”
“从第一次梦见他到现在,小女子已经被拖去七次了!昨夜掀开门帘子,我数了数,里面已经有六个我了!”
“今夜,是第八次!”
“小女子曾经听人说,人有三魂七魄,于是我就猜测,是不是每一次被拖走的都是一个魂魄,然后等他拖走我十次,我就会没命呢?到时候就会真的嫁给他呢?”
谢蛤蟆缓缓点头:“姑娘的猜测对了一半,它拖走的是你的魄,还没有拖你的魂。”
“七魄被拖走还不算什么,三魂各有作用,一旦缺失三魂人就完了。如果你已经被它拖走了七魄,那下一次再拖走你一个魂,你就必须要嫁给他了。”
“你被人配了**,这是鬼来娶妻了!”
白石莲吓呆了,双腿一软倒在了沈大郎怀里。
沈大郎跪在地上哀求道:“求高人救命!小子愿意散尽家财求您施展法术救我莲妹,并且日后小子愿意供您的常胜牌位,供奉一生一世!”
谢蛤蟆说道:“你别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对万物生灵如出一辙,都留下一线生机,白姑娘的一线生机就是遇到我们。”
“可是,”他话音一转,“你怎么找来的?”
白石莲说道:“小女子意识到此事可怕之后,便与邻家的大郎哥哥说了,大郎哥哥着急,然后经由朋友介绍了一位很有道法的麻衣相士。”
“那位相师果真有大神通,一眼看出小女子的遭遇,便给小女子算了一卦,说小女子的生机便在今夜的此地,让我们午夜子时进村,但我们着急,就先进来了!”
沈大郎使劲点头。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咱们这次碰到高手了?”
谢蛤蟆摇摇头没回答,而是问沈大郎:“这位麻衣相士叫什么名字?道场、哦,就是他住在何处?”
沈大郎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尊讳,只知道朋友叫他江先生,他好像并不长住我们乡里,而是四处云游,只是机缘巧合来到我们乡里。”
谢蛤蟆皱眉自语:“江先生?麻衣世家没有江家,难道是外门弟子?江先生?哦,是江飞鱼?”
他问沈大郎道:“这个江先生是不是一头白发、一对白眉?”
沈大郎和白石莲摇头:“不是,是黑发黑眉,手持一柄铁拂尘。”
谢蛤蟆又皱起眉头。
徐大不耐道:“行了,咱今夜是给人家救命的,剩下的把事情解决了再问。”
沈大郎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高僧,怎么解决?”
徐大双手合十唱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位且莫惊慌,贫僧绝不会坐视妖魔肆意妄为!”
一本正经的说完这席话,他突然捂住肚子:“嘶,你们先聊着,贫僧出去方便一下。”
沈大郎惊叹道:“原来高僧也会拉肚子呀?”
王七麟道:“高僧不拉肚子,高僧这是装逼拉胯。”
徐大骂骂咧咧的出门,结果看到正屋门口有人在探头探脑,于是他便大骂道:“看什么看?看你娘的尻!滚回去!”
下九门的人灰溜溜回屋,齐鸣不屑的笑道:“看他脾气这么大,一定是里面那道士和书生不带他玩!”
“也有可能是他完活了?”
“这么快?”
“银样镴枪头嘛,否则他干嘛脾气这么大?一定是在里面让人嘲笑了!”
众人互相对视,纷纷恍然的点头。
谢蛤蟆对白石莲说道:“你被人配了**,这件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白石莲茫然摇头。
谢蛤蟆也摇头:“不可能,你仔细回忆一下,一定有个时候,你穿着嫁衣抱着一个罐子或者一个盒子,向人磕过头、敬过茶。”
被他这么一提醒,白石莲恍然的说道:“小女子记起来了,确实有过这种事。”
她回忆着继续说:“那时候小女子大约六七岁,有一天乡里保媒的章婆婆忽然去了我大伯家里,送我一套很漂亮的红裙子和红鞋子,让我抱着个罐子做了个过家家的游戏。”
“不过是向一张画像叩头的,对,向一张画像磕头,并没有敬茶。”
“难道?”
她惊慌的看向三人,沈大郎悲愤的叫道:“原来是章老婆子!我绝不会放过这个老母驴!”
白石莲喃喃道:“我大伯和大伯娘帮小女子换上的裙子呀,他们说、他们说这是给小女子买的新衣服。”
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下来。
王七麟再次想起那句话。
你若是觉得鬼最可怕,那证明你没见过人心!
你若是觉得砒霜最毒,那证明你没见过人心!
谢蛤蟆说道:“不错,应当就是此时你被许了人家。看来他们欺瞒了你,这样,今夜你睡在这里,不要怕,老、老头子会守候着你。”
“老头子给你一张符你紧紧握住,这张符会让你力大无穷,你到时候扯住红线不要放,不要再让它把你扯走,到时候你问它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说你不能不明不白嫁给一个不认不识的人!”
“到时候它奈何不了你,一定会告诉你答案,你别怕,老道士会将你叫醒,它伤害不了你。”
听到这里姑娘和汉子一起跪地磕头,连连道谢。
等他们说完,王七麟插嘴问道:“白姑娘,你说你第一次梦见迎亲队伍是十天前的事,可是为什么十天了它还没有把你带走呢?”
白石莲凄然说道:“因为小女子前几天太害怕了,晚上强忍着不睡觉,到了天亮后才会睡一会,这样它倒是不会来了。”
“那你还怕它个锤子?”徐大的声音从窗口响起,吓得白石莲一哆嗦。
“你以后倒换一下,改成晚上不睡觉,白天睡觉,反正它白天出不来,你晚上不睡觉它又不能奈何你,多简单的事!”
听到这话白石莲一愣,她傻了一样眨眨眼:对,多简单的事,还可以这样操作?
谢蛤蟆摇头道:“瞎出主意,没那么简单的。今夜还是按我说的做,先查出他姓名和住址再说。”
“为什么没那么简单?”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给他使了个眼色没回答,王七麟知趣的闭上嘴巴。
外面有人不知趣,正屋里头的齐鸣看到徐大趴在窗口便心动的说道:“嘿,那和尚忒不正经,被赶出来后竟然听墙角!”
“我我也想听。”
“那咱一起去?”
“一起去被干吗?那桃花道长可是男女通吃!”
听到这话齐鸣更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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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明走马上村桥,花落梅溪雪未消。
日短天寒愁送客,楚山无限路迢迢。
王七麟拨动灯花,徐大沉沉念诗。
油灯的灯芯一跳一跳,带动火焰一摇一摇。
四个男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床上躺着个俏姑娘。
这场景多少有些不正经。
听到徐大的诗词,王七麟猛的想到一个异常:“花落梅溪雪未消?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村子里头没有一点生机?”
“我们看到的树都是枯树,一路走来没有见到枯草,整个村子破败荒废二十年,却没有野鼠野兔野鸡侵占?这不对吧?”
他们是白天进的村子,那时候王七麟就感觉到整个村子毫无生机。
但他当时没发现诡异,毕竟这是荒废村子,其实荒废村子更应该有生机才对,老树野草、各种飞禽走兽都是生机!
谢蛤蟆和徐大正要说话,这时候沉睡中的姑娘忽然之间开始抖动,她眼皮跳了起来,一张瓜子脸上表情逐渐扭曲。
她使劲握住手。
那么用力,以至于手臂跟着哆嗦起来。
沈大郎揪心的看向白石莲,忽然冲徐大跪下了:“求大师诵经庇佑我家莲妹的安全!”
徐大缓缓睁开眼睛,伸手虚扶他说道:“施主请起,贫僧这就以无畏狮子真言给女施主镇魂。”
沈大郎站起来,徐大庄严肃穆的念道:“阿弥陀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
王七麟纳闷,这是个鬼的无畏狮子真言?这不是《楞严经》吗?
沉一平时没事干会念经,《楞严经》他读的最多,以至于王七麟都跟着背下了,没想到徐大也会背诵此经。
他还很会装逼,此时确实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架势,把沈大郎唬的一愣一愣,一个劲低声念叨‘大师大威德’。
白石莲逐渐冷静下来,见此谢蛤蟆伸出双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喝道:“敕!”
声音一出,白石莲如遭雷电法王青睐,娇躯猛的抖动了一下。
沈大郎见此大惊,急忙站起身问道:“高人,她没事吧?”
徐大停止诵经睁开眼睛笑道:“放心,她没事,这种蹦跶还不常见?贫僧偶尔就会在睡觉的时候这样突然蹦跶一下。”
王七麟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王七麟说道:“那是大脑在试探你死了没有。”
徐大不悦,举手唱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白石莲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左右,猛的爬起来冲谢蛤蟆下跪:“大师真神人也!”
谢蛤蟆直截了当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白石莲道:“他说他叫姚万春,乃是连线庄子人士!”
王七麟诧异道:“你们碰到的那麻衣相士还真是个高手。”
沈大郎激动的说道:“我们俩幸运,碰到的人都是高手!相师前辈是高手,诸位大师更是高手,而这位书生大师更是高高手!”
谢蛤蟆却没有面露喜色,他抚须道:“你被许了姻亲的竟然是这连线庄子人士?那事情不太好办了!”
“怎么了?”这话是王七麟问的,沈大郎和白石莲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蛤蟆沉声道:“这庄子是多少年前没的?而白姑娘又是什么时候与人结的阴亲?”
“庄子是二十年前没的,结阴亲是十年前的事。”王七麟很快也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这个沈万春不是普通的鬼!
谢蛤蟆道:“走吧,看样子我们今夜是要出门了!”
沈大郎惶恐的说道:“是不是、是不是这鬼很难办?他是个有修为的老鬼?”
徐大豪迈的说道:“它有修为又能如何?有修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就可以欺瞒无知少女欺凌弱势百姓了?阿弥陀佛,贫僧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决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走,这沈万春既然是个老鬼,那它的墓地应当就在这村子祖坟中,咱们去找它,与它协商让它放手女施主!”
白石莲凄然的问道:“若是它不愿意,怎么办?”
徐大昂然道:“还能怎么办?大爷把它的墓给挖了!棺材给砸了!骨灰给扬了!”
“不止如此,”他越说越是愤怒,“这连线庄子是个什么鬼庄子?大爷要把它们祖坟都给刨了,刨出来让这些老古董好好瞧瞧他们养的后代都是什么鸡儿玩意儿!”
王七麟击掌道:“佛爷说的好,贫道亦有此意!”
谢蛤蟆说道:“那还犹豫什么?咱们走。”
沈大郎说道:“三位大师要去捉鬼吗?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携带的工具?我沈大郎没有本事,可是有几分力气,愿意为各位大师鞍前马后,尽犬马之劳!”
谢蛤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不用去了,你去了也只能帮倒忙,留在这里吧。”
沈大郎不放心,但想想自己的本领,只能黯然低头。
三人带上白石莲出门,谢蛤蟆白天时候为了观察村子风水,特意看过村子建筑布局和街道走向,他知道祖坟的方向,出门直接带他们往东北方向走。
得知村子祖坟在东北方向,徐大迟疑道:“这庄子真是邪,他们祖坟在艮位上?”
艮位是八卦的东北方,这个位置阴阳之气的交替方位,象征着隐秘离奇、动荡不安和捉摸不定,又被称为鬼门。
许多村子喜欢在东北方向栽种树林,以林木阻碍进出鬼门的小鬼与村子发生关联。
可是连线庄子却直接在鬼门上建起祖坟,要知道后人们时常会去祭祖,要祭祖就得带祭品、烧纸钱香烛,这些东西对鬼很有诱惑力,很容易诱惑小鬼从鬼门跑出来闹事。
夜黑且深沉,天地之间像是泼了浓墨,放眼所及,难见光影。
只有村头几间屋子里有光芒,其他屋子黑灯瞎火,整个村子乌漆嘛黑。
徐大打眼看向屋子,有灯光的几间屋子里人影摇曳,没有灯光的其他屋子依稀也有人影在飘荡。
他皱了皱眉头道:“道爷,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屋子中都有东西?”
谢蛤蟆沉声道:“与我们无关,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大嘀咕道:“可大爷总感觉屋子里的东西趴在后窗口悄悄打量咱们,而且那目光挺不怀好意的。”
一听这话,白石莲瑟瑟发抖,下意识抱紧了徐大。
徐大一愣,又皱起眉头说道:“道爷你看看屋顶,刚才有屋顶上好像飘荡着几个影子,它们就在上面颤颤巍巍的摇晃,跟吊死的人被风吹着一样,但屋顶上怎么会有吊死的人?”
白石莲恨不得长到他身上。
谢蛤蟆怒视他道:“闭嘴,夜黑风高莫谈鬼,还有你记住你身份,你这不是欺凌民女吗?”
徐大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祖坟隔着村子不远,他们很快看到了坟头。
一座座坟包、一块块墓碑,三人三个火把,摇曳的火光下,墓碑和坟包的影踪在扭曲摇曳。
谢蛤蟆道:“咱们分开,找姚万春的墓碑,你们找到的话便喊我……”
“大师咱们能不能在一起找?”白石莲惶恐的说道。
谢蛤蟆凝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坟墓不是乱七八糟摆放的,这种祖坟都是一族之墓地,所以坟墓排放有序,按照辈分来提前分配好位置,他们找到春字辈后很快发现了姚万春的墓碑。
这是一座老墓碑了,风吹日晒,墓碑变得有些斑驳,坟头干干净净,徐大举起火把遥望四周。
所有坟头都干干净净。
他想起了王七麟的话,说道:“道爷,这地方就是邪门,整个坟地没有杂草?这不是奇了怪?”
谢蛤蟆凝神看向这座坟墓,道:“这个姚万春的坟也很怪,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它正在结阴亲,那应当会有阴缘红线露在外面才对。”
“这阴缘红线是系在死人和阴魂手上,所以白姑娘梦里会见到它,而在醒来时候却见不到。”
他沉思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抬起头说道:“这鬼怕是有些神通,徐爷你带白姑娘先离开,我自己留下对付它。”
“怎么对付它?”
谢蛤蟆轻声道:“怕是你一语成谶,今夜咱们要开棺了!”
徐大说道:“那大爷留下,大爷给你挖坟。”
谢蛤蟆摇头道:“用不着,它会自己打开的,你们先走,别婆婆妈妈的说废话。”
徐大翻了个白眼,道:“好吧,那道爷你可小心。”
他护送着白石莲走出祖坟走向村子,道:“咱们快点回去,现在这野外不安全。”
祖坟在村子东北方,他们住的地方在村南头,这样要回去得绕一个圈子。
白石莲道:“高人,如果咱赶时间,要不就从村子穿过去吧?”
徐大头脑简单的说道:“好,赶紧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村子。
泼墨般的漆黑和一间间房屋顿时将两人包裹起来。
半开的门板开始摇晃,像是被风吹的,也像是有人想要开门出来。
白石莲主动伸手拉住徐大的手,怯生生的说道:“高人,小女子好害怕。”
徐大握住她的小手道:“别怕,大爷在身边护着你呢。唉,你们姑娘就是体寒,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白石莲说道:“高人,小女子不是怕冷。”
徐大道:“大爷知道,你是怕鬼嘛。”
白石莲偷偷一笑,轻声道:“也不是,高人,小女子是怕留在墓地中的那位高人,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很害怕。”
“什么话?”
“他说,‘阴缘红线是系在死人和阴魂手上’。”白石莲站定,举起了一条手臂在火把光芒中。
袖子脱落,露出一条猩红刺眼的细线,这条线没有线头,直接长进了她的手腕肌肤下。
轻轻晃动手腕,白石莲低着头诡谲阴沉的笑了:“高人,他说的阴缘红线,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
徐大面色一紧,叫道:“你身上怎么有阴缘红线?你是鬼?”
白石莲轻笑道:“你说呢?高!人!”
徐大沉声道:“白姑娘,这可不能开玩笑,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石莲幽然的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痴痴的看着他道:“小女子这时候怎么会与你开玩笑?如你所知,小女子是鬼呀。”
然后她看到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表情变了。
却不是变的恐惧。
而是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亢奋。
亢奋到面容扭曲:“你真是个鬼?这么漂亮的鬼?它娘的总算让大爷给遇上一次!”
“它娘的大爷要是强抢民女那是违法犯罪,七爷知道了肯定会亲手砍死我!可你是鬼啊,大爷强抢女鬼可不违法也违禁!”
“来吧宝贝儿!今晚以后咱就是生死之交了!”
他搂住白石莲随便找了个屋子就往里拖。
房屋原本摇晃的门板立马停滞下来,随即往外鼓动,像是有东西躲在门后使劲往外顶门防止被人推开门。
别进来!
白石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盯着徐大满脸狐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怨毒的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傻和尚,今夜小女子将你解脱,你下辈子投个聪明点的胎!”
她手臂上有黑雾流淌缠住了徐大,然后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愕然的转头一百八十度,看到一张表情凶戾扭曲到难以置信程度的面容。
面上表情比她更怨毒。
浑身黑气缠绕,恍若实质。
旁边还蹲着一头足有它两个高的精怪幽魂。
二者都在垂涎的盯着她看。
恨不得将她撕碎吃进肚子里。
见此她突然明白了这间房子的门板为何会往外鼓起。
里面的东西不想让她们进去,它在害怕!
白石莲惶恐的转回头来说道:“大师你别这样,大师你快停下,大师小女子有话说。”
“办完了好说。”徐大踢了一脚没有踢开门,他想挤进去可他身板太粗壮,半扇小门空间不够。
他只好拖着白石莲往旁边房间走,白石莲使劲往后拽:“大师你快停下,小女子死的冤枉!小女子冤枉,求大师主持公道,大师你别这样,大师有话好好说!”
第二间房门也推不开,气的他破口大骂:“吾草,怎么就是寒冬腊月的碰上你了?春夏秋三季都行,温度都可以,只有这寒冬腊月的太冷没法在外面野战,你娘的,真是添堵!”
白石莲尖叫道:“大师快停下呀,你那个、就是那个道长,年轻的道长,他有危险!”
“沈大春不是小女子邻家大哥!他先前拦下我们将小女子的邻家大哥给抓走了,他是假的!他要害你们!”
徐大狐疑:“他是谁?”
看到他总算停下脚步,白石莲松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有人叫他——”
“门主!”师爷冲出来跪地喊道。
‘沈大郎’走出门口点了点头:“起来吧。”
后面跟着的齐鸣等人一脸的震惊,他们忍不住问道:“这是咱们的门主?”
师爷怒视他们道:“当然了,还不快跪拜门主?你们有福气,今天有缘能看到门主真容,须知道我……”
“门主刚才被、被那个桃花道长给、给那个了?”齐鸣下意识说道。
“闭嘴!”
其他人纷纷跪拜在地,有人一脸痛苦的说道:“门主一定是为了壮大咱们下九门,只好以身饲虎、委曲求全,委屈门主了!”
门主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师爷吓得心肝哆嗦,他叫道:“都闭嘴,没有允许不要说话。”
他又转头说道:“门主,在下将赵大人带出来了。”
进屋后一直与他在一起的车把式走上来行礼说道:“赵荣生见过门主,此次能从俞马县脱身,赵某必须得感谢下九门的协助。”
门主点点头道:“无须客气,赵大印也曾经帮过本座许多。咱们时间紧急,先不要在这里杵着了,赶紧收拾东西换院子,等到午夜降临可就来不及了。”
“午夜降临会发生什么事?”一个声音在后头响起。
门主下意识说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本座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刑天祭的人说这村子很诡异,到了午夜会吃人。”
师爷和赵荣生的脸色变了。
门主失笑道:“无需害怕,现在还不到子时,咱们先换地方,然后与刑天祭一起在这里设下陷阱——”
他逐渐发现了师爷和赵荣生的情况不对劲,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师爷困难的说道:“门主,这话不是咱们兄弟问的,是——”
“是我问的。”王七麟从阴影里走出来笑道。
门主脸色也变了,他怒视师爷,师爷委屈的说道:“请门主恕罪,在下不敢打断您的话。”
赵荣生苦笑道:“王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您是什么时候看出我们这伙人有问题的?”
门主皱眉道:“这位就是桃花道长吗?本座方才与您开了个小玩笑,还望道长莫要发怒。”
王七麟笑道:“我发什么怒?你刚才跪在我面前的姿势很棒,我很满意你的表现。”
他这话是故意侮辱门主,想激起门主的怒火。
可是听在齐鸣一行人耳朵里……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暧昧看向门主的屁股。
但门主不是傻子,他冷笑道:“道长无中生有的本事真不差,本座进去便坐下了,你为何污蔑我、编排我?这是你三杀才仗着修为高深欺我下九门无人吗?”
他知道这种事坚决不能承认。
王七麟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这个门主好傻,咱们的影子可都在窗户上,你下跪的影子都让人家看见了。”
“我们看不见。”齐鸣急忙说道。
最快的速度表忠心。
王七麟悠悠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呐。”
齐鸣急了,说道:“你别胡说,我们就是看不见!我们特意看了,除了看到几个影子什么都看不到!”
王七麟说道:“你看,他们特意看了,还看到了你的影子。”
赵荣生不耐道:“王大人,别演戏了,你是怎么看出我们有问题的?”
王七麟不屑道:“到处是漏洞,你还有脸问我?特别是这位门主,来之前不好好做功课吗?”
门主问道:“本座哪里漏了马脚?”
王七麟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那是做木工的手吗?”
“你再想想你说的话,你说你小时候,村里老人告诫你们不准靠近这连线庄子,这不是蠢吗?连线庄子出事不过二十年,你小时候是什么时候?不得三十年前?”
门主愕然道:“我小时候确实是三十年前,可是这与连线庄子出事有什么关系?这庄子以前便频有诡事,周围村庄都告诫村中孩童不要随便靠近庄子的!”
王七麟一愣,哦,自己想岔了?不过结果没错。
师爷狡猾的看向左右,笑道:“算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别再虚与委蛇,王大人,你不是什么桃花道长,而是听天监的新铁尉,是么?”
王七麟道:“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师爷却不回答,他冷笑道:“王大人故意询问我们,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你那两个被骗走的手下回来支援你,是么?”
王七麟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原来这也是个傻逼。
其实刚才他之所以说那么多话,纯粹是想装逼而已。
师爷这边又冲门主拱手,并作满脸钦佩状:“门主果然棋高一着,以一个女人就轻易调走了他的两个手下,现在咱们速战速决,斩杀这铁尉,那到时候再联合刑天祭处理了他的手下,嘿嘿,神不知鬼不觉……”
“剑出!”
他话没说完听到这么一声厉喝。
一把短剑飞出斩向院子里一棵枯树,只听轰然巨响,仿佛夜里一闷雷,老树顿时炸做一团碎片!
师爷惊呆了。
这么厉害的吗?
这么猛的吗?
王七麟傲然看向赵荣生道:“赵大印,你身为我听天监官吏,却与下九门这等下九流下三滥的帮派合谋,这该当何罪?”
不等有人回应,他猛的看向其他人厉喝道:“你们都给本官滚一边去,本官今夜要清理门户!”
门主厉声道:“王大人,你好大的威风,须知这里只有你一人,你以为你吃定我们了吗?”
他猛的甩手,一枚烟花箭在夜空中炸响。
屋外传来或轻巧或杂乱的脚步声,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周围房屋里冲出来将他们这间屋子给围了起来。
王七麟傲然凝视他,道:“任尔等人数再多又如何?你们一起上吧,我王某何惧!”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脚跺地。
身如霹雳弦惊!
夜晚的风猛的凄厉许多!
一尊金刚带着黄金佛光现身,它双手合十横眉怒目看向四周,佛威煌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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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主双手张开向他拍出,衣袖猎猎,杀气腾腾。
王七麟跨出一步冲到他近前,双手掐大手印砸出,一座小宝山从他手中升起!
大手印与大手掌相撞,罡风席卷四方,斩裂夜风停滞不再呼啸。
小宝山落下,两枚袖里剑从门主袖子中飞出。
‘叮叮当当’声响起,袖里剑飞快撞击小宝山。
一矛一盾,一攻一守!
师爷厉声道:“外面的兄弟杀进来,大家伙给我并肩子上,杀鹰爪孙!”
赵荣生伸手掏出一张符箓甩手燃烧,接着将带着火的符箓吞进嘴里。
他的身上一阵银光闪过,双瞳化为寒冷的银白,满头黑发瞬间变白,整个人像是变身白骨猛士,快步跨出冲王七麟挥手甩出一连串的骨钉。
师爷在后头振臂高呼,齐鸣等分舵骨干厉声吼道:“弟兄们上!”
然后师爷和齐鸣躲在人群最后。
王七麟对飞来的骨钉视而不见,大威金刚坚如精钢,骨钉呼啸而来,打在大威金刚身上全数跌落。
听雷神剑腾空而现,门主衣袖猛的变成长袖,长袖如长炼,以柔克刚像渔网般卷向神剑。
但如果他以为这般手段能困住听雷那就是妄想了。
这可是听雷神剑!
这可是八部天龙剑阵!
神剑如神龙般肆虐,两条长袖瞬间碎裂。
王七麟一拳逼退门主冲要围上来的一行人厉声道:“胆敢对听天监动手,罪如谋逆!满门抄斩!”
师爷在最后头吼叫道:“弟兄们莫怕,杀了他就没人知道咱们对听天监动过手了!”
一条汉子勇猛的扑上来,王七麟心随意转一记火焰印砸上,正中汉子脑门。
汉子如遭雷击,他身躯猛的颤了三颤,王七麟将他一把推开,他的脑门已经被烧成焦炭。
大门轰然被踢碎,一记浑身长满铜锈的僵尸从后面飞进,下九门的铜僵!
外头源源不断有人往里涌入,王七麟混然不惧,可是他担心赵荣生浑水摸鱼给溜走,于是便摸出腰带里的唤兵符扔向夜空。
血战!
天空中风声呼啸,一道矫健如龙的身影踏长风而至。
如鹰扑兔,他腾空俯冲一脚踢向冲在最前的铜僵,铜僵身后有满身黑袍的道士冷笑一声甩出符箓:“天清地灵,兵随印转!泰山镇狱印,不动如泰山!”
铜僵立马站定,接着被一脚踢飞了回去。
道士呆若木鸡,厉声道:“不可能!”
辰微月衣袂飘飘翻身落地,他面无表情的一甩书生长袍,露出丰神俊朗的面容。
道士双臂挥舞有符箓在手中翻飞,他大叫道:“二景飞缠,朱黄散烟,气摄虚邪,尸秽沉泯,和魂炼魄,合形大神,令我不死,万寿永全!不死铜僵,给我斩杀他!”
铜僵浑身的铜锈闪现出隐约亮光,如同满身绣着符咒,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如蛮牛般冲上来。
辰微月不屑的看着他,猛的往前迈步探身张开嘴咆哮一声:“吼!”
瞳孔色如赤金,牙齿晶莹如玉。
凶悍的铜僵跟哈士奇遇上了草原狼一样,嗷呜一声惨叫吓得踉跄后退。
辰微月箭步上去伸手扣住它肩膀,抓着它便飞了起来。
黑袍道士顿时失魂落魄,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飞僵,怎么会有飞僵?”
夜空中一道闷响,顿时有碎裂的残骸跌落下来,手臂与大腿齐飞,夜色共大地一色!
黑袍道士瘦削的面容顿时变得猩红,他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好像被人当胸踢了一脚似的倒飞了回去。
下九门的精锐们各展神通包围王七麟,外面响起惨叫声,一个少年甩动双刀杀了进来。
两把鬼头刀如同开山斧,有汉子迎上去挥舞长枪刺上,少年一刀架住长枪一刀劈在枪杆上。
咔嚓脆响,枪杆断裂。
鬼头刀顺着枪杆窜上来,如巨蟒般探头在汉子胸口啄了一记,汉子胸膛顿时凹陷进去。
奶奶没了!
徐大的声音在老远处响起:“七爷勿怕,大爷拍马杀到!”
王七麟身影在院子里飞快晃动,听雷剑将门主打的连连后退,他并没有趁势灭掉他,而是追向赵荣生。
赵荣生果然想溜走,他看到院子里乱了便扯了块布头盖在头上想跳墙而出,结果他刚爬上墙头,一张胖乎乎的黑猫脸出现在他对面。
一人一猫都吓一跳。
猫的反应快,一爪子挠了上来!
赵荣生头上布头顿时被撕碎,脸上多了几道血印子,疼的捂着脸往后跳跃。
王七麟追上来挥手锁住他肩膀将他给甩翻在地,眼疾脚快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一声脆响,赵荣生被踢了个反关节,一条小腿古怪的往前蜷缩。
巫巫腾空跳上墙壁,她双手像给小鸡撒米一样甩动,一把把的小米粒覆盖住了院子。
接着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短香点燃,夜风带动香烟弥漫在院子里,立马有人拼命的开始在身上挠了起来:“好痒我好痒啊!”“大哥快给我止止痒,我好痒啊!”
一行人从门口杀进来,黄君子喊道:“下九门你们听好喽,你们被包围啦!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本公子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一群大汉熙熙攘攘往里挤,冲在最前头的憨二猛的来了个急刹车,他堵住门叫道:“挤你娘尻!里面有人放蛊,不能进去,往后退,快往后退!”
大汉们又熙熙攘攘往后跑。
憨二咧嘴一笑,自己跑进去一拳放倒一个人,吼道:“先登猛将在此!谁敢一战!”
陆师亮出一把绿竹般长扇,他正要展示神威,然后就被人给挤出去了。
徐大冲到后打眼看到一群陌生汉子挤在门口,他来了个虎入羊群,先一脚踢倒一个、再一拳搓倒一个,口中高呼:“给大爷去死!”
一枚银铢飞起,“给我杀!”
庞大的山公幽浮凭空跳出,它伸手接走银铢一拳砸下——
陆师面色一寒,手中绿竹长扇展开化作一波碧浪,山公幽浮一拳砸在浪花上悄无声息。
以柔克刚!
汉子们挥舞刀剑回头要砍人,黄君子叫道:“它娘的,自己人!”
陆师收起长扇当一把哨棒用,近身而上点在山公幽浮双腿小腹上,不见他怎么用力,山公幽浮竟然扛不住,步步后退。
徐大见此定睛一看,叫道:“老黄,是你?”
黄君子叫道:“阿大,是我!”
他看着被他踢翻在地的兄弟一阵心疼,又叫道:“你大爷的,你耗子耍棒槌,窝里横啊!”
徐大讪笑道:“误会了误会了,你们堵在门口做什么?”
他拨拉开众人挤进老宅,里面大局已定!
见此他大为失望:“娘的,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满院子都是人在挠痒痒,只有憨二在里面砸倒一个又一个,好像很威风的样子。
王七麟仔细看去,下九门门主死了!
被辰微月给拎着飞上天坐了一趟土飞机,落地后他身体碎的挺厉害,死前应该挺痛苦。
飞僵实力很恐怖。
赵荣生还活着,他一条腿废了,正躺在地上抱腿惨叫:“好疼!好痒!”
王七麟厉声道:“全抓起来!”
顿了顿,他又说道:“明日带回驿所,秋后问斩!”
黄君子带人闯进来开始抓人,憨二昂头挺胸的喊道:“全是我打倒的!我乃是陷阵在前的先登猛将!”
陆师哄着他道:“猛将兄先进屋,你琢磨一下刚才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待会给大家伙传授一下经验。”
憨二顿时惆怅了。
吹牛逼我擅长,传道受业解惑不是我所长!
谢蛤蟆大袖飘飘从夜空中落下,他笑道:“武大人有领军之能,带着这么多人跟上我们却又不被下九门和刑天祭的人给察觉,这是本事。”
黄君子不服气的说道:“这算什么本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谢蛤蟆斜了他一眼,“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武大人这是大本事。”
黄君子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本公子要说的是,这些人是本公子统帅而来的!”
谢蛤蟆惊呆了。
王七麟惊呆了。
徐大也惊呆了:“就凭你这个傻逼?”
黄君子怒视他。
他赶紧改口:“那武大人没来?”
黄君子冷冷的说道:“本公子将队伍化作三路,飞僵探子在前,秘查敌人之机,知己知彼。”
“听天监做前锋咬住你们的车队,他们能做到形人而我无形,每个都是高手,所以能行无穷之变,可图不测之利。”
“本公子的弟兄第二梯队前后衔接,这是《六韬》龙韬篇所讲的王者帅师,必有股肱羽翼,以成威神。我们弟兄实力最差,可是却各有所能,这正是龙韬中姜太公所言——”
“凡举兵帅师,以将为命。命在通达,不守一术。因能授职,各取所长,随时变化,以为纲纪!”
“最后是武大人所带领的衙役和城防卫,这是中军,中军为屠龙手,三思而后动,先谋而后定,动则如雷霆奔袭,定则不屈不挠!现在是夜晚,不适合中军巷战,所以他们守卫在外。”
“若是敌人弱,我们足够解决他们;若是敌人强,我们则做诱饵将他们带出村落进行野战。”
“总之,不能将中军送入危险之地,这座村子诡秘莫测,正是危险之地!并且敌人经营村子已久,我等一旦进入难以取得地利优势,只会陷入疲军之境,那是大危险……”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目光沉沉。
他看向徐大,发现徐大目光游疑,于是他便冷笑道:“听不懂了吧?”
徐大不服气,问黄君子道:“是谁教的你这些东西?你不会是在胡诌吧?”
黄君子不屑的长笑一声准备装逼,可他随即眨眨眼又低下了头,只是不甘心的说道:“本公子胡诌又怎么样?反正今夜一击得手,咱们将下九门一网打尽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道:“咱们要对付的可不是下九门,而是刑天祭,先让弟兄们进院子里,别在外面待着了。”
徐大问道:“刑天祭没在这里吧?七爷,你看咱院子闹成这样了也没见到刑天祭的人出手。”
黄君子迟疑的说道:“咱们是不是中计了?外面也没有出现信号,那就是现在没人逃出村子,或者说逃出村子没被武大人发现。但武大人为人谨慎细致,若有人逃出应当逃不过他的监视。”
王七麟摇头道:“不应该,先把所有人抓起来,突击审讯。”
一行人进入院子,黄君子得意洋洋的对徐大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的俘虏。”
徐大不服气,将白石莲拖了出来:“谁还没有个俘虏了?大爷俘虏的还是个鬼呢!来,女鬼,给他们展示一个。”
白石莲怯怯的看向众人,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徐大拖着她道:“那你跟大爷去房间里哭,大爷让你哭个痛快!”
白石莲大惊,她的身影突然模糊,一道雾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徐大后背上,但随即又收了回来。
众人惊骇的瞪大眼睛,冷淡孤僻如辰微月都忍不住侧目。
抓到这么机灵的一个鬼可是罕见事。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叫过来,一左一右逼近白石莲。
八喵不怀好意的舔了舔爪子,九六呲牙狠了一个。
白石莲吓得瑟瑟发抖。
王七麟问道:“你那个沈大哥哪里去了?”
白石莲委屈的哭道:“那不是小女子的沈大哥,我们是在下午中途相遇,就在我们快要进村子的时候被他给碰到了,随即他将沈大哥给绑了起来,将小女子带走,逼着小女子来迫害大人。”
王七麟讽刺的用听雷在她脸上拍了拍,道:“你不应该叫白石莲,应该叫白莲花,你可真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徐大提了提裤腰带呵斥道:“把我们不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别再拿你被结了冥亲那一套来糊弄我们!”
白石莲急忙说道:“大人们明鉴,小女子真的被人结了冥亲……”
谢蛤蟆不屑的一甩袖子说道:“被结了冥亲的小女子是白石莲,你是白石莲吗?先前老道只是想陪你玩玩,你还真当我们听天监无人了?”
白石莲一怔,下意识用牙齿咬住下唇。
徐大怒道:“好呀,原来你这鬼占了人家的身子!准备吃大爷一棒!”
白石莲顿时跪下了,她泪眼婆娑的说道:“大人们请明察,小女子的确不是白石莲,可是白石莲却并非是小女子害死的,她是得知自己被亲人迫害结了冥亲后绝望自尽的!”
“小女子孤魂野鬼,当时恰好遇到良机,便上了她的身体。小女子从未害过人,此次上了白石莲的身体也是想为她讨还公道!”
不知道是被谢蛤蟆的厉害给吓到了还是被徐大的流氓给吓到了,她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与白石莲结亲的不是这个庄子里的鬼,先前姚万春这个名字是伪装沈大郎的坏人告诉我的。他将小女子抓走后,便用半下午的时间教了我一些话术来应付诸位大人。”
“他看我和真正的沈大郎情投意合,就威胁我说若我不能配合他欺骗大人们,他便害死沈大郎。”
“而我和沈大郎来这庄子确实是因为一个麻衣神相,只是那麻衣神相说的不是我可以在这庄子里找到高人来破除诡亲,他是让我来找他,说他有办法破除这桩诡事。”
徐大不屑的说道:“他是糊弄你吧?我看他是馋你的身子,想把你骗来这庄子给办了!”
王七麟忽然问道:“这个麻衣神相,说他住在这庄子里头?”
女鬼点头道:“不错,他让我打扮的漂漂亮亮来这里找他,我知道他不怀好意,之所以愿意上钩是想惩罚他。”
“白石莲自杀,也有他的原因!”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沉声道:“这个连线庄子现在与刑天祭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个麻衣相士显然也与刑天祭有关系,那这个麻衣相士……”
“是柏大江?”谢蛤蟆问道。
问完之后他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无量天尊,一定是柏大江,他自称江先生,这不正是他名字中最后一个字?”
王七麟点点头道:“我们想到一处去了,柏大江躲在这里,他是刑天祭进入平阳府的骨干,那这地方一定是刑天祭非常重要的一个藏身地!”
他准备下达命令围困村子与刑天祭展开决战,这时候黄君子忽然问道:“卢俊才和金子呢?”
徐大问道:“你们还带着金子进来?这卢俊才是谁?你们的管账先生?他不会带你们金子跑路了吧?”
黄君子说道:“金子是我们一个弟兄,一手飞镖绝技出神入化,他和卢俊才哪里去了?有没有人看到他们?”
一个汉子说道:“我看到过,他们刚才在门外被那位徐大人给打翻在地,然后坐在墙角说是要缓一缓,现在哪里去了?”
黄君子要出去找他们,王七麟一把拉住他沉声道:“先别动,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子时。”有人说道。
王七麟面色沉重的说道:“午夜到来了!大家冷静,都先别轻举妄动!”
先前他们进村的时候,引路使反复叮嘱他们晚上不能出门,其中特别叮嘱他们午夜不准出去。
他能听出引路使说这话时候的认真劲,所以并没有小看这句话。
先前白石莲找来的时候,他曾经以为白石莲是下九门找来的托,甚至怀疑过她就是灭门听天监驿所的罪魁祸首,所以才冒险让谢蛤蟆和徐大与她外出。
结果他们外出竟然没有遇险。
这说明村子并不是入夜就陷入危险中,危机存在于午夜。
黄君子看到他的样子便明白他知道一些什么事,赶紧抓住他手臂着急问道:“我那俩兄弟哪里去了?怎么回事?”
王七麟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然后说道:“你别急,他们应当没事,咱们想办法找到他们就好。”
一个缺了个耳朵的大汉叫道:“大人,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愿意戴罪立功,请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大汉呲牙咧嘴一笑,说道:“我现在身上很痒,没法子回答你……”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用不着徐大出手,黄君子一脚踩住他胳膊冷笑道:“嘿嘿,你身上很痒,那我给你去去痒如何?”
大汉本能的察觉不妙,但他的目的就是解除身上的蛊虫,便下意识说道:“好呀。”
黄君子接过一把刀在他手指上慢慢的斩下,说道:“现在是不是不痒了?”
大汉疯狂挣扎,憨二立马上去摁住了他。
他叫道:“住、住手!你们这样折磨我,顶多逼死我,反正我已经是必死之身,那我绝不会告诉你们答案!”
黄君子对他认真的说道:“兄台,本公子钦佩你一身硬骨头,可是我得告诫你一句,很快你就知道,死亡其实是一件好事,反而活着才是折磨!”
“你还有九根手指、十根脚趾,一共十九个指甲,我们先从指甲开始!”
大汉吼道:“我说我说,别动手!我说,我知道的我都说,但你们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老娘要照顾!你们饶我一命,不要我将我秋后问斩!”
徐大蹲下对他说道:“我家铁尉大人已经对你们网开一面了,还不明白吗?杀官形同造反!你们竟然妄图杀我听天监铁尉,这是最轻也要满门抄斩的重罪!但我家铁尉只是要你们自己的人头,他已经网开一面了!”
大汉嘴唇蠕动,最终颓然。
“他们被村子吃掉了。”师爷主动开口了,“这个村子到了午夜就会吃人,只有在几间特殊的房子里才能避免被吃掉,所以到了午夜绝不能离开这屋子。”
听到这话黄君子一行纷纷吃惊。
王七麟立马想到了从戚家得到的龙床,龙床成精,曾经将他给吃了下去,那这村子既然也会吃人,是不是也成精了?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苦笑道:“老道倒是听说过山有灵出山神、水有灵出河神的传闻,这村子成精,老道是真没听说过更没有见过。”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道:“这次你又可以大开眼界了。”
他问师爷道:“被村子吃掉的人,后来有没有出现过的?”
谢蛤蟆摇头说道:“没有,都失踪了。”
黄君子急眼了,叫道:“刑天祭!我与你不共戴天!”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先别急,如果这村子确实化作妖怪了,那你两个兄弟应该还没死,咱们得想办法进入村妖所拥有的妖境中,他们应当是被困在里面而已。”
“怎么进去?”黄君子问道。
“笨,离开这院子不就能进去了?”徐大说道。
“你才笨,这样是能进去,但是安全的进去吗?本公子问的是安全入口!”
听到这里王七麟诧异的看向黄君子,这货其实不傻,只是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有些天真烂漫。
黄君子也看向他,哭丧着脸问道:“阿七,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把白石莲叫过来,这时候应该能用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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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莲很快被带了过来,小娘子微微低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周围。
怯生生又俏生生。
最是那一低头的风情。
汉子们出身草莽,他们或者钟情大家闺秀、或者憧憬官家小姐、或者深爱富贵姐姐,但最难以抵御邻家小娘子的娇柔风情。
无他,大家闺秀、官家小姐们只活在他们想象中,这种风情无限的邻家娘子却是他们真真实实见过的。
于是当白石莲低头的刹那,一群汉子的喉结开始抖动。
他们的目光很有侵略性。
王七麟看到后觉得好笑,这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死活!
以白石莲的本领,这里要是没有自己等人,这群汉子会被她撕碎!
他有心敲打这女鬼,就把她给晾在了一边,然后与徐大、谢蛤蟆去审讯赵荣生。
赵荣生意气消沉,他苦笑道:“摸到一手至尊宝,赢了一圈眼看要通吃了,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留着一张瘪十。这人生,真是草他娘喽!”
王七麟问道:“你是听天监大印,不说一生荣华富贵,但好歹是镇守一县之地的大人物,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给下九门当狗?”
赵荣生摇头道:“王大人,你不要说什么了,从我嘴里你问不出什么的。想必你掌舵平阳府之前是调查过我的,我是个没有出息的人,是个赌徒,但我赵某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愿赌服输!”
“我输在你手上,你可以杀我,可以拿走我的头颅,除此之外你在我身上别无所获。”
王七麟道:“你的驿所被人灭了满门,你不想报仇?”
赵荣生咧嘴一笑,满脸凄楚的摇摇头:“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王七麟说道:“你说你是赌徒,不如这样,恰好咱们这位徐大人也是个赌徒,你们俩不妨赌一局。”
“你赢了,本官答应你一个条件,除了饶你一命之外的条件。其他条件只要合理都行,那什么样的条件算是合理呢?你让本官饶恕下九门这些人,这就算是合理条件。”
“你输了,你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本官问题。”
“如何?”
赵荣生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所以王七麟说出‘除了饶你一命之外的条件’这种话已经是很实在了,起码没有用活命的事来糊弄他。
下九门一行人听到后心思活泛起来。
蝼蚁尚且贪生。
师爷在内的骨干们纷纷翻身跪地冲他齐声大叫:“请赵大爷饶我们一命!”
赵荣生脸色阴沉不定。
他思索了一阵,咬咬牙说道:“那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换条件?”
“不,你若是赢了,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赵荣生坚定的说道。
王七麟乐了:“本官赢了还得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怎么那么美呢?这样本官为何还要与你赌?”
赵荣生平静的说道:“这个条件是请王大人帮我给一个人送点东西,等你知道这人的名字,你一定会感谢我愿意与你坦诚相交。”
王七麟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想像书里说的那样从对方眼睛里看出点东西,可惜只看到两道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身影。
琢磨了一下他点头道:“好,本官答应你,开局!”
赵荣生平生最喜欢推牌九,但荒山老村哪有牌九?只有一些骰子,这是下九门弟子们随身带着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徐大找了个木盅子盖住三颗骰子,问赵荣生道:“赌什么?”
赵荣生道:“简简单单,我们赌大小,赌小!我先来!”
徐大将骰盅递给他。
赵荣生骰盅在手如刀客抽刀,整个人精气神不一样了,他双眼眯起、表情沉稳,伸手抓住骰盅轻缓的摇晃起来。
接着突然之间,他猛的使劲一甩骰盅!
随着几声骰子撞击声,很快骰盅下安静下来。
赵荣生缓缓的拉开骰盅。
三枚骰子竟然竖在一起!
最上头是个一点。
见此下九门的汉子们顿时疯了,有的流泪有的大笑有的大叫:“赵大爷不愧是俞马赌神!”
徐大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兴奋个啥?好像赵荣生赢了的话会选择救你们的这个条件一样。”
汉子们一怔,随即纷纷颓废。
还真是这么回事。
师爷依然志气高昂,道:“我们好歹有机会了!”
徐大冷冰冰的说道:“有个屁的机会!”
他拿过骰盅一巴掌狠狠的砸了上去!
等他抬起手来,连骰盅带骰子全成了碎片。
所有人呆若木******喵向周围看了看,学着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做呆滞样子。
徐大拍拍手轻松的说道:“零点,零比一小,我赢了!”
憨二叫道:“草,高手!这是高手!”
赵荣生大怒。
赌徒最恨出老千,他一拍地面气的愣是站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有一条腿被王七麟踢断了,刚才坐在地上都疼的惨叫,这会因为碰到出老千竟然能站起来!
所以赌徒的意志很牛逼。
起身后他疼的面容扭曲,冲徐大吼道:“你出千!我不服!”
其他人跟着高呼:“不服!不服!”
“你出千,孙子才出千!”
“出千的砍一条手!”
王七麟问道:“谁要砍一条手?”
气冲冲的声音顿时没了。
徐大不耐道:“行行行,这次不算,那再来一次,还是你先来!”
赵荣生深吸一口气轻缓的摇动骰盅,王七麟盯着他的手看,逐渐明白了他甩骰子的窍门。
他一直在调整骰子的位置,最终靠一股脆劲将三颗骰子给摞到了一起。
果然,一阵摇动后他又猛的甩动手腕,脆响声落下,他拉开骰盅,又是三枚摞在一起的骰子。
王七麟见此心里暗惊,这手艺简直是神乎其神。
摞起三枚骰子是难事,将三枚骰子甩出一点来也是难事,将三枚骰子摞在一起还要弄出一个一点,这已经不只是难上加难,而是难乘以难。
而赵荣生做到了两次!
他知道徐大这次碰到了劲敌。
徐大面色凝重,赵荣生将骰盅推给他,傲然道:“你来,这次不准拍碎骰子!不准再出老千!”
他先把条件给说死了,打定主意不会再被坑。
徐大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就以这一口气为根基他挥手抓住骰盅甩了起来。
先是快速摇晃接着收盅而起,然后又拿在手里上下摇晃左右摇晃,骰盅在他双手之间飞来飞去、兔起鹘落,那姿势眼花缭乱,跟杂耍人玩球一样。
众人看的先后色变,有人低声道:“他是个高手!”
“但绝不是赵大爷的对手!”
“不错,他不耍花招不可能赢赵大爷!”
一番表现后徐大猛的将骰盅拍在了地上,赵荣生厉声道:“你不准拍碎骰盅、拍碎骰子!”
徐大冷笑一声道:“那种小手段只是逗你玩玩而已,今天大爷让你开开眼!让你知道什么是赌神!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神乎其技!”
话音落下,他猛的将骰盅给拔了起来。
骰盅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骰子。
围观的众人傻了。
八喵探头往前看,眼睛瞪得老大,也傻了。
徐大问道:“我这是几点?”
憨二说道:“没有点。”
“没有点和一点哪个小?”
“没有点小!”
徐大对左右说道:“连傻子都知道我赢了!”
赵荣生气的要抽风,他哆哆嗦嗦的叫道:“你出千,说好不准出千!你出千,你输了!”
徐大不屑的说道:“谁出千了?大爷是用了天狗吞月神术!这乃是上古大能们玩博戏时候才会用的大神通,大爷如今给你们这群渣渣展示了这等神通,你们应当感谢我。”
八喵听了这话看向九六,九六困的打瞌睡,看到它看自己连忙点点头。
至于为什么点头它不知道,反正得给个回应,要不然会被挠的。
赵荣生叫道:“你这就是出千!徐大人,如果这样我们还玩什么?你还不如来逼供我!”
徐大恼怒道:“明明是你技不如人,为何却老是推卸责任?就是你输给我了!”
赵荣生估计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时之间被气得猛翻白眼,差点被这口气给堵死。
徐大将骰盅递给他道:“行,咱再来一次!”
赵荣生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次,咱们,不准!耍任何!花招!三枚骰子,都必须在骰盅里!才行!”
徐大摊开手做大方的样子:“没问题,大爷让你心服口服。”
赵荣生气的喘气不匀。
他挥手摇晃骰盅,最后猛的一抖手腕结果抖过火了,翻开骰盅一看只有两个骰子摞在一起,其中顶上的是一点,还有一个骰子落在地上,也是一点。
汉子们遗憾的叹气,师爷安慰他们说道:“归龙为一乃是赌术中的最高招,哪能次次成功?这次赵大爷拿了个两点也是了不得的本领。”
徐大潇洒的接过骰盅,赵荣生黑着脸喝道:“不准砸碎骰子、不准摇碎骰子、不准让骰子消失,最后必须得有三枚骰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徐大晃过骰盅后直接轻巧的拉开了骰盅。
三枚骰子一条线,顶上是一点。
谢蛤蟆偷偷笑道:“无量天尊,厉害的厉害的,徐爷不愧是秀才,这读书人心眼多呀。”
徐大风轻云淡的站起来问道:“大爷这是几点?”
憨二叫道:“一点!”
“一点和两点,哪个小?”
“两点小!”憨二大叫。
徐大正要微笑,一听这话懵了,道:“你跟谁学的算术?一和二谁小你都分不清了?”
憨二怒道:“我分的清,但我偏偏与你对着干,谁让你刚才说我是个傻子?”
用不着有人来做裁判,赵荣生怔怔的看着摞在一起的骰子,突兀的惨然笑了起来:“我输了!”
他又摇头大笑:“高手,果然是个高手,我输得不亏。本以为要占便宜赢一局,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碰到了你这么个高手!”
这话一点没错,王七麟也明白了,他输的不亏,徐大比他终究是棋高一招。
这一招是心眼,就像谢蛤蟆说的那样,读书人心眼多。
本来赵荣生想占便宜,他没敢小看徐大,猜测出徐大跟自己一样都有归龙为一的本领,所以他要先甩骰盅。
根据赌骰子的规矩,相同点数,先行者胜。
徐大看到他摇出归龙为一的胜局后便故意耍花招,这一是要耍赖搅和掉赵荣生到手的胜利,二来是乱他心境。
赵荣生第二次出手的时候已经输了,他落入了徐大陷阱。
连续两次被徐大给耍了,赵荣生的心乱了,手气得发抖,这样是无法施展归龙为一赌术的。
徐大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机会出现他立马抓住了。
最终他以归龙为一赢了赵荣生。
赢得光明磊落。
赵荣生输的心服口服。
用不着王七麟问,他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连线庄子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下九门在给刑天祭供应人口。”
“听天监和武氏以为刑天祭将爪牙伸进了并郡,非也,刑天祭的总舵进入并郡了!他们的总舵应当不是藏在某个地方,而是随着人走,人到了哪里总舵就在哪里。”
“刑天祭总舵没在这个连线庄子里头,连线庄子应当有什么古怪让他们发现了,他们只是在这里做一些生意。”
“刑天祭现在根基牢固、爪牙无数,他们垄断了一门什么技艺,九洲各地许多帮派宗门乃至朝廷都与他们有生意往来。”
“我不是刑天祭的人,这些消息是我打听来的,我与下九门联手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事。”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赵荣生表情变得坦然:“王大人,您想知道驿所被谁灭的门是吗?这点我怕是帮不了您,因为我也不知道真凶是谁,我只看到一头白虎冲我而来,然后——”
“我的分身便死了!”
王七麟问道:“等等,你的分身便死了?”
赵荣生苦笑道:“我能成为大印,可不是靠的赌术,我是……”
“春秋百家中傀儡家弟子!”谢蛤蟆沉重的说道。
赵荣生惊奇的看向他道:“我们傀儡家早在唐朝时就被铲灭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谢大人竟然还知道。”
谢蛤蟆点点头道:“有所耳闻。”
赵荣生继续说道:“我确实是一名傀儡师,但我只炼出一具傀儡分身,实际上平时待在赌场和驿所里的就是他,我的真身一直躲起来修炼。”
“傀儡覆灭便消失,它的神魂最后给我传来的场景就是我看到一头白虎进入驿所。后面发生的事我一概不知,但我知道驿所惹到了不能惹的敌人,于是我藏到了下九门分舵里。”
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这些事情给王七麟带来很大震撼。
他拍拍徐大的肩膀说道:“总算没有白费你为了赢他花费的心思,这次我们收获可大了。”
赵荣生道:“王大人,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你说,你要我帮你给谁送个东西?”王七麟问道。
赵荣生冲他招招手,等他凑过去后他低声说出一个名字。
王七麟听到后大吃一惊,下意识说道:“绝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赵荣生笑了笑道:“不,他没有死,他那是诈死。”
王七麟断然道:“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以前我闯入九幽拷问过阴司,阴司亲口向我说他已经死了!当时阴司绝对没有可能向我扯谎!”
赵荣生的笑容凝滞了。
他忽然变得慌张起来,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他是骗了我?不对,我知道了……”
喃喃自语几句后,他猛的抬头凝重的看向王七麟:“王大人,我改主意了,我要你杀掉他!”
“报酬是以后在我问斩之前,你问我什么我都会说什么,而且我还把本来要交给他的东西交给你!”
王七麟缓缓点头。
黄君子好奇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王七麟摇摇头道:“没说什么,你们都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待着,我和道爷、徐爷去找你那两个兄弟。”
黄君子无奈的问道:“你去哪里找?”
王七麟指向门外浓黑如墨的夜色,道:“去村子里找!”
“那我也去。”
“你老老实实给我在这里看着人,千万不准出门。”王七麟冲徐大和谢蛤蟆点点头,又留下几句话给舒宇和巫巫,然后带上白石莲出门。
他们走出门,徐大下意识回身要关门,但接着惊愕的发现原本应当出现在他身后的门板不见了!
屋子不见了!
他们出现在一个漆黑的地方,王七麟举起火把,却只能照亮四周很近的地方,并不能照亮远处。
有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者何人?”
王七麟说道:“我叫沈大郎,我妹子叫白石莲,她被鬼缠住了,让一个鬼给许了阴缘,昨天我们碰到过一位很厉害的算命先生,先生让我们今天午夜来这村子里找他。”
麻衣相士让白石莲今日午夜来连线庄子找他,肯定是起了色心,想办她。
这样一来他不确定村子有什么古怪,只能猜到村子里到了午夜应该还存在一片空间,午夜时分离开那几座房子的人会被吞入这片空间,麻衣相士就是想让白石莲直接进入这片空间。
之前他们担心的是不了解这片空间的情况,很可能里面有埋伏,贸然进入怕是会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王七麟决定带上白石莲,白石莲有理由安然进入神秘空间,同样躲在空间里的麻衣相士不会冲他出手。
当然这有个前提,那便是这片空间的人与村子里的院子之间消息不流通,否则他们很容易知道院子里的混战,知道听天监已经到达。
他们一旦知道这些消息,王七麟等人进入这片空间就等于是给人送外卖了。
当他觉得可以冒险一试,没办法,这是他们接触刑天祭机密的最好机会。
另外他觉得神秘空间和村子之间联系应当不会很紧密,否则刚才院子里头一番血战,不会连个去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他敢于冒险的原因。
他的声音落下后,黑暗之中再没有声音。
王七麟身躯紧绷,手捏听雷随时准备开打。
令人抓狂的死寂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接着那人再次问道:“你们为什么来了四个人?”
王七麟正要说话,那人冷漠的说道:“娘们,你说,其他人闭嘴。”
白石莲脸色惨淡的走上去说道:“大爷明鉴,小女子半夜不敢进这座村子,只好找了家里的长辈和邻家的大哥陪同。求您大发慈悲带小女子去见见相师高人行吗?小女子求他救命!”
黑暗中的人又沉默了一下,说道:“好,你们听我指挥,往前走。”
“行了,停下,往右转身继续走。”
王七麟转身向右走了几步。
豁然开朗。
320.大局已定(求一下推荐票哇)
依然是冬季的夜晚。
依然是一片星空。
但是繁星高悬,满照大地,这里不像村子中那样死寂黑暗。
相反,这里万家灯火。
白石莲恰到好处的流露出震惊之色:“这是哪里?咱们不是在村子里头吗?怎么村子里头变成这样?”
有两个汉子鬼魅般闪出来,一个戴着狗皮棉帽子的说道:“白石莲跟我走,其他的跟他走。”
王七麟使了个眼色。
徐大立马搂住白石莲紧张的问道:“你们要把俺妹子带去哪里?俺妹子、俺妹子要活命,你们做什么?带她去哪里?”
说话颠三倒四,个头五大三粗。
两个汉子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这他么怕不是个傻子啊。
棉帽子郁闷的跺了跺脚,他说道:“我们要带白石莲去见相师先生,让先生给她改命……”
“改命?改什么命?”白石莲奇怪的问道,“大师说给小女子画个符就行呀。”
棉帽子和颜悦色的说道:“对,大师给你画符改命。”
白石莲怯生生的抓住王七麟袖子,小声说:“可大师说画的是辟邪符,能把缠着小女子的那个鬼给吓走,这辟邪符怎么还能改命呢?”
棉帽子一时之间郁闷了。
旁边的汉子不乐意的说道:“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呢?”
棉帽子不动声色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接话说道:“算了,我们兄弟嘴笨的跟棉裤腰似的,给你们说不通,这样我带你们去见大师吧,让大师亲自来给你们讲解。”
他带着四人往前走去,王七麟回头一看,看到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小庙。
庙门上有个牌子,上面写着五先生庙。
谢蛤蟆也在看这牌子,他像是有所发现,立马伸手去掐算了几下。
棉帽子吆喝一声让两人回头,王七麟扭头的时候和他对视在一起,然后互相笑了笑。
回过头后谢蛤蟆便快走两步撵上了棉帽子,他从怀里拿出一把铜铢悄悄塞给棉帽子,小声的说道:“大兄弟,小老儿是白石莲的叔祖父,能不能找你打听几句话?”
棉帽子快速收下铜铢把他往外推:“有什么话待会问……”
拒绝的话只说了一半停下了。
谢蛤蟆又掏了一把,月光照在他手里发出亮晶晶的银白光。
这是银铢。
棉帽子沉默了几个呼吸,然后拉着他往前走低声道:“你想问什么?快点说话。”
王七麟踢了徐大一脚,道:“行了,放开人家莲妹子吧,不用再搂着了。”
徐大低声道:“别闹,做戏做全套。”
他搂的更使劲了。
王七麟道:“你现在眼神可以啊,刚才我给你一使眼色你就看到了?”
徐大茫然问道:“使眼色?你什么时候给大爷使眼色来着?”
棉帽子没有与谢蛤蟆说太久,他们嘀咕几句后便分开了,棉帽子回头冲三人吼道:“快点走,你们磨磨蹭蹭做什么?让大师等急了,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徐大继续塑造他的莽汉人设,茫然问道:“吃?吃什么?吃果子?是苹果还是山楂果?”
棉帽子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骂道:“你娘的,碰上个傻子。”
王七麟看的一个劲乐,这傻子演的可以。
本色演出。
他带四人到了一间寻常民宅门口,敲敲门说道:“江先生,小的把白姑娘带到了。”
院子里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师傅说,让白姑娘自己进来,你带其他人先去找个房子烤烤火,这大冷天,可别冻着几位客人。”
徐大使劲搂紧白石莲说道:“俺不跟俺莲妹子分开,这里黑咕隆咚的,要是鬼来了怎么办?俺得护着她,莲妹子说了,只要俺护着她不让鬼给害了,回去她就给俺当媳妇。”
棉帽子不耐烦的砸了咂嘴,他想发火,谢蛤蟆又偷偷塞给他几枚银铢,哀求道:“大兄弟,实不相瞒,老头子这次跟着来不是为了小莲的事,其实我也要见大师。”
“你见大师做什么?”棉帽子快速收下银铢不耐烦的问道。
谢蛤蟆小声说道:“我家大儿翻地的时候翻出来一个不知道是石头还是玉的箱子,上面有龙啊凤啊山啊之类的东西和两把刀剑。”
“前几天有个汉子来买了一把剑,我给你的钱就是他留下的,然后我儿子昨天忽然就不见了,我想来找大师给算算我儿子他是去了哪里。”
棉帽子一愣,问道:“你大儿子翻地的时候翻出来个雕刻着龙凤山峦的玉石箱子?是不是白色的?”
“对,村里人有人说这叫汉白玉。”
“你等等,我去给大师通报一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估计有人知道你儿子翻到了好东西,把他给谋财害命了,这是大事,我估计大师一定会管的。”
他推开门进屋,王七麟趁机往里看。
院子门口站着个孩童,屋子里头灯光亮堂,透过窗棱纸看去有不少人影。
王七麟跟谢蛤蟆咬了咬耳朵:“人不少,不好办。”
谢蛤蟆道:“人很少,很好办。”
“可是我……”
“别说话,老道士有谱。”
棉帽子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说道:“行吧,你们四个一起进去,不过大师这里规矩多,进去别瞎看瞎说话。”
徐大愣愣的问道:“看啥叫瞎看?说啥叫瞎说?”
棉帽子不耐道:“你进去后啥也别说就对了。”
他并没有直接让四人进门,而是等屋内孩童端着一个托盘和四杯热茶出来后才说道:“行了,你们喝一杯热茶热热身子,然后跟着大师身边的仙童进去就得了。”
说完这话他便离开。
孩童长得五官秀气、娇憨可爱,他举起托盘说道:“四位客人请喝一杯驱寒茶。”
王七麟猜测这茶有问题,他接茶的时候快速看了谢蛤蟆一眼,谢蛤蟆端起茶做仰头喝茶的姿势,却悄悄将茶水倒入袖子中。
见此他有样学样也倒入袖子里。
徐大不动弹。
白石莲小声道:“大爷,去喝口茶吧,别摸了。”
徐大说道:“大爷不渴。”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别给老子闹事!”
四人各自想方设法对付了四杯茶,童子带他们进门穿过院子跨过门板入了屋子。
屋子里头有好几根粗大的牛油蜡烛在燃烧,正对门的方向贴着一位仙气飘飘的道祖,下面香炉里头是拇指粗细的檀香,香雾飘荡却没有散开,而是流向画中道祖的鼻子。
道祖画像两边各有四个人,一边是童子、一边是童女,他们笑容可掬、神态自然,但眼神是死的。
给他们带路的小童像是害怕这些童子童女,进屋赶紧低下头带他们进东屋。
屋子里也有人,总共六个人,全是美丽大方的年轻女子,她们身穿宫装,衣袂飘飘、眉眼含笑。
同样,眼神死气沉沉。
就在女子们守护的正中是个蒲团,一个满头白发、脸色红润的老道士打坐敲打木鱼。
他身上披着的麻衣不是凡品,烛光照耀,光泽流转。
他敲的木鱼也不是凡品,鼓槌敲在上面竟然没有声音。
他的相貌就比较平凡了,王七麟在别的地方见到过与他相似的面庞。
童子施礼,说道:“请客人们稍等,我师傅在做晚课,诵读《通玄真经》,此番应当正与通玄真君在神游天地。”
王七麟四人垂手等待,过了一会谢蛤蟆像是体力不支,忽然往前踉跄一步险些侧倒。
见此他和徐大便明白什么意思了,也开始摇晃身体。
徐大嘀咕着‘有点头晕’伸出手去,又搂住了白石莲。
白石莲叹了口气,说道:“大爷你先站稳,小女子换到你左边去吧,这左瓣屁股有点疼呢。”
麻衣道士笑着睁开眼睛,道:“诸位不必演戏了,门口的驱寒茶你们没有喝,在下若是连你们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还怎么驱鬼除妖?须知妖鬼才是大狡猾!”
王七麟厚着脸皮继续与他虚与委蛇:“请大师恕罪,今夜的事实在太过于诡异,我们心里不踏实,不敢吃喝外面的东西。”
麻衣道士摇着头笑道:“看来在下的守门人招子不够亮,竟然看不出你们的非同凡响,这样的招子还留着做什么呢?”
他对童子淡淡的说道:“平安,你去告诉刑堂,把牛别院的招子给取了献祭给祖神。”
童子哆嗦了一下,赶紧双手合十行礼:“谨遵师傅命。”
他转身要往外走,王七麟使了个眼色,这次徐大看见了,伸手扣住童子的肩膀笑道:“小孩子要去哪里?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待在屋子里吧。”
童子见他动手立马抬手踢脚,啪啪两声响,他小小的身躯瞬间换了个位置,出现在徐大身后又踢向他腿弯挥拳砸向他腰眼!
速度极快。
迅雷不及掩耳!
然后徐大转过身来抓住他脖子给提了起来。
孩童力气小,他又有金缕玉衣护体,压根没感觉到攻击带来的伤害,只一下子就把孩童的攻势给瓦解了。
麻衣道士的面色端正了一些,冷笑道:“敢闯进我山门里头耍威风,果然有几分本事。”
王七麟问道:“这是你的山门?柏大江,你现在都混上山门了?”
常氏卤肉铺子的大徒弟柏彪。
被常营砍了头的柏大海。
柏彪的大伯、柏大海的哥哥柏大江。
上个月柏大江装扮为一名麻衣相士接近过常营,所以今夜当白石莲说自己也遇到了一名麻衣相士后,王七麟就把他们给联系了起来。
先前他进屋看到这麻衣相士与柏彪相貌有六七分的相像,他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话很有分量。
柏大江猛的站了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王七麟微笑道:“你猜。”
柏大江脸色一沉猛的一甩袖子,他的袖子上有散发着流光溢彩的金线,随着他挥袖,金线闪动如符文跳动,他整个人猛的消失在原地。
王七麟感觉到一股气息从地下向南窜去。
他下意识唤出听雷运转剑诀指向南方,谢蛤蟆伸手拦住他掏出一把豆子撒了出去:“听雷声势太大。”
豆子声势也不小。
这些黄豆落地像是滚石落山,声音轰鸣,地面颤抖!
柏大江从地里钻了出来,他像是被人围着揍了一通,额头起了个大包,看起来很是狼狈。
他出来后便厉声道:“撒豆成兵,原来是灵宝派的牛鼻子。”
谢蛤蟆轻蔑的说道:“还当你是什么高手,结果连五岳地种都不知道!”
柏大江厉声道:“什么五月地种、五月天种的,不就是有几样破烂法宝吗?”
“哈,你以为我怕了你们?我只是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宝贝而已。不过既然你们不识趣,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它们的厉害!”
他的话音一落下,手中立马扔出几个小瓷娃娃,瓷娃娃落地摔碎,有黑雾冒出迅速消失。
童子见此大叫道:“师傅饶命!”
正厅里头也响起孩童的尖叫声,他们没说话只是尖叫,叫声凄厉刺耳,让人听了心慌意乱、气血翻腾。
白石莲很恐惧这道声音,捂着耳朵蹲下惶恐的哭了起来。
王七麟立马捏不动明王印、诵读《金刚萨埵心咒》,谢蛤蟆则对徐大说道:“将蒲剑珠塞进你的嘴里!”
徐大摸了摸身上慌张的叫道:“娘的,大爷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无量天尊你个傻逼!”谢蛤蟆掏出一枚蒲剑珠扔给他。
徐大赶紧塞进嘴里,又给了白石莲一粒。
谢蛤蟆见此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吾草!你泡妞真是下血本啊!”
徐大说道:“无量天尊,救人一命胜造七亩道观!”
见此柏大江露出得意的笑容。
有孩童闪身出现在门口,正是先前他们看到的道祖画像前面的童子。
出现的一共有四个童子,两男两女,另外有童子爬上了后窗、有童女爬上了前窗。
它们身上黑气萦绕、面容扭曲,两只眼睛更是漆黑的像黑曜石一般,但毫无光泽,黯然非凡。
王七麟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沉声说道:“无量天尊,伤天害理的鬼东西!”
徐大沉声问道:“七爷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干就完事!你和道爷干鬼,莲妹干小道童我干柏大江!”
柏大江甩动袖子摆开架势长笑道:“那就来吧!”
鬼童子出现后却没有急于发动攻势,而是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们使劲抽鼻子。
这是在吸阳气。
谢蛤蟆身影一闪几张符纸飞了出去:“火龙出!”
符纸燃烧化作一道道火焰,火焰前后衔接在一起,头生双角、腹下生足,一条通红火龙咆哮着在屋子里开始翻滚。
徐大转动死玉扳指,鱼汕汕的冤魂出现后接着到了门口,抓住一个鬼童子便往摁进怀里。
鬼童子吱吱的惨叫,它身上的黑气和鱼汕汕身上的黑气迅速纠缠在一起,接着它的黑气被强行拉扯到了鱼汕汕身上。
王七麟箭步冲向柏大江,柏大江看到他们手段强悍吃了一惊,赶忙从背后抽出一把木剑冲他当头劈来。
佛光柔和的闪过,大威金刚跨步向前笼罩住了王七麟全身,王七麟挥拳开出,手指却灵活捏出手印……
宝山印!
他不防御直冲向前,带起劲风吹动柏大江身上衣裳猎猎抖动。
柏大江出剑是虚招,本想逼退王七麟使出下一招,可是王七麟压根不退反而前行两步,顿时把他逼的往后退,一连退到了角落里。
小宝山兜头劈落,王七麟大叫一声:“镇压你个狗日的!”
柏大江重重挥拳,宝山幻化落下,他的拳头全砸在小宝山上。
小宝山摇曳,他闷哼一声趔趄着撞到了后墙。
王七麟大手印转换,宝山印换火焰印!
见此柏大江大惊,口中吹响古怪尖锐的哨声。
两个鬼童子放弃纠缠谢蛤蟆冲王七麟扑来,一上一下,上面挠他脸下面抠他裤裆,要么毁了他的容要么断了他的根。
很凶残!
王七麟顺势将火焰印拍给了鬼童子,鬼童子不知道深浅张开嘴要咬他的手,火焰印正拍在它脸上,鬼童子哀嚎一声半张脸燃烧起来。
但空隙出来了。
柏大江以最快速度又甩出几个小瓷人,这次的瓷人白净如雪、眉目如画,乃是身段窈窕的俏姑娘。
不用说,这些小瓷人就是控制屋子里这几个姑娘鬼的东西。
他将瓷人摔向地上,王七麟也从怀里抽出东西摔向地上:“拦住!”
一道黑影兔起鹘落,小瓷人落地摔碎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八喵嘴里叼着一个瓷人、两个爪子各捧着一个瓷人、小尾巴飞出包住了一个小瓷人又用尾巴卷住了一个瓷人。
最后一个瓷人它实在没办法拿住,便眼疾爪快的抬起一条后腿将一个瓷人抽的飞向王七麟。
王七麟踢腿御气外放,阴阳大道神功运转,一道太阳真气从他脚上踢出。
这真气炎烈如暴阳下吹起的狂风,从他下三路扑来的鬼童子被真气一吹发出痛苦的惨叫,如狼狗一般四肢着地又往后退去。
小瓷人呼啸飞来,他伸手接住塞进怀里冲柏大江微微一笑:“多谢柏先生赠礼。”
柏大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还有这种事?
八喵搂着小瓷人站在地上看向他,眼睛一眯、嘴角翘起。
黑猫笑。
王七麟觉得八喵笑很可爱,外人可不是这样的感觉。
黑猫一笑,邪事来到。
柏大江心里一沉:他今天就碰到了邪事,这黑猫果然不是好东西,怎么能接住自己的必杀技?
他算是反应快,第一时间上前一步去找黑猫抢瓷人。
毕竟是有修为在身,柏大江迅疾出手抢走黑猫爪下一个瓷人又去抢它另一只爪下摁着的瓷人,可是他伸手抓住瓷人后往后拽却没拽出来,别看这黑猫个头不大可是力气不小,将小瓷人夹得很紧。
这样他心头下意识浮现出一个疑惑:为什么第一下他那么轻易的抢出来一个瓷人?
答案立马揭晓:
八喵被他拽了起来,它顺势扑向柏大江并来了一记右摆喵拳——
面对疾风吧!
喵爷让你夺走那个小东西是为了空出爪爪来揍你!
玄猫出爪带起幻影,它挥爪在柏大江脸上划过之后顺势往后翻身撤回,柏大江只感觉脸上一阵凉爽,接着就是火烧火燎的剧痛!
他的脸成棋盘了!
八喵落地。
大局已定。
321.化外天地(求订阅)
八个童子鬼全被当场斩杀,造化炉又吸收了八道赤红火焰。
王七麟凝神看向造化炉。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脑香和封存其中的一口乾达婆神气炼制成功。
造化炉上飘荡着一样东西:一个赤足穿白色长袍的俊秀小人,小人闭着眼眸盘腿坐在一块龙形小牌子上,小牌似木似玉,表面光芒波动。
王七麟第一眼看去是从侧面看到的,所以他没看出龙形小牌的真身,在他看来就是个俊秀小人骑着一条龙。
随着小人转动,他才看清原来这龙形是个小牌子。
他不着急将这两样东西取出来,先将柏大江给抓了起来,说道:“小心防备外面的人杀进来。”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七爷放心就好,老道士刚才动手之前先扔出了一张天圆地方符,这屋子里面的普通声响传不出去。”
王七麟愕然:“那你不让我用听雷?”
谢蛤蟆耐心解释道:“普通声响传不出去,可是听雷发出的惊雷声却不是普通声响,靠这符箓形成的结界是挡不住它的。”
得知这屋子现在有结界阻隔,王七麟放下心来,他抓起柏大江就是一巴掌。
二话不说,先揍他一顿!
柏大江被他拳头给揍的哇哇大叫,等他停下手后谢蛤蟆又上来了。
老道士比王七麟要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让他吐出半口牙齿,新汉朝没有种牙技术,他以后估计只能喝稀的了。
三人接力赛,轮着上去揍了柏大江一圈,把柏大江揍得惨叫不已:“停停停下!受不了了,三位爷我受不了了!你们放过我吧,饶命,你们饶我一命!”
最后出手的徐大看到他口鼻耳朵都在流血,只好悻悻的收起拳头,再揍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八喵看的眉飞色舞、尾巴摇晃的飞起:对,带劲!就这么打他!打他心窝子!打他裤裆子!
唉,爹你没吃饭吗?你怎么这么软?唉,徐爷你看着老大的块头,三拳都没打死他,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徐大停手它没热闹瞧了心里头很不乐意,站起来撸了撸小胖爪亲自上场,岔开腿骑在柏大江脖子上给他安排了一套喵喵拳。
喵的他是鼻青脸肿。
旁边的白石莲怯怯的问道:“大人们,能不能让小女子去泄泻火?”
徐大拍了拍屁股道:“去吧。”
白石莲给柏大江翻了个身,抬起脚狠狠的踢在他屁股上。
咬牙切齿。
死命跺脚。
王七麟觉得她心里头踢的和脚上踢的不是一个人。
一番蹂躏,柏大江一时间只剩下出得气没了进的气。
样子很惨。
王七麟打他可不是因为性情残暴也不是想要发泄,而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这就跟衙门的杀威棒一个道理。
打完了后他蹲下问柏大江道:“愿意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柏大江奄奄一息的说道:“大爷,你有问题你问呀,你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打我,我怎么回答?”
王七麟冷笑道:“我若是不上来就打你,你会这么老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柏大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委屈的说道:“你不先问我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我的回答不老实呢?”
王七麟问他:“那你狗日的告诉我,这是哪里?”
柏大江立马说道:“这是连线庄子。”
态度没的说,于是王七麟又甩了他一巴掌:
“我不知道这是连线庄子?我问的是咱们现在处的地方!是!哪!里!”
柏大江叫道:“这就是连线庄子,这庄子很怪,到了午夜时分便会诞生出一片新天地,也是连线庄子,与另一边的连线庄子一模一样。”
谢蛤蟆眼睛一眯说道:“化外天地?这里竟然有一方化外天地?怪了!”
他给王七麟解释道:“七爷你猜错了,不是村子修炼成妖,而是这里有什么修成了神通,诞生出了一方化外天地。”
王七麟问道:“化外天地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
柏大江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这庄子诡异的很,要出去的话得焚香祷告,然后走出大门站到街头,闭上眼睛等待……”
“瞎扯呢,七爷,继续打他!”谢蛤蟆不耐的打断他的话说道。
王七麟毫不犹豫的举起巴掌。
柏大江被打怕了,他叫道:“好,你们打我、打死我吧!”
“你们打死我你们就出不去了,那陪我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我一个人让你们三个人、不对,是四个人给我陪葬,这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谢蛤蟆冷笑道:“你这是坟头烧窗纸糊弄鬼呢?没有你我们就出不去了?就这么一方小小的化外天地能困住道爷?笑话!”
“这方化外天地是庄子头上那五先生庙中的阴神修成果位而开辟出来的,对吧?”
“要回去很简单,你刚才说对了一半,那便是需要焚香,但不是在这破屋子里头焚香,而是去五先生庙里焚香,届时说出心愿,庙中祭祀的一目五先生便会将人送出去,对吧?”
柏大江冷静的说道:“当然不对。”
他迅速的改变了话题,看着三人道:“老头和这位又高又壮的兄台一起叫你为七爷,那在下大概知道你们身份了,你是平阳府新任的听天监铁尉王七麟?这个老头和这壮汉是你麾下哼哈二将谢蛤蟆和徐大,是吗?”
王七麟笑道:“你的见识还不错。”
他们三人做了简单的易容,可是身材与年纪没有改变,所以先前他们被赵荣生和下九门看破身份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听到这话,被白石莲扣在手中的小童子猛的挣扎着叫道:“老爷爷说的对,要出去就得去五先生庙焚香祷告!”
柏大江顿时色变。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向小道童,小道童顿时跪下了:“启禀大人,小子叫郑来峰,是被他们强行邦来的一个小乞丐。”
“大人们此次前来一定是要查询什么,小子愿意为大人们鞍前马后,只求你们离开的时候带上小子!”
原本奄奄一息的柏大江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他怒瞪双目想冲郑来峰呵斥两句,最终却没有动作,还是又躺回了地上。
王七麟看向童子问道:“郑来峰,你想离开这里回到外面的世界?”
童子跪下砰砰的磕头:“求大人们发慈悲将小子带出去!小子给三位大人磕头了!”
王七麟道:“你在外面世界是小乞丐,吃不饱穿不暖,在这一方天地里却是个道童,有吃有喝,那你为什么想要回到外面的世界?”
小道童听到这话哭了起来,他说道:“江大师每半年就会换一个道童,在小子来到这一方天地后他已经换了两个,我是第三个,大人们知道前两个道童去哪里了吗?”
说到这里他开始流泪:“已经在刚才被你们斩杀了!”
谢蛤蟆沉声说道:“他们都被炼成了冥福人,对吗?”
小道童哭着点头。
柏大江吞了口唾沫,看向谢蛤蟆的目光有些畏惧起来。
徐大好奇问道:“道爷,什么叫冥福人?”
谢蛤蟆道:“你最好别知道,否则我怕你忍不住现在就打死这个柏大江。”
王七麟说道:“是将人的皮给剥下来,做成模型人?”
他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童子和这屋子里栩栩如生的姑娘时候,便猜出了它们的真身。
谢蛤蟆苦笑道:“若是这么简单,这个小道童会如此恐惧?”
小道童郑来峰继续哭着点头。
谢蛤蟆说道:“你们别问太多了,这门邪术非常恶毒,与蛊术有关。”
“老道士只要告诉你们,这些人不是被剥掉了皮,不信你们去看,它们的皮肤非常完整,身上压根没有伤口。”
“简单来说吧,他们生前被人喂食了秘药,然后又放入体内一枚蛊虫,蛊虫孵化,从五脏六腑开始吃起,吃尽血肉,期间它会像蚕一样吐丝,最终这些丝线塞满人体……”
“吾草大爷忍不了!大爷非得弄死这狗草的不行!”徐大听到一半便受不了了,握着拳头去抓住柏大江的脖子就要砸他的脑袋。
王七麟拦住他道:“住手,你要打死他吗?打死他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扭头冲柏大江笑了笑,压抑着怒火轻飘飘的说道:“本官有个手下是南疆金蚕蛊一脉的神女,等本官带你出去,会将你送给她玩。”
大冷的天,柏大江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
汗水哗哗的往下流淌,竟然冲开了满脸的血迹。
白石莲抓住机会上来踢了柏大江两脚:“我本来以为你让我午夜来这村子,只是起了色心,想要睡我!”
“原来你不光想要我身子,还想要我命!你想睡完了我把我也变成这个**人是不是?”
谢蛤蟆将她拉开,说道:“是冥福人,不是**人。”
王七麟问道:“这冥福人到底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东西?”
谢蛤蟆说道:“算是一种上古秘术,春秋战国以前,天地混乱,儒道圣人未出,无有教化者,所以出现许多邪恶又暴虐的制度,比如殉葬。”
“冥福人便是殉葬所用的人,因为它是用来给亡者聚拢冥福所用,故而有了这么个称呼。”
王七麟一听这门邪术牵扯到上古时期,就知道肯定跟刑天祭脱不开干系。
他对郑来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们离开这方化外天地之前一定会带走你,而且出去后会将你妥善安置好。”
小道童感激的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们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小子,小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举手摇头道:“不,七爷你问柏大江,让小施主做监督。有些问题小施主未必知道正确答案,但他在此地耳濡目染,能判断出柏大江是否说谎。”
徐大笑道:“这法子妙呀,道爷不愧是老江湖。”
王七麟坐在柏大江对面说道:“我来问你来答,你若是骨头够硬可以选择不回答,到时候我会折磨你,看看是你骨头更硬还是我手中这把雷击桃木剑更硬。”
他亮出听雷拍了拍柏大江的脸,问道:“你在刑天祭中担任什么位置?”
柏大江死气沉沉的说道:“能药令。”
道童点头,王七麟又问道:“这方化外天地是怎么回事?”
柏大江叹气道:“大人,关于这个问题我未必回答的准确,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答案。”
“根据我所知,这方化外天地确实与村口的五先生庙中的一目五先生有关,好像是这庄子以前有一位连线师,这连线师很歹毒,他看中这地方的风水,想用庄子里的人拼凑个东西。”
“最终他等到了这机会,大约二十年前地牛翻身,庄子风水大变,连线师想害死村子里的所有人,用他们的尸体拼凑出个什么东西来。”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村口五先生庙中的一目五先生修出灵智,它成为这里的土地神,祭出了这方化外天地用来庇护村民。”
“可是村民们逃进这方化外天地的时候过于着急,他们带上了粮食带上了金银细软甚至带上了铺盖,却唯独没人带上香烛!”
“没有香烛便不能去五先生庙去焚香祭祀,不能祭祀祷告他们便出不去。”
“剩下的事情您应该猜到了,这方天地里头的土地并不是真正的土地,不能用来种植粮食,村民们坐吃山空,哪能活多久?最终没用多少日子,逃进来的百姓便化为枯骨!”
王七麟不知道这说法的真假,不过小道童和谢蛤蟆都没有出声,他便接受了这说法继续问道:“现在刑天祭有多少人在这里面?”
柏大江闭上眼睛。
王七麟抄起听雷剑便抽在他的迎面骨上。
老话说的好,打中迎面骨,神鬼也得哭。
听雷剑可不是一柄木剑,它是被造化炉炼过的雷击桃木剑,触手沉重,无坚不摧,比钢剑还要刚!
这一下子抽上去直接把柏大江打哭了,他抱着迎面骨在地上翻滚起来:“啊啊啊,疼煞我也疼煞我也!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突然就打我?”
王七麟厉声道:“谁让你不回答我的!你不是有骨气吗?好,那我就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
柏大江哭嚎着叫道:“我不是不回答你!啊啊好疼疼杀人也!我是在心里算计!这里面人太多,我得算计一下才能给你答案!”
王七麟一怔,有些尴尬。
徐大却喝道:“打得好!”
他冲柏大江怒道:“这下是给你长教训、立规矩!既然你要在心里算计人数,为什么不先告知我们?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话没有听过吗?这次你挨揍全是自找的!”
八喵使劲点头:对,就是自找的,使劲打他!使劲啊爹,打断他狗腿!
想到这里它低下头琢磨起来:不对,六的腿才是狗腿,这个坏人的腿怎么能叫狗腿?说他的腿是狗腿岂不是侮辱了喵爷的小六儿?
想到这里它勃然大怒,跳上去骑在柏大江脖子上又是一套喵拳掏了上去,掏的柏大江胡须乱飞,最后他的下巴比这会徐大的脑门还要干净。
谢蛤蟆和徐大看到后击掌夸赞:“八喵不愧是灵兽,天生正义,它也看不下去这人渣了!”
“喵爷厉害,为民除害啊!”
王七麟将八喵拖走,八喵伸出一支前爪死死的指着柏大江,眼神很彪悍:要不是喵爷的命运颈后皮让爹给拎住了,你今天死定了你!
小道童看的眼神发直:“这只猫猫,好厉害!出去以后我也要养一只猫猫!”
八喵落地后用后腿站着、用尾巴撑着,板着脸眯着眼,两个前爪掐在胸前,特别凶。
王七麟踢了柏大江一脚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说,你们这里面多少人?”
柏大江叫道:“四十八人,六令中各自派来八个人在这里面!我是太药令下的一名能药令!”
刑天祭分为六部一祭酒,其中六部是太史、太祝、太宰、太药、太医、太卜,一祭酒就是博士祭酒。
其中六部之中各有一名掌舵人,分别是太史令、太祝令、太宰令、太药令、太医令、太卜令,博士祭酒的掌舵人则叫太上祭酒。
王七麟又问道:“六令之中,有没有人在这里面?”
柏大江惨然一笑:“我倒是希望有在这里的,到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刑天祭的厉害。”
小道童叫道:“他胡说、他胡说,太上祭酒就在这里!”
柏大江也叫道:“大人问的是六令,并没有问太上祭酒!”
王七麟心里一紧,他伸手将剑贴到了柏大江胯下,低声笑道:“咱们的能药令大人还在这里耍心眼、玩小聪明呢,看来他对当前的位子不满意呐,你是不是不想做能药令,想做不能人道令?”
徐大嘿嘿笑道:“这方面大爷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大爷有办法让他变成吃药不能人道令!”
这话一出吓得柏大江赶紧捂裆夹腿弯腰曲背做虾米状:“不!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我没有说过谎,我一直没有说过谎!”
王七麟问道:“太上祭酒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有什么神通?现在在哪里?”
柏大江说道:“我不知道他名字,真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士伦先生。”
“他是太上祭酒,他的神通我也不清楚,我地位太低,没见过他出手!”
“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是太上祭酒,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一个小小能药令怎么能知道他在哪里?”
小道童插嘴说道:“我听人闲聊的时候说过,他有八品境,很厉害的,大人们你们要小心。”
听着他的话王七麟脸色微微变了:“八品境高手?!”
徐大傲然道:“八品又怎么样?那二十八宿不也自称八品?还不是让七爷你给剁了!”
“何况当时你剁他的时候大爷没有鱼汕汕妹子相助,现在有她相助……”
“有她相助,八品高手一个回合就能灭了她!”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
徐大怔住了:“吾草,这么猛?鱼汕汕好歹是个恶鬼,连一下子都挡不住?”
谢蛤蟆说道:“她要是自己与八品高手交手倒是能挡几下子,加上你以后就成了一下子都挡不住了。”
“道爷,你这是癞蛤蟆井底抬头看,看不起苍天啊。”
“有你这样的主人,八品高手为何要与鱼汕汕交手?它直接把你给拍死不就得了?你可挡不住他一下子。”
这话把徐大说颓了。
王七麟鼓励他道:“别听道爷瞎说,你有金缕玉衣,不至于一下子都挡不住,到时候你捂住头蹲在地上,我估计他一下子拍不死你。”
徐大无奈道:“七爷,您真会安慰人呐!”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自己兄弟,我不安慰你谁安慰你?”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说笑两声,谢蛤蟆猛的看向门外道:“有人在门口!”
八喵抖了抖耳朵,吃惊的看着他。
徐大沉声道:“几个人?我把鱼汕汕放出去怎么样?这是夜里,正是恶鬼作祟的好时机。”
王七麟看向白石莲,白石莲弱弱的摆摆手说道:“小女子是个普通小鬼,真的,就是想来给冤死的姑娘讨还公道。”
小道童试探着问道:“要不然,让小子出去将他们引进来?”
众人看向他,小道童急忙说道:“小子与这里的人都相识,而且一向怯懦老实,若是出去引他们进来,他们应当不会怀疑小子。”
王七麟笑着点头,道:“好,小兄弟果然是有勇有谋,日后我带你回到阳世间,一定举荐你去衙门做事,你肯定会很有出息。”
说着他伸手去拍小道童的肩膀,满脸欣慰:
“待会你别怕,你听我——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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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瞬息大变。
听雷迅疾杀出。
“轰隆!”
小道童被炸的倒飞出去,他浑身顿时黑雾萦绕,面如金纸、张开嘴便是一口血雾喷出!
见此徐大二话不说,拎起一张椅子砸了上去。
然后小道童随意一挥手,徐大连同椅子一起被砸倒。
徐大飞开,听雷又至!
像一条看到猎物的剑鱼,翛然而至。
趁你病要你命!
小道童双手捏了个手印,他的满身黑雾化作一条手臂掐住了听雷,像渔夫大手掐住剑鱼。
王七麟也捏剑印默诵剑诀,喝道:“破!”
原本在挣扎向前的听雷猛的翻滚起来。
黝黑的剑身上有雷光电闪在隐约闪烁,黑雾扭动不得不将神剑甩开。
王七麟重新御剑归来,小道童连续几退到了屋门。
他在门口站定怨毒的看向王七麟厉声喝道:“你竟然能看出本夫子有问题?”
王七麟还要御剑动手,但随即又停下了,冷笑道:“我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不出你有问题?”
白石莲将徐大扶起来,徐大怒道:“大爷小觑这老怪物了,早知道该拿出八成功力来对付他!”
小道童看都没看他,目光一直盯着王七麟:“本夫子哪里有漏洞?”
王七麟笑道:“你倒是没什么漏洞,可咱们的能药令却是满身都是洞,这些洞都指向你,很难不让我怀疑你呐。”
小道童阴鸷的看向柏大江。
原本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柏大江这下子来精神了,爬起来赶紧磕头:“太上祭酒别听他胡说!他在挑拨离间,他在挑拨离间!请您快快出手拿下他,不能让他将这方化外天地的消息传出去!”
王七麟笑道:“你看,现在他身上又多了两个漏洞,一个是他说出了你的身份,另一个是这方化外天地有古怪,对你们刑天祭来说很宝贵,所以不能把消息传出去。”
道童模样的太上祭酒抬脚跺地,一道黑雾从地上冒出像绳子一般捆住了柏大江并迅疾的钻进他鼻孔嘴巴和耳朵。
谢蛤蟆甩出一张符箓贴在柏大江身上,黑雾翻涌转而将符箓给缠住。
太上祭酒轻笑一声道:“原来是符箓派的高手,不知道长是传承自灵宝派、上清派还是五斗米道。”
谢蛤蟆笑了笑不说话。
太上祭酒了然无趣,他又看向王七麟问道:“你说这个没出息的能药令浑身是漏洞,都有哪里是漏洞?”
王七麟说道:“最大的漏洞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呵斥一句,哪怕你揭露他炼冥福人这件事,他都没有呵斥你一句。或许你们相处习惯了,所以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其实这位能药令很害怕你!”
“自从我们随他进屋,他竟然没有正眼看过你一次,每次要看你都是小心翼翼,这个漏洞大不大?”
太上祭酒皱眉看向柏大江,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蠢货!”
王七麟说道:“你也是蠢货,想想就是,我们一进门,这柏大江就知道我们有问题,你堂堂的太上祭酒能不知道?我早就在防备着了!”
“还有一点很蠢,能药令都不知道太上祭酒的品级,你一个小道童能知道?”
“再有一点很蠢,我家道长说外面有人可没说有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你呢?你直接说你可以出去将‘他们’引进来,他们?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最蠢的是,你还主动把自己的存在还暴露了,否则我们可不知道这里有个太上祭酒!”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最后这点不算蠢,这个老小子是故意暴露出太上祭酒的名头,告诉咱们他有八品,想以此让咱们将注意力都放在对外防御上,这样到时候他从咱们身边发难,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咱们?”
被人看透目的,太上祭酒并不觉得难堪,他笑道:“不愧是享誉并郡的听天监新天骄,身边藏龙卧虎呐。”
徐大傲然道:“还用你说……”
“不包括你,”太上祭酒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这样的彩头闭上嘴,这里没你插嘴的份。”
徐大气死了,叫道:“我就要插你的嘴!七爷,别废话动手吧,我看他是在拖延时间!”
太上祭酒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不蠢,知道本夫子在拖延时间,你们不妨猜猜本夫子为何要拖延时间。”
“我也在拖延时间,”王七麟跟着笑,“这个不用猜,你马上看到结果了。”
“剑出!”
太上祭酒轻蔑一笑纵身便要闪躲,可是剑气却从他屁股后面喷出,他一起身发现小腿有阻力。
他急忙低头一看:
一只黑猫用尾巴捆住了他脚腕在回头冲他贱贱的笑!
王七麟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八喵躲到他身边,玄猫能夜隐,可是对方毕竟是八品高手,他必须得小心翼翼的掩护八喵的行动,特别是八喵这次还叼着听雷去的他身边!
听雷从他脚下炸响,一剑炸进了他的小屁股。
太上祭酒抬脚将八喵甩飞,他的眼睛瞪大往前踉跄一步想要喊叫什么,可张开嘴却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后庭花开啦!
谢蛤蟆抓起一把符纸下甩地面上掷屋顶,这些符纸色泽发青带有云纹,正是当初黄将军孙女丁轻云送他的神霄派顶级符纸云霄素笺所制成。
“镇!”
云霄素笺带有苍穹之力、天道神威,符纸飞出立马引发天地异象,屋顶水汽凝聚有云层汇聚,地上厚土有烟雾荡漾。
这样他们脚踩氤氲头顶飞云,天地之间一片祥瑞。
又有黑雾从屋顶和地下钻出,却被云彩全给挡住了。
见此太上祭酒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你是符箓派哪位大宗……”
话只说出一截,鱼汕汕的冤魂飘荡杀来,她打眼看向太上祭酒,二者双眼相对,鱼汕汕眼中流出血泪,太上祭酒暴躁挥手:“小小恶鬼,滚一边去!”
气流翻涌,鱼汕汕硬生生被拍的矮了一截甩飞出去。
太上祭酒顺势闪身四处躲闪,脚步有些踉跄,主要是他得一边夹紧屁股一边迈腿走路,这姿势有些别扭。
躲闪之中他张口吐出诗词:“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一个个的黑字从他嘴里蹦出,这些字在屋子里四处飘荡,最终全诗吐出,它们猛的崩裂成一笔一划,在空中飞速游动之后纷纷落在屋子里的那五个女子冥福人身上。
五个女子睁开眼睛,双眼黑如墨汁染过的的琉璃石,透露出的冷漠与阴狠让人心悸。
王七麟御剑追杀太上祭酒,他叫道:“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陶瓷小人在我手中,他怎么将这些东西给唤醒的?”
谢蛤蟆不说话,嘴唇翻动口中念念有词,他不断甩手,指尖有金银线飞出,飞出之后便落在上下符箓上。
头顶白云翻滚更快,地上氤氲更加浓密。
上下皆有黑雾要涌出,像黑龙出天、地蟒肆虐,却全被白云和氤氲给牢牢镇压!
太上祭酒让冥福人来缠住王七麟和徐大两人,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厉喝道:“我要这天……”
脚腕一阵剧痛!
八喵咬着牙甩动尾巴给抽了上去。
太上祭酒怒喝一声抬脚踢出,八喵收尾就跑。
可这次对手强悍,抬脚踢出的罡风扫来就像一道小旋风,八喵未能成功逃离,罡风一吹它浑身顿时有鲜血伴随着毛发飞出!
玄猫受伤了!
徐大隔着近,咬牙扑进旋风里抓住八喵塞进怀里,罡风扫在他身上,金缕玉衣流光溢彩亮起,恍恍惚惚有僧人敲木鱼念佛声响起。
罡风肆虐一通无功而返,徐大利索的来了个老狗翻身撑地跳起,他低头一看身上衣服成为碎片,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老东西厉害!”
王七麟看八喵受伤心里又疼又怒,他丹田中的真气轰然炸开,精气神猛增,听雷轰鸣将两边阻拦他的冥福人全给炸飞。
对手强悍,他顾不上藏私,索性将造化炉中已经炼出的骑龙小人给拿出来扔在地上。
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既然是以青色烈焰炼就,肯定不是凡品,他扔出来看看能不能让它们帮上用场。
有一杆子没一杆子都打个枣试试。
龙形薄片落地没有变化,小人出现后却立马睁开眼睛,它在空中飘荡一圈,看向王七麟行礼用清脆声音说道:“请剑!”
八部天龙剑阵的起剑式!
王七麟厉喝道:“剑出!”
小人得令嗖的一下子飞向屋子北墙,这面墙壁上有一面装饰用的八面汉剑。
汉剑剑柄比它还大,但它却伸手抱住剑柄,这汉剑‘闶阆’一声响倒飞出来,瞬间化作一道白练斩向太上祭酒。
太上祭酒扭头喷出一道黑雾,小人骑在剑柄上低下头改成趴在上面,汉剑四周有香气萦绕,像是剑仙出剑后带起的云雾!
剑进黑雾如白龙入海,它在其中上下翻涌,将黑雾劈成碎片,四方有剑气荡漾,太上祭酒一个不防备被剑气给扫在肩头——
衣衫破碎!
鲜血飞出!
太上祭酒大叫一声惊悚后退,他厉声道:“这是什么鬼剑?”
王七麟不说话,随着一声‘剑出’他感觉自己与小人之见产生了联系,剑诀在他脑海中流淌,他脑中幻化出一招招剑法,小人便驾驭八面汉剑使出一招招剑法。
这才是八部天龙剑阵的正确打开方式!
太上祭酒大喝一声:“袅袅青烟焚上天,谁人见过鬼蹁跹!”
他的身上有青色烟雾像箭一样喷出,小人跳起来站在剑柄上像绿魔踩在滑板上,八面汉剑贴着青色烟雾飞掠,剑尖直指太上祭酒。
太上祭酒愤怒,他猛然双手挥出拍住了这面八面汉剑,小人鼓起腮帮子使劲御剑前行。
“小东西!”太上祭酒了怒视他从牙缝里骂了一句,“休想!”
“轰!”
又是一声滚雷炸过!
八喵再度悄然来到他身后,扔下飞剑便转身狂奔。
喵爷快递,使命必达。
送达之后,逃命要紧。
太上祭酒的脸一瞬间变成血红了,他的双眼像是珠子一样往外冒,低头一看一把飞剑撞在他裤裆上!
王七麟分心御剑,听雷倒退后再度撞向太上祭酒,这次目标是丹田!
三次雷击,一次在胸口一次在后庭一次在鸡窝,太上祭酒遭受重创!
要是再击中丹田,太上祭酒就要完了!
他知道这点,所以浑身青烟冒出拍手将八面汉剑拍断并强忍剧痛以最快速度要逃跑。
听雷被青烟困住一时绕不出去。
太上祭酒想要松口气,却在抬头后看到小人越来越大——
八面汉剑断裂,小人踩着剑身往前飞奔,追向太上祭酒冲到他眼前,并指如剑插进他眼窝!
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太上祭酒眼珠爆裂鲜血淋漓,他胡乱拍手大叫道:“草你娘我要杀了你!”
小人在他脸上蹬了一脚在空中狂飞,王七麟一脚将身边一个冥福人踢向它,见此它一头钻进了冥福人的胸口。
太上祭酒挥手拍出后有一道青烟向长蛇般追在后面,这样正好冥福人挡路,青烟钻进冥福人七窍中,冥福人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像指甲刮动陶瓷的刺耳声音,顿时化作碎片。
小人出现在地上,低着头甩开小短腿专心致志往王七麟跟前狂奔。
八喵也在往王七麟那边跑,小人后发先至愣是追上了,它们俩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各自努力奔跑。
徐大抓起一张桌子砸向太上祭酒,太上祭酒挥拳轻易破开桌子,这时候桌子后露出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
“吃大爷一拳!”他怒吼着挥拳,但鸡贼的并不是真出拳去打太上祭酒,而是冲到跟前后用双臂护住了脑袋。
太上祭酒茫然,这是闹哪样?
但他并没有浪费时间,袖子一甩拍在徐大身上:
他知道这个莽汉的身手之烂,对自己这一击很有信心,一定能把他拍成碎肉!
结果袖子以长龙出海之势撞在了莽汉身上,却只是把莽汉给撞的向后倒飞,并没有将他撞成碎片!
莽汉倒飞回去,一个身影贴着他身边掠过来:这才是杀招!
飞刀又见飞刀!
徐大是以身做盾牌挡住太上祭酒一击也挡住他的视线,目的是掩护王七麟的攻势。
王七麟瞬间赶到,听雷在他手中闪电般插入,带着隐隐电芒雷声撞入太上祭酒嘴里。
太上祭酒刚打飞徐大……
剑已经到嘴边了……
“轰隆!”
第四剑!
穷途末路终至!
雷声之后,整个下巴都没了!
他往后倒退几步,残缺的脸上露出怅然之情,眼神孤寂,缓缓的坐倒在地。
或许此时他想说几句话。
但嘴巴没了。
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徐大帮他说道:“后庭,鸡窝,嘴巴,你应该感到三生有幸,你是我七爷生涯中第一个日上三干的人。”
太上祭酒笑了笑,他以膝居地,小腿平置于地,屁股贴在脚后跟上,以书生最正式的安坐姿势坐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上空的黑龙和地下的黑蟒烟消云散。
谢蛤蟆收回双臂轻声道:“果然是个高手!”
徐大呲牙咧嘴的扶着墙站起来,起身之后他脸上便只剩下淡泊表情,用淡淡的口吻说道:“什么高手,还不是被大爷和七爷联手给灭掉了?”
八喵大怒,它站起来想要鄙视他,但徐大不动声色的拉开衣襟意思是刚才我救过你,于是它只好悻悻的叫道:“喵喵喵?”
徐大低头向他微笑:“八喵也立下了功劳。”
八喵满意的趴在地上开始后腿,这次它身上有不少伤口。
王七麟大为心疼,谢蛤蟆随身带了外伤药,掏出个瓷瓶给八喵倒在伤口上,八喵继续舔,舔了一口面露苦色:“呕!”
“小宝贝儿别舔了。”王七麟赶紧撸猫头,“来,爹给你吃好东西。”
他将阴阳鱼玉佩塞进八喵嘴里,八喵开心的含着开始念佛。
白石莲捡起龙形小片小心翼翼的递上去:“大人,你的玉佩掉了。”
王七麟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这并不是个玉佩,材质似木似玉,拿在手里轻飘飘却又有玉石的手感,颇为古怪。
谢蛤蟆看到后说道:“咦,你给老道士看看,这好像是一个须弥芥子。”
徐大顿时来兴趣了,道:“啊?这是须弥芥子?七爷你有须弥芥子这种宝贝?”
王七麟正要点头,发现八喵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于是他咳嗽一声道:“我只有两个宝贝,大宝贝是八喵,小宝贝是九六,这个东西不是我的宝贝。”
八喵听到这话开心到打滚。
王七麟暗暗庆幸,幸亏这小崽子是个公的,要是母的就这性子真是要亲命了。
谢蛤蟆拿起一张椅子闭上眼睛试了试,椅子凭空消失。
很神奇。
徐大叫道:“果然是一件须弥芥子法宝!”
王七麟大为吃惊:“这东西怎么会是须弥芥子?我是不经意间得到的,平时只当做挂饰扔在怀里。”
他的吃惊倒不是作假,因为他真没想到一个龙脑香会被炼成须弥芥子法器。
实际上现在造化炉到底怎么炼化万物,他还不清楚,但知道造化炉炼出来的东西肯定跟本体有关系。
比如一把砍头刀结合苗刀炼成了斩马妖刀,比如六步气玉炼成了阴阳鱼玉佩,再比如得自下马岭钟氏的古怪铜钟炼成了天王轮回钟。
那这次龙脑香怎么会炼成须弥芥子法器?难道是因为龙脑香本来是容纳了一口乾达婆的神气,所以被造化炉认为是可以容纳东西的器具了?
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他知道徐大一直想要一个须弥芥子法器,于是便大大方方的说道:“徐爷,那我把这东西送你了,你可收好,须弥芥子这玩意儿珍贵的很,你丢了它我就丢了你。”
徐大并没有客套,他抢走须弥芥子龙佩后兴奋的叫道:“大爷就是丢了脑袋也不会丢了这宝贝!”
谢蛤蟆笑道:“七爷对徐爷是真心一片呀,须弥芥子法器在任何宗门都是镇山之宝,你就这么送给徐爷?”
王七麟道:“这东西就是能容纳东西而已,用来做后勤工作的,交给徐爷正好,徐爷就是我的后勤管理员。”
徐大乐滋滋的说道:“只要你给大爷这宝贝,你让大爷给你做牛做马都没啥问题。”
白石莲看的一愣一愣。
现在的官差,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王七麟笑道:“好了,咱们不开玩笑了,来,想想办法怎么应对这方化外天地的乱局。”
他看向柏大江,柏大江翻身而起使劲叩头:“大人饶命、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您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都实打实的说出来!”
323.一目五先生庙(记得投一下推荐票哦)
柏大江这次是真怕了。
第一是王七麟三人竟然斩杀了在他看来陆地神仙一样的太上祭酒;第二是太上祭酒刚才想要杀他。
所以,别人为了活命有种地、做工、做买卖等好几条路可以走,他为了活命只有跟听天监合作并立功这一条路可以走。
徐大猜到了原因,于是他故意吓唬柏大江:“这太上祭酒是徒有虚名,上次咱们斩杀二十八宿中轸水蚓可比对付他费劲多了。”
王七麟苦笑道:“行了,别装逼了,这次咱们能对付太上祭酒主要得感谢道爷,虽然我不知道这太上祭酒有什么神通,但猜能猜出肯定与天地之间冒出来的黑雾有关,若不是道爷阻拦住了这些黑雾,就凭咱俩估计是给人送菜的水平。”
谢蛤蟆摇头笑道:“七爷客气了,这次功劳是你的,你的八部天龙剑阵越来越娴熟了,竟然能分身御双剑,而且一把普通的八面汉剑竟然让你使出了犹要超出听雷神剑的威力,这真是让人惊叹。”
听到这话王七麟一愣,问道:“你们刚才没看到八面汉剑上有个小人?”
听到这话小人又跑出来了。
先前钻入了他裤腿中,这会掀开裤腿跳出来,赤着的雪白小脚丫踢了踢地面,像仙人一样飞来起来。
身上白衣飘飘,自有一股渺渺仙气。
他很快飞到了王七麟面前,王七麟以为要与自己对视,结果小人飞到他嘴边。
王七麟以为要与自己来个热吻,结果他伸出手跟拉开卷帘门一样,将他的嘴唇给掀开了。
小人站在他下嘴唇上探头进他嘴巴里打量一番,最终又倒飞出来看向王七麟。
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快速思索了一下,他忽然飞进了左边门牙中。
谢蛤蟆和徐大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王七麟吃惊了。
刚才对战的时候太上祭酒就能看到小神人,八喵应当也能看到,那为什么谢蛤蟆和徐大看不到?
八喵也吃惊了,它并不知道什么事值得吃惊,但反正爹吃惊自己跟着吃惊就对了!
于是它站起来做目瞪口呆的样子,结果玉佩掉落,它又紧急挥胖手给捧住了。
对王七麟来说这件事不着急说出来,他得继续拷问柏大江。
柏大江倒是知趣,老老实实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刚才他说的话有真有假,其中关于连线庄子部分是真的,庄子供奉的一目五先生显灵,以大神通创造出了这方化外天地。
刑天祭也是偶然才发现的这化外天地,现在他们来到平阳府,就是冲着这方化外天地来的。
朝廷和听天监都知道刑天祭行踪诡秘、不断迁徙,实际上他们一直在追逐着化外天地而迁徙。
这就是外界很难查到刑天祭的原因之一,他们总是躲在化外天地中,而一些化外天地极为隐秘,且过一段时间会消亡,这样更难以为人所知,刑天祭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痕迹,存在的非常成功。
连线庄子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化外天地,因为它名气太大,知道这地方的人太多,这让刑天祭的高层们颇为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将道场转移过来。
现在连线庄子只是他们一个据点,也算是销售点,并郡乃至中洲的许多帮派要买他们的东西,就是来这里采买。
按照规矩他们会选择信任的人或者帮派来到庄子,到了午夜让人出门,然后就会被一目五先生给送到这方化外天地的五先生庙里。
刚才他们去过五先生庙,正常来说五先生庙里并不是漆黑无法视物,这是太上祭酒的神通,一旦人陷在里面就成了他的落网之鱼。
王七麟问道:“他这神通叫什么?”
柏大江为难道:“大人您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
“混茫气,”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儒家有七口先天之气,李长歌的正气是其中一口,这个混茫气也是其中一口。”
王七麟问道:“它是什么来头?”
谢蛤蟆摇头:“天地之间有玄机,我等凡夫俗子哪能猜得透?这混茫气是七口先天之气中的下品,但它记录在册的时间最早,上古时期夏商之前还未有国度,九洲就已经有人开始练混茫气。”
“现在这口气没什么稀奇的,更是被儒家称之为浊气,可是据老道所知,这口气在上古时期被认作是人的根本气,因为它与人祖盘古开天辟地相关。”
“上古之初,未有天地,只有混茫,《鉴略》说‘粤有盘古,生于太荒,首出御世,肇开混茫’,这个记载的就是太荒时期世间一片混茫,盘古之后混茫分两类,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王七麟又问道:“刚才太上祭酒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放出他的混茫气包围咱们,是吧?”
谢蛤蟆点头。
王七麟说道:“那道爷你轻松用几张符箓就挡住了他的混茫气,你肯定比他还厉害,是吧?”
谢蛤蟆咳嗽一声道:“轻松?道爷轻松个屁!来,咱们继续审、继续审。”
柏大江继续坦白,他好酒好色,在外偶然看到白石莲后对她的姿色和身上的村姑味道大为动心,于是便想将白石莲骗进这方天地,到时候想来个先玩后杀。
屋子里的五个冥福人女子就是这么来的。
听到这里女鬼叹了口气,她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多少,顶多从先玩后杀改成了先杀后玩。
王七麟问他道:“那刑天祭现在的总舵在哪里?”
柏大江犹豫了一下,最终咬咬牙说道:“在上原府!”
“六令都在里面?”
“不是,”柏大江摇头,“六令行踪神秘莫测,他们似乎还有一个机密之地,那地方小人只听说过并没有去过,太上祭酒应当知道这地方。”
“这种屁话就别说了。”王七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太上祭酒已经死了,死人能说什么话?说鬼话?
柏大江赔笑道:“不过小人曾经有一次听到太上祭酒与人说起过,好像那地方叫刑天祠。”
“在哪里?”
柏大江无奈的说道:“这个小人真不知道。”
“那你刚才说刑天祭在这一方化外天地里头做买卖?你们买卖什么?”
柏大江不说话,一个劲磕头。
王七麟见此厉声道:“是不是买卖器官?就是买卖五脏六腑?”
徐大纳闷道:“他们买卖五脏六腑做什么?”
柏大江瑟瑟发抖,说道:“大人们饶命,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刑天祭的勾当与小人没有关系,小人就是跑腿的,小人确实做过孽,但最多是做个冥福人……”
王七麟震惊了,问道:“最多做个冥福人?这不算大孽?”
柏大江只好再次磕头,叫道:“大人饶命,饶命,大人饶命!”
王七麟身上的衣衫开始猎猎震动,这是他内心怒极的表现。
御气外放,真气鼓荡。
徐大蹲下摁住他肩膀道:“你先别磕头,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买卖?”
柏大江哆嗦着将头贴在地上,说道:“大人饶命,大人息怒,大人……”
“不用说了,”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等到天亮之后,我们自己出去看,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去把人带进来,然后将这方化外天地给管辖起来。”
徐大点头:“还是七爷有远见卓识。”
王七麟问道:“现在这方天地一共有多少人?”
柏大江道:“大人稍等,且容小人算算。”
听到这话王七麟遗憾的叹了口气:“长记性了,我还想着你又闭上嘴在心里盘算,这样我好趁机揍你一顿泄泻火。”
柏大江聪明人,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赶紧在心里合计。
合计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约是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这么多?”王七麟吃惊了。
柏大江说道:“这一百五十人中有、有孩童八十人,刑天祭二十人,另外五十人是各地来做买卖的江湖人。”
“都什么品级的身手?”王七麟问道。
柏大江说道:“刑天祭中有一位能宰令是五品,另外其他人最多是三品,来做买卖的江湖人不好说,不过应当都是五品以下的身手,太厉害的不会亲自来做买卖。”
王七麟皱眉道:“你们这里太上祭酒是八品,然后下面的就是五品?中间缺口这么大?”
见他生出怀疑,柏大江急忙说道:“大人明鉴,六令熟知太上祭酒的厉害,他们认为有太上祭酒在此坐镇,没人敢来捣乱,所以并没有派遣许多高手来这庄子。”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这样用不着叫援兵了,飞僵、巫巫、舒宇等人带领的听天监游星和力士,加上武景湛带来的衙役们,对付这些人问题不大。
于是他问道:“那我们要出去带人进来,是不是去五先生庙里焚香祷告出去后,再带人进入黑夜中即可?”
柏大江看看天色道:“大人们怕是来不及进来了,这方化外天地,只有子时一个时辰能进出人员。”
王七麟道:“那就动作快点。”
柏大江又说道:“小人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人们,就是离开这方天地后当日回不来,起码得明天子时才能再进来。”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徐爷你出去。”
徐大不乐意的说道:“干嘛让大爷出去?大爷可不想错过这场大战!”
主要是刚才对付的太上祭酒太厉害,他唯一战绩就是挨了两次揍,所以他要在待会的混战中去找几个小喽啰狠捶一通来提升战绩。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外面要留下一个人统帅大局,除了你,别人我不放心。”
徐大指着谢蛤蟆道:“你连道爷都信不过?”
王七麟说道:“道爷得留下坐镇,他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万一里面再藏着个高手怎么办?”
徐大指向八喵说道:“那让它去,咱们写一封信让它捎带出去就是。”
八喵大怒,它站起来前爪交叉往外掏了好几下:
徐大狐疑问道:“啥意思?抓奶手?”
王七麟帮它翻译道:“它是说,喵爷也要留下坐镇!”
八喵点点头,但它琢磨了一下,又跑到白石莲跟前掏了几爪并扭头冲徐大贱兮兮的乐。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王七麟踢走徐大道:“快点出去,把人给我带进来。”
徐大收起几炷香怏怏不乐的出门,谢蛤蟆沉声道:“等等,徐爷你留下,让七爷出去。”
王七麟愕然:“为什么?”
谢蛤蟆叹气道:“这里头藏污纳垢,刑天祭一定在里面做了许多恶事,你之所以坚持让徐爷出去,是怕徐爷脾气太暴忍不住杀人,是吗?”
王七麟沉默不语。
徐大平时嘻嘻哈哈满嘴骚话,但脾气最刚猛。
谢蛤蟆说道:“还是你出去吧,我怕你到时候也忍不住要大开杀戒,别人老道士能控制得住,七爷你我可控制不住,所以老道士坐镇,徐爷在里面带队,咱们里应外合,完美。”
王七麟犹豫了起来,徐大将他推走:“行了七爷,你出去你出去,大爷留下给你带队,绝对给你把事办的漂漂亮亮。”
谢蛤蟆收掉符箓,柏大江收拾了一番摆开架势出门。
拉开门外面的影子里站着几个人,看不清面容,只见影子拉出来老长。
柏大江摆手道:“没事了,各位,刚才我们只是有点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你们不必紧张。”
一个大汉走出来沉着脸问道:“误会?”
柏大江不耐道:“太上祭酒便在我屋子里,怎么,邀我请太上祭酒大人出来与你们解释两句?”
刑天祭内部应当等级森严、尊卑有别,听到这话大汉后退一步低下头道:“不敢。”
柏大江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太上祭酒大人还有事吩咐我去做,你们别堵在我这里门口了。”
大汉满脸冷漠的盯着柏大江看了一会,最终挥了挥手,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柏大江身后的听雷神剑也悄无声息的撤回王七麟手中。
他们一起出门走向村口。
村子里都是土屋茅草屋,唯独村口的五先生庙是砖石所建,在一圈村里寒舍映衬下倒也气派。
小庙简简单单,里面正中靠北的一张供桌上有个大铜香炉,供桌后头是五个彩塑人,这五个人相貌怪异,其中有四个低着头互相将手搭在肩头,只有正中一人长了眼睛。
脸正中有两只大眼睛。
他忽然感觉左侧门牙有悸动的感觉,像是刚进去的乾达婆小法相要出来。
王七麟不敢放他出来,万一他出来斩妖伏魔把这一目五先生小妖给斩掉,他们出不去这方化外天地怎么办?
几人进庙后,有两个汉子立马从门后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王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箭步驱动大手印,一个甩手飞出一张符箓,两个汉子警惕心很强,立马抽出腰上兵刃要来还击。
八喵从后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它跳起来一甩尾巴,小尾巴化作黑绳子飞出,瞬间将狗链子一样锁住了王七麟面前汉子的脖子。
另一边谢蛤蟆符箓飞出后化作一道白雾,那大汉看到白雾后神情一阵恍惚,手中铁鞭咣当一声跌落在地。
徐大抓住机会将他放倒来了个强人锁男。
王七麟转身走向香炉点燃三支立香。
烟雾飘渺,王七麟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在心里默念道:“请大仙送我回去!”
隐隐约约中,五个神像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香炉中的立香燃烧的很快,齐整整的下去半截。
接着王七麟像是跳入水中一样,眼前摇摇晃晃的一片恍惚,等他视野在确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村口。
见此他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大惊骇。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修为有成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五先生庙里的一目五先生,小仙?小神?土地神?妖怪?
一目五先生他倒是知道,这是民间颇有名气的一种鬼,据传这鬼是五鬼一体,其中有四个没有眼睛,只有一个有一个眼睛,就与他在庙里见到的泥塑像一样。
这五鬼又叫五奇鬼,总是形影不离,除了有眼的头目鬼外,其余的四鬼全都无法任意行动,一切都要听从头目鬼的命令。
据传五鬼喜欢夺人阳气,它们会排着队去熟睡人面前吸取阳气,可是古怪的是它们不能吸善人气、也不能吸恶人气,只去吸无福无禄、无罪无孽之人的阳气。
所以这种鬼有什么好立庙拜祭的?他想不通。
而且这种鬼怎么还会修炼有成拥有神通?他更想不通。
时间紧急他没有多去思索,而是快步回到屋子。
辰微月站在院墙上,面无表情。
他不动声色的转动脑袋俯瞰王七麟回屋子,弄的王七麟心里多少有些发憷。
僵尸这玩意儿真吓人。
看到他回来黄君子顿时扑出来叫道:“阿七,你找到本公子那两个兄弟了吗?”
王七麟说道:“你得叫我七爷或者王大人。”
“好的,阿七,那你见到本公子那两个兄弟了吗?”
这问题不言而喻,王七麟有些心虚,说道:“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你们都听我说,村子有古怪,你们只要离开这院子进入街道就会进入一方化外天地。对了,化外天地你们知道吗?”
众人纷纷摇头。
只有辰微月点头,但他从来不说话,所以他知道也没有什么用。
王七麟用最快速度解释了化外天地的存在,然后他说道:“你们马上就去那方天地中,徐大人和谢大人在等着你们,去了以后你们听他们的指挥,给我控制住那一方天地,明白吗?”
黄君子看着他迟疑的说道:“不太明白……”
“这么简单的事还不明白?你们就赶紧出去就行了,”王七麟不耐挥手,道:“都赶紧出发,这里交给我。”
“你自己能行吗?”黄君子担心的问道。
王七麟问道:“你是傻子吗?我当然能行,就这些人算什么?谁敢妄动,老子就灭了谁!”
黄君子说道:“不是的,阿七,你刚才说今夜第一次出入五先生庙的人只要出门就会被带进化外天地中。”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只要出去,就会进入化外天地,这里只有你还能出去,可是你得看着这些犯人,那么谁去村外通知武大人带衙役们进入化外天地呢?”
这是个好问题。
王七麟沉默了。
见此黄君子猛的叫道:“不对,有鬼!”
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他。
黄君子指向王七麟叫道:“你不是真的阿七,你一定是假货,是鬼假扮的!一定是鬼想要引诱我们离开这个院子!”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个可能确实存在。
“真的阿七心思缜密,设定的计划不可能有这样的漏洞!”黄君子一锤定音。
众人立马亮出兵刃防备他。
王七麟被这群傻子气死了,他说道:“我就是王七麟!看,这是我的铁尉印!”
黄君子说道:“你可以抓走阿七抢走他的铁尉印!这方官印不能证明你的身份,换点别的!”
王七麟怒道:“换什么?是我把你们从府城监狱里捞出来的,都忘了吗?”
“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不能作为证据。”黄君子摇头说道。
巫巫问道:“七爷,我的本命蛊是什么?”
“触蛮氏,我帮你在一望乡的龟足邑里取得的。”王七麟叹了口气。
真是浪费时间!
巫巫点头道:“这是真的七爷。”
憨二说道:“他肯定是真的,你们看这条狗不是一直在他身边摇尾巴吗?”
九六乖巧的蹲在王七麟身边。
看到这一幕黄君子沉默了。
这一瞬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力了,为什么自己的眼力劲还比不上一个傻子?总不能自己也是个傻子吧?
巫巫和其他人也沉默了。
324.我都要管(求订阅哟)
但黄君子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他怎么能让武景湛带领衙役们进入庄子?
须知武景湛此人做事稳重、心思细致,他绝不会带着全部衙役一股脑扎进村子,肯定是分批次穿插进入。
这样只要有一个人失踪,那他就会停下队伍前进的脚步。
王七麟无暇耽误,他先甩出一枚唤兵符:这是信号,与武景湛兵合一处、发起内外夹击的信号。
之前进入子时后整个村子一片漆黑,那应该是太上祭酒放出的混茫气。
此时太上祭酒被斩杀,村子虽然整体还是黑暗,可是头顶的残月与星光已经很清晰了,曾经笼罩着全村那泼墨般的黑夜已经消失。
混茫气是很厉害的神通,它能将村子内外隔绝,如果太上祭酒没死,王七麟即使放出唤兵符也无法通知到武景湛。
如今唤兵符飞起,他追着鸣镝声往村外跑去。
按照黄君子的交代,他往村子北边跑,衙役和兵士们已经将村子包围起来,其中武景湛在村子正北扎营指挥。
果然,等到他跑出村子的时候衙役和兵士们正在纷纷结阵,武景湛骑着一匹骏马手持一把苗刀在掠阵:“莫要慌乱!摆出鸳鸯阵,左右相接、防备前后!”
王七麟从黑暗中露面,正前方的长枪兵立马挺身而上厉声喝道:“止步!否则格杀!”
“听天监铁尉。”王七麟说道。
武景湛听到他声音拍马而至,但神情戒备。
有黄君子经历在前,王七麟先向他自证清白:“当初在烂陀寺是我杀的毕月乌,我叫你景爷、你叫我七爷。”
听到这话武景湛收起苗刀笑了起来:“七爷,你怎么出来了?”
王七麟看看天色道:“来不及解释,你号令官兵全数进入村子,衙役留下,随我在村子里抓人。”
武景湛挥手,身边一条满身披挂的汉子吹响大牛角。
苍凉有力的牛角声中,官兵们纷纷结阵走进村子,先后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候王七麟将五先生庙和化外天地的存在告诉于他,介绍完后他问道:“你们武氏不知道这村子的情况?”
武景湛笑的很无奈:“七爷,我们武氏执掌平阳府不假,但并不是将每个地方都经略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刑天祭在这里是个分舵,他们老巢在上原府一座化外天地中,所以你们总是找不到他们。”
听到这话武景湛的目光闪了闪,问道:“他们老巢在上原府?那么七爷,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去做你的铁尉?”
王七麟古怪的问道:“去上原府?”
武景湛道:“我得到了家父的鸿雁传书,圣上已经委托吏部下旨,家父代行并郡郡守之职。”
“全朝廷上下都知道,我们武氏与听天监不和,所以得知圣旨后青龙王亲自去找了家父一趟,他希望我们武氏以后对听天监网开一面。”
王七麟不悦。
青龙王这个总瓢把子当的也太委屈了吧?怎么还用他们武氏网开一面?跟武氏硬碰硬就是,堂堂听天监还害怕一个门阀?
武景湛心细如发,他提前就猜到了王七麟的想法,笑道:“家父与青龙王是故交,他们都是——他们都是前太子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声问道:“七爷,你有没有感觉疑惑?听天监乃是国之重器,专门用来对付各地鬼怪、稳定社稷,为什么你们好像是草台班子,也没有什么支援力量、没有什么侦查力量、没有什么后勤力量,对吗?”
王七麟不说话,这个他还真是狐疑。
赵霖曾经与他提过这些,但说的不太透彻,就是说朝廷对听天监采取放养的姿态,听天监各层的权力都是有朝廷支撑的,可朝廷却不会给予过多助力。
后来谢蛤蟆跟他说,听天监创立之初有十三府,其中就有一个专门培养人才的羡卒府,只是现在却没了,全没了。
联系赵霖当时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皇帝在打压听天监。
但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打压听天监,因为听天监权力太大?
听天监权力并不算大,即使大一些也无所谓,要知道他们可是天子近卫,按理说是天子最信任的一支武装力量,肯定得有大权限才对。
这时候武景湛说道:“七爷,听天监在太祖朝代的时候是很风光的,不光有主监、有诡狱,还有十三府,职能齐全、人才云集,乃至于有人私底下将你们听天监叫做——”
“小朝廷!”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道:“尾大不掉,圣上猜忌听天监了?”
武景湛没有正面回答,他低声道:“现在圣上又组建了一个机构,叫做黄泉观,你知道吗?”
王七麟道:“我听说过,但没见过他们出现。”
武景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听家父说,黄泉观与听天监的运行模式不一样,他们没有衙门或者驿所,而是养探子。”
“探子放到全国各地,形如江湖游侠,有鬼捉鬼,有贪官污吏就查举贪官污吏。每个探子都是一个节点,无数节点连接在一起织成一张网,最终这张网将九洲笼罩了起来。”
王七麟敏感的问道:“那我们身边有没有黄泉观的人?”
武景湛出神的看向庄子,良久没有回答。
答案不言自喻。
他后面转回了话题,说道:“你应该知道了,当今圣上对听天监无感,知道为什么吗?”
王七麟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尾大不掉,小朝廷。”
武景湛摇头:“小朝廷这称呼出现在前朝,而且太祖皇帝也知道这个称呼,却从未对此表示过不满。”
“反而到了本朝,小朝廷的称呼早早就断掉了,青龙王和玉帅们为了避嫌,一旦听到小朝廷称谓,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都会严肃处理。”
“你并不知道答案,实际上赵霖大人恐怕也不知道答案。”
“听天监的上达天听,以前是给太子听的!”
“听天监,曾经是太子麾下!”
王七麟心思转的很快,试探的问道:“当今圣上,难道并未做过太子?”
当初在烂陀寺提到大将军黄无欲的时候,刘博曾经说过黄无欲当初之所以远征塞北,就是要为战死塞北的太子殿下复仇。
所以,他听了武景湛的话后便立马反应过来,听天监曾经效忠的太子并非是如今的皇帝。
武景湛看着庄子深处轻声道:“太子殿下,是一位很、嗯,很有魅力的人,很好的人。”
“曾经有一位陆地神仙与他接触过,给他的评价是大治之明君,我武氏对朝廷一直有些忌惮,但家父却对太子殿下极为仰慕,他年轻时候曾经在太子府任职,你一定不知道他在太子府是什么职责。”
“太子伴读?太子幕僚?”王七麟猜测道。
武景湛笑道:“不,是太子府的一名护卫罢了。”
王七麟真的吃惊了。
这太子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竟然能让武家嫡子武翰林心甘情愿做了护卫?
短暂一笑后,武景湛说道:“后来太子殿下远征失利,他血战不退,最终战死。看到他尸首后,太祖皇帝伤心欲绝,很快便重病不起。”
“当今圣上,其实是捡了个漏,当时太祖皇帝甚至来不及另立太子身体便垮了,最终只能委托前任丞相、大将军和青龙王去考核了诸位皇子,选了当今圣上为储君。”
这时候有衙役快步走来,武景湛止住话题问道:“何事?”
衙役抱拳行礼:“回禀大人,丑时已到!”
武景湛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踏步向前,他便挥手道:“告诉弟兄们小心点,三人一组、三组一阵,给我进入村子抓人!”
“凡是大门一开一合的不要管,凡是大门紧闭的一个不许放过!”
衙役肃然道:“喏!”
他将府城和周边县衙各调集了一批衙役来支援,总数不下百人。
连线庄子里残留的人并不难对付,里面没什么高手,多数是来自各地的拐子,他们将拐骗、买来的孩童送到这庄子交给刑天祭,所以倒是成了一次大规模人贩子抓捕行动。
人贩子都该死!
所以王七麟下手毫不留情,武景湛给衙役们的命令也是,凡是拒捕者,格杀勿论!
连线庄子被翻了个底朝天,除去下九门外一共还抓到了四十五个人贩子。
下九门则是整个帮派覆灭了,连同门主在内的骨干全折损在庄子里。
第二天子时,听天监和官差们纷纷焚香离开化外天地。
他们脸色都很不好看。
徐大被辰微月拎着出来的,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出来后还在街上嚷嚷:“臭僵尸你给大爷滚一边!大爷一定要宰了他们!一定要宰了他们!一个不能留!它娘的一个不能留!”
王七麟闻声看去,他不能出门,就在门口喝道:“徐爷,你闹腾也得看看地方,这里多少人呢,你不嫌丢人咱听天监还嫌丢人呢。”
徐大扭头看他,眼睛通红:“七爷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七麟心里一紧,问道:“死伤惨重?”
徐大悲愤的叫道:“不是,是刑天祭不干人事,待会你就知道了,待会等他们把那些孩子送出来你就知道了!”
他又抓住王七麟手臂说道:“你还记得吗?昨天下午来的时候刑天祭的引路使跟咱们说,让下九门拿了他们的宝贝赶紧滚蛋。”
“记得。”
“你知道他们说的宝贝是什么吗?”
王七麟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低声道:“这里的孩子,被炼制成什么鬼怪了?”
自从见过武威来折磨鱼汕汕的事后,他就对人性不报以希望了。
徐大黯然的摇头:“的确是被炼制了,却不是鬼怪,而是不人不鬼不怪!”
巫巫板着脸走来,说道:“徐爷你不必生气,我已经给里面所有人都下了一个蛊,噬神蛊!”
说出蛊虫名字后,她的巴掌小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王七麟问道:“这个噬神蛊是做什么的?”
巫巫笑道:“折磨人的,它进入人体后会随着血脉游走,每当人想要睡觉的时候,血脉流淌就会变慢,这时候噬神蛊便会不满的啃噬东西,它们游走到哪里就啃噬哪里。”
“如果是游走到骨头,它们就啃骨头;如果游走到心肝脾肺肾,它们就啃心肝脾肺肾。”
“如果倒霉的游走到丹田以下呢,”巫巫冷冰冰的一笑,“哈,那他们就惨了,断子绝孙!”
徐大失望的说道:“他们都死定了,肯定是断子绝孙,所以大爷希望他们身体里的蛊虫游走到心口,让他们尝尝万蛊钻心的滋味!”
官兵们开始离开化外天地,他们推着小车,车上有笼子,笼子上盖着黑布。
夜色本来就浓重,车子上又盖了黑布,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王七麟招手道:“推车过来,本官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徐大拦住他道:“七爷,别看了,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官兵们的面色倒是很不好看,他们沉默的停下身,并没有将小车推过来也没有推走。
王七麟脸色一沉,徐大叹了口气退开。
一辆小车推进院子,王七麟打开,里面是个跟黑豆年纪差不多的孩童,孩童瞪着大眼睛惊恐的往外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徐大上来拉开了孩童的袖子。
孩童手臂从肩膀往下,全是枯骨!
血脉、肉皮,全都不见!
又有一辆小车推进来,里面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着正常的脑袋,可是身躯却小如三岁婴孩!
还有的孩子没了双手,取而代之是毛茸茸的兽爪。
王七麟轻轻放下黑布,平淡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说道:“全是刑天祭做的!”
“他们起初先砍断孩童们的肢体来祭祀祖神刑天,祭祀之后能活下来的,便施展秘术为他们保命,然后做成这种古怪的样子用来往外出售。”
“像下九门、武丐帮这种帮派买走这些孩子后拿去集市、街口表演,他们对外说这是天生的怪胎,卖相有趣的进行训练,用来耍把戏赚钱;卖相没趣的,怎么惨怎么来,让他们去讨钱……”
说到这里徐大说不下去了,快步出去将柏大江给拎了回来,怒道:“你说,你来说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柏大江惶恐的叫道:“大人饶命、大人,大人,小人有功劳的,是小人与你们里应外合才占据了五先生庙化外天地,小人是有功劳的啊!没有功劳,没有功劳小人也有苦劳!”
“大人!”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柏大江猛然哭出声来。
王七麟慢慢的说道:“将刑天祭的人都带过来,让他们跪成一排。”
刑天祭的人秉性凶残,像柏大江这样的孬种属于少数,谢蛤蟆带队攻掠化外天地的时候遭遇了很顽固的抵抗,刑天祭的人被杀了一多半,如今加上柏大江一共剩下九人。
里面有一条大汉相貌威武彪悍,豹头环眼、面目凶狠,颔下胡须跟钢针一样一根根的往外翘起,瞪眼看人就像是要择人而噬。
这大汉身上伤痕最多,其中右侧肩膀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即使敷了药还是在流血。
他被带过来后便怒视王七麟。
王七麟问道:“这个人看起来是条硬汉啊,他是什么人?”
徐大道:“他就是那五品境高手能宰令。”
王七麟拍了拍他肩膀上的伤口问道:“多能宰?”
能宰令面目扭曲,更增凶残。
他不像柏大江那样讨饶,而是怒叱道:“狗官!有种砍了老子!你们留老子的性命是要舔老子的腚眼子吗?”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道:“好汉子,不管脾气还是骨头,很硬啊!”
他扭头对武景湛说道:“武大人,你瞧他一心求死,那别让他死,查查他的身份,看看他有没有亲人在世,特别是孩子,一定要查他私生子,查到后上报朝廷,女为娼男为奴,不要杀他们,要让他们生生世世受折磨。”
能宰令露出骇人眼神,叫道:“狗官操你娘,有种朝老子来!老子就在这里,给孩子动手的就是老子……”
“他家孩子为奴的时候,一定要剁掉手脚,让他们体会一下这般滋味。”王七麟笑吟吟的说道。
能宰令猛然抬头要站起来,吼道:“都是混江湖的,祸不及家人,有什么你冲我来!”
王七麟笑吟吟的说道:“你去与朝廷说去吧,满门抄斩和株连三族都是朝廷律法,不是本官自己的规定。”
“何况!”
他话锋一转语调森然:“祸不及家人?凭什么祸不及家人?你变成今天这一步,你爹娘的教育要负一半责任!”
“你妻子儿女与你朝夕相处,能不知道你的问题?他们却不去报官,这是包庇罪,一样罪大恶极!”
“至于你?”王七麟笑了起来,“你跑不掉的,本官不会斩了你,我听天监有诡狱,你以为我们诡狱是做什么的?是建成了留给官家参观的?是吓唬百姓的?”
“不,就是为了伺候你这种人的!”
他看向徐大,厉声道:“此人你亲自盯梢,把他一家老小全挖出来!以国法严苛处置!”
他又看向刑天祭的人,厉声道:“本官一定会攻打你们老巢,所以只需要一个知道内幕消息最多的人活着即可,其他的斩立决!”
“现在,你们开始告诉我你们知道的消息,谁知道的最多,那本官就网开一面留下谁,剩下的全部斩立决!”
硬骨头的除了最能打的能宰令活到最后,其他的都已经战死了,剩下的全是投降的软骨头。
一听要斩立决,几个人哭喊着大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祭场在上原府开远县降龙岭的一眼泉旁边!”
“大人听我说,我叔父乃是太医令,你们不能杀我!他们谁知道的有我叔父多?我能把我叔父给你们引出来!”
“大人、大人,我柏大江对你们可是一片忠心啊,一片赤诚、一片赤诚啊!”
看着争先恐后喊叫的几个人,王七麟大为诧异,他们竟然还抓到了一条小鱼?这里竟然有六令之一太医令的侄子?
听过几个人的哭喊,他指向最先说出祭场位置的人,徐大将他拖出来给他来了个引刀成一快。
他拖着尸身冲向几个人,颈中鲜血喷了他们一头一脸。
王七麟去找向武景湛,道:“武大人什么时候去上原府赴任?”
武景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愿意去?”
王七麟道:“我必须得去,不光是要去办了刑天祭,还因为我有线人说年前上原府会有暴乱,有人正在谋划一场暴乱。”
“这些事,我都要管!”
325.突如其来的总攻(求订阅喽亲们)
这趟潜伏算是收获颇丰。
不光抓到了赵荣生,还完成了王七麟的承诺:他斩断了刑天祭伸入平阳府的爪子。
听天监和衙役们押着一大群人返回县城,这一路可是热闹,走了足足一天。
沿途百姓观望,还以为是抄了哪个大户的家,得知是听天监抓了许多人贩子,老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来用亲切的乡间语言和石头来问候他们。
没有人扔臭鸡蛋,一是冬天鸡蛋很难臭掉;二是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鸡蛋属于荤腥,这东西即使是放臭了也一样吃,放上点油用大葱一炒,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老人孩子也来围观,他们扔石头扔不远便用雪球,正好路边积雪多,他们一路走回去,不管是刑天祭还是下三滥的帮派成员,全挂了一身雪。
他们先回了俞马县驿所,钟无期看到太上祭酒的尸首后惊呆了,他狐疑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他真的是刑天祭七大长老之一的太上祭酒……”
“我没怀疑他的身份。”
“他真是我们一起搞死的。”
“我也没怀疑你们对我撒谎。”
王七麟问道:“那钟大人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钟无期说道:“我就是觉得吃惊,怎么,我不能吃惊吗?”
王七麟摊开手,你官大,你随意。
钟无期蹲在太上祭酒跟前研究了一番,猛的翻身来了个虎跃峡,一下子翻过去两丈远。
听天监一行人看的一愣一愣,金将大人的性子这么跳脱的吗?
钟无期落地后还跳了跳,然后他背着手绕着王七麟转圈,嘴里嘀咕道:“没看出来,真是没看出来,我这手下藏龙卧虎。歌帅说到你小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夸张了,说你又帅又能打,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王七麟微微笑,客气道:“一般帅一般能打罢了。”
钟无期板着脸走回去坐下,沉声道:“我追查过刑天祭,跟他们的太医令动过手,那家伙出自十万大山,实力倒是普普通通,顶多七品境,可是浑身都是毒,哪怕不碰他只是隔着他近了都会中毒,很棘手,很不好对付。”
“偏偏这家伙所用的毒都是他自己炼出来的,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却很厉害,我手下有个铜尉吃了亏,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砍了他一条胳膊,现在他坟头都已经长满草了。”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明白大人的意思,若我有机会遇到那太医令,一定会小心谨慎来应付。”
钟无期给他一个白眼,道:“我都不明白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你能明白?”
王七麟无言以对。
钟无期又嘿嘿笑了起来:“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刑天祭七大长老,他们中的太医令都如此厉害,这太上祭酒的水平只会更强不会更差,结果他竟然折在你们手里?”
“神奇!”
王七麟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索性自己主导话题:“钟大人,刑天祭对于驿所的惨案似乎并不知情,卑职审讯过赵荣生,他倒是有所了解,他说当时见到过一头白虎出现……”
“白虎?”钟无期猛的坐直了身躯。
王七麟点头道:“对,白虎。根据卑职调查事情是这样的,首先下九门拐骗了一些孩童卖给刑天祭,但被卑职手下的线人给救了出来。”
“下九门急需这批孩童,于是他们着急之下联手了赵荣生一起来抓卑职的线人和孩童。”
“卑职线人被抓,他的手下在梦中得到提示,说线人被关在了驿所中,于是他们找了个女人设了个仙人跳的局,想以此来纠缠赵荣生。”
“但是根据卑职调查,这女人后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白虎,赵荣生的分身看到白虎后便被毁灭了。”
“现在来看,驿所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头白虎!”
钟无期皱眉喃喃道:“白虎,女人……”
现场氛围有些诡异,徐大和几个力士偷偷对视一眼,纷纷露出铑铯铍般的笑容。
钟无期却是在很认真的思索,他念叨着这两个词,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是白虎现身了!”
“监谤卫三魔中的白虎现身了!”
王七麟心里有过这猜测,他问道:“是监谤卫的西方白虎圣?”
钟无期慢慢的点头:“对,监谤卫四圣传承,白虎与朱雀一脉是女人,青龙与玄武是男人。”
“白虎来平阳府不算稀奇事,轸水蚓、毕月乌,二十八宿接连有两大星宿被你所斩杀,白虎来复仇,这说得过去。”
“可问题在于,白虎为什么会来俞马县大开杀戒?”
“她要泄气的话为何不是屠戮一方百姓?白虎一出手,死人都是以一百来计数,单单屠戮三十来个人,这不是她的作风。”
王七麟说道:“她或许是要给卑职上眼药?一一屠戮卑职辖下的驿所……”
说到这里他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真是这样吧?
钟无期摇头道:“我想过下手的人还会对其他驿所动手,所以得到消息后先去其他驿所转着看了看,没出事。”
王七麟松了口气。
钟无期笑道:“放心好了,监谤卫那些反贼不敢肆意屠我驿所、杀我百姓。”
王七麟好奇问道:“为何?据卑职所知,监谤卫上下特别是二十八宿,性情非常残暴,最喜欢迫害我新汉的百姓以寻求开心。”
钟无期平静的说道:“太祖皇帝刚临朝的时候,他们的确这么嚣张的干过。”
“但我们听天监联手边军进行了十倍的报复,将塞北多个绿洲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从那之后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听到这话徐大觉得奇怪,问道:“大人,你刚才还说以白虎的性情,她会屠戮百姓以泄愤……”
钟无期道:“对,若是她要泄愤,应当会屠戮百姓,而不是屠戮咱们一方驿所。你们不了解白虎,此人杀性之大着实罕见!”
徐大说道:“她一定没有男人疼爱,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杀性!”
钟无期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懂的都懂。
发现案子很可能是监谤卫的西方白虎所为后,他们便有了方向。
但当务之急是解决刑天祭。
刑天祭最擅长隐匿,他们一旦发现连线庄子这一舵场被挑了,一定会迅速的转移。
于是王七麟一行在俞马县驿所中短暂休息后,立马点齐精锐,跟随钟无期以快马奔驰向上原府。
出发之前钟无期让王七麟开了眼界,他找到一面铜镜从怀里掏出一抹蛇形的流光,说道:“去告知歌帅、舒杰、太霸和灵妙道君,让他们速去上原府汇合,老子的驿所被灭了满门压了满肚子火,那就灭刑天祭一个满门来泄泻火!”
蛇形流光绕着他手腕转了一圈,随即钻入铜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骑马上路,王七麟私下里问谢蛤蟆道:“道爷,钟大人刚才放入铜镜里的是什么?”
谢蛤蟆说道:“古镜妖,它如人一样有自己的名讳,但名讳是什么只有钟大人自己知道,谁能叫出它的名字,它便会与谁待在一起。”
王七麟大为好奇:“还有这样有趣的妖怪?它有什么本领?”
谢蛤蟆笑道:“它们这一族能在天地之间所有铜镜中自由转移,所以可以用来通信,它们身躯能幻化万千,这样当它们附着在一面铜镜上的时候,身躯拉长可以一笔写出许多字来,传达主人家的口信。”
“古镜妖在世间很活跃,有时候一个人去照镜子,忽然会觉得自己和镜子里的人不像了,那就是古镜妖出现了。”
“不过这时候不用怕,它们不是凶恶妖怪,《礼纬含文嘉》的精魅篇有确切记述,说它们状似蛇,见之宜修善,无令作恶主凶。”
王七麟赞叹:“开眼界了。”
大雪之后几天都是艳阳天,官路上的积雪消融的差不多了,骏马奔驰在上面方便许多。
新汉朝成立后为了壮大国力也为了发展民生,太祖时代做过两件大事,一是还民于田,将蒙元时期荒废的农田重新利用起来,二是修筑了前所未有的宽敞官路。
府城之间的官路宽阔且坚硬,许多路段有砂石铺垫,所以大雪融化后地面并没有很泥泞,这很方便骏马飞驰。
围布刑天祭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但去了之后便是一场硬仗,钟无期明白这点,路上他并没有一味的疯狂赶路,期间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安排了休息。
武景湛心思缜密、眼光看得远,他还在连线庄子的时候便撕碎了一张传音符,将刑天祭在上原府的巢穴位置传回了宗门。
刑天祭作恶多端,在江湖上名声很臭,天武门自诩名门正派,早就想剿灭他们了,只是他们势力受困于平阳府,一直没机会也没有能力跟刑天祭进行正面冲突。
如今得到刑天祭老巢位置后,天武门也是精锐尽出,大长老武懿德亲自带队,王七麟熟悉的三长老武夜阑和四长老武俊德全数出击。
他们抢在了前面,负责去降龙岭盯梢。
这次势不能让刑天祭给逃脱制裁!
王七麟没料到一场大战就在这么不经意间就发动了起来。
他们急行军两天之后终于赶到了降龙岭,这座山岭如今披盖着皑皑白雪,阳光照耀,通体闪耀着白金色光辉,像一座玉雕群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大雪后的山里很寂寥,鸟兽该冬眠的冬眠该南下的南下,没有冬眠也没有南下的差不多饿死了,于是他们踏入山里的铁蹄声,就成了唯一的响声。
但这不意味着山里没有活物。
天武门上下善于急行军,听天监这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绕一口泉眼布下了战阵。
至少一百名精锐弟子披坚执锐,有长弓有大刀有刀斧手,形如军阵。
他们站在冰天雪地里,只有绵延悠长的气息流淌,人人无声,有的弟子一身白衣,站在雪里形如雪人。
听天监和武氏不太对付,可是钟无期看到天武门弟子的战阵后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不愧是从行伍中走出来的门派,这斗志、这纪律,除了山林猛军几个王道雄师,老子在其他军队里还真没怎么见过。”
不过双方会面,钟无期还是没个好脸色。
他冷笑道:“哟呵,武氏子弟里头有能耐的都来了?那咱听天监待会可得好好护住人家,这里的武氏子弟若是全军覆没,整个武平阳的天怕是要塌下一半,历经三朝的平阳武氏可就得进史书了。”
面如重枣的武懿德微微笑,他站在一棵树上踩着树梢遥望远方,不动如山。
武夜阑扛着一把不知道是门槛还是大剑的东西走来,他怪叫道:“哦豁,钟金将!钟金将的嘴巴还是这么毒,怎么了,去年被蝎子尾巴蛰到嘴唇,到现在还没治好?”
钟无期斜睨他道:“没治好,老子特意去金鉴医宗找过名医,名医说毒已经进入老子嘴唇深处了,得找个功力深厚的老姑娘亲嘴给我吸才能把毒吸出来。”
“你说说,这事不是难办了?老姑娘好找,功力深厚的女人也好找,可偏偏功力深厚的老姑娘就……”
“钟无期!”一声淡泊清雅的声音从旁边一座山巅响起。
山巅隔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这声音凝而不散、清晰却不响亮,显然是以高深功力发声,聚声如线传来。
王七麟下意识扭头看去。
天外飞仙。
一个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从山巅飞掠而来,山风呼啸,衣袂飘飘,头戴莲花宝冠,气质干干净净,整个人像是这山上一团雪,一尘不染。
道姑落地,显露真容,她有两道狭长的娥眉,温婉的面容,王七麟近距离打量她才发现她不是这座山上的雪,而是山涧细流的水。
毫无疑问,道姑修为高深,王七麟只是快速打量了她两眼就被她发现了,但她没有生气,反而扭头冲他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回过头去面对钟无期,道姑的表情变了,她板着脸说道:“钟无期,你几次三番吃了嘴巴的亏,为何总是不长记性?”
钟无期做无赖架势,道:“老子只长肌肉不长记性,没有脑子。”
途经平阳府的时候他们汇合了马明和沉一等人,此时沉一正在旁边,他立马挺身而出说道:“阿弥陀佛,这点喷僧可以证明,钟大人跟喷僧一样都没有脑子。”
钟无期伸手扶住额头,刚才的话草率了。
道姑似乎不习惯板着脸,她很快又恢复春风拂柳的温和,柔声道:“钟无期,昨夜我梦见你了。”
这话一出,钟无期猛的呆住了。
道姑柔声说道:“我梦见你下十八层地狱了,最后被拔舌地狱给留下了,你当时吓哭了,向我伸手一个劲的要我拉你一把。”
钟无期顿时猛翻白眼:“老子就知道你这娘们没安好心思,绝不会向我说好话!”
道姑道:“可是我还是拉了你一把!”
她怜悯的看向钟无期,继续说道:“没办法,你当时哭的可惨了,还说自己吓得尿裤子了。”
这时候又有一条身材修长的中年壮汉挎着两把刀从山坡走下来,他沉声道:“行了,诸位,咱们人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干正事了?一把年纪了见面还要斗嘴,不怕在小辈面前丢人吗?”
王七麟看到中年壮汉又扭头看舒宇,两人从面容到气质再到腰上佩刀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并非是一模一样,只是给人感觉是浑然一体。
这样不用介绍他也知道,中年汉子是舒杰,并郡另一位银将,以刀养鬼、以刀御鬼。
钟无期问道:“歌帅来了么?”
舒杰摇头,随他身后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一名中年道士说道:“歌帅随青龙王去了东北州,东北州暴雪多日,相传有雪弥勒现世。”
一听这话钟无期有些生气了:“有雪弥勒现世?这种事怎么不叫上老子?老子跟它们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中年道士平静的说道:“去东北州的一行人不光有咱们听天监的玉帅,还有黄泉观道君。”
钟无期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并伸脚踩了踩:“它娘的,晦气,马上就要一番血战,结果老子听到了黄泉观的名号,它娘的,这是出师不利啊。”
舒杰叹气道:“钟帅,祸从口出,你还是克制一些吧。”
钟无期轻蔑的说道:“克制?老子克制个毛!老子就是不爽他黄泉观能怎样?那帮没卵子的玩意儿敢来找老子麻烦吗?”
“你当他们不敢吗?”中年道士淡淡的说道。
钟无期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们当然不敢,他们要是敢的话尽管来,老子有你玄穹观首座灵妙道君和咱们风云第一刀的舒杰大侠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哦,太霸呢?”
一只冥鸦在他们头顶的树上翻白眼。
这些都是听天监在并郡的大佬,王七麟在他们面前是小辈,所以当他们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就躲到一边观察周围地形。
降龙岭地势险峻,峰峦叠嶂、连绵起伏,像一条长龙卧在大地上,这也是此地名字的出处:仙人降青龙,青龙化青山。
一眼泉是普普通通一口山泉水潭,面积如同乡村常见的池塘,如今正逢隆冬,并郡的池塘都已经冰封,可是这口水潭却还保持着汩汩流动性,时时刻刻有清澈的泉水流淌出去。
根据审讯柏大江等人得到的线报,刑天祭的总祭场就在这口水潭所成的化外天地中,要进入这方化外天地却是简单,只要跳入水潭中即可。
但刑天祭阴狠歹毒,他们在化外天地入口部署了陷阱,若是贸然进去必中埋伏。
王七麟想和几位高人们协商一下怎么破解陷阱攻入其中,钟无期大笑一声道:“进一方化外天地何须如此瞻前顾后?诸位跟老子上!”
他大脚猛的往前跺下——
地动山摇!
这一段山上的积雪层飞天而起,雪花哗啦啦的飘荡,恍若天降大雪!
清冷的潭水席卷飞天,水潭瞬间变得空落落,露出下面一个黝黑地洞。
钟无期毫不犹豫跳入其中大喝一声:“天罡雷霆!万法皆我!”
“破!”
王七麟脚下土地一阵震荡,武夜阑单手持巨剑大笑着跳入其中:“钟金将莫急,我老武随你一起走!”
谢蛤蟆掐出一张符箓出来说道:“走吧,七爷,干活了。”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钟大人这是做了什么?”
谢蛤蟆说道:“他强行破开了这方化外天地,不管对面有什么陷阱,应当都被他的天罡正法给毁掉了。”
说到这里他轻声赞叹:“世间万法,天罡为最,果然如此!”
王七麟问道:“这钟大人身手很厉害?”
谢蛤蟆笑道:“若是搏命,十个李长歌不是他一个的对手!”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钟无期消失的地方,汝甚吊!
银将舒杰看向舒宇,道:“待会小心,我无法护着你,你自己多加注意。”
舒宇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很乖巧的点点头,甩掉鬼头刀的粗重刀鞘露出锋利刀刃去排队往水潭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