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王铁尉巡查七县(铁子们订阅一下)
刘博迫害并郡仕子并与前朝勾结是重案,理当重判。
不过他是皇亲国戚又是朝廷大员,自然不能草率,皇帝下旨三司会审刘博,他自己要亲临现场。
在场的都知道,既然武翰林和李长歌敢共同弹劾刘博肯定证据确凿,这样刘博的上原府知府和并郡代郡守的职位便空缺出来。
尚书省治下的吏部提前得到消息,于是当皇帝下旨要严审刘博后,吏部尚书郭仁杰出列说道:“启禀陛下,并郡乃是中洲最北之地,它是中洲向北的桥头,也是北州衔接中原的依仗,所以此地之安危涉及我朝之安稳。”
“如此一来并郡郡守之职不能空缺,还请陛下早日决断,为并郡选可靠之士代陛下狩牧,以安稳军民之心。”
皇帝玩味的看向满殿高官,说道:“郭爱卿此言甚是,那诸位栋梁可有合适人选推荐与朕?”
顿时,爆竹店里失火,全场热闹了。
前排官员们交头接耳、跃跃欲试,这时候有朋友的呼唤朋友、有领导的赶紧找领导,都在给自己使劲。
丞相郎之桓稳坐钓鱼台,他双眼微阖、不声不响也不动,像是对这项任命毫无兴趣。
最终是礼部尚书姚伟贤先忍不住,他上前说道:“启禀大人,本部尚书郎蒋克勇通读圣贤书,有治世之才……”
“蒋侍郎确有大才,但是据朕所知他的身子骨不行啊,去年朕曾经委派他去岭南调查百越新民入籍一事,结果他走到中途便水土不服,没找到马车还是用驴车给紧急拖回来的,对么?”皇帝打断他的话摇头。
姚伟贤讪笑道:“对,确实有此事,但……”
皇帝道:“那就让他在长安好好养身子吧,蒋侍郎大才,若是因为不服水土而出什么意外,那岂不是我朝大不幸?”
听到这话,一名富态官员出来跪地谢恩,姚伟贤也跪地,两人一同退回去。
回去的时候姚伟贤怒视那富态官员一眼,日你娘的,让你有困难就退缩,现在有好处想上了?不行!
富态官员是他副手,对他极为了解,看他一个眼色便猜到他的心思,他做羞愧状低头,但在心里也开骂了:
日您娘的,去年那事能怪我吗?从长安到岭南多远啊,去一趟先掉半条命,而且去查的又是百越蛮子的事,又得丢半条命,合计起来这一条命可就没了!
门下省侍中杜公琰走出,他深鞠一躬道:“启禀陛下,臣想举荐秘书省少监去与并郡为您巡守万民。张少监曾有在南福郡做郡守的经验,为人平稳老道,忠心耿耿……”
“算了吧,张少监确实老道,他今年多少岁了来着?快八十了吧?这年纪还是与蒋侍郎一起待在长安城里颐养天年吧。”皇帝笑着摇头。
君无戏言。
杜公琰轻叹一声,跪地谢恩而去。
又有几人上前举荐,皇帝一一驳斥。
最后是国子监祭酒上去举荐监察御史,皇帝听了后有些生气,道:“赵祭酒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呐,你看书有一手,看人可差远了。你那御使亲家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吗?”
“朕要的是一位能将并郡治理的井井有条、欣欣向荣的人才,而不是让你们给自己拉帮结派!”
这话一出,满大殿噤若寒蝉。
皇帝看向御史郎之桓和朱忠肃,道:“丞相你乃是文官之首、太尉你执掌天下千军,那你们二位没有人才可以举荐给朕吗?”
郎之桓出列鞠躬,道:“不敢欺瞒陛下,并郡民风彪悍、位置独特,臣刚才思索良久,实在没有想出可以举荐之人。”
朱忠肃则沉声道:“陛下,老臣想举荐一人,此人出身世家,曾在边疆军中任职且大有作为,他离军调入地方衙门后,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那你说的是?”
“琅琊吕氏家主,吕亦然!”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时候户部尚书苏伐走了出来说道:“起奏陛下,臣要举荐平阳府知府武翰林!”
“陛下明鉴,臣与武知府并无私交,但臣在八月曾主持统计了本朝历年来各府城上缴国库的税银,平阳府的账目最是清晰明确,送来的税银最是及时且足额。”
“臣曾经因为私事去过平阳府,期间见到了府城百姓生活样貌,在武知府治理下,府城内外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教,所以臣要举荐他!”
武翰林诧异的看向苏伐,随即出列低头行礼。
皇帝笑着看向武翰林道:“武知府的能力,朕早有耳闻;武知府的忠心,朕更是清楚。”
说话之间他作不经意的姿态扫了万太监一眼,万太监跪下。
“准。”
万太监起身上前半步,道:“平阳府知府武翰林,忠心耿耿、守土有功,此次大破前朝余孽暗中交好刘博一案,武翰林居功至伟。”
皇帝又看向丞相,丞相说道:“武翰林有治理一郡才能。”
又有几名官员出列:“臣等举荐武知府。”
皇帝笑了起来,他倚在龙椅上伸手敲了敲扶手,道:“朕心里有数了,并郡代郡守举荐一事揭过,还有什么事要汇报给朕,请诸位爱卿速速上报。”
相比北方雪灾、蒙元练兵和并郡选郡守三件事,其他官员们汇报的事都是鸡毛蒜皮了,皇帝能当场决断的便当场拍板,当场不能决断的则分给丞相和三省六部去分管。
日上半空,大朝结束。
百官高呼万岁后退去,很快,大殿里头空空荡荡,只剩下皇帝和万太监两人。
冷风从大殿门口吹进来,皇帝恍若未觉。
他喃喃说道:“刘博啊刘博,真是让朕失望!朕看他在边疆辣手无情、手段多样,还以为他能给朕分担些忧愁,结果,嘿!”
万太监轻叹道:“老奴已经遣人去查过了,他为了对付武氏,在并郡下了一盘大棋,可惜最终胜负手的时候失手一子,导致满盘皆输。”
“另外,他有一心腹被一名修为有成的脉望给毁掉了,本来他的一些计谋都是这心腹在负责的,他这心腹突然去世,导致许多工作交接不力,最终才造成差错。”
皇帝诧异:“脉望?这是什么妖怪?”
万太监说道:“书虫妖,它的原身是蠹鱼,《原化记》有云,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为脉望;夜以矰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
“这种妖怪修为往往不是很高深,可是它们一族博览群书,懂得许多秘书巫法,很不好对付。”
皇帝想了想,说道:“朕记起来了,这个脉望是不是服之可以飞升为神仙?”
万太监莞尔:“这是有修士曾经被脉望欺侮,他编造这传言来鼓动各地修士去捕捉杀戮脉望罢了。”
皇帝冷哼一声:“天下修士皆可杀,可惜听天监不争气!”
“朕自荣登大宝便在打压听天监,将原本听天监所属的补给、资源和人员配置都给了你黄泉监,你要争气!”
万太监感恩戴德的下跪:“谢主隆恩!奴才自当竭尽全力,效死输忠!”
“别光嘴上说话,”皇帝不悦的甩袖,他又问道:“朕让你黄泉监制定的称霸江湖计划,有眉目了吗?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消息?”
万太监急忙说道:“请陛下勿要心急,计划已经展开,不过迟迟还未找到能做计划核心的人,老奴羞愧,所以未与陛下汇报进展。”
皇帝皱眉摇摇头道:“这事抓紧吧,把你的精力往这计划上收一收,别老是想着怎么收礼物。武翰林此次来京,送你那三尺血珊瑚不错,看它色泽,像是以鲛人处子鲜血浇灌而成?”
万太监大为惶恐,他跪下连连磕头:“陛下,老奴罪该万死,老奴实在是贼胆包天,竟然敢……”
“行了,古书相传血珊瑚有肢体再生之能,你收下它也情有可原,朕只是随口问问你罢了,无需害怕。你起来吧,朕还有话问你,刚才你问郎之桓关于东北州雪灾的事?”
万太监感激涕零的起身,接他的话说道:“老奴猜测东北州闹了雪弥勒!”
皇帝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道:“自古以来,每当大雪封山,便有精怪横行人间。”
“今年中州有考生失踪,东北州则有村落失踪,西域出来个什么人皇紫公子,漠北前朝余孽练兵,东海和南海一带又闹东瀛百鬼,真是多事之秋!”
万太监说道:“陛下无需过于担忧,这些都是小事,不管是闹鬼还是妖孽作乱都好处理,难处理的是人心。”
皇帝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最难处理的是人心,谁知道刘博竟然会与鞑子勾结?”
“说起这个,朕百思不得其解,刘博为何会与鞑子勾结?”
万太监道:“老奴也想不明白,这刘大人也是怪,他被送来京城后便不再言语,到底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皇帝不悦道:“朕问你,然后你来问朕?怎么,咱们彼此反复问上几句还能问出答案来?”
万太监急忙跪下说道:“陛下息怒,不如这样,请陛下下旨将刘大人交到老奴的黄泉监之中,老奴一定会让他老实交代!”
皇帝摆摆手道:“不可,刘博乃是王室宗亲,我刘氏许多人在盯着他呢。”
说着他笑了笑:“不过还比不上盯着并郡郡守这位子的人多。”
万太监沉默不语。
皇帝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万太监恭谨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并郡郡守之位乃是陛下所有,盯着的人再多也没用,全看陛下想要让谁上去坐一会。”
皇帝点点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
他站起身,万太监急忙将一件雪狐披风给他披在身上,然后想说话又憋了回去。
见此皇帝失笑,说道:“说话就是,别在朕面前耍这小伎俩!”
万太监跪下说道:“陛下,老奴确实贪心收下了武翰林送来的血珊瑚。可老奴先前为他举荐却并非因为这份礼物,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贪心如饕餮,收礼不办事的时候多了去。”
皇帝点点头。
万太监继续说道:“老奴想扶武翰林上并郡郡守之位是要解决武氏,平阳府已经被他武氏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可是并郡并没有呀。”
“若是武翰林坐上郡守之位后,并郡辖内发生大动乱,到时候武氏得为朝廷流汗流血,还得被秋后算账!”
皇帝皱眉:“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
万太监说道:“前朝余孽和邪教勾结,要在并郡闹事!”
“消息可靠?”
“非常可靠,前朝的监谤卫在并郡损兵折将,一共损失三位星宿,据说他们三圣之中已经有一位要亲自去往并郡。依老奴之见,武氏若是掌管并郡,那他们天武门要损兵折将!”
皇帝走下大殿,立柱上盘绕的怪蛟忽然活了起来,一条蛟龙从立柱上钻入地下,像是钻入水中,它的身躯在汉白玉基座中欢快游荡,最终出现在皇帝身后。
又有一条怪蛟在大殿中穿梭,它妄图窜出大门,可是就在它冲到门口的时候,一枚枚闪烁着电光的金字从大门上飞出,像一把把快刀般在它身上掠过,将它吓得赶紧后退。
皇帝站在门口看向广袤的宫殿,有雪花逐渐飘零。
第一场雪还没有融化,平阳府的第二场雪便降落下来。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徐大站在驿所门口吟唱。
接着他又自己感叹道:“好诗好诗!”
王七麟拔刀挥出,刀刃上有一朵雪花。
“好刀法好刀法。”他也自己说道。
这时候沉一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问道:“鱼酱轻鸡煮?这是绥绥又做了什么新菜肴?开饭了是吗?”
黑豆的小身影随后出现:“开饭了开饭了!”
王七麟没好气的怒视他们一眼道:“整天光知道吃!这冬天才刚刚开始呢,看看你们一个个胖成啥样了?”
黑豆使劲收了收小肚子,然后苦涩的发现收不进去了。
确实胖了。
王七麟说道:“猪谷里豆你胖的最多,嗯,看来你很会养猪呀。这样,过两天舅舅去抓俩猪羔子给你,你反正不爱学习,以后去放猪吧。”
黑豆激动的点头:“好啊,舅舅你快点去抓猪,等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就能杀年猪啦!”
他激动的满院子飞奔:“黑豆要放猪了,黑豆要做放猪娃了,啦啦啦,今年吃黑豆自己养的猪!猪头肉给娘、炖猪蹄给爷爷奶奶、猪皮给六姑、红烧肉给黑豆!”
“猪鞭给舅舅,猪肠脍给徐大爷!”
猪还没有来,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七麟拍了拍额头,他忘记黑豆讨厌读书喜欢干活这档子事了,草率了。
天武门将平阳府的治安维系的很不错,他们弟子众多,散布在全府城内外,有什么孤魂野鬼出现很快就会被他们给收拾掉。
听天监没什么事,武景湛来找他,跟他协商搬迁的事,他说衙门已经分开了,他可以随时带人搬过去。
王七麟对这种面子工程没什么兴趣,他问道:“那个柏彪有没有交代他大伯柏大江的事?”
武景湛说道:“交代了,但是刑天祭的人飘忽不定,极擅藏匿,他们太谨慎了,柏大江应当在刑天祭里头有些地位,他被保护的很好,柏彪提供的信息用处不大,我便没有去找他,免得打草惊蛇。”
王七麟皱眉说道:“景爷,有句老话说的好,人过留影、雁过留声,刑天祭的人虽然擅长藏匿,但不可能藏的毫无痕迹。”
“所以,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在包庇他们?”
武景湛一怔,道:“我过于自信了,竟然忽视了这点,回去我立马查衙门所有官吏的背景。”
王七麟立马说道:“那我也要查听天监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
听天监已经被武氏给渗透成筛子了,王七麟要想重掌听天监,就得在内部来个大清洗。
武景湛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七爷请放心,您的势力,我们武氏往后断断不会染指!”
跟他通了气也得到了他的承诺,王七麟立马让徐大以冥鸦传信,号令府城下属的七个县七位大印速速来开会。
他自从来到平阳府,还没有跟所有下属打过招呼呢。
徐大说道:“七爷,你要真想掌控平阳听天监,那咱把他们叫来没用,咱得微服私访!”
王七麟看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把他们叫来有什么用?管中窥豹吗?咱们应当自己去打听、去查看,看看没有阳光的地方,阴影下藏着什么!”
徐大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王七麟不是喜欢贪图享乐的人,他出身于底层百姓,了解百姓生活之艰辛,一心想庇护他们能够安然生活。
他采纳了徐大建议,准备带上谢蛤蟆三人去把辖下所属县城都给转一转。
马明照例留下主持大局。
他了解了王七麟三人去向后说道:“七爷,那要不要搬迁咱们的驿所?”
王七麟摇头道:“不搬了,咱们听天监是要给百姓做事的,不是去耍威风和享受的。既然咱们要做事,那在这里与在衙门有什么区别呢?搬去衙门还会劳民伤财!”
马明肃然起敬:“七爷高风亮节!”
王七麟低调的摆摆手:“你这话说的,跟我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人吗?”
马明赧然离开,徐大忽然问道:“七爷,你不搬走是为了跟第五味对门,是吧?”
王七麟怒视他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这样贪图女色的人?”
“是啊!”
回答的干脆利索。
王七麟甩脸子走人。
他确实是这种人,日了个狗,被徐大看穿了!
就在他准备冒雪出发的时候,几匹快马赶到了驿所。
下雪天街道上没有人,所以几匹快马跑了起来,速度还挺快。
这样到了驿所门口的时候骑士们想要耍威风来个横刀立马,领头骑士伸手勒马缰,骏马一声嘶鸣抬起前腿站了起来,然后脚下冰雪太滑、骏马的蹄子太小,它竟然没站住给滑倒了!
门口的徐大、王七麟等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匹马跑来、一匹马站起、一匹马滑倒……
马上骑士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由冷漠彪悍转为了惊恐绝望!
王七麟震惊的叫道:“是窦大人?!”
骑马的正是吉祥县捕头,窦大春!
窦大春一声惨叫,被摔倒的骏马给压倒在地。
还好骏马是先摔了个屁股墩然后才倒下的,有了这个缓冲,窦大春虽然被摔得很惨压得也很惨,却起码把命给保住了。
王七麟第一时间飞掠过去推开骏马将窦大春给扶了起来,他对徐大吼道:“徐爷,你它酿就站在那里看啊?”
徐大慌张的叫道:“大爷也没办法啊,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大爷也来不及去搬个凳子再来坐着看啊。”
窦大春哀嚎道:“哎哟卧槽,哎哟卧槽!徐爷,你还是那么不干人事、不说人话啊!”
296.拉帮结派(请来起点阅读)
有了窦大春前马之鉴,后面的骑士不敢卖骚了,都老老实实下马。
王七麟打眼一看都是熟人,副捕头杨大嘴、后来的皂隶班头边缘,他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的肩膀,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分离不过两个月,可是这两个月却发生了许多事。
时光荏苒。
旧友还在。
甚好。
最后一匹马赶到,一个老头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王大人,还记得老夫吗?”
王七麟看向他,老头瘸了一条腿,手里撑着一根拐杖,雪地光滑,可是他如履平地,走的比健全人还要稳当。
见此他便笑了,道:“我怎能忘记旧日朋友?虎瞪眼杨大侠!”
老头正是杨大嘴的叔叔杨大眼,当初王七麟查章如晦失踪案的时候去过元元书院,当时杨大眼便在元元书院做护院。
杨大眼摇头笑道:“当不得、当不得,我一介残废算什么大侠?”
王七麟问道:“杨大叔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走走走,快跟我去对门酒馆暖和暖和。”
窦大春呲牙咧嘴的说道:“七爷,我!你得问我!这都是我给你搞来的援兵啊!”
“援兵?”
窦大春说道:“你不是来平阳府调查书生失踪案吗?我听说你查到了武氏头上,以我老窦对你性子的了解,你是火眼金睛容不得沙子,肯定会捉拿武氏归案。”
“我知道你手头上人手不够,于是就点了能用的弟兄一起过来了!”
杨大嘴叫道:“七爷,你别看我们弟兄身手不行,可身子骨都结实的很,关键时候不能帮你砍两刀但能帮你挡两刀!”
王七麟高兴的想笑,可是他听到杨大嘴特意强调了‘身子骨结实’这俩词后,心里有点不得劲。
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吧?
徐大愕然问道:“等等,你们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我们要对武氏动手?”
窦大春说道:“吉祥县新来了一个大印,是他说的。”
“他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啊!”窦大春道,“怎么了,你们这消息还要保密吗?”
王七麟苦笑道:“保密个屁,我们没有打算冲武氏动手,我们是冲刘博大人动手了!”
窦大春打了个哆嗦,一时之间呆如木鸡:“吾草,造、又造反?”
他被他堂妹牵扯造反的事给弄怕了。
王七麟说道:“咱们去酒馆说话,放心,没有造反,七爷我立下了大功,你们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共饮庆功酒!”
这年头信息流通不便,加上他当初联合武氏抓刘博的时候并郡多地已经开始下雪,雪后各地道路泥泞,交通封堵、信息更是无法流通。
所以,关于他侦破了书生失踪案的消息传出去的很晚,窦大春他们知道的更晚!
不过无论如何,这情谊王七麟记在心里。
反而如果消息传出去的早,他这人情可就欠不起了。
送命的人情啊!
窦大春可以不懂事,但他得懂事。
雪花飘荡,第五味的招牌被挡住了,一行人以为就是普通酒馆,结果进去后绥绥娘子抬头妩媚的笑,窦大春当场就倒在了徐大怀里。
徐大警惕的说道:“你整啥玩意儿?往大爷怀里钻什么钻?”
窦大春指着眼前丽人叫道:“是绥绥娘子啊!她、她怎么在这里?”
徐大严肃的说道:“要叫七嫂的。”
窦大春和杨大嘴对视一眼,纷纷恍然。
边缘笑道:“美人归英雄,般配!”
绥绥娘子自然记得这一伙鸟人,她笑着上来打招呼:“哟,窦大人,好久不见,肚腩又大了哟。”
“杨大人,杨大人还欠着小店五枚银铢呢,你今天上门是来还钱吗?”
“这位老爷子面生,不过面相之中有股掩不住的英雄气概,一定是一位纵横江湖的老英雄!”
她最终看向边缘,笑的最灿烂:“边大人也来了?修为有所精进,好厉害。”
边缘嘴角抽了抽,作没事人姿态混入人堆。
一行人落座,窦大春屁股被摔的很惨,他屁股跟椅面一碰疼的扶着桌子站起来直扭身体,旁边的徐大怕他摔倒,只好扶住他。
包大看到后跟着扭了两下,问道:“这是啥舞吗?”
窦大春没好气的说道:“滚蛋,老子是屁股疼!”
绥绥娘子诧异的看向徐大,然后若有所思的离开:“小别胜新婚?难怪刚才搂在一起进来,好火热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徐大傻眼。
炉子上正好温着一大壶酒,绥绥娘子送上来后一人一大碗,酒气沸腾,王七麟的心情也在沸腾。
他举起碗说道:“几位爷们一起举杯,没想到咱们在隔着吉祥县千里之外的平阳府又能相聚而且又能在一起喝酒,痛快!这是真的痛快!”
老汉杨大眼一碗酒焖下,他问道:“看样子我们来晚了?”
王七麟笑道:“不晚,来的正好。”
他冲徐大说道:“徐爷,你把事情给大家伙仔细说说。”
徐大有说书的本领,嗓门大、逻辑清晰而且还能胡编乱造,最适合用来讲解案情。
绥绥娘子冲他招手,让他将一个铜锅端了上去。
橙红的炭火燃烧的旺盛,锅子里头是雪白的骨头汤,汤水咕噜噜的滚动,雾气徐徐的升腾。
这一幕情景是有热度的。
正好外面大雪飘零,这种天最适合吃古董羹。
绥绥娘子送来冻豆腐、羊肉片,又说道:“奴家让胡涂给你们做手擀面,大家伙先吃肉,待会再吃面。”
徐大撸起袖子道:“对,大家先吃肉,待会我亲自给你们下面吃。”
汤水中犹有碎骨和香菇,王七麟抓了一把小葱和香菜碎放进去,白色中多了点点绿色,肉香中带上了缕缕清新滋味儿。
冻豆腐进入锅子中后便开始膨胀,王七麟要来小盘,一人盘中放上芝麻酱、韭花酱、酱油和香油,略一搅拌加上点骨头汤便是一份酱料。
他等冻豆腐吸饱了汤汁,拿出来在酱料盘中滚上一圈,这时候的冻豆腐变成滚烫豆腐,吹一吹、含一含,满嘴松软。
徐大声情并茂的讲解了整个案子,窦大春等人听的满脸震惊,不断惊叹:
“卧槽,原来是这样?”
“日哦,难以置信!”
“娘来,这都行?”
“牛逼,这是真牛逼!”
“咦,肉呢?”
王七麟抹了抹嘴巴,八喵和九六学着用爪子也抹了一把,发现毛上有油水,它们便去徐大身上擦了擦。
等到徐大将案情讲解完毕,一行人吃的也差不多了,窦大春颇为郁闷,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咱们没帮上七爷。”
王七麟笑道:“你们帮到我了,首先你们让我知道,我老七混到今天不是只混出了个官位,还混到了你们这帮弟兄。”
“其次,你们这次来了平阳府就别回去了,春爷,我与武景湛大人说一声,将你的官职掉到平阳府来,继续做你的捕头,怎么样?”
窦大春有些迟疑。
他在吉祥县是地头蛇,来了平阳府可就是蚯蚓丁丁了。
杨大嘴倒是乐意,他嘿嘿笑道:“头儿咱留下吧,留在这里的衙门呼应七爷,七爷徐爷初来乍到,肯定是方方面面需要帮手。”
都是捕头,府城捕头与县城捕头怎么能一样?
他在吉祥县任职只能算是个吏,不能算是官,如果能在平阳府做副捕头,那就属于官员了。
杨大眼也劝说道:“窦大人,老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机会来到府城任职,为何不留在这里呢?能看看这更广阔的风景也好呀。”
几个衙役跟班纷纷点头。
窦大春苦笑道:“我这人吧,其实真没什么出息……”
徐大一拍桌子:“春爷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吧,你留在吉祥县有啥意思?里面姑娘被你睡得跟你左手右手差不多熟悉了,这府城里头呢?每天都有新姑娘到来……”
“别说了,徐爷,再说就见外了,”窦大春决然说道:“成,弟兄们都留下,咱们在衙门照应七爷!”
“不不不,是呼应、是呼应,要照应也是七爷照应咱们。”杨大嘴是窦大春的小老弟。
王七麟笑着摆手:“自己兄弟,没有照应,就是呼应。”
他看向杨大眼,杨大眼洒脱的笑道:“老头自己再回书院,待在书院挺好。”
王七麟说道:“杨大侠在书院是屈才了,你到我们听天监来吧,游星、力士的职位你自己选。”
杨大眼摇头道:“那可不行,老头大字不识一箩筐,做不了游星。我一个瘸腿老头做力士,只会让人笑话七爷你徇私,若七爷看得起老头,那让老头给你看个门吧。”
他笑着看向左右:“老头在书院看门多年,倒是有些经验了。”
王七麟说道:“好,你来负责看门。”
门房是很重要的位置,任何一个衙门、一户豪门,看门负责人都是主人家的心腹。
这事急不得,窦大春的档案资料得调动过来,杨大嘴和几个衙役得把家人带过来,现在大雪封路一切不方便,王七麟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驿所。
雪花断断续续持续两天才停下,他们牵上马出发了。
这种路况骑马并不方便,他们试了试后改成用大青骡拉爬犁。
大青骡虽然速度比骏马慢许多,可它腿有劲、耐力强,这点很适合走雪地。
坐在爬犁上还有个好处,九六自在了。
它终于不用被挂在马鞍上或者骑在徐大头上了。
平阳府七个镇、七个县,这七个县都以俞字开头,俞宁、俞水、俞荫等等,其中隔着最近的一个县叫俞马县,寻常日子里骑马只要半天功夫就能赶到。
王七麟去过最远的俞水县,也去过最险的俞宁县,他就是没来过俞马县。
因为俞马县隔着主城太近,平日里天武门弟子没什么事甩两马鞭就能赶到,所以俞马县治安是七县中最好的一个,压根用不着听天监来管。
同样,俞马县的听天监就是沉一的脑袋,仅仅是个摆设罢了。
大雪天不好走,他们早上出门到了傍晚也没有看到俞马县县城的影子。
还好官路路口上有客栈,客栈是正经客栈,叫做‘歇歇脚’,名字简洁明了。
大雪天出行的人还不少,三人进去订房间,结果只剩下两间房了。
王七麟失望的问道:“只有两间了?”
胖墩墩黑乎乎的老板娘笑道:“客官你是谁家的公子爷吗?你们三人两间房还不够?须知这里许多人都是四五个人凑钱睡一个房间哩。”
旁边几个围着火炉吃烤黄豆的汉子哄笑道:“就是,大雪天出来还讲究啥啊?凑活着住呗。”
“我们五个兄弟就才一间房,你们三人住两间房,这还真是哪里的公子哥,有钱呀。”
王七麟交钱,定下了这两间房。
他说道:“咱们分一下房间……”
徐大懒洋洋的说道:“随便给大爷一间就行,另外大爷脚臭,你们谁爱跟大爷一个房间就来,还有你们也知道大爷的呼噜声向来很响,所以要是跟大爷一个房间睡不好可别怨大爷。”
王七麟怒道:“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们两个?”
谢蛤蟆厉声道:“不错,七爷脾气你不清楚吗?他最恨被人威胁,所以七爷今晚就不信邪了,一定要与你睡一间房!”
王七麟赶紧说道:“等等,为什么我要跟他睡一间房?”
谢蛤蟆语重心长的说道:“七爷,他威胁您呐,这口气您能咽下?反正老道士看得开无所谓……”
“那你跟他一起睡!”
谢蛤蟆沉默了,他想了想说道:“算了,七爷,咱们还是猜拳吧,谁赢了谁自己一个房间。”
王七麟皱眉道:“猜拳做什么?朝廷有律法规矩,为官者不得参赌,你想让本官犯错误吗?”
谢蛤蟆顿时猛翻白眼:“无量天尊!”
王七麟说道:“别说我以官威压人,这样,咱们讲道理的来分配房间,行吧?”
“好,讲道理这里老道士年纪最大……”
“睡个觉还管年纪大小?年纪小的就不睡觉了?”王七麟摇头,“咱们按头来分房间。你看,这里一共五个头,没法平分,那就三个头一间房和两个头一间房,行吧?”
八喵和九六点头,它们跟左右护法一样一左一右蹲在王七麟身边,三个头凑齐了。
谢蛤蟆怒道:“七爷你过分了,这样为什么不把那四头大青骡也算进来?”
王七麟说道:“大青骡已经有房间了,它们不用跟咱一起抢房间。”
此地已经进入俞马县辖内,距离县城已然不远,他们分了房间回去用热水洗了把脸后来到大厅听店家和客人们聊天。
天气寒冷又有大雪盖地,客栈里的客人却很多,这些人都是车把式。
平阳府算是北方的苦寒之地,到了冬季就很少有蔬菜了,这样每到入冬的时候便有人去收购白菜、萝卜和秋后干野菜。
等到大雪一落,他们便化作车把式,赶着车四处去乡间做买卖,赚一点辛苦钱。
车把式们走南闯北,知道的消息多,当初阴差静娘寻找丈夫的时候便特意找他们帮忙。
王七麟这次也得靠车把式帮忙了,他要从车把式口中打探消息。
这种事徐大擅长。
他使了个眼色,徐大便去找老板娘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酒?”
老板娘说道:“有三样酒,分别是今年新酿的高粱烧、两年高粱烧和五年高粱烧。”
徐大一拍桌子道:“今年新酿的高粱烧给我可了劲的上,今天这里的伙计有一个算一个,大爷请喝酒!”
车把式们多是穷苦汉子,点一碗酒只敢用嘴唇嘬,一碗酒能对付一晚上,这样听到有人要请酒顿时兴奋的喝彩起来。
里面有明白人,笑道:“大兄弟是有什么事需要咱老伙计帮忙吧?”
徐大说道:“大爷有啥需要你们帮忙的?咱就是怕无聊,喊上大家伙一起喝酒聊天罢了。”
“真的假的?”一个老汉狐疑的问道。
徐大说道:“大爷要是找你们帮忙,那大爷是小娘养的!”
糙汉子们纷纷笑了起来。
店里有腌黄豆、腌豆腐干、各式腌咸菜等下酒小菜,这些菜肴便宜,徐大给每桌都点了一份,这更引得车把式们拍手叫好。
也有车把式豪爽,他站起来说道:“我车上有从齐鲁大地运来的好粉条,谁有大白菜献出来两棵,今晚一起吃个大白菜炖粉条!”
立马有一名老汉起身道:“我恰好要去府城卖白菜,那我出两棵白菜。”
徐大笑道:“店家有没有猪肉?”
“有!”
“那片上十斤猪肉进去炖,咱们凑一顿热闹的,吃猪肉白菜炖粉条!”
“好嘞!”老板娘高兴的冲后厨喊了一声,后厨立马收拾出半挂猪肉剁了起来。
这下子徐大成了全场最靓的崽,众人纷纷起身敬他的酒,他表现的也很豪爽,杯到酒干。
一边喝酒,徐大一边切入正题:“诸位老哥都是跑江湖的老手,你们对这俞马县应该熟悉,这俞马县里当官的怎么样?”
先前给白菜的老汉抚须笑道:“俞马县的官老爷多数出自武氏,都是武家的子弟,他们很爱惜羽毛,对待辖内百姓很好,名声也很好。”
“对,这不最近连天大雪吗?知县老爷亲自号令大户人家们四处设粥铺,四方百姓至少能吃一碗热饭。”
围绕着俞马县内吏治话题,众人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
徐大巧妙的引了一下,话题脱离俞马县转移向其他六个县城。
让王七麟挺诧异的,车把式们对七个县的县官们都挺满意,好评居多、差评很少,提到的差评顶多是说哪个知县好色娶了八房小妾、哪个知县好美酒美食,并没有说知县们为人品行上的问题。
他们热聊了一阵,后厨开始一盆一盆的上白菜猪肉炖粉条,这时候徐大趁机问道:“听老哥们意思,你们对七县很熟啊,不知道这七县有没有什么神秘诡事能说来听听?”
听到这里,众人笑了:“这可就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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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大汉喝了口白菜汤后说道:“要说诡事,这俞马县就有一桩,俞马县北头有个庙叫三星庙,以前供奉福禄寿三星,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后来这庙就冷清了,如今已经荒废许久……”
“行了,一听荒郊野岭的老庙就知道是故事,兄弟你别说了,编故事没意思。”一名车把式摇头。
大汉恼了,说道:“爷们是编故事的人吗?我要说的是真事,我自己经历过的事!”
“你说你说。”老板娘笑着打了个圆场,“最近我好像听好几个人提起过三星庙。”
听到这话大汉得意的坐下,说道:“爷们可不是编故事,这三星庙最近就是发生了一件诡事。嘿嘿,到了夜里这庙里就会出现火光……”
“有人在里面烤火呗?”
“对,肯定是乞丐在点火取暖,这天乞丐们没地方避寒,只能去这种废弃屋子里待着。”
大汉怒道:“你们先听我说,莫要瞎哔哔。”
“三星庙出现的火光可不是寻常火光,它不是篝火,而是会在夜空里飘荡的鬼火!”
“爷们我前天来俞马县的时候走了夜路,便是从三星庙旁边走过,当时爷们看到了那鬼火!它就在空中飘飘荡荡!”
“那你没去跟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大汉咂咂嘴道:“爷们没有活够,为啥要去作死?再说幸亏爷们当时没去,我进了俞马县后打听过这事,还真有好事者听说三星庙有鬼火便去寻刺激,你们猜怎么着?”
老板娘皱眉道:“好像是有几个泼皮一起去了,然后到了庙门口的时候,看到地里一点一点的爬出来一个人!”
大汉拍手道:“一点没错,正是如此!这三星庙里有鬼,到了夜里有鬼从地里往外爬!”
一名大胡子车把式笑道:“从地里往外爬的是蝼蛄,鬼怎么会从地里往外爬?”
大汉不悦的说道:“爷们怎么知道?反正这不是我说的,是好几个人看见过。”
其他车把式摇头笑,另有人说道:“他不是胡扯,我也听说过这事,不光地里爬出过人影,庙口的枯树树干里也爬出过人影,确实是闹鬼了。”
老板娘说道:“我前两日看见过一个大和尚,那和尚说是被请去三星庙抓鬼,他说三星庙现在很邪门,成了阴曹地府在人间界的一个开口,好像他说什么有新阴路开了,这三星庙就是阴路上的一个路口。”
“那和尚法号叫什么?”王七麟关注的问道。
阴路开放的事他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此前他再没有接触过相应信息,所以没有去查这回事。
老板娘说道:“他叫什么来着?我只记得他是东南州来的大师,具体法号记不得了。”
“阿姐,他叫智能。”混在大堂里凑热闹的店小二说道,“我记得清楚,因为他卖给我一枚转运符,这符可是被佛祖开了光的,上面有他法号。”
王七麟一怔:智能?还有这般牛逼法号?
他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询问江湖上是否有这么一号厉害和尚。
谢蛤蟆笑了笑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不妨将那转运符给老道士瞧瞧,老道士怎么感觉这事不是很对头呢?”
店小二断然摇头道:“对不住了,道长,智能大师叮嘱过,这符是佛祖开过光的宝贝儿,不能给寻常人等看,否则每被外人看一次,它的佛气就被掠走一分,这样它就不能保佑我了!”
谢蛤蟆无奈的说道:“无量天尊,小二哥,画符是我们道家的本领,哪有和尚会画符?你怕是被他给骗了!”
其他人纷纷哄笑,大堂的空气变得活泼起来。
听到大家伙应和谢蛤蟆,店小二顿时有些惶恐。
谢蛤蟆扫了扫店小二,含笑道:“你买的这枚符箓,不会是用来求姻缘、转桃运的符吧?”
店小二呆若木鸡。
王七麟忍俊不禁,找和尚买符箓也就罢了,竟然还买转桃花运的符?
徐大已经大笑起来:“你这真是老母猪钻进屠户家里,找着挨宰!”
众人自然一起嘲笑他,店小二恼了,竟然抓着谢蛤蟆的手臂叫道:“你怎么知道我买的什么符?我可从没有把这符往外拿过,你是不是与那骗子和尚一伙的?”
谢蛤蟆摇头笑,懒得理睬傻子。
王七麟说道:“这何须与骗子一伙?简单思索就能推理出你所买符箓的用途。”
“人要买转运符,先买转霉运符,可是看你神采奕奕、精力饱满,那最近应该没走霉运。”
“除了转霉运,那男人还想转什么运?无非官运、财运和桃花运。”
“官运与你一介布衣无关;财运嘛,你应当也不在意,因为你叫这客栈老板娘为阿姊,这店铺算是你们家里财产,而客栈生意不错,财运亨通,这样你也没必要求财运。”
“剩下的就是桃花运了。”
王七麟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另外你的神采奕奕、精力饱满也证明你需要转桃花运。”
满屋皆悄然,随即口哨声、叫喊声纷纷响起。
王七麟耸耸肩,从结果逆推过程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只不过本朝民智未开,显得他很牛逼。
车把式们喝着免费酒、吃着免费菜,一个个兴头上来了,围绕着诡事话题热切讨论起来。
这一讨论他们提到的诡事还不少,不过大多数一听就是编造的,什么狐仙报恩以身相许——
王七麟想自己也帮过狐仙啊,怎么没见它来以身相许?
什么有小伙爹娘去世被兄长嫂子欺负,然后一番勤劳耕作感动当地土地爷,土地爷托梦告诉他地里藏了一箱银锭让他一朝成为大富翁——
这是胡扯,如果勤劳能致富,那天底下的牛应当先成为富翁,而一滴汗摔地上成八瓣的佃户们也应当早发财了。
还有什么书生夜读遇到妖艳女鬼,女鬼欣赏其才华陪同书生夜夜笙歌——
这点徐大有话说,他当初念书时候不管春夏秋冬门窗都开着,也不见有一个女鬼上门!
听来听去,王七麟倒是觉得三星庙闹鬼的事最靠谱,其他人说的诡事更像是从说书人口中听来的故事。
不过从车把式们口中能断定出一件事,天武门弟子很勤勉、武氏将平阳府治理的也不错,竟然少有诡事闹出。
等到大家伙吃的差不多了,王七麟作随意的样子问道:“三星庙闹鬼,俞马县听天监大印赵荣生没去瞧瞧吗?我听说这位大印可是个高手呢。”
“赌场的高手,”车把式哈哈笑,“这位赵大印我知道,一年到头把赌场当家,俸禄到手立马送给赌场,真有什么诡事可指望不上他。”
“老兄所言甚是,但这赵大印能稳坐俞马县大印位子却正是因为他把赌场当家,他若是在驱魔斩鬼的事上太上心,你说他能稳坐这位子吗?”大胡子车把式笑道。
老板娘皱眉道:“诸位大爷喝多了,趁着肚子里有酒劲,大爷们还不赶紧去睡觉?小心酒醒了冻得睡不着。”
大胡子车把式仗着酒劲要去拉老板娘的手,嬉笑道:“天寒地冻确实难以入睡,要不然老板娘你来我被窝一起暖和暖和?”
一个高大结实的汉子拎着把跟铡刀似的大砍刀出现在门口,脸色难看、怒气冲冲,择人欲噬。
有人低声道:“这是掌柜的。”
车把式们赶紧低眉顺眼的跑路。
一夜无话,王七麟有阴阳鱼玉佩又有八喵和九六俩小火炉,他睡的很舒服。
但清晨时候他被惊醒了,有人在后院大叫:“死人了!死人了!”
“唉,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呢?”
“快把掌柜的和老板娘叫出来!”
九六不耐烦的钻出来伸了个懒腰,随即觉得寒冷又钻了回去。
见此八喵躲在被窝里偷着乐:这傻狗,冬天起床不能直接离开被窝,外面被人施了法术,出去会很冷,得在被窝里捂一会,鼓起勇气才能出去。
王七麟快速穿上衣服去了后院,看见院子地面上躺着个人,他去看相貌看穿着,赫然是昨夜说自己求了转运符的店小二!
老板娘着急忙慌跑出来,她在门口往外一看身体一软,当场倚在了门上。
一个老汉扶起她,她推开老汉跑来扑倒店小二身上嚎啕痛哭:“阿弟阿弟,你睁开眼睛!你别吓唬阿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为什么想不开?你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老汉也是客栈的人,就是他看见了店小二从楼顶跳下来,头下脚上,冻土结实,当场横死。
有车把式狐疑道:“老头,不会是你杀的人吧?”
老汉大怒,他叫道:“天地良心,这话不敢乱说,老头子怎么会杀死小二哥?我俩关系很好呢,掌柜的和老板娘都知道。”
也有起早的车把式说道:“不是他杀的人,我当时正要来后院,刚走到门口看见店小二从楼上掉落下来,然后这个老汉才从后院的厢房里头跑出来去喊老板娘。”
老汉感激的说道:“多谢兄弟仗义执言,老头子当时刚起来,正在穿衣裳呢,一抬头看见我这小二哥精神恍惚的站在楼顶,他身边没人,就那么自己给跳了下来,唉!”
说着他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他为啥想不开,竟然会自尽!”
王七麟冷眼旁观,手在袖子里玩弄着铁尉令。
店小二一只手紧握在一起,五大三粗的店掌柜将他手掌扒拉开,露出里面一枚符。
见此,便有人说道:“我知道他为啥自尽,一定是他昨夜知道自己花大价钱买的这转运符是假的,心里难过,晚上越想越生气,最后早上忍不住,就来跳楼了!”
老板娘闻言叫道:“那个老道士呢?都是那老道士的错,要不是他说了这符是假的,我家阿弟怎么会想不开?呜呜,我要报官,我阿弟死的冤枉……”
王七麟说道:“你阿弟确实死的冤枉,但他不是想不开自尽所以冤枉,而是被人所杀且凶手逍遥法外,所以才冤枉。”
掌柜的、老板娘,连同后院看热闹的车把式一起震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将铁尉令扔了出来,向掌柜的说道:“你自己认罪伏诛,还是本官将你下入听天监诡狱将你严刑拷打,你再承认自己所作所为?”
车把式们走南闯北,多少都有一些见识,也认识一些字。
有人认出铁尉令,拿起来往车上铁片一放,铁尉令牢牢吸附在上面。
这些人顿时跪下了:“草民参加听天监官老爷!”
老板娘等人一时傻了。
王七麟没理睬他们,直接指向掌柜的:“你是自己认罪伏诛,还是本官拷打你?”
掌柜的茫然又惊恐的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冤枉,这是小人妻弟,小人的小舅子,怎么会杀害他?不是,小人与他关系很好,真的……”
“你这些废话不用说了,我养的小鬼亲眼看见你害他的,刚才它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王七麟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他又看向后院做杂役的老汉,说道:“掌柜的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给他做伪证?”
老汉哆嗦了起来。
王七麟继续说道:“先别急着说话,我先告诉你,如果你坚持做伪证,那一旦掌柜的认罪,你到时候是同罪并举,他要斩头,你得跟着掉脑袋,因为你是同犯!”
老汉不经吓,听到这里顿时痛哭流涕:“官老爷恕罪、恕罪,是、是掌柜的让我说,我的话都是掌柜的让我说,老头子是无意的,老头子不是同犯,官老爷宽宏大量呀!”
听到这里,车把式们惊呆了。
事情反转的这么快吗?
一个车把式羡慕的说道:“我也想养鬼。”
他的同伴揶揄道:“你没养,不过你老婆养了个鬼。”
车把式惊愕:“啊?我老婆养了个鬼?她养了什么鬼?你胡说吧。”
他的同伴一本正经的说道:“她绝对养了,你每次不在家,我从你家后窗走就能听见她在说,‘死鬼慢点’。”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徐大来了:“兄弟你把你听到的话说的仔细点,我挺有兴趣的。”
“闭嘴,办案呢!”
王七麟御剑飞出,众人吓得立马噤若寒蝉。
证据确凿,掌柜的跪在地上惨然认罪:“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家小小客栈,竟然来了听天监的大人,而且大人还养了鬼。”
王七麟道:“我没养鬼,刚才都是诈你的。”
掌柜的猛然抬头,满脸难以置信。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的事,老板娘演戏了、你家杂役说谎了。”
“老板娘被人告知说店小二跳楼,她知道后跑出来便搂着尸体哭,都没有去试一试鼻息。正常人都是先确定亲人死亡,然后再哭,哪有她这样的?所以她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弟弟死了。”
“杂役更蠢,天寒地冻,他的房间门窗紧闭,这怎么能看见店小二跳楼?”
车把式们纷纷点头:
“对,是这么回事,很简单。”
“我我刚才也想到了,觉得疑惑,是吧?”
“是,我刚才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位官老爷说的好。”
王七麟对掌柜的摇摇头:“能让老板娘和杂役帮忙隐瞒真相的,肯定是你们店里人,店里人只有他们两个和你。”
“而我刚才查看尸体了,店小二颈椎碎裂,死的干脆利索,老板娘和杂役没这个本事,只有你身高体壮才能在大家伙无知无觉下害他,打断他颈椎将他扔下楼。”
这种小案子实在不值一提,王七麟将人抓了,有车把式去报官,剩下的事与他无关了。
事情与鬼神无关,听天监不管辖。
等到差役到来抓了人,三人便向着三星庙方向赶驴上路。
荒野之中四处有土丘山峦、四处白雪皑皑,小路被雪覆盖住了,他们走错几次耽误了些时间,最终谢蛤蟆主动去探路。
快到中午时分,谢蛤蟆从前方踏雪掠了回来说道:“无量天尊,三清道祖保佑,老道士在前面看到一间庙,那应当就是三星庙了。”
徐大独自一辆爬犁,他躺在上面说道:“道爷,我忽然有个疑问,咱们碰到过好几次庙宇了,怎么就没碰见你们道家的道场?”
谢蛤蟆斜睨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徐大讪笑道:“没想说什么,就是好奇嘛。”
谢蛤蟆冷哼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你不好奇吗?”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你不好奇吗?”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你不好奇吗?”
徐大叫道:“停停停,这不是屈夫子的《天问》吗?”
谢蛤蟆道:“不错,正是屈夫子的《天问》,《天问》之中那么多疑惑迄今未能为人解答,你不好奇吗?”
徐大嘀咕道:“不说就算了。”
王七麟猛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等谢蛤蟆去前头领路,他警告道:“正所谓龙有逆鳞蛇有七寸人有G点,你别没事自己找刺激。”
八喵和九六也学着他样子猛给徐大使眼色。
徐大问道:“七爷你不好奇吗?”
他又问八喵和九六:“你俩不好奇吗?”
八喵和九六面面相觑。
王七麟说道:“这有什么好奇的?寺庙都建在闹市之中,佛要度化世人、世人要给佛度金身;道观呢?道观都建在荒郊野岭之中,所以当然罕见。”
“佛家传道是缠着你,让你皈依佛门;道家传道是问问你,你爱修就修、不修拉倒!”
徐大说道:“可是七爷,咱现在不就在荒郊野岭中吗?”
王七麟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已经给你解答了,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驾!驾!”
正如昨夜车把式们所说,三星庙是一座小庙,它是泥巴和茅草搭建而成,如今已经塌了一半,剩下一半摇摇欲坠。
他们赶车到达的时候小庙冷冷清清,然后就在他们收拾爬犁的时候,小庙里悄悄探出一颗头来。
九六小耳朵一抖擞,立马转过身来冲着小庙狠了一个:“六六六!”
谢蛤蟆扫了一眼,沉声道:“不对劲。”
王七麟毫不犹豫,立马持刀向小庙冲去:“剑出!”
惊雷在他身外环绕,妖刀蓄势待发。
煞气凶残!
徐大抽出狼牙棒放出山公幽浮和鱼汕汕恶鬼,厉声道:“七爷且后退,杀鸡焉用牛刀!切韭菜焉用铡刀!”
看见两人争先恐后杀过来,小庙里响起惊恐的尖叫声,全是孩童的声音。
谢蛤蟆在后面叫道:“你们俩做什么?”
王七麟急刹车,九六又是刹车不及,不过它现在已经有经验了,立马气沉丹田、屁股后墩来了个屁刹。
这样小白狗坐在雪地上跟滑冰似的往前溜了两步远的距离。
徐大狐疑的问道:“你不是说不对劲吗?这荒野烂庙,既然不对劲肯定是有小鬼作祟啊!”
谢蛤蟆无奈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能不能听老道士把话说完?我说不对劲,是九六不对劲!”
刚从雪地里爬起来的九六一怔:
哈?
徐大攥了攥狼牙棒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天狗被鬼祟给附身了?它藏的好深,看不出来啊!不过九六别怕,大爷来给你一棒子,把你敲死了,那鬼祟也就没法藏了。”
八喵冲到九六身前站起来摆开拳架:我看你是不把我喵爷放在眼里!
谢蛤蟆说道:“滚蛋,九六的牙齿不对劲,它的大牙呢?”
狗的大牙就是犬牙,王七麟抱起九六让它张开嘴巴,四个犬牙全没了!
他大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九六的大牙呢?哪里去了?”
徐大嗤笑道:“你们俩怎么回事?看见骆驼说马奶长反了,真是少见多怪,九六掉牙了呗。”
然后他又疑惑的问:“这天狗也换牙啊?”
谢蛤蟆不耐道:“狗都会换牙,天狗自然也会换牙。”
“那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蠢!天狗的大牙是天材地宝,它的牙掉哪里去了?”谢蛤蟆着急的说道。
王七麟也明白了这点,他抱起九六摸了摸它掉落牙齿的空隙,问道:“它们呢?”
九六歪头想了想,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无奈,道:“我这是提问,让你做问答题,不是判断题!”
九六立马又摇摇头。
王七麟苦笑道:“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九六仔细打量他的脸,突然站起来俩前爪搭在一起拜了拜。
“不是恭喜发财!我是问,你的牙呢?牙怎么没了?”
九六再度想了想,这次它跪下磕头了。
徐大愕然道:“七爷,这小东西蠢的很,它没明白你的意思!”
九六怒视他,并作势要扑上去咬他靴子,但看了看他靴子后又果断后退两步。
谢蛤蟆苦笑道:“老道知道了,九六还没有启灵,它是通过你们的语气和表情来大概判断你们的意思,它不像八喵一样能听懂人话。”
八喵点点头。
九六也学着点点头。
王七麟抽出妖刀给它当镜子,然后提起它嘴皮让它看牙齿。
九六猛的明白了什么意思,它瞪大眼睛往刀刃上一凑,这样隔得太近又看不到倒影了,于是它赶紧往后退了退,张开嘴上下打量一番。
之后它愕然的看向王七麟,震惊的大叫:“六六六!”
王七麟点头:“对,哪里去了?”
九六瞪眼看他:“六六六?”
一看这反应,三人一起摇头。
它是不知不觉丢掉了大牙!
谢蛤蟆沉声道:“大家伙别慌,无量天尊!老道猜测它应该是自己吞下去了,这样它迟早会拉出来的……”
王七麟和徐大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对视一眼互相问答:
“你想要天狗掉落的牙齿吗?”
“不想。”
“我也不想。”
“那谁想要谁去检查九六的屎吧。”
“这事揭过,对了刚才我看到庙里有人还听到叫声来着?”
“进去看看。”
两人热忱的交谈着,然后一前一后走进破落小土庙。
这庙的院子里只有一间房屋,房屋塌落半边,用扎起的高粱杆给围堵起来。
如此一来高粱杆挡住了风雪,却也挡住了光线,里面光线很差,不过王七麟开了目神窍,一眼看清小庙里的情形:
有六七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孩童躲在里头!
两人站在门口,小小的门口顿时被盖住了。
特别是徐大,这小庙的庙门将将有他的个头高。
孩童们吓得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王七麟冲他们和善笑道:“你们别怕,我们是好人。”
一听这话,有孩童直接被吓哭了。
徐大哈哈大笑,道:“七爷,你这真是坏蛋的套路开场白啊。”
王七麟不服气,伸手道:“来,徐爷,你来表演。”
徐大挤进去从怀里掏出一包盐粒蚕豆拿出来,说道:“饿肚子的过来有东西吃,至于我是坏人好人你们可以去猜,反正如果我是坏人,那我不会请小乞丐吃蚕豆。”
他扔了一粒在嘴里,嘎嘣嘎嘣嚼的很香。
孩童们还是惊慌,其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忽然叫道:“你们是官老爷?”
徐大咳嗽一声端起了架子,对王七麟说道:“大爷身上的官威,掩饰不住了吗?”
王七麟没理他,自顾自的凝视孩童们。
孩童们害怕的又凑在一起,可是耐不住肚子饿,最终纷纷挪到徐大身边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手里的蚕豆。
徐大道:“伸出手来,一人五颗蚕豆。”
一只只满是冻疮和灰垢的小手伸了出来。
徐大说到做到,雨露均沾,一只小手五个蚕豆。
孩童们赶紧塞进嘴里,并不剥蚕豆壳,直接鼓着腮帮子大声咀嚼起来。
小庙里头倒是有一些柴火,孩童们点燃了篝火来取暖,王七麟到火堆前坐下,八喵和九六一起往他怀里钻。
一个少年看到它们两个后兴奋的叫道:“猫子狗子!能吃!能吃!烤着吃!”
八喵瞪眼准备来个虎踞深山、啸傲四海,但随即有少年说道:“狗子能吃,猫不能吃!”
听到这话八喵便闭上了嘴巴。
九六狐疑的看向少年,它感觉到少年们对自己不怀好意。
王七麟问道:“你们几个都没有爹娘吗?”
几个人沉默下来,双臂抱着膝盖不言不语。
徐大掏出红薯说道:“天气冷,有没有要一起过来吃着烤红薯聊天的?”
孩童们使劲睁眼,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
年纪最大的少年说道:“大哥、大爷,你们吃烤红薯,把红薯皮给我们吃好不好?”
徐大道:“这红薯皮上有泥,一烤又会蘸上草木灰,不能吃了。”
少年吞着口水道:“能吃、能吃,香甜的很。”
王七麟皱眉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待在这小庙里头?而且你们饿成这样怎么不去外出讨饭?”
一切有些反常,昨夜有车把式说俞马县知县号令城内富贵人家设立粥铺施舍热粥,专门接济雪灾后吃不上饭的人家,他们也接济乞丐,那这些小乞儿为什么不去讨要热粥?
须知乞丐们消息最灵通,他们绝不可能不知道县内有粥铺的消息!
298.追寻冻死骨(求大家伙订阅)
小乞儿们闻言纷纷低头,有个孩童垂涎的看着红薯要说话,却被年纪最大的乞儿瞪了一眼,吓得赶紧往后退。
王七麟说道:“你们身上有秘密?”
徐大将红薯埋进篝火里烤了起来,他掏出半只烧鸡架在火焰上烤了烤,很快有鸡油冒出,棕红的烤鸡皮油光发亮,香味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
王七麟又问道:“有人说这庙里晚上闹鬼,怎么回事?你们是鬼吗?”
少年下意识说道:“我们自然不是鬼,是活人呀!”
王七麟道:“那是你们在装神弄鬼?”
少年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最终是一个孩子忍不住了,说道:“大哥阿叔,求你们给我们口吃的吧,我啥都说,就是我们装鬼了,我们拿着火把绕着这破庙转圈圈装鬼火。”
王七麟点点头。
徐大撕扯下鸡肉分给小乞儿,七个小乞儿迫不及待将鸡肉塞进嘴里吞下,叫道:“真香!”
“你们为何要装鬼吓人?而且为什么饿成这样了还不去城里讨饭吃?”
话匣子打开,少年们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我们装鬼不是要吓唬人,是钻地神仙教我们的,他说我们装鬼,会有官老爷来救我们,你们就是来神仙说的官老爷,对不对?”
“不能去城里,有人抓我们,我们是被钻地神仙救出来的!”
“对,我们本来都给人抓了,他们抓小孩也拐小孩,我在地牢里的时候见到过本地的孩子……”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官老爷呢,钻地神仙说会有官老爷来找我们,你们是官老爷吗?”
“不对,不是等官老爷找我们,是等官老爷来了去救钻地神仙!”
听着孩童们七嘴八舌的话,王七麟的心提了起来。
钻地神仙?
被抓了、抓小孩也拐小孩、地牢?
等待官老爷来找?
孩童们身上显然有许多秘密,他需要仔细挖掘。
但这得徐徐图之,不能心急。
徐大拿出面饼烤熟分给孩童来赢取好感,然后问年纪最大的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我叫狗宝子。”
王七麟问道:“这是人家给你起的绰号吗?为什么叫狗宝子?”
少年摇头说道:“我娘本来叫我宝子,后来我娘不见了,我爹就叫我狗子,但村里已经有个叫狗子的了,于是村里人都叫我狗宝子。”
“什么村?你老家是哪里?”
“我家在猎户村,在一座山里头,可是前些日子大雪封山了,山里的野兽往更深的山里去了,山里有些人去追它们,然后没有回来。还有的要离开山里,然后也没有回来。”
王七麟问道:“那你家这个村子在哪个府城,你知道么?”
少年说道:“我不知道,我跟二婶出来的,二婶又让我跟着大袄叔,大袄叔领我走了很远,最后我被抓起来了。”
徐大看向王七麟道:“连环拐,他被人拐卖的,倒手卖了好几次。”
王七麟点点头问狗宝子道:“好孩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所以你把你离开村子的事跟我都说说。哦,对了,刚才你说不能吃猫,为什么?”
狗宝子严肃的说道:“阿哥,不能吃猫子,猫子有灵的,谁吃猫子,山猫就会把它吃掉!”
孩童们吃掉热乎乎、香喷喷的烤饼后变得有精力了,于是一个孩童笑道:“狗哥要编故事吓人了。”
狗宝子大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见过的,不信你们听我说!”
他想了想,说道:“一些天以前山里开始下雪,雪下的很大,我们村被封住了,然后大家伙就没有吃的了。”
“我刚才说了,有些人去深山里没回来,有些人离开村子了。但村老说他们都死了,山里有山精吃人呢,村子外头路不好走,要不然被冻死要不然被摔死。”
“可是村里没有能吃的了,然后有一天,有一只小猫子进了村。”
“然后就被村里最胖最厉害的瓜哥撞见了,瓜哥很高兴,回去把小猫子给杀了,他把毛拔掉,把猫皮打成冻,把猫肉蒸了、把猫骨头炖汤,自己吃了。”
听到这里八喵嘶嘶的倒吸凉气,瞪大眼睛,怀疑猫生。
狗宝子也开始倒吸凉气,他变得惊恐起来:“那天夜里刮起了大风,然后我们村里都听见了山猫叫声!”
“许多山猫出现了,它们进村子大叫,村老带人出来想赶走山猫子,可是风雪很大,村老只好回去,他说这是山猫子来报仇,是山猫子施邪法驱动天老爷下大雪刮大风。”
“第二天天亮以后,村里人看见瓜哥家门口雪地是红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全是血呀!”
“然后村老带人进屋,看见瓜哥死了!他的头还完好,可是身上、胳膊、腿的肉全没了,只剩下骨头架子还有五脏六腑,五脏六腑被摆放在地上,屋子里全是猫的血爪印和山猫子的杂毛——”
“他被山猫子给吃掉了!”
孩童们胆小,听到这里赶紧凑到一起惊恐的看向八喵。
八喵不悦,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喵爷堂堂灵兽,猪都不吃还会吃人吗?
但它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些熊孩子很怕自己,这不是好事吗?
于是它阴沉着脸眯着眼站起来盯着熊孩子们看,并用杀气腾腾的眼神告诉他们:吃猫的下场,都知道啦?
王七麟问狗宝子道:“以前你们山里,是否有过山猫子吃人的事?”
狗宝子摇头。
王七麟又问:“你是在这件事发生后多久离开村子的?”
狗宝子使劲挠挠头,跳蚤与头皮屑、杂草叶一起翻飞。
“记不得了,我后来饿的昏了头,全靠吃烤木头活下来的,然后二婶就把我带走了。”
徐大问道:“吃烤木头?这怎么吃?”
狗宝子说道:“就是把软的木头用火烤一烤,也可以用热水煮一煮,反正让它热乎了吃下去。我不爱吃煮木头,没有味儿,我喜欢吃烤木头,闻起来跟烤馍味道很像。”
“那吃起来呢?”最小的孩童好奇问道。
狗宝子皱巴眉头使劲挤了挤眼睛,满脸的不愿回味。
王七麟问道:“你吃烤木头吃的昏昏沉沉,那你们村老呢?”
狗宝子说道:“村老没事,他后来一直待在村里呢,说是这里有祖宗保佑,他们会熬过大雪封山这些日子的。”
王七麟缓缓的点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村的瓜哥不是被山猫子害死的,他是被人给杀了,肉被人给剔走了。”
徐大下意识叫道:“他被村老给杀害的?肉也是被村老给剔走的?村里没了吃的,村老还能保持正常就是靠吃人肉?”
王七麟道:“不只是他自己,这个瓜哥最高大最胖,村老一人怕是制不住他。狗宝子,你们村里还能正常生活的不只是村老一人,对不对?”
狗宝子已经很懂事了,他听着两人对话便明白了村里曾经发生的事,但他不敢相信,说道:“不可能,我们都听见山猫子的叫声了!”
“大风之中,人去模仿野猫叫几声还不正常?”王七麟摇头。
“还有瓜哥家里的山猫子血爪印、还有那些山猫子的杂毛……”
“血爪印可以伪造,杂毛更好处理,你们山里猎户人家能没有几件山猫皮子?取毛洒进瓜哥家里便是!”
王七麟对答如流,狗宝子的防线迅速被击垮,他怔怔的回忆着村子里发生的事,猛的蹲在地上张开嘴要吐!
但他很懂事了,知道现在得到食物有多不容易。
所以尽管恶心,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呕吐的冲动,硬生生把这股冲动给压下去了。
王七麟看向其他孩童问道:“你们是怎么成为乞丐的?”
孩童们回答五花八门:
“爹娘没了,不就成乞丐了吗?”
“我走低了,找不见爹娘了。”
“阿哥我是让人拐了的,有个货郎拿小玩意儿逗我,然后忽然把我塞进了他的大竹筐里抓走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还记得被关押的地方吗?”
孩童们一起摇头。
缓过来的狗宝子说道:“我们不知道,是钻地神仙把我们救出来的,他会钻地,他是神仙,神仙来救我们了,还给我们送过吃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点头道:“五行遁术,他钻地是土遁,昨夜车把式不是说有人看到过庙门口的树上钻出个人影来吗?那是木遁。”
“会不会是黄君子?”
谢蛤蟆道:“有这个可能。”
王七麟沉吟道:“我曾经与黄君子说过,我正在调查刑天祭的案子,他们跟刑天祭相关的下九门打过交道,那么很有可能这些孩子是被下九门给关了起来,让他给救了出来。”
徐大说道:“七爷这有什么好猜的?直接问问这些小孩不就行了?喂,小孩们,那个钻地神仙是不是个年轻人?”
孩童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徐大皱眉道:“什么意思?”
狗宝子说道:“钻地神仙蒙着脸,我们看不见他样子。”
王七麟回忆着黄君子的身材想形容一下,这时候徐大又问道:“那这个钻地神仙,是不是有点傻逼兮兮的?”
孩童们一.asxs.头。
狗宝子却因为神仙受辱而大为愤怒,他握着拳头叫道:“那是神仙气度!我听人说过的,神仙就是这样,这叫、这叫……”
他终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山野少年,脑子里实在没有几个能用的词。
徐大接他的话问道:“鸾姿凤态?仙风道骨?”
“对对对!”狗宝子开心的叫了起来,“就是这个,仙风道骨!阿叔你虽然长了个屠户的样子,但其实是个秀才对不对?”
徐大愣住了,这是在夸我吗?
等等,好像这娃刚才叫王七麟叫阿哥,轮到我了叫阿叔?
王七麟没注意这些小事,他已经明白了,这些孩童真是黄君子救下的!
那么,黄君子人呢?
孩童们也不知道,他们说道:“钻地神仙把我们送来了这里,这下面有个洞可以藏着,我们白天藏在下面。所以虽然白天有人来过,但没有发现我们。”
“以前钻地神仙给我们带吃的喝的,可是前两天他不来了,我们今天又冷又饿,只好上来,然后碰上了你们。”
“他不是不来了,他说是有个雪娃娃追他,所以才不来,否则会害了咱们!”
“呜呜,我想神仙了。”年纪最小的乞儿张开嘴哭了起来。
听到他们的话,谢蛤蟆问道:“他说被一个雪娃娃追着?”
狗宝子使劲点头:“嗯,他最后一次来,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是有官老爷来,就跟官老爷说,去救他。”
“对,所以我们不走,我们等官老爷去救神仙。”
“钻地神仙会不会已经死了?”最小的孩童又哭了起来。
嗓音嘹亮。
然后其他孩子悲伤中来,跟着一起嚎啕大哭。
跟比赛似的,一个嗓门比一个大。
王七麟叹气道:“我们就是你们在等待的官老爷。”
狗宝子叫道:“你们是官老爷?那你们怎么才来?钻地神仙是不是已经死了?”
王七麟捂着额头道:“别哭都别哭,再哭我们就不去救钻地神仙了。”
一个乞儿滴着泪珠哽咽道:“就是哭,你们来这么晚,钻地神仙死了,我们哭是给他送葬!”
孩童你追我赶的继续哭。
他们哭的王七麟心烦,正好需要的信息已经拿到手了,他便对谢蛤蟆招手道:“咱们去外面说话。”
走出小庙,王七麟问道:“道长,追黄君子的雪娃娃是什么来路,大雪所凝练出来的精怪?”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大雪的确可以孕化一些妖灵,最厉害的当属雪弥勒。”
“雪弥勒是妖灵,它们胖如弥勒佛,也有弥勒佛般的大神通,喜欢以人的精气神为食,实力强悍,难以力敌!”
“但雪弥勒以雪成型,所以个头往往会很大,它们不应当是小娃娃的样子,这样我猜黄君子遇到的应当不是雪弥勒,否则他没有时间来给乞儿们留信。”
王七麟问道:“如果不是雪弥勒,是什么妖邪?老雪成精?”
谢蛤蟆道:“按照老道的猜测,应当是净尸!”
“怎么会是净尸?”王七麟说道:“我知道净尸,《述异记》记载过南朝宋皇帝元嘉年一件事,说有人行船之时猝死,其子上岸燃火守尸。忽闻远哭声,呼喊阿舅。”
“孝子惊疑,见一人披发至足而来,这人发多蔽面,不见七窍。孝子与他交谈,发现这人竟然真的了解自己父子身份,他放松警惕,让这人帮忙看守父亲尸首,自己去寻找食物。”
“结果他回来后看到这人竟然在吃他父亲血肉,吃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这把他吓坏了,他逃跑后找当地人诉说此事,当地人告诉他说这是一个叫净尸的妖邪,因为它啃食人尸,往往要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白骨才罢手。”
谢蛤蟆淡淡的笑道:“这记载只有一半是真的,那便是净尸发多蔽面、不见七窍,但它们不是啃食人尸直到白骨才罢手,而是它们要剥掉尸首血肉得到白骨。”
“净尸,就是冻死者白骨凝聚而成,它们还有个名字叫冻死骨!”
“之所以以净尸为名,这个‘净’取的是干净的意思,它们是白骨成人,所以全身雪白,干干净净。”
“而‘尸’字则是揭示了它们身份,它们是尸首,是很古怪的尸首。”
“我刚才与你说了,净尸是冻死者白骨凝聚而成,它们从尸首中脱胎而出,起初是小婴儿,往后继续收集冻死者白骨加以修炼,它们会像人成长一样逐渐长大。”
“等到它们变成老头样子,那就很可怕了!”
王七麟问道:“有多可怕?你能对付的了吗?”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无量天尊,勉勉强强。”
王七麟装作无意的接着问道:“那我呢?我这样的得几个才能对付的了它?”
谢蛤蟆说道:“看你说的对付是怎么对付,假如你想弄死它,那你这个水平的至少需要十个!”
王七麟眼睛一亮,道:“你的身手抵得上我这样的十个?”
谢蛤蟆道:“别误会,七爷,老道士的意思是净尸也不是能无限吸食修士骨骸,你这样水平的修士来十个,能撑死它!”
“靠!”王七麟猛翻白眼,“那我要是想对付娃娃大小的净尸呢?”
谢蛤蟆笑道:“你有听雷神剑和八部天龙剑阵,娃娃大小的净尸对你来说只能算有点麻烦,你只要小心一些,收拾它没什么问题!”
王七麟又问道:“那咱们怎么去找净尸?也不知道黄君子现在是否还活着,他擅长五行遁术,应当没那么容易被净尸给抓到吧?”
谢蛤蟆皱眉道:“这个不好说,净尸是雪地亡魂,它们在雪地之中有许多神通,很不好对付。”
王七麟道:“总得寻找他们,道爷你知道怎么找净尸吗?”
谢蛤蟆说道:“很简单,周边一带若有冻死者,那守着冻死者尸首就能等到它。”
“如果没有,那你只能以身做诱饵,夜间去雪地里独自行走,这样的人最容易冻死在雪地里,所以也能吸引到净尸。”
王七麟叹道:“只能咱们去做诱饵了,这次雪灾虽然来的快,可是平阳府上下反应很迅速,没怎么听说有人被冻死。”
“特别这俞马县隔着府城近,武景湛亲自盯着这里呢,当地大户人家和衙门都在放粮济民,老百姓的日子更是相对好过许多。”
昨天车把式们还说过这事,他们在俞马县内外转悠过,没有遇到冻死者的尸首。
谢蛤蟆道:“让徐爷留在这里,咱们两个今晚出去转转。”
徐大听到这话很不乐意,说道:“为什么让大爷留下看孩子?大爷也要去为民除害!”
上次在常氏作坊捶死一个寻常小鬼给了他空前自信,他想要正儿八经灭个强悍大鬼来装逼。
王七麟劝说道:“你必须得留在这里,第一你是未成年儿童之友,第二这净尸身手强悍,你去了要给它增添修为吗?”
徐大一转两枚扳指,山公幽浮和鱼汕汕鬼魂出现。
他傲然道:“吾有悍将幽浮冤魂,万鬼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王七麟飞了他一脚,道:“别闹了,你留下也有要务,第一是保护好这些孩童;第二是他们肯定还知道一些重要信息,帮我把这些信息套出来。”
“拐走这些孩童的,是刑天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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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王七麟独自上路。
为了增加引出净尸的几率,他和谢蛤蟆分开走。
反正两人都能对付的了娃娃级别的净尸。
为此他甚至没有带上八喵和九六,因为天狗和玄猫能辟邪,带着这俩小东西一起上路,怕是净尸不敢露面。
徐大递给他一枚唤兵符,在后面对他背影挥手说道:“七爷,遇到危险别逞强,赶紧放唤兵符。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大爷只要得到信,一定去找你!”
王七麟头也不回的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徐大大喊:“不用谢,七爷,你跟我瞎鸡儿客气什么?”
八喵和九六挤在一起目送他离开,看到他没有回头,两个对视一眼,提前勾肩搭背的跑回去了。
真冷!
赶紧去烤火!
八喵和九六并排坐在篝火前直起身子伸出爪子,烤的很愉快。
乡野之外,荒芜之中。
冬季的夜晚格外安静,小虫化蛹、候鸟南飞,蛇蛙冬眠,兔子老鼠狐狸这些小兽都躲入了巢穴,没有躲入巢穴的被吃了。
总之,王七麟走在雪地里,一路行走只有脚踩积雪的嘎吱声。
声音传出很远。
空旷。
悠长。
谢蛤蟆曾经说过,妖魔邪祟是能感知人心中的恐惧之情的。
王七麟想要尽快将净尸引出来,于是便在心中给自己制造恐慌情绪。
他回忆着小时候走夜路的经历,牌坊乡村庄密布,各族落坟场也密布。
乡间种植着繁茂树木,往往穿过一片树林,就能看到一片坟地……
但他不害怕!
小时候都不害怕,如今修为高深且有一身绝技怎么会害怕?
王七麟沮丧的放弃了这一招,他又去想以前在梦境中看到过的自由女神楚人美、井里老妹儿贞子还有花式楼梯攀爬女皇伽椰子……
这些更不吓人,对他来说这三位都太弱鸡了,双方要是相遇都用不着他出手,八喵和九六就能将这些小可爱给生撕了。
想尽办法不能达到目的,王七麟变得越发沮丧,他垂头丧气的走在雪地里,逐渐的意识到氛围变了。
人烟罕至。
孤独一人。
他头顶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脚下是无垠的白雪地,被佃户修整成棋盘的农田、红花绿草、蜿蜒河流、灿烂群星,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苍白的白色,他是白色中唯一的异色,孤独的异色。
黑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四周荒野里断断续续出现了模糊的踪影。
有踪影无声的在雪地里滑过,默默的追随在他身后。
从荒丘之间吹过的夜风更凄厉了,带着古怪的啸音,像是有什么在尖叫。
夜风也更冷了。
王七麟抿了抿袍子,他将阴阳鱼玉佩挂在了腰上,没有玉佩将寒气转化为热气,他的身体变得空前寒冷。
他抿着袍子缩着脖子踽踽独行,黑暗中有东西默默的跟了上来,像是他的影子脱离身躯的控制……
黑夜。
尾随。
一股心慌下意识出现,王七麟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以往他或许会害怕,但他会假装自己很有勇气很牛逼的去给自己壮胆。
今夜,他不能这么做。
背后跟上他的东西好像增多了,他感觉到后背变得沉甸甸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回头的时候,前方一处丘陵上有人大喊道:“喂,兄弟,发个话啊!”
天地之间的死寂就这么被打破了。
王七麟感觉身后追着自己的东西纷纷隐匿起来,不过它们没有放弃追随自己,还是在盯着自己,在一起偷偷关注着他,等着他什么时候死掉。
他不想说话,但前方山丘上的人喊叫声音更大了:“兄弟你没问题吧?看见我了吗?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你听不到我的声音?你别怕,我这就去救你!”
山丘上出现一道火光,有人打起了火把,夜风呼呼的吹,火把上的火焰忽左忽右的飘荡。
王七麟无奈,道:“多谢好意,我没有被迷住,只是天冷,不想开口被灌一肚子冷风。”
这人笑道:“哈哈,那就行,那么兄弟你过来吧,它酿的我这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草它奶个腿的,我刚才被吓到了,急的跑了起来,结果滑倒了,摔的挺惨,要不是看见你的火把,我要把自己吓死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一愣,我的火把?我什么事打火把了?
他往后看去,一束油绿的鬼火不远不近的在后头飘荡着。
王七麟横眉冷目看去,鬼火向旁边方向飘去。
若无其事,装模作样。
好像只是刚才偶然的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程似的。
鬼火黯然消失,山丘上的汉子又叫了起来:“兄弟你火把怎么灭了?沃日,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去找你、哎哟沃日!”
王七麟叹气说道:“不劳兄台费心,我没事,只是火把烧完了。”
山丘上的汉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小心点脚下啊,土坡子上这段路不好走,我就是在这里摔着了。”
说到这里他感叹:“唉,当时我太害怕了,老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忍不住就跑了起来。”
“这下好了,因祸得福,摔倒在地竟然看见你了,否则我不敢回头,就看不见兄弟你了。”
“噢,你知道我为啥不敢回头是吧?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这人的头顶和两肩各有一盏宝灯,走夜路的时候可不敢随便回头,你回一次头就要灭一盏宝灯……”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王七麟走到了山丘下。
山丘顶上亮着一盏火把,火光很亮,照出一个人影在恍恍惚惚的摇晃。
王七麟小心的踩着凝结冰霜的土路走上去,就在他走到山坡顶上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风却更猛烈了。
火焰摇晃的更厉害,地上的人影摇晃的也更厉害。
王七麟抬头打眼看去,一个人僵硬的倚在一根绑着火把的小树前,这人面色惨白、两腮通红嘴唇也通红,它直挺挺的伸展双臂正对着上坡路,就像是要拥抱走来的人。
这是个纸人。
纸人的脸画的简陋,两只眼睛就是两个黑漆漆的墨点,一张嘴巴倒是大且猩红。
没有鼻子没有耳朵,身上却有一件大棉袄、脚上也有一双反着缝了兔子皮的厚靴子。
路边一座孤坟,坟茔半开、冻土凌乱,一口棺材还横在外面,像是有人本来要挖坟埋棺,但活干到一半冷的受不了扔下棺材先回家去了。
棺材颜色暗红。
火把上的火焰烧的很旺,照的棺材颜色越发的红。
当地风俗,喜丧老人用红棺,但若是棺材上的红是朱砂红,那棺材里的人可就不是喜丧老人了。
里面的是邪祟!
王七麟伸手在棺材上抹了一把,手上有朱红粉末。
“你运气不好,年轻人……”
一个悠悠的声音从棺材里发出。
棺材盖缓缓震动,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王七麟上去一脚踩住了棺材盖,他冷笑道:“是你运气不好,倒霉鬼!刚才你一说话,老子就看出你不是人!”
他有五品境修为又有二牛之力,寻常得好几个大汉才能抬起来的棺材在他手里跟个骨灰盒一样,他踩住棺材盖伸手将棺材给扛了起来,往地上一砸将棺材板给倒扣在地上!
山坡上有枯树,他抽出妖刀砍了些枯树枝扔过来,又抄起火把点燃:“今晚你碰上老子算你倒霉,老子要烧你一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旁边雪地里窜出来一个壮硕身影,他大吼一声正要说话,王七麟抬脚跺地踏雪如飞,开弓利箭般瞬间出现在这身影跟前。
壮硕汉子眼前一晃看到面前出现一张脸,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后拖,叫道:“好,又有一个鬼出来,那老子一起给你们烧掉,让你们黄泉路上双宿双飞不寂寞!”
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棺材里又响起一个凄厉的声音:“大师别点火、别点火!大师饶命,我不是鬼,我们兄弟俩不是鬼,我们兄弟是人,真的是人!”
王七麟厉声道:“好你们个奸猾鬼,死到临头还要鬼话连篇?”
“大威天龙!神龙摆尾!”
他转身甩腿踢出,气血喷涌,腿如铁鞭!
轰然一声闷响,朱砂棺材被砸成碎片!
棺材里钻出来一条五短身材的汉子,汉子掉入燃烧的树枝上烫的嚎叫,跳起来赶紧去雪地里打滚。
王七麟将手中壮汉扔到树枝上,壮汉挣扎却逃不脱,裤裆很快被火给引燃了。
五短身材的汉子灭了身上的火后想逃跑,王七麟追在后面叫道:“大威天龙,飞龙在天!”
妖刀呼啸飞出,插进汉子裤裆钉在地上。
顿时,五短身材差点变成四短身材!
冻土结实,不比磐石差多少,而妖刀入地足有半截,汉子被卡住了裤子压根没法逃跑。
王七麟将壮汉扔了上去,他阴沉着脸上来拔出妖刀厉声道:“说,你们两个是什么鬼?”
五短身材的汉子哭道:“大师明鉴,我们是人不是鬼!”
王七麟大声喝道:“事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妄图欺瞒本座!还说你们不是鬼?你当本座看不出你们的真身吗?你们两个就是鬼!胆小鬼!”
壮硕汉子更聪明,跪在地上就磕头,嘣嘣嘣嘣的很实在。
王七麟舞弄着妖刀问道:“老老实实的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五短身材的汉子哆嗦着说道:“回禀大师的话,我们俩兄弟是瑞安乡人士,家里贫困,大雪之后没有余粮,可上有八十老娘下有八岁孩儿……”
“你那老娘和孩儿莫非也是鬼?那本座待会找上门去,一起送它们去十八层地狱见阎罗,让你们一家子齐齐整整!”王七麟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冷酷。
汉子叫道:“大师饶命、饶命,小人说实话,小人兄弟就是想在这里吓唬人,因为最近总有车把式赶驴车在此经过,于是小人兄弟便想吓唬他们弄点吃食。”
“你们俩想吃屎?”王七麟皱眉,“这个要求比较独特啊。”
“食物,大师,是食物,我们想搞点食物吃。”汉子抹着眼泪说道,“快饿死了,没办法,我兄弟饭量大,他饿两天了,要饿死了!以往我们在县里做工赚吃的,大雪了,没地方做工呀!”
“而且我们没敢害人,不敢害人,真的不敢,就想吓人弄点吃的,天地良心,大师你去打听,我们兄弟在村里都没有偷鸡摸狗过,就是去偷过人家的饭菜!”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那你们已经吓到多少人?”
五短身材的汉子摇头道:“一个都没有,真的,今夜刚开始干这事……”
“还敢巧言令色?!死到临头依然要与我鬼话连篇?”
“不敢真不敢!”五短身材的汉子也开始磕头,“大师真不敢呀,这是实话,我们兄弟也是看人家这么做才跟着学,有人装冻死鬼,就在另一条路上,他们装冻死鬼吓唬人,我们兄弟冲他们学的!”
“只想吓走人弄点吃的,我兄弟太饿了,我当哥哥的没办法,没出息!我、有本事谁愿意大晚上来装鬼?”
听到有人装冻死鬼,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有人装冻死鬼?那他们一共几个人?”
“他们人多,有六个人,里面领头的叫赵虎头,吓到过好几个人,还抢到过一车的冻豆腐!”
“带我去找他们!”
“啊?”
王七麟立马挥刀,五短身材的汉子少了一根小指头。
这些人装鬼吓唬百姓行拦路抢劫之事,其心不可诛但可恨!
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
妖刀太快,天气太冷,汉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看着掉落的手指和涌出的鲜血,猛的大叫。
鲜血猩红,冒着热气。
“下一步我断你们手掌!”王七麟冷漠的说道。
壮汉赶紧拖起同伴,闷着头往前走去。
装冻死鬼的一伙人作案地点隔着这山坡小路位置不算很远,他们顶着夜风大约要走半个时辰。
五短汉子跟他说,孙虎头是个绰号,他是混帮派的,平时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此次天降大雪,他和手下兄弟看到了一条新的发财路,那便是装冻死鬼来抢劫夜间行旅。
这伙人选的那地方很阴森,是一片枯树林的路口,两条路在枯树林子中汇聚,相对来说算是个交通要地了。
五短汉子两兄弟只是用个棺材来装鬼,孙虎头等人要更狠——
冻死鬼喜欢烤鬼火,这火看起来旺盛,可是越烤越冷,最终将人给冻死。
为了吓唬行旅、逼真现场,孙虎头带人去挖人家的老坟,取坟里头的枯骨来燃烧!
这算是罪大恶极了,王七麟准备用他们来引诱净尸。
他们不是喜欢扮冻死鬼吗?
王七麟完成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来个假戏真做!
结果他们沿着乡路走出一段后前方出现一辆驴车,车上别着一盏白灯笼,车子摇摇晃晃迎面而来,吓得壮硕汉子又要跪地。
王七麟握紧刀柄沉声道:“前方何人?”
车上响起一个青年响亮的声音,说道:“我是平阳府物宝老号的小贩子,姓周名聊,前方的兄台可是刚才在山坡上喊叫的人?”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青年说道:“兄台莫要误会,周某半夜与你们搭腔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而是现在天气不好天色也不好,夜路太难走,周某先前听见你们的声音便闻声而来,想要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与你们搭个伙一起走。”
“你要往哪里走?”
“敢叫兄台知道,周某要沿着这条路去吴宫乡,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子,不知道你们去哪里?”
五短汉子急忙说道:“巧了巧了,我们也是要走吴宫乡方向。”
他看王七麟这人喜怒无常、性情残暴,很担心被他半路给剁成人棍,所以他想拉一个人一起走。
在他想来,人多了这煞神或许会收敛一些。
周聊大喜,说道:“这就太好了,走夜路总归吓人,咱们一起走会安全许多。”
“特别是我听说前头的路上闹冻死鬼呢,这吓得我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往前走,有了你们我就不跑了!”
王七麟问道:“你听谁说前头路上闹冻死鬼?”
周聊说道:“是我们老号的一个同僚说的,昨天我们在俞马县里遇上了,他得知我要去吴宫乡,便告诉我这个消息。”
似乎是怕王七麟不信,他又赶紧补充道:“我那同僚消息最灵通,在平阳府里都是有名的,你们要是去天权镇打听他就知道,他外号叫四个耳朵。”
王七麟问道:“既然你知道去往吴宫乡的路上闹冻死鬼,你为什么还要去?”
听到这问题,周聊脸上露出沉重之色:“诸位兄台或许不信,我今天遇上诡事了。”
“本来我是上午就从县城里出来了,当时是与好几个同僚一起来的。哦,你们或许不知道,吴宫乡是个大地方,那里人多,所以下了雪后生意好。”
“上路后本来一切顺畅,可是午后我有点困不住,就在驴车上给眯了一下,结果你们猜怎么了?”
“怎么了?”五短汉子问道。
周聊表情凝重的说道:“我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睁开眼睛后找不到同僚了,老驴拖着我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我还是好一番打听才找到去往吴宫乡的新路。”
“可是这样一来就误了时辰,否则此时我早就已经在吴宫乡里烤着火吃乡里焦家的干锅烧肥鸡了!”
五短汉子吞了口口水道:“焦家的干锅烧肥鸡真是绝了。”
周聊高兴的说道:“谁说不是?平时我省吃俭用,就为了每次去吴宫乡我都能来一锅焦家的肥鸡。”
他们一边说话,周聊一边调转了驴车。
王七麟借着火把火焰扫了一眼,急忙说道:“慢着!”
周聊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指向驴车侧栏板说道:“你车上这是什么?”
周聊不动声色的从屁股下摸出一把刀柄,道:“我们东家入秋后收的一些山野菜,怎么了?”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说你车上拉的是什么,而是让你看看车子这侧栏板上有什么!”
五短汉子探头一看,说道:“你是用朱砂在车上抹了什么字吗?嗯,辟邪的法咒?”
“没有呀,”周聊急忙跳下车来看,驴车上耷拉着一面粗麻布,麻布被风吹得飘荡,露出几个鲜红的字。
他将粗麻布拉了一下,侧栏板整个露出,火把照耀过去,上面是歪歪扭扭七个字:
算你命好睡着了……
火焰之下,七个字很红,字迹上有红痕往下流淌,不过它们都已经被冻住了。
五短汉子不识字,但他对朱砂很了解。
当他凑上去伸手摸了摸结冰的红字后回手一看,看着手上的红水顿时呆住了:“是、是血啊!”
300.路口吓死人(弹壳在起点等你哟)
七个字正是鲜血写成。
天气森寒,鲜血所成的字很快结冰,这才有了他们看到的一幕。
周聊要自己做生意,自然懂算术也识字,他看清七个字后下意识往后踉跄一步。
四人一驴沉默,只剩下风吹麻布猎猎声和火焰燃烧木棍的噼啪声。
五短汉子慌张的问道:“这是写的什么?”
周聊哆嗦着嘴唇道:“是、是,它说,它写的是,算你命好睡着了……”
五短汉子震惊的看向他道:“你刚才说,你午后赶车的时候睡着了?醒来后其他人车就不见了?”
周聊直愣愣的点头:“对对,真的,我这人好睡懒觉,今天午后还挺暖和的,我就迷糊住了。因为我当时跟在车队里头,我家这老驴会跟着队伍走,所以我放心的睡了一觉。”
五短汉子问道:“那你睡觉的时候,车队里发生了什么事?”
周聊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是被冷风给吹醒的,醒来以后就是在四坪子乡的乡路上,不信你们明天去问四坪子乡小葫芦村的百姓,我在他们那里做了点生意,卖出四斤半的干野菜。”
王七麟问道:“当时你做买卖来着,没看到这些字?村里百姓也没看到?”
周聊道:“没有,都没有啊,不过我当时没有掀开驴车的麻布,我卖的都是车头上的菜。”
“哦,不敢欺瞒三位兄台,我们这些菜贩子都会把劣质不好卖的菜摆放在显眼的车头位置,好菜放在车尾最后卖。”
五短汉子喃喃道:“那你迷糊着的时候碰到什么事了?”
周聊困难的说道:“有强人,抢了车队!”
五短汉子摇摇头说道:“未必是人。强人抢车,会吵不醒你?强人抢车,为啥会放你一马?”
周聊面色惨淡的说道:“够了,兄台够了,别说了,深更半夜咱们莫要乱想乱说。这事算是过去了,咱们赶紧去吴宫乡,去了我请你们吃干锅肥鸡,好吃,那个好吃。”
他们不约而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沉默的氛围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
周聊最是害怕,他给自己找事做,又是擦砍刀又是收拾车上干菜,看样子他努力想忘掉车上这七个字。
可这是徒劳的,人总是这样,越努力的想要摒弃某个念头,这念头就会越强烈。
比如饥饿的时候想要摒弃关于美食的念头,然后脑海中出现的美食便越诱人。
比如失眠的时候想要摒弃脑海中任何念头,然后脑海中出现的念头就越多。
比如男人……
再比如他们恐惧的时候想要摒弃关于血字的念头,可是没用,这些血字像是飘荡在他们眼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忽然之间,一道歌声响起。
五短汉子兄弟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们发现是周聊在唱歌后很生气,五短汉子叫道:“你唱什么?”
周聊还以为他在好奇,便好声好气的说道:“这叫《胡笳十八拍》,是一代才女……”
“是你娘个臭批啊!”五短汉子顿时怒了,“你胆子这么大?就一点不怕你白天遇到的事?”
周聊被他骂懵了,说道:“兄台你这话什么意思?实不相瞒,我正是因为害怕才会唱歌啊!”
“那你唱什么胡笳打的拍子做什么?”五短汉子更怒,“你知不知道笳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它是送葬时候吹给死人听的!”
周聊颤栗了一下,他弱弱的说道:“兄台你这是胡说了,胡笳乃是行军乐器,唐代大军……”
“唐代个屁,大军个屁!笳是丧乐器!老子兄弟以前专门给人守灵堂,还能连这个不知道?”五短汉子打断他的话怒道。
王七麟不耐的说道:“行了你们俩别争执了,咱们老老实实的走路,我告诉你们一个真理!”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
周聊深吸一口气,面露坚毅之色。
但他很快哭丧着脸回过头来说:“兄台,我真没法面对鬼神啊!”
“那你还敢走夜路?”五短身材的汉子嘲笑道。
周聊怅然道:“我怕鬼,可是更怕穷。”
五短汉子不笑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四人同行确实胆量可以大许多,吱嘎吱嘎的驴车声响中,他们最终进入一大片老树林子。
五短汉子低声道:“赵虎头他们就是在前面装鬼。”
透过凌乱的树木,前方确实出现了火光。
周聊看到火光很高兴,说道:“又有人了吗?太好了,咱们人可以更多了。”
可惜。
他白高兴一场。
林子中的路口确实有一摊篝火,不过火已经快要熄灭了,隐隐约约,红中透绿。
但是没人。
围着篝火有一圈蒲团,却没有一个人影。
五短汉子防备着周围,道:“赵虎头的人指不定在怎么装神弄鬼呢。”
王七麟沉默的走到篝火前蹲下看了看,他用刀鞘挑开燃烧的木头,说道:“自己过来看。”
他们走过去一看,篝火堆中是人骨头!
臂骨、腿骨、胸骨、肋骨、头骨!
里面有骷颅头,烧的焦黑的骷颅头!
好几个骷颅头被精心摆放在火堆中,各自面朝一个方向,保证不管从东南西北来看,都能看到黑洞洞、冷森森的眼窝子和张开的嘴巴子。
骷颅头上牙齿没有脱落,它们张开嘴对着四人,像是随时能择人而噬。
周聊最没有心理准备,他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呆滞住了。
五短汉子苦涩的说道:“准没错了,这就是赵虎头……”
“啊!鬼啊!”周聊猛的惨叫一声转身奔跑,跑出没两步绊倒在地,连滚带爬冲向驴车。
五短汉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草,老子真倒霉,今晚怎么不是碰到这怂蛋?”
他以为周聊跑向驴车是要逃跑,其实并非如此,周聊跑过去后将挂在驴脖子上的褡裢给取了下来。
褡裢鼓鼓囊囊,他从中取出来一个小神龛抱在怀里,然后跪在地上双手捧小神龛高举过头顶,认真的跪拜起来。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挺遗憾的,要是八喵在这里就好了,它一定乐意祭拜这神龛。
五短汉子看到周聊抱出来个神龛后老实了,他收敛起轻蔑态度,陪着笑问道:“兄台,你这是祭拜的什么?”
周聊说道:“你不会想要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里面不是神!”
“那是什么?”五短汉子下意识问道。
被他追着问,周聊无奈的说道:“里面封了一个、一个小仙,就是,嗯,四交道仙!”
他所说的小仙实际上是鬼,所谓四交道仙是四交道鬼。
车把式拜四交道鬼,这种事屡见不鲜。
这鬼算是他们行业中最常见的鬼了,而且这鬼颇有几分本领,一旦盯上某个车把式,十有六七能把人给拖走。
所以车把式们出门都会带上家伙什,有些人是去寺庙道观求了开过光的灵符法器,有些人则是拜鬼尊鬼。
这就是叫师鬼长技以制鬼。
五短汉子大惊,他这才意识到对面看起来很弱鸡的周聊也是个狠角色,实际上这里的弱鸡就他们俩兄弟。
王七麟问道:“周掌柜,你既然带着四交道鬼,那刚才看到血字怎么不把它弄出来?”
“是请出来。”周聊先修正了他的用词然后才解释,“四交道仙只有在路口才会现身,刚才在个小路上,请它出来它也不会出来。”
“现在到了交道路口,所以要是这里有鬼,我家供奉的这位小仙就能保佑咱们了。”
五短汉子恍然道:“难怪你今天没出事,是不是这四交道鬼庇佑的你?”
周聊摇摇头说道:“应当不是,我们的车队一共七个车把式,我知道里面除了我至少还有一个拜四交道仙,而且他拜的仙比我的能耐。”
王七麟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们车队出了内鬼,有人驱动他祭拜的鬼来害死了其他人、抢走了他们的驴车和货。”
周聊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他问道:“你是说,马老膀子让他家的四交道仙儿害了其他人,我被我家的仙儿给庇佑了,所以才没出事?”
说完他立马摇头:“不,不可能,马老膀子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向老实懦弱,怎么会犯下这种杀头大罪?”
王七麟问道:“我很好奇,老实懦弱的人能养的了很凶猛的四交道鬼?”
周聊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这时候一个粗糙的嗓音在旁边林子里响起:“巴、啊巴,啊巴……”
王七麟扭头看去,看到壮硕汉子站在林子里冲他们猛招手。
三人赶忙走过去,壮硕汉子指向地上。
只见林子里积雪中竟然散落着一些大白色的粗布衣裳,它们与雪的颜色太相近,王七麟竟然没发现它们的存在。
看到这些衣裳,五短汉子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草,孝衣啊,赵虎头真狠,家伙什准备的真是齐全。”
白孝衣鼓鼓囊囊,王七麟用妖刀挑开,下面露出一个蜷缩的人来。
这人双手十指古怪的扭曲,脸上肌肉也扭曲的厉害,赫然是吓懵了。
王七麟说道:“叫醒他。”
五短汉子解开裤子撒了一泡热尿。
王七麟看了一眼,真短啊。
热乎浇头,孝衣下的青年茫然醒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瞪眼看向他们。
看到几张陌生面孔,青年猛的坐了起来往后退,他又抬头仔细的一看,猛的发出一声极其恐怖的嚎叫!
撕心裂肺的嚎叫!
歇斯底里的嚎叫!
王七麟也算见多识广,愣是没见识过这么可怕的嚎叫声。
青年是用生命在尖叫,就在这尖叫声中他的双手、双臂、双腿都开始抽搐扭曲,脸上瞪眼张大嘴,接着全身开始抽搐!
王七麟意识到不妙,他下意识抢先一步上去要掐青年人中,可是青年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被什么东西吓死了!
那这青年刚才看到了什么呢?
王七麟回头,周聊也回头往后看去,叫道:“什么东西?”
一道暗影从他们身后树上飞了起来,它身影如猴,在落满积雪的树冠上连连蹦跳,迅速消失。
王七麟下意识拔脚要追,六短汉子赶紧拉住他的衣服:“大师,别去,调虎离窝啊!”
“是调虎离山。”周聊说道。
六短汉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调虎离三。”
吓到嘴瓢!
这话有些道理,准备拔刀出剑的王七麟慢慢的落回身躯,道:“都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异常。”
壮硕哑巴胆子大,他又进入林子里找了起来,六短汉子胆颤心惊的跟在王七麟身后。
王七麟看他,他两条小粗腿来回哆嗦,露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尬笑:“大师,我伺候您。”
听到这话王七麟故意恶心他,狰狞一笑说道:“好啊,我正好需要找个男人来伺候,你跟我去林子里。”
六短汉子一怔,接着也笑了:“原来大师您好这一口啊?您早说,我肯定把您伺候的……”
“滚!”
王七麟看着他那獐头鼠目的贼笑赶紧骂他,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软骨头的人呢?
周聊抱着神龛去了路口,他收起蒲团带到东北角叠起来以搁置神龛,然后点燃三支香拜了起来,并拿出纸钱开始烧。
王七麟跟着走过去打量了一下,这一打量他发现了个异常。
赵虎头一行燃烧骨骸的地方在路口正中央——
这就古怪了!
按理说赵虎头一行是装冻死鬼吓唬人,而不是拦路抢劫,那他们不应当占据路口正中位置来燃烧骨骸。
他们装扮的冻死鬼若是在路口烤火,那岂不是成了拦路贼?
连六短汉子都知道要把棺材和纸人摆放在路边而不是路中央,赵虎头一行怎么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们应当是在路边烤火,吸引行旅商客主动靠近前来打招呼,进而去吓唬到商旅们。
王七麟走向路口正中,看着满地灰烬露出一个疑问:篝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用妖刀挑开草木灰和骨骸,然后看向被灼烧漆黑的地面。
短暂的沉思后,他对六短汉子说道:“干活了,给我挖!”
六短汉子去把周聊的砍刀拉出来当铁锹使用,他苦着脸下刀,以为冻土被火烤后会变得更硬。
出乎预料,土质松软。
砍刀很快挖出来一些泥土,林子里的壮硕哑巴也跑了出来帮忙。
两人挖的泥土飞溅,突然之间半张面皮跟着泥土飞了起来!
“沃日沃日沃日!”六短汉子扔掉砍刀往后退,壮硕汉子则指向土坑露出惊骇之色。
王七麟已经看到了,这是个尸坑。
周聊凑上来一看赶忙抱紧了他的四交道鬼神龛:“我的老天爷啊,这这这,这是什么?这是个埋尸地?不是,这是个坟地?你们这是、这是盗墓!”
“盗墓是死罪!”
王七麟冷哼道:“屁的坟地,这是有什么东西害死了人,然后将尸体全给埋在了这里,继续挖!不准停!”
六短汉子惊恐的摇头。
王七麟微笑道:“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老乞丐,他被人砍掉一根手指,江湖绰号叫九指神丐,他又被人砍掉一根手指,就成了岛市老八。”
“一根手指之差,九指神丐是丐帮帮主,岛市老八却成了个做馍加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六短汉子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明白不听话会再少一根手指。
他只好又上去挖掘起来,路口挖出个大坑,泥土下露出一堆堆的肉和五脏六腑。
肉和脏器都在冒着热气。
先前路口一直燃烧着篝火。
焖熟了。
六短汉子趴在地上流泪狂吐,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对肉和下水再也没有兴趣了。
他一辈子只能吃素了。
王七麟捂着鼻子用妖刀准备翻一下坑里的肉,妖刀上的猩红锈迹扭来扭去。
真-疯狂暗示。
他换成一根树枝看了看,坑里只有肉和脏器,没有骨头。
然后他看向被他先前扫到路边的众多骨头,随便找了一根粗壮的大腿骨挥刀避开。
骨壁上沾着干涸的骨髓。
他起初以为这些骨头是孙虎头等人盗墓挖来的枯骨,现在来看并非如此!
六短汉子和周聊吓得不行了,他们哀求道:“大师咱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了。”
“对对对,这里太邪性了,大师,咱赶紧去报官啊!”
王七麟没有折磨他们,他也不想留在这里,这个路口对他来说同样是个折磨。
他用积雪将现场简单的掩埋了一下,否则这些肉和骨头会引来野兽。
四人上路,周聊忽然坐在驴车上抱着双腿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我不干货郎了,不当贩子了,我要回家念书,我想考取功名,其实我很会念书,可我家里没有钱。”
六短汉子没有嘲笑他,他失魂落魄的拽着驴车让车带着自己往前走。
驴车深入林中小道,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飞快的掠了过去。
六短汉子惊恐的回头,使劲瞪眼看去。
他的身后是一片漆黑与一片惨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见此他赶忙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眼花了、眼花了而已,不是,我啥也没看见,不是眼花了,是错觉,都是错觉!”
这话压根欺骗不了自己,他知道自己身后真的有东西!
刚才他的衣服摇摆的厉害,这是因为那东西从他身后掠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
于是他踉跄了两步往前跑,想跑到王七麟身边。
奔跑之中他的身影又踉跄一步。
有什么东西拽他衣服来着。
六短汉子崩溃了,叫道:“大师救命、救我一命!求你救命!”
王七麟沉声说道:“稳住心神,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客服恐惧的最好办法——算了你先去撒泡尿,撒干净了再回来。”
六短汉子使劲摇头,他带着哭腔叫道:“刚才有东西在我身后来着,它还拽我来着,真的。”
他还要往前奔跑,周聊叫道:“兄台停步,晚上走夜路万万不能奔跑,特别是有鬼出现,更不能跑,一定要走,慢慢的走!”
“为、为什么?”
“我曾经听一位跑江湖的大哥说过,人有阴魂,这是咱的精气神,寻常时候阴魂藏在人的肉体之内。可到了走夜路特别是走到阴邪之地的时候,阴魂会离体而出,它会走在前面给你挡煞!”
“所以越是精力充沛、精神充足的人,他们阴神越强,行走夜路越是什么都不怕。”
“这样咱们寻常人的阴神虽然不会很强,可是却也能挡住一些邪祟,但咱们不能跑,否则阴魂挡煞行进缓慢,咱们慌张奔跑,一来慌张之下精气神会变差,二来人会超过阴魂位置,变成身体去直面邪祟!”
周聊郑重其事的讲解着,六短汉子听的恍然大悟。
王七麟笑而不语。
周聊在瞎鸡儿扯犊子,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让六短汉子去殿后罢了。
但六短汉子当真了,还真是老老实实走在最后面。
302.剑气飞寒窑,铁尉显凶威(求票)
王七麟一句句推测,周聊脸色一点点变化。
最后听雷飞出,他豁然色变,面露惊骇!
六短汉子则激动大叫:“大师果真是大师,就是牛逼噫吁嚱!”
周聊警惕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是谁?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可笑,真是可笑了!”
王七麟慢慢站起身抽出妖刀,以渊渟岳峙的姿态说道:“听天监平阳府铁尉,王七麟是也!”
挨了一晚上冻,老子在为民除害的时候装个逼,这不过分吧?
六短汉子跪地高呼:“草民拜见听天监大老爷!”
哑巴跪地猛磕头,磕的嘣嘣响。
周聊问道:“你是听天监的铁尉?”
六短汉子跳起来恶狠狠的冲他吼道:“你耳朵瞎了吗?啊不,你耳朵聋了吗?这位是咱平阳府的听天监铁尉大老爷!专门对付你们这些邪祟宵小的,你遇上他算是倒霉了!”
他知道救星是谁,所以站队选择很坚定:
“弟快往后退,给大老爷留出施展身手的地方,小心待会他的飞剑杀鬼的时候不削掉你的脑袋!”
周聊冲他轻蔑一笑:“小人!不知死活!”
王七麟冲他勾勾手,道:“死在本官手里,也算是你的幸运。”
听到这话,周聊笑了起来:“大人一介铁尉,这话说的可是够满呀。”
他将神龛举起,高呼道:“冻死骨大仙,请现身!”
神龛之中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它拉住神龛探出一颗小脑袋,然后从中跳落出来。
就在它从神龛落地的空当里,这小东西迎风见长,最终变成个三尺高的娃娃。
通体雪白,头发也是白色的,像白陶小人。
但它没有一点市面上白陶娃娃的娇憨可爱。
白陶娃娃矮小肥胖,这净尸却是矮小削瘦、身材伛偻,它长了很长的白发,从出现到低头,长发一直往前垂着,遮蔽住了它的样子。
发量很可观,足以令许多中年男子为之羡慕嫉妒恨。
净尸一现身王七麟就准备御剑开打,可是紧接着佛龛之中又伸出一只手来,再次又一个净尸娃娃跳了出来。
后面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王七麟懵了。
一个小小神龛,里面怎么这么多净尸?
这不按套路出牌!
一个神龛里不是一个神或者鬼吗?
难道净尸是从天竺传来的?
尼玛这是一群阿三鬼?
看肤色这么白,还是高种姓贵族鬼?
谢蛤蟆的话依稀在他耳畔响起:你有听雷神剑和八部天龙剑阵,娃娃大小的净尸对你来说只能算有点麻烦,你只要小心一些,收拾它没什么问题!
他的一切自信都是建立在老江湖的这句推断上。
可是现在他遇到的不是一个娃娃大小的净尸,是一群!
他大概数了数,跳出来的净尸娃娃足有七个!
葫芦娃吗?
一根藤上七朵花,一个盒里七个娃。
事情不好办了。
六短汉子小声问道:“铁尉大老爷,你能对付的了它们,是吧?”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
干吧!
听雷神剑无风而飞,瞬间劈向当头一个净尸娃娃。
面对飞到面前的听雷,这净尸娃娃竟然不躲避:它猛的一甩白发露出面容!
小小的脑袋上长了一副苍老而凶神恶煞的样子,它张开白色的嘴唇,露出白惨惨的牙齿——
与周聊一样,它的牙齿也全是锋利的犬牙!
神剑当面,它张开嘴要咬住神剑!
凶残赫赫!
下一个瞬间:“轰隆!”
风雪之中一道滚雷炸响,咬到神剑的净尸就跟被人在嘴里塞了根雷管似的,整个脑袋化作无数骨粉!
造化炉飞出,直接将一道烟柱收入其中。
见此王七麟心里安定,谢蛤蟆吓唬他呢,这些净尸并没有多可怕,只能算是大鬼,听雷这次真是一剑一个小盆友了。
雷声滚过,其他净尸发出嚎哭般惨叫声,周聊更惨,他的影子扭曲着往窑洞外飞窜,身躯则委顿倒地,化作一具尸体。
六短汉子叫道:“我知道了,这个周聊说的是真的,他中午跟车队出来,结果整个车队被这些鬼给害死了,有个鬼上了周聊的身!”
王七麟无暇关注这些事,窑洞内风雪飘摇,其他净尸被听雷神剑炸的四处飞腾,它们施展神通将窑洞变为冰雪世界!
篝火下像是埋了火药,燃烧的木头四处飞散,落在地上干草粗席上瞬间引发火焰。
可大火刚烧起来,冰雪被大风吹向四方,撞到窑洞墙壁又倒飞回来,两股强风对撞形成一个个小龙卷。
龙卷风过境,寸草不留!
刚燃烧起来的火焰,立马被吹灭!
有净尸随冰雪飞到往里身后,张开嘴要撕扯他的脖子。
王七麟甩手扔出剑鞘挡住前面净尸,妖刀如白虹贯苍穹,它破开冰雪一声厉啸出现在净尸跟前。
净尸电闪之间挥爪,惨白小爪抓住了妖刀接着飞身后退。
目标脖颈明明近在眼前,可妖刀挡住了它去路,让它恼怒的发出一声狂风呼啸般的吼声。
听到这吼声王七麟心神剧震,一时之间面色恍惚。
还好他已经进入五品熬精境,真气化精,精力充沛则真气无限,强猛的精气神第一时间给他以警醒,他瞬间做出正确反应:
放开妖刀双手捏不动明王印并默诵金刚萨埵心咒!
纵有万千邪魔当头,无畏无惧!
无论外界斗转星移,不动如山!
两侧都有净尸杀到,王七麟双手捏火焰印,一左一右两只手,精气化为真气,两道火莲从他手中冉冉飞升……
两个净尸娃娃混入冰雪中消失。
妖刀此时还未落地。
王七麟脚尖挑到反手握妖刀转身一记野战八荒,他的周边顿时全是刀光。
瞬间七八道长刀的踪影从雪中劈过,围上来的净尸娃娃被劈了个正着,只听当当当的刀砍精钢般声音响过,净尸娃娃们飞入风雪中再次隐匿身形。
大威金刚出现,双手合十,金刚归位。
王七麟带金刚之佛光向前大步迈去。
他直冲门口,心里默诵剑诀。
听雷如风雪中一条神龙,带着残影杀奔门口,将两个想要跑出去的净尸娃娃全给拦住逼退了回来!
谢蛤蟆告诫过他:净尸是冻死骨,冰雪世界是它们的主场。
这窑洞之中好歹是土地,净尸娃娃得耗费精力制造风雪,如果让它们去了外面的风雪天地中,那王七麟可就累了!
逼退净尸娃娃,王七麟开始堵门。
呼啸的风声从他头顶掠过,有净尸娃娃正面杀来,却也有净尸娃娃随着风雪要从他头顶屋门飞出。
熬精境的好处出来了。
此时王七麟不再靠御气来施展八部天龙剑阵,他的精气神所及之处,这都是他的道场!
他相当于拥有了一个专属磁场!
磁场之内,八部天龙剑阵无处不可以施展,这样听雷神剑无所不在。
以前他是御气御剑,现在在他的磁场中他以心神御剑。
听雷正面怒击净尸娃娃,这两个净尸娃娃一退,下一瞬间它便出现在王七麟头顶。
王七麟厉喝道:“妖魔哪里走!”
飞起来的净尸娃娃挥手力敌听雷,一声轰鸣一道滚雷,净尸娃娃哀嚎着被炸了回去,但并没有被炸死。
所以谢蛤蟆没有骗他,净尸娃娃实力高强,远超大鬼!
窑洞内风雪越来越大,无数雪花迎面而来,大雪花跟人的拇指肚相仿,乘风而来,如同飞刀!
王七麟以横练金刚身来硬扛,只听噼里啪啦声响中,几百枚雪花瞬间劈落在横练金刚身上。
金刚佛光抖动,王七麟凝聚心神御剑抵挡迎面而来的净尸,雪花撞击横练金刚就像是飞刀敲鼓,震得他眼前视野不住抖动。
一个净尸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跟前,张开嘴巴冲他裤裆就咬了上去!
下嘴相当无情!
王七麟抬脚踢出,左手挥刀劈向左侧方、右手捏剑诀御听雷左右闪烁,他竭尽全力开始拼命!
底下的净尸不要命的与他撞在一起,他脚上没有神通,一脚踢出如同踢中山脚一块磐石。
净尸没有被踢飞,它鬼手插入,撕扯大威金刚将之打的佛光黯然!
王七麟飞妖刀于身前,左手紧急捏宝山印以一座小宝山砸出。
下面净尸贪功想突破大威金刚将他直接杀死,可大威金刚还在支撑,宝山印却降临它头顶。
它不甘的后退。
王七麟收回听雷右手捏内狮子印并默诵者字真言,他的精气神所影响道场中形成一个独特世界,净尸入内像人深陷泥沼,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趁你病要你命!
王七麟厉喝一声,宝山印当头砸在净尸头顶,将它硬生生给砸入地下。
但它就是没死!
净尸实力,如斯高强!
其他净尸趁机摆脱他的道场退走,王七麟见此专心对付那个想咬他的净尸: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宝山印砸倒净尸,者字真言换八部天龙剑阵,刚落地的听雷飞起劈落。
净尸嚎叫着挥手护住面门,它的双臂化作一面骨盾挡住了要害,可听雷剑下无一合之敌!
滚雷轰鸣,净尸灰飞烟灭!
剩下五个净尸四处飞舞而来,王七麟与它们展开正面绞杀。
大威金刚摇摇欲坠,听雷轰鸣四处威慑,暴虐风雪中净尸身影神出鬼没。
王七麟以者字真言配合八部天龙剑阵,与净尸展开激烈的近身肉搏。
冰雪拍身、血脉森寒。
他全力运转丹田气息,心脏鼓动如大泵,气血经由四肢百骸化作精气放出,以此来抵御无处不在的森寒!
从未有过的寒意席卷他全身,大威金刚佛光黯然,身上出现一层白色雪花。
净尸见此咯咯怪笑。
它们从四面出击但并不与他血战,一触即退来分散他精力,让他不能逮住一个猛打,就用冰雪来消耗他的精力。
吹来的风越来越猛,雪花越来越多,风夹雪的冲击势头越来越猛。
王七麟眼看抵挡不住,他硬接了当头净尸挥爪一击,身躯一震忍不住半跪在地。
净尸们大喜!
它们本已经得到逃出生天的空隙,可是它们贪婪之心暴起,没有一个要逃跑,纷纷扑向王七麟。
大威金刚终于消散!
王七麟也终于拿到了腰上的阴阳鱼玉佩!
他随手将玉佩塞进嘴里咬住,阴阳鱼飞快游转,涌入他身上的森冷寒意化作暖流汇入他的丹田!
已经枯涸的精力,再度满溢!
一个鬼手扫到了他的脸,瞬间三道血痕出现在他脸上。
破相了!
这净尸正要欣喜怪笑,却看见一个金刚出现在它前面。
金刚再归位。
几乎是紧接着又有四五只鬼爪扫来了。
精力充沛,王七麟长啸一声,随着他跺地站起,听雷轰鸣如陨石坠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面前的净尸给劈了个正着!
又是一声雷鸣,造化炉再次飞出!
其他净尸震惊咆哮,王七麟快步上前侧身避开一个净尸的手臂,顺势甩手一记大手印将他砸退,接着御剑阻拦一剑劈在净尸的腋窝下。
雷声轰隆,一条手臂飞起。
王七麟心随意转、剑随意走,听雷上飞中途劈下,净尸身躯往后飞退,脑袋却在当地跌落!
造化炉第三次飞出!
有阴阳鱼玉佩驱寒,他斗志冲霄。
而阴阳鱼给他提供的最大助力还是源源不断的内力,它能吸取净尸的森寒之气转为温暖阳气。
本来这阳气不能被人直接使用,可他身怀阴阳大道之术,阳气转阴气、阴气成内力。
就这样左手倒右手,敌有资产转国有资产又转私有资产,他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化作精力施展出来。
净尸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
它们只知道自己的森寒之气能伤到王七麟,于是一个个拿出吃奶的力气催动森寒气息化作风雪横扫而来。
王七麟人如蛟龙,他纵身冲入冰雪中追上一个净尸,脚尖挑起妖刀拦住它,趁它拍飞妖刀的时候捏内狮子印出道场禁锢净尸,接着瞬间以八部天龙简直御使天雷抹它脖子。
造化炉又出现。
大半净尸被屠戮,王七麟一时血气翻涌、豪气冲天,他上前抓起妖刀再追一名净尸,叫道:“妖魔,草你娘!”
剩下三个净尸吓得面无人色,它们看见门口被放开,赶紧嗷嗷叫着往外飞窜。
但这是陷阱!
两个净尸几乎同时冲到门口,妖刀像标枪般飞来,它们挥手卷起风雪吹开妖刀。
风雪落下,听雷神剑出现在它们面前。
这两个净尸惊恐大叫,听雷神剑瞬间而至,将它们炸落在地,虽然不死但已经大伤。
剩下一个净尸运气好,它抓住机会要逃出去,这时候门口猛的站起一个人——
何家兄弟跟虫子一样悄悄爬到门口,想要悄无声息的逃出去。
但最后关头何耀子看见有净尸冲他们而来,他抓着地上的妖刀跳起来冲这净尸当头劈下。
净尸轻易拍开妖刀化作流星闪过他身边,错身而去的时候它又是一爪撕下,直接将他肩膀一块肉给扯掉了!
何耀子却是异常彪悍,毫不畏惧竟然出手反击,甩臂搂住了这净尸的腿。
听雷追到,从它后心穿入,直接穿过!
而此时净尸的手已经抓到了他脖子上,他脖子流出一点鲜血,但接着被冰住。
造化炉第五次飞出。
剩下两个净尸踉跄起身,王七麟追到双手拍火焰印烧在它们头顶。
一人两尸近身绞杀,妖刀被人扔了过来,王七麟接住后便围着两个净尸开始飞速出刀:
《太阴断魂刀》,久违了!
两个净尸撕扯的他身上大威金刚的佛光不断摇曳,妖刀砍在它们身上不断发出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声响。
最终妖刀落下,王七麟收刀往前踉跄一步,在他身后两个净尸已经被砍成了水果沙拉。
造化炉飞出,最后两道烟柱被收走。
哑巴何猛子跪坐在他身前使劲喘粗气,王七麟给他掐住伤口来止血,问道:“怎么样?”
何耀子连滚带爬扑过来,泪水流淌:“兄弟兄弟,你别死!我跟爹娘墓前发过誓,你别死、别死,咱俩好好活着,大哥还要给你娶个媳妇哩!”
王七麟从身上撕下干净的布给他肩膀进行包扎,说道:“放心,你兄弟死不了,现在重要的是止血,我能给他止血,后面再找大夫给他敷药,他的命没事。”
何耀子泪眼婆娑的问道:“那他这条手臂呢?”
肩膀直接被撕掉一块皮肉,胳膊肯定会受到影响了。
王七麟没回答,他问何猛子道:“刚才干嘛堵门?人家一下子就能弄死你。”
何猛子流着冷汗用一只手比划,指指他竖起大拇指,又拍拍自己胸膛也竖起大拇指。
王七麟道:“你倒是一条汉子。”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会去调查你们两人过往所作所为,若如你兄长先前所说,你们平时只是干些偷人家饭菜的小勾当而没有行大恶,我会收你们进听天监当差,保你们一个一生不愁吃喝!”
听天监的人一生都不愁吃喝,只是这个一生有多久就不好说了。
何猛子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王七麟点头:“我言而有信,这是对你今夜勇猛表现的奖励。”
听到这话,何猛子用左手抓住何耀子肩膀使劲摇晃:“啊巴啊巴,啊啊,啊巴!”
王七麟走出窑洞,净尸被他全部斩杀,可是附身周聊那鬼却逃跑了。
净尸娃娃没有灵智只有本能,它们不会知道黄君子的下落,逃走那鬼倒是有可能知道。
不过王七麟此时对黄君子的下场不报以太大希望。
净尸娃娃杀气太重!
他正要想办法去找周聊鬼,出去后愕然看到前方雪地里站着个雪白的身影。
夜风呼啸,吹起大氅摇曳,带来暗香浮动。
这是个女人,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
仅仅是一个身影和一道暗香,王七麟心头便莫名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这女人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他问道:“你是人是鬼?”
听到问声,女人转身,她手里有一道白绫,白绫上拴着个鬼影。
正是刚才逃走的周聊鬼。
她将周聊鬼递给王七麟,说道:“我师妹与你扯平了。”
声音清脆,如清泉落山涧。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你师妹?什么意思——等等,你来自妙音阁?”
他身边能被称之为师妹的只有鱼罩罩。
果然,女子道:“我是鱼罩罩的大师姐,她欠你人情,现在我帮她还上了。”
王七麟说道:“你就是她常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大师姐?你跟了我多久了?”
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女子的存在!
当然他江湖经验跟他的床笫经验一样白,可是谢蛤蟆老江湖了,总不能没有发现过女子吧?
这不正常!
女子的话倒是解答了这疑惑:“只有你单独的时候,我才会跟踪你。从鱼罩罩在树林中第一次与你相见,我就跟上你们了。”
王七麟下意识的想起了当初在桃婆婆家中听到的屋顶上的声音,问道:“当初我们去俞宁县下地墟,你也跟着了?你曾经潜伏在桃婆婆的屋顶上?鱼罩罩寻找妹妹期间,也是你一直庇护她?”
女子点点头,说道:“你帮鱼罩罩抓了个人,我帮你抓了个鬼,扯平了。”
“现在,鱼罩罩要与我回妙音阁了。再见,王大人。”
女子飞身从雪地上掠过,夜风当空,飘然若仙。
王七麟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我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即使再相见,那相逢何必曾相识?”
女子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的身影飘入雪地中后,很快失去踪影。
翩若惊鸿。
303.鬼奴伥(求推荐票)
王七麟提着鬼影往后走。
这鬼影很古怪,它很轻,像是一团雾气,而且身影能够抽搐扭动。
除此之外它跟别的鬼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神通,起码没表现出什么神通来,王七麟用听雷在它头顶比划着,吓得它颤颤巍巍。
回到窑子里,王七麟打了个寒颤,里面很冷,冰雪未消。
这样倒是便于保存尸体了,周聊尸首上有一层积雪,被冻的冰冷坚硬。
王七麟横了那鬼一眼,鬼影灰溜溜的回到周聊身上。
顿时,坚硬的尸首抖动了两下缓慢的睁开眼睛,他轻轻摇晃身躯,逐渐的站了起来。
起身之后他脸上露出个僵硬尴尬的笑容,主动冲王七麟点头哈腰:“大人,您真是威风赫赫、神通广大!”
王七麟无论如何没想到它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六短汉子何耀子勃然大怒,指着周聊叫道:“呔,你这恶鬼,方才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我家大人的话说的很满?怎么样,我家大人是不是把话说满了?”
他强调了‘我家大人’的称呼,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特意加强。
周聊伸手搓了搓脸让冰冷僵硬的面容柔和起来,随即他露出谄媚的笑意说道:“大人神威盖世,小鬼钦佩不已……”
“滚蛋,”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你是什么玩意儿?”
周聊脸上露出一丝悲凉,他说道:“我即使说了,大人又会信我的话吗?不,大人不会信的。”
“少哔哔,你先把话说出来再看我家大人信不信,你不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家大人信不信?”何耀子踏前一步怒目而言。
很像那么回事。
周聊畏畏缩缩的看着他道:“兄台请勿发怒,咱们谁也没害了谁,所以有话可以好好说对不对?”
何耀子瞪了他一眼吼道:“少给本官拉关系,谁跟你是兄台?本官听天监官差,怎么会与你这样的邪魔扯上干系?”
“还说什么谁也没害了谁!明明是你想害死我们三个,幸亏我家大人神功盖世又有苍天庇佑,我家兄弟也算勇猛,否则这次就让你得逞了!”
“说!你到底什么鬼?”
周聊再度苦涩一笑,他说道:“我不是鬼,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玩意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未必相信。”
“你们以为我是鬼,实际上我曾经是鬼,我做鬼的时候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也没做什么恶事,然后有一天碰到一个自称孙禅师的高人,他见了我之后说我……”
“孙禅师?”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反问一声,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人说过。
周聊点头道:“对,他叫孙禅师,非僧非道、似僧似道,明明是个秃头和尚却穿道袍,穿道袍却喜欢敲木鱼。”
一道电光在王七麟脑海中劈过!
听到这里他记起了谁与自己说过这人,谢蛤蟆!
当初他在牌坊乡给黄化极解决了无极浮屠塔中的副将恶鬼后,老将军给了他一本抱朴子。
然后他将经书拿给谢蛤蟆看,谢蛤蟆说这是孙禅师手抄本,并说此人有大神通,一朝悟道踏海去往东瀛之岛。
周聊继续说:“孙禅师说我古怪,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他冲我出手,我以为我要被打得烟消云散了,可是我却没死。”
“那你就还是个鬼。”何耀子不屑的说道。
周聊郑重其事的摇头:“不,我不是鬼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是鬼的时候可不能附到人尸上说话,也没有现在这么正常的思维。你们瞧,如果不是我起了坏心眼想要害你们,你们会发现我的异常吗?”
何耀子没话说了。
周聊再次说道:“还有,我不是鬼,鬼现在很害怕我,就像刚才那些冻死骨,它们就非常害怕我,所以我才能将它们收归于这座神龛中。”
王七麟听到这里有些吃惊,道:“鬼害怕你?那你莫非是个聻?”
南朝时期有一本神书叫《幽明录》,此书有言,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畏聻也,如人之畏鬼。
得到这判断,王七麟本想审讯这周聊得到黄君子消息,然后就灭了这货。
可是现在他发现周聊不是普通的鬼,而是他从未见过的聻,这样便来了兴趣,他要带回去给谢蛤蟆看看。
除了要带走周聊他还收拾起了神龛和捆仙绳,这两样东西有点神奇,得没收。
窑洞里头一片森寒,何耀子很主动的将驴车给拆掉烧了一大摊篝火。
这有这摊篝火在,他们总算可以避避寒了。
王七麟烤着火问周聊关于黄君子的消息,周聊还真是知道。
他诧异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今夜之所以以身为饵引诱冻死骨现身,就是为了探查那个傻子的消息?”
“对。”
听到这话,周聊忍不住仰天长叹:“冻死骨死的冤枉啊!大人,那个傻子在你们听天监呀!”
王七麟惊愕道:“怎么回事?他被听天监抓走了?”
周聊说道:“是你们听天监的大人找到我,让我去抓的他!就是前天凌晨抓到的他给送去的!”
王七麟猛的站了起来,问道:“是哪个人要的他?”
周聊说道:“本地大印,赵荣生!”
王七麟顿时沉默不语。
赵荣生是俞马县大印,但这人嗜赌如命、不务正业,王七麟研究过这位手下,他当时看过赵荣生的所作所为后觉得他是个聪明人,故意藏拙来迷惑武氏,以此保全自己。
所以尽管昨晚在客栈里听到车把式们对赵荣生不屑一顾,他却依然对赵荣生充满兴趣。
他以为赵荣生可以成为自己在当地的好助力,这人应该还没有被武氏给拉拢。
但是现在得知他与抓走黄君子有关,他心里就警惕起来。
黄君子刚从下九门地牢救走一些被拐的孩子,然后赵荣生就找人抓了他,从这点来看有些耐人寻味。
赵荣生是不是与刑天祭有关系?
夜里雪地南行,王七麟没有连夜去往三星庙,而是选择避一避夜里的风雪,待在篝火旁打坐练功。
期间他看向造化炉,捆仙绳与那古怪神龛一起被吸了进去。
造化炉下有五道通红火焰围着一道青色烈焰,另外螣蛇在游走,它鼻孔嘴巴吞吐之间隐隐有烟雾翕动。
来自净尸的七道红色烈焰被它吞掉两道,看样子要用两道红色火焰炼出一道青色烈焰。
这让他大为好奇。
他以为都是五道红色火焰炼出一道青色烈焰,如今再看并非如此,红色火焰之间或许也有高低之分。
天亮之后,青色烈焰还是没有炼出来,他带人先行返程。
他回到三星庙的时候谢蛤蟆已经回去了,看到他带着三个人到来便问道:“咦,七爷昨夜收获匪浅?”
王七麟笑道:“对,确实收获巨大,而且道爷你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何耀子急忙将周聊给押了出来。
谢蛤蟆打眼仔细看去,他绕着周聊转了一圈,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徐大则看向何耀子兄弟,问道:“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
何耀子挺起胸膛叉手行礼:“回禀上官,卑职听天监力士。”
何猛子:“啊巴啊巴。”
徐大震惊了。
他仔细端详两人,道:“老话说人不可貌相,你们俩是有什么绝活吗?竟然能被七爷看中,这有点不一般。”
何耀子正要说话,八喵和九六打着哈欠歪歪斜斜的走出门来。
它们一出门正好看到周聊,随即眼睛瞪大了,八喵站起来拉开拳架、九六呲牙狠了一个。
周聊面无人色,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谢蛤蟆冲王七麟笑道:“这东西与你说它是什么?看来它自称的身份把你给震住了。”
王七麟诧异道:“哦?它骗了我?实际上它倒是没有说自己是什么,是我推测出它的一个身份。”
“是什么?”
“聻!”
谢蛤蟆笑着摇头:“错了,这是个伥!”
周聊赶紧跪地使劲磕头。
王七麟叫道:“它是个伥?为虎作伥的伥?怎么可能,伥不是虎妖御使的小鬼吗?它跟老虎有什么关系?”
谢蛤蟆解释道:“伥可不是小鬼,或者说它们不只是小鬼,妖奴鬼奴谓之曰伥,虎伥最常见,因为虎要食人,所以常常御使小鬼去给自己骗人进深山为食。”
“现在这个就是鬼奴伥,你回忆一下,它是不是从与你们接触开始便在欺骗你们、算计你们?”
没等王七麟开口,何耀子一蹦一尺高:“沃日,正是如此,这位道爷大人真是神人也!”
徐大被他这么一蹦跶吓一跳,问道:“七爷,你这到底都弄了些什么玩意儿回来?你真要收他们两个进听天监?咱们不至于饥渴如此吧?”
王七麟指向何猛子道:“这是条硬汉,调教一下我觉得可堪大用。”
他又指向何耀子:“这个则是买一赠一,没什么用途,不过是个混市井的好手,我并不是打算将他们带去府城,而是要留他们待在俞马县,给武大三做手下人。”
徐大反问道:“给武大三做手下?就是桂花乡的小印武大三?道爷那个喜欢舞枪弄棒的徒弟?”
王七麟说道:“对,赵荣生此人信不过,我要上请太霸大人下令废掉他,然后将武大三举荐来上任。”
谢蛤蟆沉吟道:“武大三行吗?”
王七麟没有证明回答,他说道:“这好歹是个自己人。”
管他行不行呢,反正自己才是他上司,自己说他行,他不行也行;自己说他不行,他行也不行。
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王七麟挺不爽的。
他觉得自己变了,从一个爽朗正义的年轻俊杰变成了一个满身淫威的官场老油子。
这不是他的初衷。
他希望自己出走半生,日后归于牌坊乡的时候依然是那个少年。
心有不爽,他冲伥鬼去发泄,这孙子竟然敢骗他!
周聊被他揍得嗷嗷惨叫,抽了个空子他喊道:“大人,饶命,小鬼可从没有骗过您啊!”
王七麟停下手甩了甩拳头怒道:“没有骗过我?你说你没有骗过我?”
周聊叫道:“真的,我真不知道原来小鬼是个伥鬼,是你自己与我说,说我是个聻啊!”
“还有其他事,那个黄君子就是被赵荣生托我抓走的,这点我没有作假!”
“那你说你见过孙禅师的事呢?”王七麟冷笑道。
周聊慌张点头:“也是真的、也是真的,孙禅师多年前来过平阳府,他当时去一位老友家拜访,然后我遇见了他。”
“我那时候浑浑噩噩,他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我便清醒起来,拥有了现在的思维。”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说冻死骨怕你这事呢?”
周聊赔笑道:“或许是小鬼理解错误,原来是我被冻死骨给奴役了,我还以为它们是害怕我,所以跟着我呢……”
“滚蛋!”王七麟抽出妖刀作势要砍他。
妖刀亮出,徐大一惊:“七爷,你的刀?”
王七麟叹了口气。
净尸身躯坚逾精铁,他最终与那两个净尸一顿乱砍,虽然最终砍死了净尸,可是却砍的妖刀多处垭口。
曾经锋利不可一世的妖刀,如今已经伤痕累累!
这全是被净尸害的,而净尸已经被他砍死了,还有周聊这伥鬼在。
于是他又把伥鬼给揍了一顿。
伥鬼被揍懵了:“大人你为什么打我?”
“本官要替被你害死的人报仇!”王七麟想到昨天惨死的一队车把式心头更怒,于是下手更狠了。
徐大放出自己的山公幽浮,不怀好意的说道:“我们弄死它算了。”
伥鬼瑟瑟发抖,绝望大叫:“饶命、饶命!大人你们饶命啊!”
谢蛤蟆抚须沉吟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七爷、徐爷,先饶过它吧,它能由曲曲一介普通伥鬼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它的造化,也是天地之间一番造化,我等不应这么轻易毁了这般神奇造化。”
伥鬼点头如捣蒜。
王七麟狐疑。
谢蛤蟆比自己还要嫉恶如仇,以他的脾气,他应当亲手捏碎这伥鬼的脑袋才对,怎么还会劝自己放过它?
他知道谢蛤蟆必然有所算计,于是便给徐大使了个眼色道:“听道爷的,算这伥鬼命好。”
伥鬼抱住谢蛤蟆大腿把脸贴上去哭了起来:“多谢道爷,多谢道爷救我一命!”
“滚、滚犊子。”谢蛤蟆急忙抽腿。
当务之急是去救下黄君子。
正好王七麟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查询七县听天监的详情,他可以借此机会冲这俞马县大印赵荣生发难。
他留下谢蛤蟆来看守伥鬼和孩童,自己和徐大乘驴车赶往县城。
三星庙隔着俞马县已经不远了,他们到达县城,县城里很热闹,许多百姓拖家带口的端着个碗去四处粥铺喝热粥。
徐大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碗,他搓着手说道:“七爷,咱赶了一路太冷了,先去喝一碗粥再去驿所找人也不迟。”
王七麟也想喝一碗热粥,于是便点头应允。
城门就有衙门的粥铺,这粥铺设立的很大,一溜二十口大铁锅在冒热气,大米粥的香甜滋味顺着风往四方飘,惹得许多人在吞口水。
王七麟走过去要排队,看见有人打了粥后狼吞虎咽的又回来排队,他们一边喝粥一边往外吐。
见此他有些不悦,问道:“你们多次排队打饭就罢了,为何吃一口还要吐一口?”
这汉子看到他手提长刀、气度不凡,便没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解释道:“粥里有枯草叶子,我得吐掉这枯草叶子。”
王七麟探头一看,碗里确实许多枯草叶子,掺和在整个粥碗里头有些恶心。
这一幕让他心头火起,他猛地阴沉下脸说道:“衙门真是过分,竟然往粥里撒入杂草来充数,这是把老百姓当牛马牲口了吗?”
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你莫要发火,咱们这是碰见一位正经父母官,他往粥里撒草叶是对的。”
王七麟一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大道:“粥铺施舍粥水是为了啥?为了救穷人的命呀,如果粥铺施舍的都是好粥,那能过活下去的家庭也会来占便宜。”
“他们往粥里加上草叶子,这样煮出来的粥发苦发酸,吃起来费劲,那但凡家里有口饭吃的人便不会再来占这便宜了。”
听到解释,王七麟恍然。
他站出队伍往四周看去,果然,队伍里的人多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打上热粥后并不在意里面的草叶,举起碗筷便使劲扒拉,有的连草叶都要吞下去。
王七麟看得心酸。
城里有些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比不上他们乡里人,乡里碰到谁家断炊,左邻右舍和族老会正经施舍点柴米油盐帮忙过活。
他没好意思再混在队伍里跟百姓抢口粮,伸手就拖走徐大道:“去,给县里头捐点金铢。”
徐大说道:“七爷,你这就欠缺江湖经验了,既然要动用金铢了,何必捐出去?咱去驿所,以听天监的名义也设立一个粥铺啊。”
听到两人的话,旁边一个领着孩子的老汉笑道:“听天监设立不了粥铺,他们自己闹了笑话,这会估计还被人堵着门呢。”
王七麟问道:“县里听天监的驿所被人堵了门?为什么?”
老汉说道:“你去瞧瞧就知道了,听天监的官老爷勾搭民妇,被人家男人找上门了,从昨天开始就在门口嚷嚷着要讨还公道。”
“他们今天去衙门告状来着,那个媳妇让人勾搭了的傻汉子还说要上京告御状呢,可热闹了,要不是到了饭点来吃粥,我还要在那里看,这比看戏带劲。”旁边有人补充。
王七麟挥手道:“走,去看热闹。”
304.听天监重大案件(求订阅鸭!)
俞马县靠近府城是个富县。
这县城里头多有楼房,内城街道宽阔敞亮,路边有引水沟,当大雪融化成雪水会流入沟中,保护路面没有变的泥泞不堪。
当地驿所修筑的还算开阔大气,这是一座高墙大院环绕了五六座楼房而成,大门描有红漆,门板上有锃亮的大门钉,看的王七麟有些眼馋。
他的铁尉驿所太烂了。
不过铁尉驿所虽然烂,好歹保持有威仪,特别是两端路口贴了不准随地大小便告示之后,整条街道都变得格外干净。
这座驿所门口就很乱了,好几条汉子在门口骂骂咧咧,有几条汉子在劝说,四周站着许多人看热闹,其中有人是磕着南瓜子看热闹的。
王七麟摇头道:“咱们听天监在吉祥县的时候简直是威风八面,怎么到了平阳府变成这样?”
他的压力来了,他必须得重振听天监神威,以展示他这位年轻铁尉的手腕和能力。
徐大说道:“赵荣生是个孬种,他就让人在门口闹腾而不管?要我的话直接贴一个告示,谁他娘的在听天监门口大声喧哗,一个人扣一个银铢。”
“对了,七爷,咱们的驿所的告示得改一改,有人大小便罚款太高了。”
“怎么了,有人交不起钱吗?”王七麟问道。
徐大说道:“大家伙都交不起钱,所以没人敢在咱地盘上拉屎拉尿了,所以我琢磨咱们要不罚款额度低一些,快过年了,咱得想办法赚点钱买年货啊。”
王七麟惊呆了,这是为了创收不择手段了?
他们两人随意聊着挤进了人群,随即一起惊呆了:
驿所门口闹腾的汉子竟然是熟人,正是他刚才府城牢房里解救出来的黄君子一伙人!
现在闹腾最欢的就是那名叫憨二的汉子,他拍着门吼道:“姓赵的,你敢偷人不敢开门吗?给老子开门,老子要跟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拼了……”
他骂了一阵忽然又在地上开始打滚:“我不活了,呜呜呜呜,我婆娘让人给睡了!就是让这个赵荣生睡的,他睡我婆娘,老天爷,他们欺负傻子!”
再度骂了一阵,他爬起来往大门撞去:“别管我,让我死吧,我是个傻子,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姓赵的你听着,老子死了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一个长了两撇小胡子的青年劝说道:“二哥你冷静、你要冷静呀,听天监就是抓鬼的,你若是死后变成鬼来找人家,岂不是找死?这叫……”
“背着粪篓子满街转悠,找死!”徐大嘿嘿笑道。
听到这话正在闹腾的几个人生气的转头看来,看到王七麟后他们心里的火气顿时转为喜悦。
长着两撇小胡子的陆师惊喜的拉了憨二一把道:“别闹了,七爷来了。”
憨二入戏太深,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陆师身上抹,还在嚎啕大哭:“我要我媳妇!我媳妇不能给我戴绿帽子啊!赵荣生你不是人,你欺负傻子,你勾引傻子媳妇,老天爷,开开眼……”
陆师真是生无可恋:
想我堂堂抚世院高徒,当年何等意气风发、何等风流倜傥,现在怎么就跟一群傻子混在了一起呢?
真是老天无眼!
王七麟大约猜到了怎么回事,他走上前去问道:“陆师,你们知道黄君子被关在这里面?”
陆师推开憨二抱拳行礼,道:“不错,我们有确切消息,我家公子正是被关在了这驿所中。我们还有消息,这驿所里的大人们想将我家公子送去一处秘地,我们不能让他们将人送走,只能出此下策来阻拦他们出门。”
王七麟皱眉道:“果然是下策,算赵荣生是个虫子,如果你们碰到蛮横一点的听天监大印,这般闹腾已经全被抓走了!”
陆师讪笑道:“我们自然是先打听了这里大印的为人做派,然后才敢上门来的。再说他真的睡了我们找的一个女人,我们占理呢。”
憨二叫道:“他睡我媳妇,睡我婆娘,大人,请给我主持公道!”
陆师不耐道:“你哪有媳妇?”
憨二一怔,傻了。
围观人群里有衙役,衙役们拄着水火棍在看热闹。
见此王七麟大概明白了陆师等人的计谋。
俞马县听天监与武氏不对付,赵荣生被武氏和县城衙门打压的厉害,这样如果赵荣生真的勾引了有夫之妇,那以他的权力无法在俞马县一手遮天。
陆师等人以此来令他投鼠忌器:
听天监大印勾引有夫之妇,衙门可以不管。
可若是妇人夫家找上门来,大印出手对付这些人,那这就算仗势欺人了,衙门可以以此做点文章。
但王七麟还是诧异,他说道:“俞马县听天监都是些什么虫子?里面的游星和力士就没有一个能打的吗?他们不知道从外面找点混子泼皮之类来对付你们?”
憨二笑道:“我们弟兄不就是混子泼皮吗?”
王七麟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棒棒的。
陆师一看他来了顿时来了底气,这下子不用什么阴谋了,直接上阳谋:“给我撞开门,让七爷给咱公子出口气!”
憨二横着膀子撞了上去,结果大门严实,他又下手太心急,一脑袋瓜子栽在了大门上:
“咣当!”
一声闷响,憨二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九六和八喵对视一眼:这是什么套路?练过铁头功的吗?
陆师气死了。
他感觉很丢脸,赶紧给身边人使眼色把憨二拖走。
围观百姓不明所以倒是激动了,他们纷纷叫嚷道:“听天监逼死人了!”
“当官的强抢民妻,逼的丈夫撞门而死!”
“这汉子真血性啊,就是脑袋瓜子不灵光。”
徐大一脚上去将门给开了,见此他不屑的瞪了憨二一眼道:“什么水平?”
他们呼啦啦冲进院子,院子中积雪未消,屋子内外静悄悄。
王七麟侧耳倾听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他皱眉问道:“陆师,你们堵门的时候,里面有人吗?”
“都在里面!”陆师说道。
徐大肩膀上的冥鸦振翅高飞,像一支黑箭般穿进正屋。
“不对劲!”
王七麟快步跟进屋里,屋子门窗关闭的严严实实,里面有几十人坐在一起围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火炉,有的倚靠在椅子上,有的抱着双膝缩在椅子上,有的蹲在椅子上。
他们张着嘴巴,表情各异,有的在笑、有的在瞪眼怒叱、有的打哈欠。
然后一动不动。
全冷了。
尸体已经僵硬了。
冥鸦绕着他们飞了一圈,最终站在一具尸体的脑袋上看向王七麟。
一屋子姿态各异的尸首张着嘴巴,一只冥鸦站在一具尸首上……
徐大下意识的倒吸一口气,这次真是倒吸的凉气:“都死了?怎么回事?”
陆师一怔,他先看向屋子里的门窗,说道:“我知道了,是煤烟中毒!你们或许不知道,煤炭燃烧会产生一股无色无味的毒气,人吸了这毒气先是浑身无力,然后逐渐的会死掉。”
王七麟沉声道:“你说的是一氧化碳中毒,这不可能,人要煤烟中毒得在睡眠中进行,你看他们的姿态,他们是在烤着炉子热烈聊着天的时候,忽然集体暴毙!”
“那他们是中了什么毒?”徐大问道。
王七麟阴沉着脸摇头:“封锁驿所大门,不管衙役还是百姓,不准进来!”
后面进来的汉子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徐大嘲笑道:“就这胆子还造反呢?”
那大汉悲愤的叫道:“我不是害怕尸首!我是害怕公子遭难!公子!公子!”
其他人跟着冲进院子吼叫。
刚刚被掐人中掐醒的憨二得知驿所里的人全死了后顿时崩溃了,他大叫道:“公子呢?公子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要给公子披麻戴孝!公子真可怜,连个后人都没有就死了!”
旁边的青年要安慰他,他抓住青年流着泪说道:“卢俊才,公子最喜欢你,等他出殡你来做孝子,知道吗?”
青年愣了愣,这话不好接:拒绝会被弟兄们骂作冷血无情,接受他爹会怎么想?
本来负责维系治安的衙役听说驿所里死了人顿时也着急了,一个个赶紧往里冲。
王七麟扔出自己的铁尉令道:“去把仵作和本城捕头叫来,另你们关闭大门,谁都不许进谁都不许出!”
衙役班头拿到铁尉令往刀上一贴,赶紧抱歉:“喏!”
驿所有小牢,王七麟阴沉着脸找去,逐渐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叫从地下传来。
黄君子的声音。
他没死!
王七麟闻声而去,在小牢里找到个机关,拨动之后牢房地底开门,露出个洞穴来。
黄君子被关在下面,奄奄一息。
青年卢俊才抢先跳下去伸手在他鼻子上试了试,随即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扮演孝子贤孙了。
确定黄君子活着他开始悲愤的嚎叫:“公子啊,谁把你折磨成这样?公子你挺住,我马上叫大夫!”
黄君子伸手抓住他衣服,哆嗦着嘴唇说道:“呃、呃……”
“你先别说话,蓄积力气、千万别睡,”王七麟也下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
陆师关心的说道:“不错,公子你万万不能入眠啊!”
徐大说道:“他要是挺不住了想闭眼睡觉,那一定要用大嘴巴子抽他!”
黄君子看到众人到来正要歇一口气,听到这话硬生生的睁大了眼睛。
他困难的说道:“饿,饿,我饿!”
王七麟恍然:“你是饥寒交迫变成这样的?快点去烧点热水!”
几个粗汉斜着搭了个人梯,将黄君子给滑溜着送了上去。
见此王七麟挺诧异的,这些人对黄君子可是真的好。
黄君子被送上院子后使劲吸了口气,他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一条壮汉来了个恶狗扑食扑到了他身上,搂起他来就嚎啕大哭:
“公子,你死的好惨!我给你报仇,我给你披麻戴孝!卢俊才当你儿子给你扶柩,你放心的去,丧事我们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黄君子被他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张开嘴直翻白眼。
憨二仰天痛哭:“公子死不瞑目!我要让听天监以血还血!”
陆师忍无可忍甩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再折腾下去他们真要给黄君子送终了。
卢俊才这青年很机灵,他去厨房先烧水,烧出温水后给黄君子喝了两口,又剁了些姜末混合白菜心煮了点汤。
连喝水加喝汤,黄君子总算缓过来了。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我以往小看你了,没想到他们这么折磨你,你都没有招供。”
黄君子愣了愣,我倒是想招供,可没人来逼供,就把人扔到地牢里不管了,我想招供也没辙。
这话不能说,他不动声色的偷瞄左右,看到手下人们热泪盈眶、满脸敬意。
见此他说道:“陆师,扶我起来。”
陆师扶着他坐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拳头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周围的汉子们热血沸腾,陆师沉声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汉子们握紧拳头敲打胸膛,满脸激昂。
王七麟却没搞明白这伙人什么意思:这跟国难有什么关系?怎么莫名其妙就激动了起来?
他摇摇头问道:“行了,你们先别慷慨激昂了,老黄,你知不知道驿所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人全死了。”
卢俊才怒道:“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憨二问道:“咱们不就是恶人吗?”
黄君子还不知道驿所上下全部死亡的事,他满脸茫然的说自己被投入地牢后就没人来管他了,弄的他还以为听天监想要饿死他、冻死他、渴死他。
王七麟又问陆师道:“你们怎么知道老黄被关在这驿所的?”
他还是偶然找到了三星庙中的孩童,又以身为饵引出净尸和伥鬼周聊,这才一步步找到黄君子所在。
要知道他是费了大气力和大脑力才得知这消息的,按理说黄君子一行手下除了陆师有点脑子,其他的都是人形棒槌,他们不可能查到黄君子位置。
陆师苦笑道:“七爷,我告诉你真相,你肯定不信!”
怎么又是这句话?
王七麟上午才在伥鬼那里听到这话,此时再次听到,心里不耐烦:“说!告诉我!”
憨二抢着说道:“做梦!”
王七麟一怔,随即色变,这是要造反了?
“你,说,什么?!想死是吗?你想死我送你一程,下辈子投胎记得选个脑袋灵光的!”
听雷剑飞出。
憨二满脸茫然,陆师赶紧叫道:“七爷这傻子不是在回绝你,真的是做梦,我是做梦梦到这一切的,有人在梦里告诉我说黄公子被俞马县听天监抓走关在了驿所里。”
王七麟皱眉:“你做梦梦到这些的,然后你就信了?”
这不是糊弄傻子吗?
陆师面色凝重的说道:“不能不信,因为那一夜我们所有人都做到了这个梦,连一向没有梦的傻二都梦见了。”
憨二不悦的说道:“这话有点侮辱人了。”
听天监驿所别人灭了满门,这是大案要案重案,俞马县知县武方宅大吃一惊,亲自带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进门后他便向王七麟行礼,王七麟摆手道:“无须多礼,赶紧派仵作给我查找这些人的死亡原因!”
武方宅急声道:“大人放心,下官亲自监督,这就让他们验尸。”
正屋关门闭户,暂时当做了停尸间。
很快武方宅又急匆匆的来找王七麟,他招了招手,王七麟出去问道:“这么快查出原因来了?”
“不是的,王大人,”武方宅低声道,“没有赵荣生,一共有尸体三十一具,包含府城内小印、游星和力士等二十一人,有马夫、厨娘、厨师、门房等十人,这些人是齐全的,唯独没有赵荣生!”
王七麟皱眉点头。
这起案子处处诡异。
而且发生的过于突兀,实际上他到现在思维还没有转换过来。
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一个驿所上下三十余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这不可能!
所以他希望赵荣生不要死,一定要活着,他必然知道点什么信息,这些信息必然非常重要!
武方宅又低声道:“这伙人在驿所前闹腾两天,从昨天开始闹,下官认为本案或许与他们有关,最好将他们一起拿下。”
王七麟摆摆手道:“案子本官来负责,这伙人本官了解,他们做不了这样的重案。而且本官会盯着他们,他们若是与案子有相关,本官一定不会错失证据。”
听他这么说,武方宅行礼告退。
王七麟冲徐大说道:“放出冥鸦给太霸大人送信,放出青蚨虫给赵大人,咱们又有大活了。”
本来他这趟是准备下来挨个县走一遍,摸一摸听天监在平阳府的真实情况,增强他对听天监的掌控力。
结果,这才走到第一个县呢,就发生如此重案。
王七麟必须得查出真相,否则他不用继续走访下去了,因为他的官运就此到头了。
一个驿所被人集体灭口,即使李长歌欣赏他也保不住他。
他作为上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即使他不是本驿所的直属上官,他也得查这个案子。
三十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亡。
三十一个家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破碎。
他决不允许!
不多会之后,武方宅再度快步走来,他低声道:“仵作开了六个尸体,脸还看不出什么,身体已经干涸!”
王七麟一惊:“身体干涸?这是怎么回事?”
武方宅沉重的摇头。
他照例低声说道:“就像是晒干的果子一样,好像身体里的水被榨干了,又像是传闻中被一些女妖魔采尽元阳一样,请问王大人,这是什么鬼怪妖魔的所为?”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一半尸体交由仵作查验,另一半不要动。”
他去找到徐大说道:“留下马明带一队弟兄镇守府城,其他人全给我调集过来!”
305.封锁全县,寻找眉目(求订阅啊亲)
徐大放出唤兵符,谢蛤蟆带着何耀子、何猛子两兄弟和几个孩童押着伥鬼周聊来到驿所。
他在门口碰到王七麟,一看脸色便知道情况不妙:“出什么事了?”
王七麟往后指了指,示意他自己进去看。
他以前见过死人,也杀死过人,但都是小规模的情况,顶多是抓人贩子的时候下重手多杀了几个人。
可人贩子该死,他出手没有心理压力。
这次不一样。
他刚才进屋看到一系列死人,心里感觉到的是诡异。
一屋子人聚集在一起,张着嘴死在一起。
他以往遇到过许多诡案,所以第一感觉是诡异,直到现在才逐渐回过味来。
自己辖区的听天监驿所内死了人。
堪称灭门!
此时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站在门口晒着太阳却感觉不到暖意,北风吹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寒意。
本来他来驿所想看热闹,结果来了一看,自己家的塔被人偷了!
徐大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烤红薯说道:“吃点吧。”
王七麟摇摇头:“吃不下。”
“心里难受?”
“嗯。”
“我把胸膛借给你依偎一下?”
“滚,还是把烤红薯给我吧。”
一口热乎乎、甜滋滋的红薯下肚,王七麟感觉精神振奋了一些。
他一边吃着一边分析道:“驿所三十一个人,全进入一间屋子,这很不正常。”
大印驿所人员多且杂乱,身份尊卑有别、性子迥然相异,他们没什么事不可能出现在一起。
徐大也知道这点,说道:“不错,可是看他们样子又不像是被强行叫到一起,然后有东西出手要了他们的命。”
王七麟道:“还有个可能,他们是死亡后被聚集到一起的。”
徐大问道:“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七麟缓缓摇头。
他不知道。
事情变得很没有头绪,驿所灭门给他带来的影响很大。
本来他要做的是来驿所找到赵荣生这个大印,抓起赵荣生审讯他,从而寻找他和刑天祭之间的关系。
可是如今赵荣生消失不见,驿所人员全数死亡,他无法继续追查刑天祭相关案件,而是要从重从严的调查驿所灭门惨案。
一切乱套了。
谢蛤蟆进去后过了一阵才出来,他说道:“所有人都是身体干枯、面部正常,老道士走南闯北有些年头了,这个死法,第一次见道。”
王七麟问道:“会不会是僵尸所为?黄君子说下九门有黑茅中人,他们炼出来一只铜甲尸。”
谢蛤蟆摇头道:“僵尸喜食人阳气,这点没错,可是它们只会暴力取食,死于它们手中的人往往尸体都凑不起来了,绝不会是这么一群人全都尸身完整。。”
“不是鬼祟作乱,应当是有大妖魔现世!”
王七麟叹气道:“这妖魔一定很厉害,黄君子在地牢中、他的人在驿所外,内外都有人,可是内外都没有看见或者听到异常……”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摇摇头,案子很难办,对手很强大。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谁告诉你的他们没有发现异常?”
“有吗?”王七麟一愣,“我问过了,没有问出来。”
谢蛤蟆说道:“七爷,他们未必对你说了实话,如果有人在说谎呢?”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
武方宅带着仵作走出来,说道:“丙师傅,向王大人汇报一下你们查出来的信息。”
一名面色黝黑的老汉走出来要跪地行礼,王七麟扶住他道:“老师傅何须多礼?”
老汉陪笑道:“敢叫大人知道,小老儿不是多礼,小老儿是驿户,见了大人当然要行礼。”
历朝历代有良民、贱民制度,良民能正经吃饭穿衣、能读书考科举、想要去往何处都行,还有一些人的社会地位低于他们,这就是贱民了,不能读书不能穿绫罗甚至不能走大路中央。
其中最为广泛的良民是士农工商,贱民则是驿营乐仆。
其中驿户指的是家里有直系亲属犯罪后逃跑,家属被贬为驿户;营户是流民,背井离乡被迁移到一个新地方而成;乐户是专门从事色情服务的人员,不仅是娼妓,还包括老鸨等。
仆最好理解,就是卖身为奴仆的人。
解释之后他还要下跪,王七麟扶起来说道:“事情紧急,不必拘泥于礼节了,你直接汇报你们查出来的事。”
丙师傅知道他是宽容自己,心里感激便仔细说道:“我们查看尸首三十一具、解开尸首十五具。”
“所有尸首死前表情貌似正常、实则怪异。”
“死因不明,但解开尸首皆是精血干枯,初步推测他们是死于血气枯竭。”
“另,具体死因时间难以确切推测。天气寒冷,屋子中生有炉火,炉火燃烧多久不清楚、尸首在屋子中放置多久也不清楚,粗推的话死亡事件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大约在十二个时辰到十六个时辰之间。”
王七麟仔细听他的报告,等他说完后问道:“你说他们表情貌似正常、实则怪异,什么意思?”
丙师傅正色道:“尸首的位置未曾改变,小老儿具体查看了他们的表情,发现他们保持着一种正常表情,可根据他们位置和彼此间表情联系,他们表情很怪。”
“有的是两人对面坐在一起,一个在笑、一个在打哈欠;有的是三五人围坐在一起,可是一个张嘴做饮酒姿态、一个闭眼打呼噜、一个姿态怒叱,这怎么会对呢?”
“而且,”他顿了一顿,面色肃然,“小老儿还看到于正力士和金仕达力士坐在一起面露笑意,这绝不可能!”
“全俞马县都知道,这两位力士素来不对付,日前更在勾栏院里为争窑姐儿刚大打出手,这样时间没隔开几天,他们怎么会突然坐在一起说笑呢?”
王七麟听到他的分析点点头说道:“所以你的推测是,这些人是在不同房间死掉,然后被送到了正屋。”
丙师傅习惯性要下跪:“大人明鉴。”
王七麟扶住他说道:“你以后别待在衙门了,到我们听天监来任职,本官给你游星职位,这样你就可以摆脱贱民户籍了。”
老先生有验尸本领且洞察力强,难得的是他有很不错的逻辑,这样再加上他年纪大有经验,对经常与亡者打交道的听天监来说是个人才。
丙师傅愣住了:“啊?”
王七麟道:“本官愿意收你进听天监,帮你和你子孙后代摆脱贱籍。”
丙师傅大喜,激动的胡子颤动:“多谢大人赏识、多谢大人恩赐!”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先生无需高兴,你看到了,在听天监过活就是脑袋挂在门口,指不定就让什么东西给摘走了。”
丙师傅笑道:“小老儿年已花甲,这辈子活的赚够了。现在能给子孙挣个脱去贱籍的机会,这是赚大了,大人万勿担心,日后不论是抓鬼还是找妖魔,小老儿都不甘人后!”
王七麟用不着让他去跟鬼和妖魔打交道,他只需要这老头验尸。
从他做出巡查七县掌控听天监的决定开始,他心里便隐隐有了个日后发展的大体轮廓:那就是组建一支专业的降妖伏魔队伍!
至于模板?
他没怎么念过书,但在梦中见过地球上的警察队伍,这样他准备按照警察队伍的模板来建队。
当然这是后话,当先最要紧的是解决驿所灭门惨案。
得知俞马县驿所被全灭掉了,武景湛大为震怒,当天他就带上了武宝安和天武门精锐弟子火速赶来俞马县,全力要配合王七麟来调查此案。
这是重案!
王七麟感觉有压力,武景湛的压力更大!
听天监一个驿所在他的辖内出事,朝廷可以以此向他发难的,毕竟他可是当地府尉,主管一府治安。
赶到后他先看现场再看报告,看完之后也懵圈了:“杀人者什么目的?它为什么把尸体全给汇聚到一起?还有你这个眼线,他有没有问题?”
王七麟道:“我要继续调查他,如果有消息,一定告知武大人,绝不隐瞒。”
武景湛说道:“好,我也马上去调查,互通有无。”
黄君子有修为在身,喝到热水、钻进被褥中后便缓过来了,王七麟将他和陆师给叫到一起仔细问了起来:
“你们在驿所门口闹腾,赵荣生有没有露过面?”
“有,”陆师笃定的说道,“我们得知他有在赌场宿赌的习惯,随即在凌晨给他下了套,等到赵荣生和我们找来的姑娘办事后,我们兄弟趁机发难来闹。”
“赵荣生问过我们怎么解决,我们故意为难他,不肯解决这事,追到驿所门口大喊大闹。”
“他们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王七麟再问。
陆师想了想说道:“昨日的辰时。”
王七麟算计一下,从昨日辰时到现在大约是十四个时辰多一些,丙师傅推测的死亡事件是十二个时辰到十六个时辰,两相能够对应起来。
他问过陆师又问黄君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被拐孩童?”
黄君子说道:“我托人调查了下九门,发现下九门在俞马县有个分舵,于是便在夜晚潜入他们分舵中,然后发现了一处地牢。”
“孩童们便被困在地牢里,我击倒了地牢中的守卫,带出了一些孩童,将他们藏入了三星庙中。”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不带你的手下去攻击他们的分舵,而是自己潜入其中?”
黄君子有些忧伤的说道:“他们没有什么神通,我有五行遁术,所以探查的活都是我来做。”
“这次我本想以土遁潜入这分舵中查看下九门的人员部署,结果我遁出去没多远,忽然面前豁然开朗!”
“我直接遁入了他们地牢!”
王七麟无言以对,这什么运气?
遁入地牢中中也就罢了,黄君子出现后进入了一处牢房,吓得几个孩子嗷嗷惨叫。
地牢有人看守,守卫们闻声抬头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黄君子一看没辙,只好遁过去当场撂翻了几个守卫。
这样他就没法继续探查下九门情况了,发现自己打草惊蛇,他果断打开地牢天窗就近带走狗宝子等孩童。
黄君子这边实力太差,下九门有高手咬住了他,他只能将孩童们安置在三星庙,自己外出去避风头。
为了保护孩童,他便利用土遁和木遁之术去制造出了老庙闹鬼传闻,然后再一次给孩童们输送食物补给的时候,黄君子发现自己被净尸给追踪了。
本来他有五行遁术,净尸虽然能御风而行,可是他一个土遁就跟老鼠钻了地洞一样,净尸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一个净尸,是一群净尸在围剿他,这样他一番折腾,最终还是被净尸给抓了。
王七麟耐心的听他说完,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求援?”
黄君子无奈的说道:“当时天降大雪,交通不便,我没法去找你。”
王七麟道:“你有五行遁术,还在乎天降大雪?”
黄君子愕然道:“你以为我的五行遁术能连着遁走上百里吗?阿七,你可能对我的实力,有过高的期待了。”
“那你当时不知道俞马县听天监有问题吧?怎么也不来听天监求援?”王七麟再问。
黄君子肃然道:“你们官家的人,除了阿七你,其他人我谁都信不过!”
说到这里他又自得一笑,说道:“等我被抓了送到这个驿所之后我就知道我的小心谨慎很正确,如果我来找赵荣生求援,怕是老母鸡给黄鼠狼拜年,把自己当菜送!”
王七麟点点头,皱着眉头陷入苦思。
徐大说道:“七爷,咱们现在是不是应当赶紧去挑了下九门?”
王七麟摆手道:“不,暂时不能动他们。”
刑天祭太神秘莫测,听天监在查、武氏也在查,却没有查到他们的具体讯息。
所以现在来看,下九门就是他们能联系上刑天祭的唯一纽带,他不能断掉这条纽带。
沉吟一番,他说道:“徐爷,你去告诉武方宅,让他告知衙役和仵作们,绝不能走漏驿所灭门消息,但又要告知这些人驿所里死掉三十二人这件事。”
“就让他说,听天监发现的三十二具尸体中除了三十一个驿所人员,还有一个是身份信息不明的外地青年。”
“另外,全县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盯死各个县城各个出口,防止下九门将他们手里的孩童转移出去!”
“前些天大雪封路,下九门分舵拐到孩子后只能留在牢房里,黄君子抢走几个后他们立马连同打通的听天监一起去抓黄君子、找孩子,这是为什么?”
“我猜他们现在孩童不够,或者说刑天祭急着要孩童!”
“这样咱们先封路,让他们更加没法子将孩童们送出去,憋他们两天,到时候咱们接近下九门,想办法加入其中,他们那时候一定着急将孩童送去给刑天祭,咱们顺水推舟也就就能接触到刑天祭了!”
他要尽最大努力稳住下九门,不能让下九门知道救走孩童的黄君子已经落到听天监手里。
与此同时,他准备带上谢蛤蟆和徐大去接近下九门,打听刑天祭的消息。
得知他的决定后,谢蛤蟆沉吟道:“七爷,老道士觉得你的方向未必正确,驿所的事未必与刑天祭有关。”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我也知道,刑天祭手腕酷烈,嗜好将人碎尸万段,驿所中人尸首齐整,按理说不是刑天祭下的手。可是,咱们并没有线索,总不能只呆在驿所里分析吧?必须得有所行动了。”
谢蛤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
黄君子已经将下九门在俞马县的地址告知王七麟,第二天下午他们收拾齐整准备出发,但临行前却被武景湛给拦住了。
武景湛将王七麟叫去了衙门,指着一个乡绅打扮的长须中年男子说道:“王大人,案子有点眉目了。”
“哦?什么眉目?”王七麟大喜。
武景湛知道他心急,便简单说道:“昨天本官查看了案情之后便用鹞子传书给了府城和另外六县,并通知天武门上下一起调查关于尸首完整却变得干枯的人,然后俞瑞县捕头送来一个消息,说他们县里前两天出现过这样的古怪尸首。”
他指向长须中年男子道:“剩下的便由这位戚员外与你细说。”
男子拱手行礼,说道:“学生戚南文见过王大人,武大人说此案事态紧急,学生便不以全礼相见,还请王大人恕罪。”
王七麟挺怵跟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打交道,礼节太冗杂了,所以听戚南文这么说他很是高兴,急忙回礼道:“戚员外无须多礼,请速速将你知道的事情告知于我。”
戚南文说道:“事情得有月余前说起,学生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与二子皆以成家,只剩下一个小儿子。”
“学生这小儿子叫做戚小弩,他自幼还算聪慧,又喜欢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所以学生痴心妄想,想让他能考取功名,日后择良机报销朝廷,所以迟迟未给他订下姻缘。”
“可是大约十天前,犬子身体忽然每况愈下,大风一吹便害了风寒,学生请来郎中为他诊治,郎中说他身体虚弱、阳精亏损,导致寒毒入体而生病。”
“得知此事学生大为震惊,因为犬子身边并无姑娘,他怎么会身体虚弱、阳精亏损呢?”
王七麟沉声问道:“是不是犬子身边书童甚俊秀?”
戚南文摇头。
徐大沉声问道:“他是不是双手灵活、喜欢夜读黄书?”
戚南文还是摇头,他说道:“不,犬子并无龙阳之癖、断袖之好,也不懂自渎之术。”
听到这里王七麟有点不耐烦了,这戚南文说是要直入主题,怎么还是叨逼叨这么多话?
而且叨逼叨这么多话也没啥意义啊,连个热闹也看不成。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武景湛,武景湛悄悄的下压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戚南文继续说道:“学生仔细询问他,才得知连续几天有一位俏佳人每到午夜来寻我犬子,二人起初谈诗论赋,可是耳濡目染动了情,连续几天两人痴迷床笫之事,这才导致他身体虚弱。”
“得知此事,学生自然大惊,须知犬子卧房与书房俱在我家宅内部,若有外来女子进他房间,我家护院和门房岂有不知之理?而且这姑娘只有午夜才来,她必然非人哉!”
“可是请大人须知,学生自小嗜读《神异经》、《搜神记》等玄奇志义,对谈狐说鬼之事颇为感兴趣,并不抗拒娶个女鬼或者妖怪做儿媳。”
听到这里王七麟总算有点兴趣了,他希望王六五也能这么开明。
徐大实在太了解他了,看到他抖擞精神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便凑上去低声道:“七爷,你可以引荐这戚员外跟我大叔认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对,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对,总之他们俩在一起久了,大叔耳濡目染,估计也会希望你娶个女鬼妖怪啥的。”
王七麟严肃的点点头,好主意。
他又担心的问道:“戚员外一看就是地主,跟我爹怕是做不成朋友。”
徐大继续给他出主意:“要不然大爷给你爹弄几本玄奇志义书籍看,培养一下他的兴趣。”
“我爹不识字。”
“大爷识字啊,到时候大爷可以给他念。”
王七麟很感动:“好兄弟,以后我跟绥绥有了娃,认你当干爹。不过你给他读玄奇志义的书就行了,别给他读黄书,我不想再有几个后娘。”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而且一本正经,时而表情严肃、时而表情愁闷,弄的武景湛以为他们有啥发现了,对两人的洞察力大为钦佩。
戚南文自顾自的说道:“当晚学生便带护院们守护在犬子卧房外,结果到了半夜我们并没有见到有人出现,可屋子里却凭空多了个姑娘的影踪!”
“学生着急,带着护院们冲入屋内,这时候一个妖娆姑娘从犬子床上跳下,她迅速变小,最终钻入床下消失不见。”
“学生带护院们将床铺给掀开看了个仔细,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大人,您说这事不是怪了吗?”
“更怪的事情发生在次日!”
306.床底下的迎亲队(求订阅鸭鸭鸭)
次日,戚员外府上接到一纸婚书。
他恰好带来了这张婚书,便递给了王七麟。
王七麟打开一看,立马皱眉挤眼往后收脑袋:之乎者也,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递给徐大,徐大咳嗽一声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辜月初一,刘麦顿首再顿首。
阔叙既久,倾属良深。孟春犹寒,体履如何?愿馆舍清休。名诸疹少理,言展未即,惟增翘轸。愿敬德厚,谨遣喜书不具。
刘麦顿首再顿首。
今有高嗣刘粟,四德无闻,未闲礼则,愿托令郎戚氏小弩,敢以礼请。
刘麦。”
王七麟听后点头,道:“明白了,戚员外你们收到了那鬼怪家里送来的婚书,鬼怪应当叫做刘粟,这个刘麦是她父亲,他们想要将孩子嫁给你家,是吧?”
徐大说道:“七爷你没明白,这确实是一张婚书,可是说的却不是要把女儿嫁给戚员外家里,而是要招那个戚小弩上门为赘婿!”
戚南文无奈的点头:“徐大人所言甚是,这刘麦不知道是哪里的鬼怪,竟然要将我儿子娶进门里当赘婿。我戚氏虽然不是什么豪族名家,可毕竟是个殷食人家,怎么能将儿子送去人家当赘婿呢?”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如果是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要被鬼怪招去当赘婿就罢了,反正这俩货不成器,娶个鬼媳妇还能让他看个热闹。
戚小弩这第三子可不行,这孩子很有读书天赋,未来很有可能高中举人,他要靠这个孩子光宗耀祖的。
王七麟其实没明白,那张婚书也没说要让戚小弩去当赘婿,为什么徐大、武景湛和戚南文都知道了这点?
他这人有不耻下问的优点,于是对徐大招手低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刘麦要招戚小弩当赘婿的?”
徐大也低声说道:“本朝婚书有两种格式,一种是娶妻上门的聘婚书,一种是娘家回应的答婚书,现在这个婚书的格式就是聘婚书,人家是来招戚小弩去上门当女婿的,而不是把女儿嫁进戚氏家门。”
王七麟恍然,他沉吟一二后说道:“会不会是这鬼怪不懂人间规矩,搞错了婚书格式?”
戚南文摇头说道:“不,他们没有搞错婚书格式,就是要我家小弩上门做赘婿。收到婚书第二日夜里,学生与夫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个看不清样子的人走来问我们关于戚小弩的生辰八字……”
听到这里王七麟精神一振。
这经历与陆师等人是一致的。
“学生知道,这是婚事中的问名,正常来说,问名是男方去问女方的生辰八字,如果女方抢先问男方生辰八字,那一定是要娶男方上门做赘婿的。”
“第三日夜里是纳吉,第四日夜里是纳征,第五日夜里遇到了请期!”
这些事王七麟都懂,这是婚事流程。
纳吉是男方得到女方的生辰八字,与男方的生辰八字一起送给相师算计一下,看看两人八字合不合。
如果八字相合就是纳征,纳征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
纳征之后是请期,男方家会选一些吉利的日子给女方家送去,双方合计出结婚的日子。
当年他大姐、二姐出嫁都这么来的,当然穷人家结婚讲究少,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戚南文告诉王七麟,说道:“这刘家倒是遵守礼节,一步步走的丝毫不差,纳征时候送来的聘礼更是可观,有金银玉器各一筐、有精美瓷器好些件。”
“可是我们戚家并不缺钱,绝不会想将儿子送去给人家当赘婿,所以这些好意学生只能心领,不能答应。”
“奈何这刘氏手腕非常坚硬,它们说家里的闺秀看上了我家小弩,无论如何要他上门为婿。学生自然不肯答应,于是我们双方产生争执,后面几日学生家里开始不安生起来。”
“先是家中粮食无缘无故全数失踪,接着有房屋大梁断掉,屋子倒塌,伤及奴仆多人!”
“到了这里事情便不能善了,”一直儒雅说话的戚南文开始忿忿不平起来,“它刘家欺人太甚,学生只能请来高人对付它们。”
说到这里,他的愤懑转为了沮丧和惊恐:“可是学生请来的高人当夜便死在了我家小弩的房间里!他们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床上!”
“闹出人命自然得见官,但衙门了解学生为人,相信学生不会杀害那高人,于是仵作便验了尸。”
“尸体切开,血气枯竭,仵作说一滴鲜血都没了,他们全变成了干尸!”
王七麟问道:“这是哪一天的事?”
戚南文道:“三日之前。”
王七麟说道:“那这三日里头还有没有死过人?”
戚南文无奈的说道:“还死过一位,是一名高僧想来除魔卫道,可是最终也丢了心肝。只要有人要反抗这刘氏,就会被它们用诡法吸取血气变为干尸;要是学生不做反抗,它们倒不会出手。”
王七麟又问道:“那刘氏送来的请期日子都是哪些天?”
戚南文苦笑道:“刘氏嚣张,说它们行好事百无禁忌,所以无论哪天都行,只要到了午夜我家小弩穿好嫁衣、披上红盖头做床等待即可。”
王七麟点头表示明白,他让戚南文先下去稍作休息,自己则和谢蛤蟆、徐大、武景湛三人讨论起来。
他先问谢蛤蟆:“道长你江湖经验丰富,此事你怎么看?”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老道士确实看出了一点端倪,主要有四点。”
“第一点,这刘氏不是鬼而是精怪,如果这刘氏是鬼,它们纳征时候送来的应当是纸钱铢、纸衣裳才对,刘氏送来的是真金白银,这点很重要。”
“第二点,刘氏一定要这戚小弩上门为赘婿,它们应当看出了戚小弩才气非凡,那姑娘来与他交合便是想采他才气,奸情被撞破后刘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将这戚小弩变成它们自己人,将他才气据为己有。”
“第三点,这刘氏父女分别名为刘麦刘粟,这两个名字很耐人寻味啊。”
武景湛点头道:“麦粟都是粮食,以粮食为名,莫非这刘氏是老鼠精?”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然也然也,老道士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大家伙千万不要以它们是老鼠精就小觑,这伙精怪修为惊人啊!”
他给三人解释,精怪要入人梦境得需要大修为,而这刘麦可不只是入了戚南文梦境,它还同时入了戚南文妻子的梦境,从这点看它的修为很了不得。
听到这里王七麟咋舌:“那咱们得小心点,如果驿所的案子也是它们做的,那它们能同时入二十余人的梦境,可不只是能入两人的梦境!”
谢蛤蟆的脸色凝重许多。
徐大问道:“道爷你要说的第四点是什么?”
谢蛤蟆说道:“我要说的第四点已经被七爷说出来了,如果我们要对付这伙老鼠精怪,那一定得小心!”
王七麟说道:“把弟兄们都带上,我们跟它们的实力能几几开?”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老道估计是八二开。”
王七麟一拍桌子道:“八二开可以,干它们!”
“它们八我们二。”谢蛤蟆补充道。
王七麟说道:“对,干它们!”
武景湛听的一愣一愣:这么莽的吗?
他急忙说道:“七爷你不必着急,我可以向宗门求援,请三爷爷和四爷爷来相助,而且我家幺姑最近也出了宗门来到我家暂住,她的修为深不可测,还可以请她来相助。”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武大人客气了,刚才老道士所言是保守估计而已,实际上如果刘氏确实是一伙耗子精,那它们即使实力强大我们也不必害怕。”
他扭头看向阳台,阳光下八喵正在眯眼睛揣手手念佛,九六则四肢朝天露出肚子打奶呼噜。
玄猫天狗恰好是耗子精的天敌。
王七麟对这两块货不报以希望,但他对谢蛤蟆很有信心,他觉得我家道爷天下无敌。
四人讨论一会后决定对刘氏下手,于是武景湛将戚南文叫了进来,将四人计划说了出来:
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王七麟替戚小弩。
刘氏实力强劲,如果简单的硬碰硬怕是难以取胜,所以他们得埋伏这刘氏。
按照戚南文的说法,只要戚小弩披上嫁衣和红盖头,刘氏就会来娶他过门。
根据婚嫁礼节,来娶戚小弩的肯定是刘麦的女儿刘粟,而迎亲队伍里会有刘氏家族中有能耐的长辈来压阵。
所以谢蛤蟆出了个主意,他会以道术将戚小弩的气息转移到王七麟身上。
恰好王七麟身材与戚小弩有八分相似,到时候大红嫁衣一穿、大红盖头一挂,就是鉴宝大师来了也认不出他是个假货。
这样等到刘粟来到跟前,王七麟暴起发难,直接用听雷先干死一个,要是机会合适的话他可以再多干几个,到时候雷声一响埋伏在外面的听天监上下一起往里冲,一定能干刘氏迎亲队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摆开之后,几个人踌躇满志、信心满腹。
见此戚南文有些惴惴不安:他之前请的两位大师也是这样,上场之前渊渟岳峙、牛逼轰轰,可上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徐大是个人精,戚南文一露出难色他便猜出对方的担忧,于是他上去安慰道:“戚员外不必过于忧虑,我们听天监上下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跟你实话说吧,我家七爷自从入主听天监,从未打输过一次!”
戚南文陪笑道:“学生明白,王大人一看便是年轻俊杰!学生是瞎担心,徐大人莫要在意,您去准备您的,咱们赶紧上路。”
徐大拉住他道:“别急,那啥,大爷问你点事哈,就是缠住你儿子那个耗子精,她好看不好看?”
戚南文点头道:“好看,真好看。”
徐大若有所思。
他又去找谢蛤蟆,磨磨蹭蹭的问道:“道爷、道爷,你说这些精怪会以双修术采集书生的才气,是吧?那我有个事想找您老人家打听打听,那啥,就是得有多少才气才会被它们给看上啊不盯上?”
谢蛤蟆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大做无所谓的姿态,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漂亮的精怪来找我,我想干她们。”
谢蛤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忍不住叹气:“徐爷,我多年漂泊在外,自诩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曾经我也说过一些荒唐话、做过一些荒唐事,被人骂作不要脸。但直到与你相处才知道,我它娘真是个君子啊!”
徐大不悦道:“道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什么意思?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想向你表达我的敬意,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我在不要脸这方面还有许多要向你学习的地方啊。”
说着他感叹起来:“正所谓达者为师,徐爷,你在不要脸这方面已经是九洲宗师级别。”
徐大怒道:“你是不是误会大爷了?大爷刚才说的干她们的干,是收拾她们的意思……”
“在床笫之间收拾她们?”谢蛤蟆打断他的话问道。
徐大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摇头:“这老不修,还是个修道之人呢,整天有点什么事就往下三路想,你说这修的是什么道?”
谢蛤蟆被他给气炸了,他转头一看看到了八喵和九六,俩小东西在听它们说话。
双方对视一眼,八喵伸脖子低头:“呕!”
谢蛤蟆气的找了个和尚贴画指着骂。
一群人一群快马,连夜奔赴俞瑞县。
俞瑞县与俞马县相接,这两个县是平阳府最富庶的县城,二者之间常有生意人往来,官路修的笔直坚硬,雪后被许多车子行人碾压践踏,雪地已经结实起来,所以能够正常跑马。
戚家是俞瑞县的大户人家,家大院大,藏下听天监这一行人轻轻松松。
进入宅子后王七麟先带人转了转,鼻神没有嗅到阴气的味道,所以宅子最近没有鬼光顾过。
戚南文拿出刘氏纳征时候送来的财宝,里面有金器银器玉器,但没有金铢、银铢这些东西。
王七麟拿起来嗅了嗅,说道:“有土腥气,没错了,这一定是一伙耗子精干的事,这些金银玉器都是它们从哪个大墓里盗出来的。”
徐大攥紧狼牙棒后满脸期盼:“耗子精也有长得漂亮的吗?七爷,待会碰到母耗子精你先别急着弄死,我想好好看看——没别的意思,别误会,主要是想开开眼界。”
谢蛤蟆将戚小弩叫了出来,在他额头、人中和两侧耳垂各取了一滴鲜血,给王七麟点了上去。
他又拿出准备好的一张符纸贴在王七麟额头上,一番操作后点头道:“好,骗过一群耗子精应该问题不大。”
戚南文又取出嫁衣和红盖头给王七麟。
王七麟下意识的接走,随即猛的反应过来:“戚员外,你们家里怎么会有一套崭新嫁衣?”
戚南文尬笑不语。
嫁衣是霞帔,穿起来很费劲,徐大进屋去给他帮忙。
王七麟看着霞帔有些别扭,说道:“徐爷,大老爷们穿女装,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吧?我记得三国里头诸葛亮给司马懿送过女衣,以此来羞辱他,是吧?”
徐大说道:“是,不过你别管这些,我跟你说穿女衣很带劲的,这女衣做的比男衣好看,样式多、做工细,你穿上后会发现自己比平时穿男衣的时候更加秀气、更加俊才飞驰、更加……呃,七爷你什么眼神?”
王七麟看着他口沫横飞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谈起女装来这么头头是道?很有经验呀?”
徐大脸上露出落寞之色,道:“我家里人都长得五大三粗,我爹娘一心想养个娇声娇气的闺女,可是却一直没有养成,所以小时候我和我二弟便被穿裙子打扮成女娃的样子给他们看。”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在我出生之前,我爹娘也干过这样的事,不过他们是把我六姐打扮成男娃。”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小时候没少穿女装。
没办法,家里穷,大姐的衣服传给二姐穿、二姐的衣服传给三姐穿,以此类推,最后才轮到王七麟。
王七麟小时候不光穿女装,穿的还是破烂女装!
徐大协助他穿好霞帔往铜镜前一站,赞叹道:“明媚皓齿、天生丽质;冰肌玉骨、秀色可餐。七爷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胭脂用、给你买最好的衣裳穿!”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了。”王七麟骂他一句,“滚蛋吧!”
徐大不满的说道:“你把人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不过大爷我也不吃亏!”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王七麟心生不妙:“什么意思?你哪里不吃亏?”
徐大狂笑道:“刚才我说我爹娘让我和我二弟穿衣裳打扮成女娃的事是假的,那是我骗你的哈哈,我只是想骗你让你老老实实穿上这嫁衣,啧啧,七爷你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
“来,给大爷笑一个……”
“剑出!”
听雷隐隐轰鸣。
徐大从窗口窜了出去。
王七麟阴沉着脸往铜镜看去,还别说,确实挺好看。
他低头看向八喵和九六,问道:“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九六高兴的摇尾巴。
八喵想了想跑到门口,然后漫不经心的走过来假装偶然间抬头发现王七麟,随即瞪大眼睛往后收了收脖子,作满脸震惊的样子并流口水。
这是它跟徐大学的,徐大每次在街头看到漂亮姑娘就这个鸟样。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将八喵和九六塞进裙摆下,坐在床头扣剑等待迎亲队伍上门。
戚家家大业大,戚小弩作为戚家晚辈中最受重视的孩子,所拥有的房间自然最是奢华大气。
房间里头家具样式统一,全是正经红木质地,一张大床雕花刻兽,上面图案有春种秋收有献祭牲畜有兵马大军。
床有踏板有门板,里面竟然还有个马桶,就跟一个小房间似的。
时间还没有到午夜,王七麟没有戴上红盖头,他玩着红盖头当手帕转着玩,一边玩一边打量房间布局。
待会免不了一场硬仗,所以他得先把战斗环境给观测清楚。
他随意扫着四周,突然之间一股怪怪的感觉浮现在心头:有东西在窥探自己!
八喵和九六一起躁动起来,它们要从裙子底下钻出来。
有情况!
王七麟立马戴上了红盖头并夹腿,将八喵和九六给一起夹了起来。
他唤醒了全身二十四景神,五感敏锐,而人一旦遮住眼睛后感觉会更敏感一些。
这样当红盖头遮住他的眼睛,他更清楚的察觉到有东西在偷偷看自己……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确切说不上来,但这感觉却很熟悉。
他扣剑而坐,在心里仔细品味这种感觉:
回忆涌上心头。
当他穿着官服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候,街上会有许多人偷偷的打量他……
也就是说,此时是有许多东西在打量他!
万籁无声。
大红蜡烛烧的很平稳,偶尔只有灯花炸响两声。
时间接近午夜,一阵吹奏声若有若无的响了起来。
八喵伏地、九六想往外窜。
王七麟摁住了它们。
吹奏声逐渐清晰,有喇叭声、有鼓声、有唢呐声,一曲迎亲乐传进他的耳朵。
古怪的是,这声音并不响亮,而是很尖锐;声音并不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从床底下响起的!
王七麟吃惊,他小心的掀开一点盖头往下看,看到床下出来一队队的小人。
这小人的个头与他巴掌差不多少,它们穿大红挂大绿,奏乐的走在最前面,后面有的抬花轿、有的挑担子,摇摇晃晃、高高兴兴。
花轿是八抬大轿,小巧玲珑,色泽通红,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精美非凡。
花轿有五座,这叫五乘大轿,洋洋洒洒一行小人抬着轿子走出来,接着是更多的小人蹦蹦跳跳走了出来,它们穿着红衣绿裤,笨拙的扭动身躯,看起来是在随着乐曲跳舞。
队伍来到房间里,里面有个声音喊道:“窈窕出兰阁,步步发阳台,刺史千金重,终须下马来。”
“新郎官下马下轿喽!”
第一抬轿子落地,一个迷你小郎君走了出来。
他压根不是戚南文所说的美貌姑娘,而是个剑眉星眸的小郎君!
这小东西长得很精致。
气质阴柔、相貌俊美,走起路来扶风弱柳一般,粗看之下觉得他是个美女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王七麟目光毒辣,他在梦里见过许多女装大佬,他自己小时候也是个女装大佬,所以这小郎君扮相虽美却瞒不过他。
往前走一步个头大一点,恰好走到床头的时候个头与常人一样,变成一个花枝招展的俏娘炮。
这时候迎亲队伍里的声音又喊道:“新郎见新娘,富贵吉祥!”
俏娘炮欣喜的看向王七麟,走过来伸手掀起他的红盖头说道:“我的小心肝,让我来仔细瞧瞧你今日有多美。”
红盖头揭开。
王七麟冲他妩媚一笑,风情万种。
俏娘炮却不知道怎么看出破绽,他大叫道:“你不是我的心肝奴奴!你是谁?错啦错啦,新娘错啦!”
听到这话迎亲队伍顿时乱了,众多小人一起愕然的看向王七麟。
“怎么安静下来了?”王七麟沉声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小人们冲他眨眨眼,又看向俏娘炮。
一个拄着拐棍的红衣老人走出来喊道:“勿要慌乱!小粟米你细细来说,这是哪里错了?这不就是你的郎君吗?”
王七麟也好奇,他不知道俏娘炮怎么看出的问题,谢蛤蟆说过给他做了处理,在精怪眼里他应当就是戚小弩。
不过蛤蟆道长翻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估计又翻车了,于是他立马扣剑而起微笑道:“我都说了,尔等接着奏乐,接着舞。”
“可你们为什么停下了?是不听我的话吗?”
“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
“剑出!”
307.床上洞天(请来起点支持正版)
听雷果然给力!
俏娘炮正在扯着嗓子着急大叫,听雷一剑轰出,直接给它来了个尸骨无存!
雷声轰鸣,飞剑滚过,房间里头更乱了!
迎亲队伍里的小鬼们屁滚尿流,摇身一变全变成了纸片似的小人。
这些小东西身躯单薄,抬着的轿子、挑着的担子都变成薄片,它们慌张之下扔掉轿子和担子,甩着小短腿往床底飞窜。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他想御使听雷轰击这些小东西,可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而且根据谢蛤蟆所说,刘氏精怪应当修为颇高,它们按理说至少也得大鬼以上的实力,被灭杀后应当会化作火焰被造化炉吸取。
然而并没有。
俏娘炮刘粟被轰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造化炉并没有现身。
预料中的大耗子精也没有出现,刘粟死后没有变为一只耗子。
王七麟快速打量了一眼现场,想要御剑来抵御这些小纸片人,可是就在他要继续施展神通的时候,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他看到的场景变了!
他所处的环境也变了!
黑夜消失,艳阳高悬。
远处有一片山丘伏在地上,青山走向如龙蛇,有滚滚河流翻着水花涌向山中。
河流两岸是农田,一大片金黄的麦子随风摇曳,麦浪滚滚,麦穗饱满,一派丰收盛景。
麦田之外还有粟米田,他还看到一大片绿色,当他走去一看,这赫然是一片瓜田。
圆滚滚的大西瓜躺在地里冲他展示丰腴动人的娇躯,大热天大太阳,他看到这西瓜后忍不住就想捡起一个拍碎吃两口。
但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应当是冬季,他现在要么陷入幻境、要么就是进入一片小洞天中。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对劲,他得小心应付。
所以如果此时有八喵和九六在身边就好了,可以让它们去吃块西瓜试试,它们俩很会趟地雷。
瓜田之外有一条路,他走过瓜田走上道路,极目远眺之后沿着道路向山丘方向走去。
河流蜿蜒,围绕山峦,这种地方往往有人居住。
事实正是这样,他走过一片果林后看到一棵大柳树,微风习习,柳树树枝摇摆发出沙沙声。
很动听。
树荫下摆放着桌椅,一张小茶几两侧各有一只小椅子,茶几上放有果盘,切开的西瓜、洗干净的梨子,还有两串黑红的葡萄,各种水果品质出众,这里简直是个歇脚圣地。
王七麟走过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不对劲。
他自小在乡村长大,很有生活常识,据他所知果林地区盛产小乌蝇,这是一种很小的苍蝇,喜欢瓜果,这果盘周围却连一只小蝇子都没有,太反常了。
于是他没有坐下歇息,而是继续往前走。
进入山中,房屋出现了。
有人正好从一间建在山脚下的茅草屋中走出,看到他后便高兴的挥手喊道:“咦?你不是小粟米的丈夫吗?你来了?啊呀呀,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迎亲的队伍呢?”
王七麟不说话,这汉子跑出来拉住他的手向四周喊道:“都出来呀,都出来呀,新郎官进村了,大家伙快出来看新郎官呀。”
随着他喊叫声在山野里飘荡,好几个屋子里跑出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猫有够。
众人跑来围住他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就是戚家公子吗?果然是一表人才,你瞅瞅他那脸、他那胸、他那屁股,一看就是能生养的人。”
“戚家公子长得俊,可是迎亲的队伍哩?迎亲队伍哪里去了?”
“就是呀,戚家公子怎么自己来了?是不是他着急要进咱刘家的门,所以自己先跑来了?”
“快去告知刘麦老爷,姑爷上门来了!”
王七麟仔细打量,这些都是正常人,起码在他看来像是正常人。
但他猜测这不是正常人,只是他没有谢蛤蟆的江湖经验和眼力劲,看不出他们的问题所在。
于是他扣剑警惕的环视四周,犹豫要不要拔剑开杀验证自己猜测。
当然这只是他心里一个想法,他不是好杀嗜血之人,不能为了猜测去伤害老百姓。
这时候一座大屋中快步走出来几个人,当头的是个穿着绫罗长衫的中年人,他急匆匆走出来后喊道:“我家姑爷来了?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可是接亲的队伍呢?小粟米呢?”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向这中年人,中年人走来后冲他眉开眼笑的点头:“姑爷怎么自己来了?”
旁边的人哄笑道:“一定是姑爷急着嫁过来,麦老爷快快请他进门去也。”
王七麟不说话,只是微笑点头。
中年人自然是刘麦了,他身上并没有耗子精的一点痕迹,长得五官端正、身材高大。
可是王七麟定睛打量他,总感觉他身上有股古怪的气质。
他具体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反正觉得这个刘麦跟正常人不一样。
刘麦询问他,他不说话,这样刘麦便着急了。
随他一起出来的老人说道:“麦老爷无需着急,您瞧,姑爷走了一路一定是又饿又渴又累,咱们先请他进屋喝个茶。”
刘麦恍然:“对对对,快快进屋来喝茶吃水果,我们山水源出产的果子可美味了。”
王七麟有点回过味来,他想起从自己来到这古怪地方开始就遇到食物诱惑,先是西瓜再是果子,现在又轮到茶水了。
他更加警惕起来。
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屋子布置的富丽堂皇、喜气洋洋,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喜字,还有红毡子从门口一路铺进大堂。
大堂之上有八仙桌,上面摆放着龙凤喜烛、三牲瓜果,正北则供奉了一名戴着皇冠的老人画像。
进门后刘麦指向画像骄傲的说道:“姑爷,老夫曾经与你父母说过,我们刘氏出自名门,你瞧,我可不是骗你的,这就是我家祖先,你知道他是什么?这是太祖高皇帝!”
太祖高皇帝说的是汉高祖刘邦,王七麟诧异,敢情这刘麦还跟当朝皇族有血亲呢。
刘麦等人请他坐下,立马有人热热闹闹的送来南瓜子西瓜子炒米等小吃,也有姑娘送来色泽清湛的凉茶。
一个头戴大红花的妇女着急的说道:“迎亲队伍怎么还没有回来?哎呀,难怪姑爷急着自己来,这吉时已到,快到拜堂成亲的好时候了。”
有青年担心的问道:“会不会是路上出事了?”
妇女呵斥道:“别瞎说,大喜的日子不能乱说话!”
左右的人都在热情款待王七麟让他吃喝,但他就是不吃不喝,只是面含微笑连连摆手。
被他拒绝的多了,刘氏上下有些不满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是不是姑爷看不上咱家所以不吃咱的东西’,一听这话,屋子里的氛围顿时大变。
大家伙纷纷安静下来盯着他看,热闹喜庆不见了,一股冰冷乖张的气氛迅速出现。
刘麦沉声道:“姑爷为何不肯吃我们家的东西?可是真瞧不上我们刘氏?”
王七麟微笑道:“请老丈原谅,这阳间人怎么能吃阴间的东西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麦大叫道:“竖子无礼,你这是何出此言?”
王七麟跟着也大叫一声:“呔!老头你终于图穷匕见!我就知道你刚才对我的笑、对我的温柔都是假的!你压根看不上我!你们刘氏是大汉宗亲又怎么了?可我也是炎黄子孙!”
刘麦被他这一番话给冲懵了:这是在说啥?
王七麟指着他继续大骂:“我本炎黄之后,地位尊崇,却被你们强行逼来做赘婿,真是岂有此理!被逼来之后你还不满意,还要用掺了迷魂药的茶水来迷我心智,你这又是什么道理?”
端着凉茶的姑娘愣了愣,手一抬将凉茶给喝了下去,然后倒转茶杯向他示意。
王七麟愣了愣,这么干脆利索的吗?
于是他又改口骂道:“被我说中了吧?赶紧要毁尸灭迹吧?呵呵,真恶心,你个糟老头子想把我迷晕了做什么?是不是垂涎我年轻的胴体?”
刘麦被他一番狂喷给喷懵了,他哆嗦着胡子哆嗦着手,指着他说道:“疯了疯了,你这孩子今天疯了!”
王七麟叫道:“我没疯,你个老不修想用下了迷药的茶给我做什么?被我发现你就赶紧销毁证据,哼,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想对我做什么了。”
刘麦怒极,说道:“我看你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你不是说我家茶水有迷魂药吗?好,你给我拿出证据!”
他话音落下一挥手,姑娘举起茶杯张开嘴,一道茶水汩汩流入了茶杯中。
又吐出来了。
但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王七麟大笑道:“妖孽你们终于露出马脚,都跪下,给爷爬!”
《阴阳大道》神功运行,内力滚滚如江水决堤,顺着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疯狂运行,他挥手一掌击出,太阳真气与玄阴真气席卷四方,屋子里头顿时刮起狂风,瓜果飞舞、尖叫阵阵。
刘麦忍无可忍,厉声道:“给我关门打他,让他知道我刘家家规的厉害!”
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他们联手出招,虎虎生威。
王七麟一脚踢飞椅子砸向当前一人,这人劈开椅子,后面一把飞剑瞬间穿刺到他面容:
“轰隆!”
晴空一霹雳!
就像他劈中俏娘炮时候一样,这人瞬间烟消云散,并没有留下痕迹。
被雷声所惊吓,周围的人纷纷脸色大变往后退。
刘麦摘下瓜皮帽扔在地上,他恶狠狠的说道:“贱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先毁我迎亲队伍又在我刘家杀人,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
听雷剑冲他飞来,他话没说完转身溜走:“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王七麟眼前场景再度变幻!
月挂半空,夜幕降临。
凄冷的月华洒在大地上,他入目所及皆是银白——和血红。
地面湿润,泥土中浸润鲜血,不远处是一个个高台,台子上架起火把,熊熊火焰照亮了地上的血迹。
在王七麟正前方是个高台,台子上跪着一排排的人,这些人反绑双手、腰背挺立,但全没了脑袋!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心头电光一闪。
他看过类似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哪里!
床上,他还在床上!
之前他等待午夜降临的时候无聊,仔细看过戚小弩房间。
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他坐的床,床上有许多雕刻,有种田、收获的图像,也有这样祭祀的场景。
只不过碍于床板面积,上面雕像简单,其中祭祀场景里出现了一个高台,台子上起伏的线条。
本来他看了眼线条没多想,现在他明白了,那些线条就是断头尸首聚集在一起后的肩膀!
明白这点后王七麟立马行《金刚横练》神术来护体,这场景有些森然,他便主动开口自语说道:“酿的,道爷又翻车了,叫什么谢蛤蟆?不如改名叫谢翻车算了。”
“不行,谢蛤蟆是他名字,我得尊重道爷,那让道爷改个道号叫翻车。”
一边说着他一边想象,想到了谢蛤蟆参加什么大会,到时候大家伙都在自我介绍,到了他的时候他行礼唱喏:“无量天尊,贫道翻车子,见过诸位师兄弟。”
想到这里他心头再无恐惧,直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他笑声在旷野中飘荡,高台上的死人群里站起来一个人。
刘麦。
刘麦怒视他说道:“呔!竖子如今还敢大笑,真是猖狂,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不知道。”
刘麦气的胡须一个劲哆嗦,他怒道:“你这竖子不知死活,告诉你,你已经被老夫困于我们这山水源,所以老夫劝你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嫁给我们山水源做女婿!”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我做你的女婿?你让你家儿郎嫁到我家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刘麦笑了起来:“你那家庭我知道,若我将儿郎们嫁过去,你们世俗眼光会让你崩溃,所以我让你来到这山水源也是为你好,你可知道待在这里有多好吗?”
只见他一挥手,场景变幻。
春日暖阳之下,流水潺潺,河边有人在酿酒,酒香飘逸。
酿酒的都是姑娘,各有风情,有的个矮有的高、有的清纯有的骚、有的大胸有的大尻,风情万种。
夏日炎炎,河水缓缓,姑娘们在河里洗澡。
王七麟在梦里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有个很热的地方经常会出现一群男女搞多人运动,可是如今这一幕还是震慑住了他:
姑娘们没穿衣裳!
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秋日天高气爽,山上野果成熟、草木多情,姑娘们说说笑笑的挎着篮子上山采野果,摘到饱满的野杏子放入饱满的红唇之间咬一口,肥美的汁水顺着嘴角流淌。
有姑娘回头看他,冲他勾勾手后羞涩的钻进小树林中。
冬日雪花飘飘,屋子里炭火旺盛,姑娘们懒洋洋的躺在厚实的被褥中。
随着他出现,有的姑娘害羞的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有的姑娘大胆的咬着朱唇看他……
情景再度变幻,他又来到了祭台前,姑娘们变成了一具具无头尸体!
刘麦得意的说道:“你若是愿意留下,我这些女儿都是你的,你无需下地操劳,每日只要念书练剑,然后给我的女儿们配种即可。”
“等等,配种?”王七麟愣了一下。
刘麦脸上露出喜色,道:“不错,你吃喝无忧,在床上等着就行,然后我的女儿们会轮流伺候你,有美食有美酒有美色,酒色财气皆有,这岂不是神仙不换的好日子?”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之前被戚南文请来的高人们都变成了干尸,这它娘全被床里的女人给吸干了。
他冷笑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你将酒色财气都给我,怕是不怀好意吧!”
刘麦摆手道:“非也非也,姑爷你若是不喜欢,那你可以在我诸多女儿中寻一位喜欢的,然后你们双宿双飞、举案齐眉,男耕女织、耕读传家,如何?”
王七麟说道:“不如何,以前也有来过你们这里的人,他们最后变为了干尸,就是被你的女儿们给吸干的,对吧?”
刘麦叹气道:“不瞒你说,姑爷,前些日子确实来过人,他们的死却与我们无关。这两人太喜欢我的女儿们了,日日夜夜与她们不停交配,却没有留下子嗣,真是不中用。”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道:“你想留下我,就是让我与你的女儿们给你传宗接代?”
刘麦摇头,但想了想又说道:“不错,这样说也行。”
王七麟遗憾的说道:“对不住了,我对你的女儿们没有兴趣……”
听到这里刘麦猛的拍自己的脑门:“啊,我老糊涂了,我老糊涂了,竟然忘记姑爷你喜欢的不是姑娘,你看,我也有许多儿子。”
场景变幻,春日暖阳之下,流水潺潺,河边有人在酿酒。
酿酒的都是壮小伙,各有风情,有的面色雪白、气质柔软,有的满脸胡须、姿态伟岸,有的身材健美,有的弱不禁风……
王七麟赶紧往后退,皱眉苦脸连连摆手:“快回去快回去,我现在不喜欢男人了。”
“那你喜欢什么?”刘麦眼巴巴的问道。
王七麟说道:“我喜欢猫猫狗狗之类的东西。”
刘麦呆住了。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原来你在戏弄老夫,好,好大的胆子!”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戏弄你,实际上我这人喜欢女人,但我用情专一,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她叫绥绥。”
刘麦说道:“你可以不爱我女儿们,只要跟她们配种即可。”
王七麟说道:“这个我真的不行,老丈,你可能不了解我,我做人有原则的。不过我有个兄弟叫徐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刘麦皱眉。
王七麟继续介绍:“我这兄弟乃是当世伟丈夫,身高八尺腰围也有八尺,以前练过纯阳童子功,因为喜欢趴着睡觉,导致每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一次床板。而且他还是秀才,真的,他有才气,胸中才气色泽纯黄,简直是文武双全!”
“所以,你只要把我放出去,我向你承诺,一定会把他给你送过来。”
刘麦真找错人了,他应该去找徐大,要是让徐大知道有这种好地方,估计他会扛着棺材心甘情愿的住进来。
308.龙床与封正(请来起点支持弹壳)
看到王七麟油盐不进,刘麦大为生气,他威胁道:“你若是不肯入赘我刘氏,那你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王七麟轻蔑一笑,道:“死在这里?好大的口气!”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徐大骂血刀老祖门下的那句话:“真是癞蛤蟆带高帽,冒充矮胖子,你这叫癞蛤蟆胀气想充个大的!”
想到徐大他灵光一闪又有了新句子:“你这叫徐大嘬肠头,嘴巴不大口气不小。”
刘麦没听懂这话,但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冷笑道:“好,那你死在这里吧。”
王七麟不耐道:“我都说了你口气不小,你以为就凭这么一张床能把我困住?哈,太小看我们听天监了吧。”
他这么一说,刘麦眼珠子鼓了起来:“你都知道什么?”
王七麟不屑的笑道:“之前我以为你们是什么禽兽成了精,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压根屁都不是,是一张床成了精怪,你们只是它的附庸罢了,专门给它从外面拖人进来榨取精血,是吧?”
刘麦皱起了眉头,他喃喃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那留你不得了。”
王七麟一甩袍子摆出架势,厉声道:“留我不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留下我!”
他从腰上拿出天王轮回钟,面色笃定:“信不信我只要敲一敲这个钟,你们这张床就会散架?”
刘麦忌惮的看着他问道:“你这是什么钟?”
王七麟傲然道:“它叫给你送钟。”
刘麦迷茫道:“给你送终?老夫怎么没有听说过有这般大法宝?”
他的话让王七麟有点蛋疼,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总是在斗嘴的时候占不到便宜。
这种事还是得看文化人,比如徐大。
天王轮回钟威力非凡,可王七麟敲一次晕一次,整的他不敢乱敲。
特别是如今在这个神秘莫测的虚幻空间中更不敢敲,他不能晕过去,否则一旦钟声没有解决这张妖床那他可就完蛋了。
这妖床在垂涎他的肉体,一心想让他跟假人配种。
他要是晕过去,估计谢蛤蟆和徐大等人真要给自己送终了。
男孩子孤身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这一刻他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刘麦与他对峙一番,看到他始终不肯妥协终于愤怒,只见他一挥手,祭台上的无首尸体全数站了起来。
绑在它们手腕上的绳子碎裂,这些尸体摇摇晃晃的跳下祭台围向王七麟。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猛的想到了刑天。
刑天被被黄帝斩断头颅后以双乳为眼睛、以肚脐为嘴巴,挥舞干戚继续与黄帝争斗。
现在这些摇晃的尸体裸着上身,看形象不正是一个个刑天吗?
王七麟立马将他们与刑天祭联系起来,对着高台上的刘麦喊道:“慢着,其实你若是想留我在这里与你的女儿们、与你的女儿们那啥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刘麦以为他害怕了,急忙欣喜的挥手拦住这些无头尸体。
王七麟问道:“你得告诉我这妖床的来龙去脉,让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麦断然摇头:“绝不可能!”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与刑天祭的关系,你知道刑天祭吧?我是说,你知道刑天祭是怎么回事吧?”
刘麦说道:“我自然知道刑天祭,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道:“我对这祭礼很好奇,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刘麦似乎并没有感觉这祭礼是什么隐秘之事,他大大方方的说道:“好,你若是想要了解刑天祭,我可以给你介绍一番。”
“你既然想了解刑天祭,那就得先了解刑天,但你知道刑天此神,是么?”
王七麟说道:“我自然知道,上古史书记载,刑天曾经是炎帝手下的一位能臣,主农耕与音律,他曾为炎帝作乐曲《扶犁》、作诗歌《丰收》,以歌颂他们治下百姓的幸福生活。”
“后来炎帝在阪泉之战中被黄帝打败,奉命镇守南方天廷,他的臣子们很不服气,其中以刑天脾气最为暴烈,他离开南方天廷去往中央天廷与黄帝进行争斗,最终战败被割去了首级。”
他为了对付刑天祭,曾经在闲暇之余特意了解过刑天此神。
刘麦听了他的话后却失望的摇头:“你自称炎黄子孙,竟然仅仅了解这点信息吗?而且你了解的信息是错的,你且听我说来吧。”
他一手在小腹一手在后腰,仰头看向夜空。
夜风吹来,他的长衫猎猎飘荡,站在高台之上颇有飘飘欲仙之感。
王七麟看后叹了口气,不管是人是妖,都有一颗装逼的心啊。
古人云,牛逼不装逼,如锦衣夜行。
此言大赞。
思索了一下,刘麦说道:“你以为刑天会作乐曲和诗歌,便以为他在炎帝治下主管农耕,是么?”
“这是错的,刑天主管的可不是农耕,他主管的是刀兵!他乃是炎帝的大将军,后来成为南方天廷的战神!”
“所以你应该明白刑天祭是做什么的,这是祭祀战神的古礼,祈求刑天赋予将士们重伤不惧犹能再战的勇猛,赋予将士们面对强敌永不言弃的斗志!”
王七麟皱眉,武景湛可不是这么给他说的。
他又试探的问道:“那你知道一个叫刑天祭的组织吗?”
刘麦摇头道:“刑天祭是祭礼,它才不是组织。”
王七麟也摇头道:“不,现在出现了一个组织叫刑天祭,他们四处拐卖孩童妇女来做刑罚,手腕残酷,人人当诛之。”
刘麦依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刘氏世代居住在山水源,这里有田有水有山有树,乃是仙界般的地方,你留下来就知道待在这里有多妙了。我敢与你打赌,你只要留下住一天,你便会不愿意再回到你那污浊俗世。”
王七麟问道:“如果你赌输了怎么办?”
刘麦一愣,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说向我打听一件事,只要我说出来你就愿意待在这里面吗?”
王七麟说道:“对,我向你这妖床来历,可你也没有说出来呀。”
到了此时刘麦要是还不明白他在耍赖那真是脑袋瓜子跟沉一有的一比。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刘麦暴怒:“给我杀!”
王七麟毫不惧怕,他一步向前甩手飞剑:“剑出!都给爷爬!”
听雷以蛮横姿态横扫无首尸体,雷声滚动中,一具具尸体迅速的尸骨无存。
碾压局。
这比他欺负黑豆还要简单,黑豆还会打滚翻跟头的来撒娇卖萌,这些尸首只会摇摇晃晃往他身边凑,听雷碰一下就灭掉一个,短短几个呼吸被他扫掉上百具尸首。
但还有尸首源源不断的从祭祀高台上往下跳。
刘麦站在台上哈哈大笑:“年轻人果然好精力,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气血,能在我这无头奴攻势下撑多久!”
王七麟不屑一笑,他将背在身上的妖刀抽了出来,准备近身以妖刀阻敌、远程御剑斩杀刘麦。
这时候天地之间猛然下起大雨。
月亮依然高悬半空,天空中没有一点阴云,可是却有大雨哗啦哗啦的流淌下来。
雨水降落,刘麦惊恐大叫:“不!”
无头尸首像是雪人一般,雨水落在它们身上,它们便逐渐融化。
见此王七麟便明白了,这大雨肯定是谢蛤蟆的神通,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救他脱离此地。
但他嗅了嗅,觉得这雨水不大对劲。
有点温热。
有点腥臊?
他心里有不好的猜测,赶紧收回听雷神剑挥舞妖刀施展《太阴断魂刀》。
快刀之下,风吹不过、水泼不进,刀光闪过,宛若一轮圆月在他手中冉冉升起……
然后他身上就湿透了……
融化的不光是无头尸首,还有祭台和天地,最终月亮模糊,王七麟眼前光芒一闪,他看到了屋子里洋洋洒洒一群人。
他重新回到卧室坐在了床上。
见此八喵和九六立马冲到他身上来,屋子里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太好了,七爷你没事!”
“七爷活着回来了。”
“都给喷僧感谢佛祖保佑,刚才喷僧向佛祖许愿了,只要七爷安然无恙的回来,喷僧愿意提前去侍奉他老人家!”
“然后就吓得佛祖赶紧将七爷给弄出来了?”
“阿弥陀佛,滚!”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都别吵吵了,七爷你知道先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大忽然说道:“先别说话,你们看,咱们这像不像在闹洞房?七爷就是新娘子……”
“闹你个头啊。”王七麟忍不住跳起来给他一拳,“它娘的,刚才我被困在这床中空间里了,然后里头下起了雨水,说!这雨水是什么玩意儿?”
一行人对于他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他们正要说话,王七麟信不过他们,看向巫巫说道:“巫巫你最善良最纯洁,你从来不说谎话,来,你告诉我,这雨水是什么玩意儿?”
他捏好了剑诀,随时准备放听雷出来劈人。
巫巫嘻嘻笑道:“原来在七爷心里,我是这样的女孩子吗?我当然不会对你说谎话,这雨水就是符水呀,道爷找戚员外要了一壶水,然后往里加入了几张符,他将水泼到了床上,你便出现了。”
王七麟狐疑:“这水怎么是温热的?”
“徐爷怕冻着你,特意让厨房烧了温水来调符水。”
“靠,对我这么好?”王七麟警惕的看向徐大,“怎么还有腥臊味?”
“为了破邪,里面掺和了黑狗血和鸡冠血,本来徐爷还想找点骑马布往里泡一泡,说是辟邪功效更强大,可惜没有找到。”
王七麟怒视徐大:“靠,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
徐大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真是老母鸡飞到树杈上,不是什么好鸟!大爷是为了救你想下猛药!”
谢蛤蟆抚须道:“不错,七爷你误会徐爷了。先前我们听见你的剑声赶紧冲进来,然后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让耗子精给抬走了!”
“当时把徐爷吓坏了,徐爷说他这辈子要斩尽天下耗子给你报仇雪恨。”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舒宇忍不住说道。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但随后老道士发现这床有异……”
“阿弥陀佛,道爷你行了吧,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咱们都注意到这床忽然之间摇晃起来,这才发现这张床有古怪。”沉一打断他的话不屑的笑道。
谢蛤蟆怒道:“那最后还不是我将七爷给救出来的?”
沉一亮出伏魔杖不甘示弱的说道:“阿弥陀佛,没有你喷僧也能救出来他来,喷僧一杖上去还敲不烂这么张破床?”
谢蛤蟆冷笑道:“无量天尊,你敲碎这床七爷倒是能出现,但怕是出现一具尸体。”
沉一道:“出现一具尸体也好,起码可以给他风光大葬,这总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好吧?”
王七麟摆摆手道:“停停停,都给我闭嘴,别它娘吵了!我这一出来你们就吵架,还能不能好了?”
他将自己的经历诉说出来,当然有所隐瞒,关于床中小人出来娶戚小弩做赘婿的真相他没有说出来。
听后谢蛤蟆若有所思,说道:“之前老道士一直疑惑,若是老鼠精作祟,怎么会是将人变成人干,现在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这妖床在吸取人的气血来修炼。”
“它要你留下你配种?那它需要的不是气血!它是想要封正!”
王七麟诧异问道:“封正?什么意思?”
谢蛤蟆沉声道:“异族向天道寻求认可,成就一场机缘与造化。常见的是精怪化人,找人询问‘你看我是否像人’。这张床成妖了,它想要封正比寻常妖物更困难!”
“它要在自己的妖境内诞生真正的生灵,而不是它幻化出来的东西,但是它的修为远远不够,所以它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选择有才气或者气血旺盛的人与自己幻化出来的东西一起制造出下一代!这样的二代是接近于真正的生灵,就此完成封正,让它成就大道!”
王七麟说道:“这张床要修炼成妖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它的来路一定有问题,它是哪里来的?”
武景湛将戚南文找来,问道:“这张床你家从哪里得来的?”
戚南文说道:“本县有一户人家前些日子搬家,将家里家具做了处理,犬子与这户人家的公子相识,他曾经多次见过这张床,并颇为喜欢。于是当这户人家搬迁时候,他家公子便将这张床送给了犬子,聊作念想。”
王七麟拍了拍床头露出一丝笑容。
他说道:“两位公子关系不错吧?”
戚南文不明白他笑什么,便说道:“回禀王大人,犬子与曾公子有同窗之谊,二人意气相投,确实关系很好。”
王七麟笑着点头表示明白,同床之谊嘛,肯定关系很好啦。
当然对于学子来说这不算什么,文士风流,这种事百多年后流传下来说不准还是一段美谈呢。
他为人不八卦,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在一起的事,转而问道:“这户人家为什么搬迁?”
戚南文还不知道他的遭遇,于是听到这问题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王七麟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陌生人。
武景湛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戚南文,便坦诚的将赘婿的因果说了出来。
戚南文听后大惊:“是这张床有问题?不应该呀,犬子第一次向我提起这张床的时候至少是两年前,曾家公子睡这张床已经睡了至少两年,他们曾家可没有发生什么怪事,为何到了我家就开始发生怪事?”
王七麟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没有发生怪事?如果没有怪事发生,他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何要搬走?”
戚南文想了想,犹豫的凑到王七麟跟前小声道:“确实如此,根据学生打听,曾家之所以搬迁,就是曾公子被鬼给缠上了!”
王七麟问道:“曾家搬去哪里了?”
戚南文说道:“曾家还没有彻底搬走,他们家也是本地大户人家,搬迁之事哪有那般简单?”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上门去未必合适,不如大人们先在寒舍暂住,待明日天亮吃过早饭,学生亲自送你们去曾家宅子?”
天色确实不早了,王七麟还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大红嫁衣还湿漉漉,这样他得洗澡,洗完澡换上衣服估计就快天亮了,所以便采纳了戚南文的建议。
戚南文感激他们救下儿子,将一行人全给安置在上房中,并叫醒厨工开始准备早餐,他亲自监工,说是要让听天监的大人们在这里吃一顿好饭。
王七麟洗了澡准备上床,推开房门一看,床头鬓乱钗横,一个美丽娟秀的姑娘在对他羞怯的笑。
他懵了,赶紧关门说道:“对不住,姑娘,我走错门了!”
这时候被褥张开钻出来个猫头,八喵在贼兮兮的给他使眼色。
九六的脑袋接着也冒了出来,它看看王七麟又钻回被窝里,跟个地老鼠一样在里面钻了一圈后从床尾冒头看他。
王七麟惊愕:“这是?”
姑娘害羞的说道:“奴家奉老爷之命,来给大人侍寝。”
王七麟肃然道:“请姑娘速速穿上衣服,本官生来最是痛恨欺压弱***良为娼这种事,你且放心,回去好好歇息,绝不会有人敢因此找你麻烦。”
姑娘悄悄的瞥了他的身段一眼,小声道:“没有人逼奴家,奴家自愿的。”
王七麟道:“我不自愿!”
姑娘哀怨的离开,王七麟微笑着送她出门,然后赶紧脱衣服钻进被窝里。
这时候被窝还是暖和的。
八喵钻出来蹲在他胸膛上站起来,前爪往前推做踩奶姿势,眯眼舔嘴巴,一脸贱样。
王七麟抓起它塞到了脚下,老老实实给我暖脚吧!
大户人家的生活条件就是好,早餐丰盛,洋洋洒洒一百多样食物,把王七麟给看呆了。
这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
吃过早餐一行人去往曾府。
曾家的管事人叫曾友贤,他们家在俞瑞县的家产比不上戚家,但曾家是俞瑞县老牌家族,在这县里生活多年历经三朝,诗书传家,所以宅子建的也很大很气派,家族中人员比戚家还要多。
两户人家隔着有些远,一行人步行前往。
走在路上王七麟将事情分析了一下,目前来看戚家高人变成人干是妖床所为,驿所灭门案与妖床应当没有关系,这妖床没有腿,它跑不到俞马县去。
但是,这张妖床是什么来路呢?
谢蛤蟆看看左右低声道:“七爷,我昨夜研究过了,这是一张龙床!”
“龙床?”王七麟惊呆了。
谢蛤蟆悄悄的点头:“老道士看过上面雕刻的图案,有百姓耕种丰收图、有猎户狩猎、渔民捕捞图,也有国家祭祀和大军出征图,上至朝廷下至黎民,从战争到民生,都有所涉猎,简单来说这是一幅苍生社稷图!”
王七麟低声道:“龙床怎么会出现在民间,而且还出现在个县城里头?”
谢蛤蟆道:“这不是帝都皇宫中皇帝的龙床,是皇帝巡狩疆土时候所住离宫之中的龙床,所以难怪床里的小人自称姓刘,这张床应当是太祖皇帝睡过的,床上占有太祖皇帝的龙气,不知道它通过什么机缘给修炼成精了。”
王七麟点点头,相关答案应当能在曾府找到。
309.非同一般的鬼迷心窍(求订阅)
大雪终止了曾府的搬迁工作,不过门口零散堆积的一些旧家具还是能看出一些迹象。
戚南文上前敲门,门房小心拉开大门往外看,一下子看到一群人出现在自家门口吓一跳:“咦,戚员外,您怎么来了?这些、啊,这些都是听天监的官老爷?”
王七麟等人全是一身玄黑锦袍,腰上袖口上各有绣纹,稍微有点见识的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戚南文说道:“无需多问,你家老爷、夫人在家吗?”
“在家。”门房回应。
戚南文推开门道:“快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
门房请他们进门,随即去找了管家,由管家带他们去了客厅。
客厅还没有搬迁,墙上挂着字画、桌子上摆有果盘,王七麟、武景湛落座,其他人站在各处,面无表情好像控制住了房间的各个出入口。
看起来倒也是威风凛凛。
曾家老爷曾友贤很快出来,他进门后抱拳说道:“恕罪恕罪、诸位大人恕罪,戚员外恕罪,在下不知道有贵客上门,刚才穿着便服不便迎接诸位,所以来迟了,还请诸位海涵。”
戚南文道:“朋多兄客气了,武大人和王大人都不是苛责求礼的人,他们来找你是有些事要询问一番,所以你也快快落座。”
武景湛冲王七麟点点头,示意他来主导话局。
王七麟说道:“曾老爷,戚员外的三公子戚小弩曾经从你家得到一面大床,敢问那床是什么来路?”
曾友贤诧异的说道:“那是犬子有一次逛夜市的时候碰见的,据说是有人用马车拖来那张大床出售,犬子看它做工精细、结实耐用,便花了两枚金铢买了下来。敢问王大人,那张床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摇头不语,心里也有点诧异。
两枚金铢一张床,这床可是够贵的,曾家真是有钱。
看曾友贤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这张床的来路,王七麟很失望,看来线索到了这里又要断掉了。
曾友贤看他摇头便体贴的问道:“王大人,在下属实不了解这张床的来路,它是犬子一手操办的。所以若您想知道更多消息,怕是得询问在下犬子,恰好犬子此时被在下锁在房中,大人如有需要,在下将他唤来如何?”
王七麟大喜,道:“令郎不是已经被送走了吗?”
曾友贤脸上露出黯然之色,他悲怆的说道:“王大人明鉴,犬子被鬼给迷了心窍。或许戚员外与您等说过在下搬家原因,正是为了避过这鬼。”
“可是没用呐,前几日大雪停下,犬子便偷偷赶了回来!唉,在下只能将他锁在卧房中加以禁足,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戚南文也有儿子,以己度人,看到曾友贤难过的样子他心里不好受,说道:“正好听天监的大人们来了,实不相瞒,朋多兄,我家三郎前些日子也被鬼给缠上了,但王大人到来后一夜就将鬼给解决了。”
听到这话,曾友贤急忙对王七麟跪下:“请王大人救犬子命!”
王七麟扶起他道:“将曾公子请上来,让本官看看是什么鬼如此大胆,敢缠住一位才华横溢且有功名在身的国之栋梁!”
曾友贤大喜,叫道:“多谢王大人!”
他快速转身冲管家威严的说道:“六福,还不去把那不成器的小子叫出来给王大人瞧瞧。”
管家六福正要转身离去,曾友贤琢磨了一下说道:“算了,咱们一起去找他,我怕你看不住他又让他给跑了。”
听到这话武景湛诧异道:“这是什么鬼?看来将曾家公子迷的很厉害呀。”
徐大眯起眼睛做目光森然的姿态,道:“大爷今天要好好看看这鬼长什么样子,能把一个富家郎君吸引成这样,嘿嘿,看来它变幻出来的样子非同凡响!”
王七麟问道:“咋了,你看了它的样子后又能怎么样?”
徐大道:“大爷可以将它抓住囚禁起来啊。”
王七麟笑道:“但你将它囚禁在哪里?你手中的死玉扳指都已经满员了。”
徐大愉快的说道:“不要紧,我把山公幽浮给弄走,这不就可以空出来一个死玉扳指了?”
奴仆恭谨的送上来热茶,他们喝着茶等待着,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曾友贤带着儿子回来。
他们正纳闷,外面响起一声嚎叫:“快来人呐,公子跑了!老爷被气得晕过去了!快来人呐,来人抓公子呐!”
王七麟一拍桌子御气于足下,就像一阵风似的吹出门外,沉一不甘人后,甩开两条大长腿飞奔追上。
他们循着管家声音找过去,看到管家搂着曾友贤一脸无助的坐在地上。
双方打了个照面,管家往东指向:“诸位大人那个方向,少爷一定是走东边小门要逃出去!他还带了行礼,他是要去私奔呀!”
王七麟喝道:“我往东追你们问管家其他门的方向,立马堵门,许进不许出!”
他跟鬼打交道打出经验来了,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于是他不管曾家少爷逃往那个方向,先把整个宅子给封起来,到时候瓮中捉鳖即可。
果然,最终是徐大从后门拎回来一个青年:“在门口堵住他的,这小子找了个老仆人搀扶着想跑呢。”
曾家少爷有点脑子,他往东逃跑后转向逃往北边的后门,想玩个指东打西,可惜遇到了王七麟这个老司机。
曾公子的母亲曾黄氏哭哭啼啼赶来,看到自家儿子背着箱笼、拎着包袱的样子,她一下子崩溃了,搂着儿子便嚎啕大哭:
“允儿呀允儿,你不要娘了吗?你为了那个妖精连娘都不要了?爹娘哪里拿你不好?你鬼迷心窍了,你被那妖精用手段给迷住了,你怎么能这样!”
看到母亲流泪曾公子也流泪,他哭道:“娘啊,孩儿不孝,屡屡惹您与爹生气,您不如就当没有养过孩儿,放孩儿离开吧,孩儿已经向娘子许过诺言了,此生非她不娶,若不能娶则带她远走高飞!”
王七麟打量曾公子样子,他形容憔悴、精神萎靡,面色枯黄,瘦弱无力,看起来确实像是被女鬼女妖缠住吸多了精气血的样子。
但是他仔细琢磨了一下,道:“没有发现鬼的阴气呀,曾公子不是被鬼给缠住了吧?”
曾黄氏哭道:“大人为奴家做主!我家小郎不是被鬼缠住了,是被个妖怪缠住了,那妖怪用手段迷了我家小郎的心窍……”
“娘,压根不是这样,她不是妖怪,她是人,娘子是人!”曾公子吼道。
曾黄氏捂着脸痛哭。
管家无奈的说道:“少爷,她是妖怪,否则怎么会把你迷成这样?唉!”
曾公子怒道:“六福闭嘴,我爹娘辱骂我娘子也就罢了,你也配吗?”
王七麟冲曾公子厉声道:“你先别嚷嚷,把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让本官听听。”
曾公子脾气很倔强,他昂然道:“大人,绮丽娘子并非是鬼更不是妖魔,她是个人,是我家里人不喜欢她才这么称呼她罢了,还请大人为学生做主!”
王七麟道:“你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若是你那娘子是人不是妖魔鬼怪,本官自然为你做主。”
曾公子听到这话狐疑问道:“真的?”
武景湛淡淡的说道:“本官府尉武景湛,愿与王大人一起承诺,若是迷住你的是人不是鬼,一定力劝你父母接受姑娘,无论她是丑是美、无论她家里是富贵还是贫困。”
曾公子大喜,说道:“是这样的,今年初雪,学生与几位好友相约赏雪。可是出城进山后,谁都没有想到又有一场大雪紧随其后!”
“学生等被困在山中多日,饥寒交迫,眼看要死在大雪封闭的山里。”
“然后机缘巧合,就在大雪停歇后我们遇到了绮丽娘子。娘子家贫,每次雪后都会进山去下绳套捉野鸡野兔,这次便是雪后来下套的。”
“她进山后在雪屋里发现了我们几个人,娘子心地善良,赶紧出去找枯枝烧火煮雪水给我们饮用,又烧了一锅兔肉汤来救了我们的命!”
“大人你们说,绮丽娘子多善良的一个人,她对我还有救命之恩,为何就因为她家里贫苦便要被人如此侮辱?若是你们的心上人因此而被人辱骂瞧不起,你们能忍得住吗?”
沉一摸了摸头上的发茬说道:“阿弥陀佛,别人不知道,反正谁敢辱骂喷僧的女人,喷僧一定要送他见佛祖!”
曾公子眼前一亮,冲他拱手道:“高僧是真性情矣!”
沉一双手合十、面色肃穆:“阿弥陀佛!”
还真像那么回事。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低声道:“是什么雪中诞生的妖怪吗?”
谢蛤蟆说道:“雪中能迷住人的就是雪魅子了,但是……”
曾公子听到他们的话,他怒道:“我家娘子不是什么雪妖雪魅子,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王七麟知道这时候与他争辩没意义,便下压手掌道:“对对对,她是个普通人,那你方便引她给我们认识一下吗?”
曾公子对徐大说道:“这位大人已经见过了。”
徐大愣住了:“我、我见过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我见过个屁,你少血口喷人,大爷不是好色的人,来了这县城还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呢。”
戚南文诧异:“我昨夜送去您房间的姑娘,您没……”
徐大赶紧搂住他肩膀往外拖:“戚员外,关于你家那张妖床我还有点事想了解一下,别,你不用开口,你用眼神给我回答。”
戚南文:吾草!
曾公子说道:“我家娘子今日就在门外接应我,诸位大人要见她也简单,我去将她带进来,行吗?”
王七麟道:“你直接带我们去见她吧。”
一行人走向后门,到了门口曾黄氏抢先一步拉开门打眼一看,顿时哭着跪在地上:“我求求你别缠着我家小郎了,婶子,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呀!”
门口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妪。
王七麟茫然看向谢蛤蟆,却发现谢蛤蟆比他还要茫然。
好奇跟来的徐大反应过来,他指着老妪试探的问道:“那个绮丽娘子,不会就是她吧?”
大冷的天,门外除了老妪再没有别人。
王七麟挠挠头,无言以对。
徐大喃喃道:“这曾家少爷倒是没说谎,我还真见过她了,刚才就是她搀扶着曾家少爷要出门。”
素来以冷静沉着著称的武景湛嘴角连续抽搐几下,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谢蛤蟆沉声说道:“莫慌,老道士走南闯北、博古通今,什么情景没见过?”
曾家公子上去拥抱住了老妪,他最终颓然叹气:“这情景还真没见过,七爷,我跟着你也算是开眼界了。”
王七麟不耐道:“道爷你最近老翻车啊,我给你想了个道号,你就叫翻车道人吧。”
曾黄氏想去拉走儿子,但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妇人,怎么能拉扯得过一个青年人?
于是她只好找王七麟一行人求救,哭道:“大人,救命啊,你们救救我儿子。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要不然就是这个老妖精迷惑他!大人,你们救救他!”
曾家公子叫道:“听天监的大人、武大人,绮丽娘子不是妖精更不是鬼,你们能看出这一点来对不对?你们一定能认出来!”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无奈:“看我作甚?无量天尊,她就是个普通老妇人呀。”
武景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看左右看看前后,抓耳挠腮,一脸为难。
曾家公子盯住了他,叫道:“武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刚才可是向我承诺过,说若是绮丽娘子不是妖精是个人,无论她是丑是美、是穷是富、是老是少你都会给我做主!”
武景湛抓瞎了,他对王七麟低声道:“七爷、七爷,你说句话呀,你赶紧说句话!”
王七麟伸手道:“听我说,这种情况我知道,就是有许多人他喜欢熟女你们知道吧?喜欢妇人,这样有韵味……”
“比如曹操。”徐小大补充道。
王七麟使劲点头:“对,比如曹操,还有吗?”
“比如七爷。”徐大补充道。
王七麟继续点头:“对,比如、比如徐大你屁股炸了!什么时候了你还瞎捣乱!没点眼力劲吗?”
徐大很委屈:“七爷,是你与我说你喜欢熟女的,记得吗?当初你跟我说你喜欢绥绥,我说绥绥年纪比你大……”
“我没说过。”王七麟断然否定,“总之这事我大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就是这个曾家公子吧,他喜欢老妇人,恰好他们当时被困山里差点死了,结果被人给救了,这有了救命之恩,心里对恩人就更依赖了,这个叫恋老癖!”
武景湛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回事啊,七爷果然见多识广懂的多,这样,此事交给七爷处理,我先去本地衙门处理点公务,再见。”
他连屁股都不拍,赶忙走了。
后面王七麟喊他,他改成一溜小跑。
王七麟看向曾家公子,曾家公子和老妪一起给他下跪了。
这事怎么办?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曾家人为何说曾家公子被鬼缠住了或者被妖精缠住了,现在没人能理解年轻公子哥爱上老妇人这种事,他们觉得这是反常的、诡异的,只能往鬼神身上扯。
其实听天监这边许多人也往鬼神方面想了,纷纷出主意给曾家公子驱邪。
王七麟摇头道:“别乱说话了,曾家公子没有被鬼邪迷了心窍。”
谢蛤蟆点头,这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喜欢个老娘们?”徐大问道,“这水嫩嫩的大姑娘、软绵绵的小媳妇她不是更好吗?”
王七麟说道:“这种事很正常,有人喜欢男人。”
沉一点点头道:“我就喜欢二喷子。”
徐大吓的呆若木鸡。
徐小大悠悠道:“哥,你小心点,注意你后眼的健康,被男人喜欢容易目呲欲裂。”
王七麟头疼的说道:“这时候大家伙就别乱开玩笑了,这样,曾家公子你过来,我问你件事。”
曾家公子是聪明人,说道:“你为我主持公道,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七麟沉默了。
这个公道不好主持。
文士风流,这点没错。
如果曾家公子喜欢男人,王七麟可以想办法开解曾家夫妇,可他偏偏喜欢一个比他娘年纪还要大好几圈的老妇人,这种事怎么开解?
难道他冲曾黄氏说,你就接受这份姻缘吧,日后你叫她婶子、她叫你婆婆?
曾黄氏怕是会当场气死在他面前!
但他也不能不管这事,不说别的,曾公子喜欢一个老妪违法了吗?没有。坏了道德吗?没有。
反而曾家夫妇和世俗人无法理解这一点,想要逼得两人分开,这样有可能会逼死人家小少爷。
曾家少爷性子很烈!
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青年因为自己控制不了的择偶观而被逼死吗?
不能!
可是这事该怎么管?
手足无措,王七麟一时之间就是这么个感觉。
还好他终究有个机灵的脑瓜,灵机一动说道:“曾公子,你必须老实回答本官的话,本官或许有办法劝说令高堂成全你们。”
这点算是曾公子的七寸了,他立马高兴的说道:“好,大人我信你,你问吧。”
王七麟问道:“曾公子,你以前午夜时候在房间里见过妖怪,对吗?”
“那妖怪给你送过美女也送过俊男,但你毫无兴趣,次数多了那妖怪便自觉没趣再不找你了,是吗?”
曾家公子皱眉想了想,道:“没有,我只是在梦里经历过类似的事,有个老人给我介绍过他的漂亮女儿和英俊儿子,然后被我坚定的推辞掉了。”
“你遇到的事是在现实中发生的,并不是你梦中所见。另外,那个老人叫刘麦,是吗?”
“对,大人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王七麟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推测出来的!
龙床是曾家公子送给戚小弩的,结果戚小弩得到床没有几天就被妖床雕刻社稷图中的俏娘炮给弄的五迷三道、腰酸肾虚了。
从这点来看妖床应该不是到了戚小弩手里才成精的,它是以前成精,并且也曾经冲曾家公子下手。
但妖床害人的手段就是将之带入自己的妖域中,用美女俊男榨干人的精气血。
可它却未能害的了曾家公子,为什么?
因为曾家公子不喜欢俊男也不喜欢美女!
他喜欢的是老太太!
任妖床鬼精明也没有想到这点!
所以它吸引不了曾公子沉浸在它的妖域中,对曾公子无可奈何!
想明白此事后,王七麟对曾黄氏说道:“夫人你先别哭了,曾公子的事我弄明白了,曾公子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你们曾家祖先保佑的缘故!”
曾家家主曾友贤醒来后在家仆搀扶下赶到后门来,他到来后正好听到这话,然后两眼一翻‘嗷呜’一声又抽了过去。
310.三杀才(起点正版)
徐大赶紧去给曾友贤掐人中。
下手有点狠,掐破皮了。
不过好歹把人给掐醒了。
王七麟给夫妻两人先介绍了妖床的存在,曾友贤夫妻倒是知道戚家闹鬼的事,毕竟戚南文大张旗鼓的请过高人去对付鬼。
得知戚家闹鬼是因为自己送出的床,曾家公子大为懊恼,戚南文说的不错,曾家公子和戚家公子关系很近,他为自己险些害了至交好友而沮丧。
王七麟说道:“起初这张床成精怪后想要害的是你家公子,你家祖先显灵了,但他斗不过这妖床,于是采取了一个曲线救人的法子,那便是改了这个后代对男女之情的看法,让他不喜欢年轻男女!”
夫妻两人懵了。
王七麟说道:“我并不是在骗你们,若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戚家打听,也可以去与你家公子核查,然后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话了。”
曾友贤茫然的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安慰他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令公子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要是你们夫妻偶尔的怀念儿子再去他床上睡一觉,估计你们家祖坟就要挤不开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施主,老道士倒是有法子能改回令公子的情欲观念,可如此一来他命中有那么一劫,你们怕是要很快失去儿子啊。”
戚南文则劝说道:“朋多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儿子好歹还是依然喜欢女人,这总要比喜欢男人强吧?”
王七麟点头并偷偷的瞥他,难道他已经知道戚小弩的性取向了?
然后他发现戚南文单纯是在安慰曾友贤。
“喜欢年老的女人没什么,曹孟德也喜欢嘛,”谢蛤蟆继续说道,“这个绮丽娘子年纪已大估计没几年活头了,她毕竟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他两次,你就当他们两人在一起生活几年是她救令公子两次性命的条件,这没什么。”
“再说,等到绮丽娘子死后,你给令公子多介绍点老女人,年纪从六七十岁开始慢慢往下降,这样逐渐的就能引导他的观念回归正常,对不对?”
曾友贤夫妇唉声叹气,但好歹保住了儿子小命,他们没法再说什么。
最终想了一阵,曾友贤垂头丧气的说道:“儿子你过来,过些日子你回乡下祖宅去吧,唉,你不要留在城里了。乡下人少是非少,没那么多人乱嚼舌头,你们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一些。”
曾家公子顿时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给他叩头:“孩儿多谢爹爹成全,学生也多谢王大人成全,您真是一位高风峻节、为民做主的好官,学生今生能遇上大人,实在幸运!”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公子快快请起,本官还有事要问你。”
曾家公子端正表情道:“大人请问,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推辞,九天不饶!”
王七麟道:“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想问你,你那床是在夜市上与谁买的?卖给你床的人还有印象吗?”
曾家公子说道:“只记得他是一名色目人,眼窝深陷、鼻子挺立,胡须是黄褐色,他说这床是他家主人所有,如今他家主人落难需要钱财去解救,他只能将这张床拿出来卖掉。”
“当时我感叹他的忠诚,便没有讨价还价给了他金铢,没想到这张床有问题!”
“其实现在仔细回想,我确实是在买到床后不多久的日子便遇到了那个刘麦,他夜夜进入我梦境中,给我介绍美女俊男,但我对美女俊男们毫无兴趣,最终他纠缠我一些日子后离开了。”
曾友贤怒道:“让我知道这个色目人和他主人的身份,我即使散尽家财,也要找人弄死他们!”
沉一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你家财有多少?”
曾友贤、戚南文等人惊愕的看向沉一,宛如看一个智障。
沉一对这种目光见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看自己,习惯了。
王七麟将他拖走。
这次来俞瑞县没有得到与驿所灭门惨案相关的线索,不过收获不错,不仅救下了两个好青年,还得到了一张龙床。
俞瑞县大印程谋得知他带队到来,紧急赶来拜会他,但王七麟没时间跟他瞎扯,便把护送龙床回府城的任务交给他,自己则带队回到俞马县,继续调查驿所灭门惨案。
他回到驿所刚下马,门内猛的冒出一个脑袋来。
黄君子。
黄君子露出头对他猛使眼色,他伸手指了指王七麟接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子,又指了指大地最后指了指天空。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让我弄死你,然后在地上焚烧掉,再把骨灰洒向天空?”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你误会他意思了,他是告诉你,你要小心点,这驿所里来了上头的人!”
黄君子高兴的点头,对沉一说道:“高僧果然是悟性非凡,竟然能明白我的暗语,厉害厉害。”
今天接连被两人称之为高僧,沉一心花怒放,双手合十猛念佛经,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王七麟很诧异,他对徐大低声说道:“这黄君子果然是脑袋瓜子有问题,否则他怎么会跟沉一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对。”徐大点头。
徐小大说道:“七爷,你跟我哥好像有许多共同语言?”
王七麟沉默下来。
真他妈的了!
赵霖踏雪赶到了驿所,但他站在驿所院子里头,恭谨的陪伴着身边一位昂扬壮汉。
壮汉拉了两张太师椅对在一起躺在上头,他双手枕在脑后倚靠着椅背,姿势有些别扭,王七麟光看都替他的颈椎感到难受。
他与壮汉是第一次见面,但猜到了壮汉身份,走上去拱手行礼道:“卑职王七麟见过钟大人、赵大人。”
能让赵霖如此恭谨的人肯定是听天监高官,而并郡之内他没见过的听天监高层只有一个金将钟无期。
钟无期来历神秘,他修为高超、脾气暴躁,徐大曾经打听过,说他实力犹在玉帅李长歌之上。
只不过这钟无期脾气太暴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升到金将后就没有再升。
听天监内部有传言,说这位金将大人曾经斩杀过一位皇族宗亲,要不是圣上力保他就要被抓走治罪了。后来虽然圣上为他开罪,可皇族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蛆,让他备受打压。
钟无期似乎并不奇怪自己被他认出来,他没有应声也没有呵斥,就是眯着眼睛晒太阳。
见此八喵大怒,嗖的一下子窜出来站起在地拉开拳架喵喵叫了起来:不给我爹面子?欠挠了!
九六拦住它往后拖:大哥息怒,这个咱们真打不过。
钟无期斜睨两个小东西一眼,又仰起头继续晒他的太阳了。
王七麟保持行礼姿势不动,认罪姿态端端正正。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钟无期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懒洋洋的倚在太师椅上说道:“王铁尉,你知不知道今年咱们并郡治下七府四十九个县级驿所有几个被人灭了满门?”
王七麟心里抽了抽,满心郁闷。
钟无期又说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里不服气,你看你刚来平阳府任职,还没有摸清辖内大印和小印们的身份,结果就有一个驿所让人灭了满门,这与你无关是么?”
沉一听到这话猛拍大腿:“阿弥陀佛,这话说的对,咱七爷自从来了平阳府就在忙着抓刘博,他没有时间管辖辖下的驿所啊,所以这驿所让人灭了满门与七爷有什么关系?”
钟无期抹了把嘴巴说道:“娘的,我早就听说明镜台的无风主持找了个脑袋有毛病的弟子,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是江湖传言有误或者是有人故意编排无风主持,原来这它娘是真的!”
沉一笑道:“对啊,阿弥陀佛,这当然是真的了。”
钟无期无奈的看向他道:“你干嘛这么骄傲?”
沉一得意的说道:“今天有两个人叫我高僧了,我为什么不能骄傲?”
钟无期拍了拍额头:“我是真的傻,我干嘛跟个傻子认真的说话呢?”
沉一问道:“喷僧也是真的傻,因为我小时候被鬼吓到过,你也是被鬼吓傻的吗?”
钟无期愣住了,他回过神来再不看沉一,转头问王七麟道:“老赵说你去俞瑞县查相关案情去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王七麟苦笑道:“有收获,但与灭门惨案没有关系。”
钟无期摆手道:“那就是没有收获咯,唉,真不知道刘博是怎么栽在你手里的,我没看出你有什么本事。”
沉一友好的帮他开脱责任:“你别沮丧,这不是你的问题,咱脑袋傻的人有时候看事看人就是不那么明白。”
钟无期顿时坐直了身体,他想要发火,可碍于身份没好意思,只好问王七麟道:“这次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七麟说道:“卑职推断此案与刑天祭有关,本地有个门派叫下九门,弟子想要混入这门派之中去探查刑天祭的踪迹,一定要将他们伸进平阳府的爪子给剁掉!若有可能,卑职想将他们连根拔除!”
听到这话钟无期猛的大笑起来,他用手指点着王七麟扭头冲赵霖笑道:“正如歌帅所说,这小子有点意思,愣头青啊。”
赵霖说道:“刑天祭没那么好拔除的,听天监与他们斗智斗勇几十年,只铲除了他们一些分舵,竟然没怎么抓到他们的核心人物,所以王大人你休要对他们掉以轻心,万万不能小觑他们。”
王七麟抱拳道:“请赵大人、钟大人放心,卑职绝无轻视他们的意思,但卑职相信事在人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钟无期点头说道:“很好,你这番话说的很好听,可是你真能抓到刑天祭的核心人员吗?算了,我不指望你抓到他们,我换一个条件,你觉得你能斩断他们伸进平阳府的爪子吗?”
王七麟昂头道:“事在人为,卑职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钟无期向他鼓掌,笑道:“很好,那我在这里预祝你旗开得胜了。刑天祭这群狗草的玩意儿丧心病狂,你若是真能抓到侦破他们进入平阳府的动向、抓到他们进来的人,我可以向你承诺,到时候一定给你请功!”
“不过我在这里也提醒你一句,灭门案与刑天祭未必有关,若是刑天祭动的手,留下的尸首不应当这么完整。”
王七麟早就知道这点了,但他必须得调查刑天祭,原因是他要找到失踪的大印赵荣生,这是驿所灭门案的最大线索。
根据黄君子的遭遇能判断出,赵荣生与刑天祭有斩不断的关系,所以只要他通过刑天祭找到赵荣生,那就能掌握驿所灭门案的线索。
不过钟无期既然来了驿所自然查看过尸首,于是他趁机问道:“请问钟大人看过本案后,可有什么发现?”
钟无期缓缓点头,面色凝重:“作案的是个高手,他在驿所中杀害这么多人还将他们转移到了一起,可最终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点很难,我自认做不到,所以这次你要面对的敌人很可怕。”
沉一恶声恶气的说道:“再可怕他能三头六臂?还不是两边肩膀扛一个脑袋?喷僧一伏魔杖夯上去能把铁头砸扁,何况个人头?”
钟无期笑道:“自从我进门,这是我听到你说的第一句人话。”
这次的驿所灭门案实在邪门,压根没有什么线索,后面太霸也赶来了,放出一堆冥鸦探查一番又摇头,说自己也没有发现。
这把钟无期气得不行,他们只能等李长歌再来了。
大佬们到来解放了王七麟,他可以将灭门案现场交给钟无期等人,自己专心致志去攻略下九门。
自古以来交通不便、通讯业简陋,这样有个好处,那便是人与人之间容易隐匿身份。
王七麟虽然在听天监内声名鹊起,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所以他要亲自去打入下九门没什么问题。
照例是铁三角出马,谢蛤蟆给他们三人做了简单的易容,他给徐大剃了光头在头上点了九个戒疤装和尚,将王七麟打扮成英俊道士姿态,自己则穿上一袭长衫扮作腐儒。
打扮之后他介绍道:“江湖上有个恶人组合叫三杀才,分别是儒释道三家弟子所成,其中和尚叫砍头金刚、道士叫桃花道长、书生则叫掏心秀才,咱们三个的年纪和形象与他们恰好相差不多,可以冒充他们三人进入下九门。”
徐大摸了摸自己光头疑惑的问道:“阿弥陀佛,靠谱吗?咱们这次行动可是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谢蛤蟆傲然道:“无量天尊,只要你们两个听我安排,绝无问题!”
徐大道:“你这掏心秀才一开口就是无量天尊,然后你跟我们说绝无问题?”
谢蛤蟆尴尬的说道:“这这不是还没有入戏吗?好,现在正式入戏,咱们去找下九门在本县的道场!”
下九门与刑天祭不一样,它不是什么神秘组织,就是一群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罢了。
黄君子已经把他们摸透了,说他们分舵道场在城西头一处老宅子中。
这老宅子四周荒芜,地上看没什么,地下却已经挖开了,是他们的藏宝处和监牢,狗宝子等孩童便是被关在里面。
但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下九门的人平时却不在这道场周边活跃,而是活跃在饭馆茶楼赌场勾栏院这些地方。
王七麟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说道:“行了,那咱们直奔——”
“赌场!”徐大踌躇满志的说道。
王七麟摇头道:“滚,不去赌场。”
徐大给他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道:“大爷早就知道你想去勾栏院了,成,没说的,咱们一起去勾栏院!”
“滚,去酒馆吃饭,到时候把财露白,等他们上钩!”
俞瑞县最大的酒馆叫鸡黍饭庄,大冷的天也是生意兴隆,里面一桌一个小锅子,锅里煮着汤,食客们或者炖肉或者泡饼或者下面,吃的满头大汗、志得意满。
王七麟三人进去后直接朝着贵的点,什么贵要什么,点酒的时候徐大更是扯开嗓子喊:“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给爷送上来!”
店小二赶紧给掌柜的使眼色,掌柜的笑着走来,说道:“三位客官,在下有礼了,你们要喝最贵的酒?嘿哟,小店最贵的酒叫青山斜,乃是上好的女儿红,一坛要二十个银铢呐!”
他又赶紧补充:“哦,我不是怀疑三位客官喝不起,在下的意思是朋友相聚无需这等酒水,小店还有高粱烧、大金麦、小金麦……”
“少废话,你就是担心贫僧没钱?”徐大从袈裟里掏出一把钱铢拍在桌子上,里面金白混杂,是金铢混着银铢。
立马,有一桌上的几个青年眼睛不约而同的用眼神余光扫了过来。
王七麟知道鱼儿上钩了。
看到他们掏出这么多钱,掌柜的自然再无忧虑,赶紧挥手道:“给大爷们上好菜好酒。哦,先给大爷切一盘鸡肉冻,这个记我账上,算我给大爷们赔罪。”
酒肉上桌,三人胡吃海塞起来。
酒足饭饱,三人喝了个醉醺醺,然后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他们出门拐入小路,对面猛的窜出来一个人狂奔,后头又拐出好几个人追逐大叫:“麻二,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二!”“还他娘跑挺快,待会看大爷怎么日你!”
前头逃命的人看到三人疯狂大叫:“让开让开!”
这人就是冲着三人撞上来的,徐大一挺胸膛将他挡住,后面一行人趁机追上来推搡着他们追逐倒地的麻二揍了起来。
有人推了谢蛤蟆一把,谢蛤蟆伸手掐住他手腕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手艺不行呀。”
几人纷纷色变,被他抓住的青年一咬牙,另一只手摸出一把刀子要割他手臂。
谢蛤蟆轻松一甩手将他手臂给反扣在身后,接着伸脚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记将他摁倒在地。
青年哀嚎惨叫,其他人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纷纷抽出刀子、袖里剑目露凶光的瞪着他们。
徐大蛮横的笑了,他从袈裟下摸出来一把月牙铲狞笑道:“嘿嘿,敢冲贫僧耍刀子,我看你们都是不想要脑袋了!”
王七麟冷淡的掠上墙头,道:“和尚砍掉他们的头,书生你别动手了,你总是挖人心,容易留下痕迹,到时候让天武门和听天监发现咱们三才来了俞马县,怕是个麻烦。”
谢蛤蟆伸手提起手中青年扔向徐大,徐大月牙铲像铡刀似的砍了上去。
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