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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挑菜的汉子(求推荐票)

    回去的山路依然不好走,王七麟走的却是步履生风。

    主要是心情好。

    战略目标达成:窦大春找到了。

    困扰的问题得到答案:曾怀恩原来没有死,一切都是他在作祟。

    搂草打兔子还得到了第四字真言,同时他还招募到了一个靠谱的手下。

    一箭四雕,一枪四鸟,欣喜之下他忍不住唱起歌来:“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徐大问道:“七爷唱的这是什么小曲?调子不错,就是词差了点,它是出自哪首诗词?肯定没有名气,我听了一圈没有联系到一首有名的诗词。”

    谢蛤蟆皱眉:“这调子不错吗?我听着不怎么样。”

    对于这番评价王七麟不奇怪,时代不一样,审美不一样。

    他刚学会这歌的时候在村里唱,村里人都传他唱的是阴间的曲子,村里好几个老人以为他唱着这歌是想把自己送走。

    马明却笑道:“二位大人是有学问的人,鉴赏水平高,喜欢听高雅的东西,像我一介粗人可不懂什么调子什么意境,我就是觉得这个小曲好听,王大人能否教导卑职?说来见笑,卑职听了这小曲后心里有点慨叹。”

    曾经年少轻狂,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看过世界的繁华,却是四海为家。

    马明脸上的笑是苦笑。

    王七麟笑道:“好啊,这是我听一个云游天下的小哥唱的,我觉得很好,词曲都好。”

    嘹亮的歌声在山野中回荡,马明记忆力竟然很好,王七麟教了没两遍他就把歌词给记住了。

    他自己对这歌也感兴趣,学会后连声赞叹。

    徐大听了他的话后面色严肃,他有预感,自己的七爷麾下第一马屁高手的地位保不住了。

    马明不知为何对这首歌的感悟尤其深刻,唱到‘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醒来’的时候,眼圈逐渐的红了。

    徐大说道:“行了啊,马爷,适可而止得了。我知道你刚拜入咱七爷麾下需要表达诚意,但你这演过了啊。”

    马明笑道:“徐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拜入王大人麾下了?”

    “刚才七爷都说了,你以后就是小水乡小印。”徐大道,“你可能不知道,咱听天监规矩虽然多但也开放,大印可以直接任命小印,所以七爷给你许了官位,你就是个官了。”

    听天监对付的妖魔鬼邪很难缠,工作难度大、危险度高,没有几个官员能善始善终。

    所以他们的任命自由度也高,否则像衙门任命那样繁文絮节,很有可能好不容易把一个名额批下来,这人已经死在妖魔之手了。

    另外就是听天监的职责在于庇佑一方,这方面朝廷的态度很包容,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大印们只要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委派任命朝廷不太管,朝廷要的是结果。

    马明与听天监不打交道,不了解这些,他还以为徐大开玩笑:“徐大人说笑了。”

    王七麟道:“徐爷没开玩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小水乡的小印了,以后你不用四海为家了。”

    谢蛤蟆将从侯德才手中得到的血木小印扔给他,王七麟扔给马明:“回头让窦大人给你找好点的木工,到时候把你的名字换上去,这样等我再把你文书递交到衙门,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小印了。”

    马明看着手中红彤彤的小印发傻:“我我,王大人,这不行呀。”

    王七麟问道:“你不愿意在我手下当差?”

    马明举起残臂抱拳,满脸肃然:“卑职虽然与王大人相交不久,却知道王大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满身正气、一心为民,若是可以,卑职做梦都想给王大人当差,莫说小印这等官,就是能给王大人牵马,也是荣幸。”

    “可是卑职没有这个命啊,此次回去,卑职要回去找这鬼印的主人赴死……”

    徐大道:“我说马爷你真是死脑筋,这个我帮你搞定。”

    马明坚定的摇头:“徐大人好意,卑职心领了,但卑职确实是个死脑筋,此事不必再提。”

    王七麟突然插嘴问道:“马爷这辈子确实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吗?”

    马明道:“卑职自认如此。”

    王七麟道:“那你就死不了,不用任何人帮你,你自己能解决那个鬼。”

    马头明王镂神图,终于找到了天命所归的背负人!

    他将情况讲明,马明下意识问道:“在背上弄一个佛家纹身就行?我修为怕是不够吧?”

    谢蛤蟆道:“无需什么修为,马大人只要无愧天地就好,如果你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那这马头明王镂神图能有佛家大神通,能镇一切鬼神,最是霸道!”

    窦大春击掌赞叹:“恭喜马大人、恭喜王大人,这真是千里马见伯乐、名将遇良才,听天监又有一位猛将加入,我吉祥县百姓也又有了一位靠得住的守护神。”

    马明激动的面庞发红,没人想死,他要回去找鬼赴死不过是为了当初的承诺。

    如今在不违背承诺的前提下他可以活下来,这自然让他欣喜,而给他更大惊喜的是他的身份变幻,一下子从流民变成了给朝廷效力的官员!

    反应过来后马明抢先两步冲王七麟半跪行军礼,大声吼道:“卑职马明见过王大印,大恩不言谢,卑职日后愿为社稷、为朝廷、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单手伏地咣咣咣叩头,额头立马有血丝冒出来。

    王七麟扶起他道:“马大人不用太客气,以后你给我庇护好一方百姓即可。”

    “敢不从命!”

    他们先行回到庸水县,王七麟从窦氏借了一匹马,窦大春得暂时留下调查家族中有人谋反的事,他们四人四匹马回到了吉祥县。

    这次他们在一望乡发生了不少事,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几天,回到县里后他们发现李英还在狱中,现在暂时主事的就是知府的从事章如晦。

    吉祥县运转如常,并没有因为换了知县而出现什么动荡。

    王七麟骑马回到驿所,甚至发现驿所对面开了一家饭馆,县里发展繁荣,经济一片向好。

    饭馆应该没开两日,毕竟他离开吉祥县没有几天,王七麟好奇打量,一时没注意有人挑着担子从驿所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来。

    骏马嘶鸣,挑担人受到惊吓趔趄了两步,眼看要扶不住担子摔倒在地。

    见此王七麟一拍马鞍飞身跳下,一把抓住担子将他给拖住了。

    挑担人瘦小,面容黝黑丑陋、头上乱发糟糟,他站稳身后嘿嘿傻笑:“谢谢兄弟,你帮我大忙,我差点摔了今天新出炉的烤饼和菜,要是摔了我家娘子会骂我,嘿嘿。”

    王七麟讪笑道:“大哥客气了,这事责任在我,要不是我的马惊了你,你怎么会出意外呢?”

    挑担人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依然在傻笑:“谢谢兄弟帮忙,大哥得谢谢你,你去大哥店里坐坐吧,大哥请你吃一碗酒。”

    徐大生了怜悯之心,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就问道:“老哥你店铺在哪里?”

    挑担人指向驿所斜对面的饭馆道:“就在那里,菜可好吃了,酒可好喝了,嘿嘿,你们来,我请你们,我谢谢兄弟。”

    徐大哈哈笑道:“这不是巧了吗?就开在我们家门口呀。”

    挑担人挠挠头纳闷的问道:“你们家门口?你们家是哪里?”

    王七麟笑道:“我们家在听天监的驿所,不过现在不能去,吃酒不骑马、骑马不吃酒,我们得先回去把马拴好,可不能骑着马去吃酒。”

168.绥绥娘子(求支持)

    黑豆一度哭的很伤心。

    徐大一句话拯救了他的情绪:“别哭了,我们要去对门下馆子。”

    “我、我也去。”黑豆高兴的报名,当然还是在哭。

    有好吃的固然高兴,可回来要挨打的,所以该伤心还得伤心。

    两不耽误。

    徐大说道:“你要去就别哭了,哭着好东西就不好吃了。”

    “你骗人,”黑豆流着泪说,“我经常哭着吃东西,还是很好吃。”

    “你哭着人家不让你进门!饭店不要哭的小孩!”

    黑豆迅速的将眼泪擦干抹净,并去洗了个脸:“我不哭了,我是干干净净的小孩,饭店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

    “对,特别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可以下厨做菜。”徐大吓唬他。

    黑豆挠挠头问道:“是让干干净净的小孩去学厨艺吗?”

    “做菜啊,用小孩做菜!你这样的瘦瘦的小孩会被做成排骨!”

    黑豆被吓到了,问道:“是红烧排骨吗?”

    “对!”

    黑豆想了想问道:“大爷,那做熟了能不能分我几块?豆可爱吃红烧排骨了。”

    徐大黑着脸往外走:“天色不早了,吃饭吃饭,吃完饭还得去倚翠楼给马爷接风洗尘呢。”

    马明笑道:“徐爷客气了,咱吃这顿饭不就是给我接风吗?”

    “对,这顿饭给你接风,但还得给你洗尘呢,咱大老爷们之间不能互相洗吧?肯定得找个香香的小娘皮帮你洗。”徐大说着就弯下了腰。

    黑豆奇怪的看着他,王七麟将他拉走:“别看了,你大爷胃疼。”

    饭馆崭新,但门上牌坊古色古香,三个飘逸的金字仿佛在木板上荡漾:第五味。

    小馆刚开没两天,竟然人满为患。

    徐大很吃惊:“这馆子是哪里的老店搬迁过来的吗?食客怎么这么多?”

    几个人进门,先前白天时候他们遇见的黑脸虬发瘦汉子迎上来憨笑道:“兄弟们来了?快快快,进来吃酒。”

    他又回头看了看,发现屋内已经满了,只好拉着他们去后院:“我住的屋里没人,你们去,那里清净。”

    后院干净整洁,铺着青砖的地面洒了水,一口天井周围摆放了许多小花盆,里面插着野花在怒放,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卧室推开,有清淡的香气在隐隐飘荡。

    王七麟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是你和嫂夫人的房间吧?大哥我们还是去外面等等吧。”

    黑汉子挠挠头上乱发道:“嫂夫人?哦,她在做菜哩,后厨就是她在操持,我去让她做几道拿手的给你们送过来。”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

    徐大问道:“这老板,脑子是不是差点事?”

    谢蛤蟆鄙夷的说道:“人家脑子差点事都能赚下这么个酒馆,你却连酒馆都没有,那你脑子差什么?”

    他们两人斗嘴,王七麟给马明讲听天监一些奇闻异事,时间过的很快。

    不多会门外响起几个脚步声,一个软软柔柔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有礼了,奴家要进来送酒。”

    门板被轻轻叩了三两下后打开,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扭动纤腰走来。

    如风拂柳,香气飘飘,眉眼流转,她明明满身上下被衣衫包裹的紧紧实实,可却有一股藏不住的媚意往外流淌,真是粉腻酥融娇欲滴。

    莫名的,王七麟想到了天井那一圈怒放的野花……

    少妇抱着一瓮酒,酒水沉重她胸口也很沉重,行走有些吃力。

    最靠门口的王七麟急忙伸手去帮忙,传递酒坛的时候难免会肌肤相碰。

    少妇有些羞赧,急忙低头,她脸颊两侧有几缕乌色秀发垂下,柔情绰态,若黑云遮住红霞。

    八喵从他怀里探头出来:怎么回事?爹心跳砰砰响,一定遇到危险了!

    王七麟伸手把它塞了回去,别出来耽误事,在里面给我装胸肌吧。

    徐大那边急忙危襟正坐,口中低吟:“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谢蛤蟆冷笑一声:“一妇晚归,闭月羞花,如沉鱼,途遇一狼缀行甚远,此狼曰徐大。”

    徐大给他一个母猪看了都害怕的眼神。

    黑瘦老板从后面冒出头来,笑道:“绥绥,这就是我白天跟你说帮我扶住担子的兄弟,他还是听天监的大人哩,年少有为,年轻俊杰哩,还好心好意,是个好人。”

    王七麟讪笑道:“白天其实是我过错……”

    少妇绥绥嫣然笑道:“大郎不用多说,我认得大人呢,大人可是姓王?我前些天来筹备这店铺就听说过大人的名号了。”

    王七麟道:“确实姓王,我叫王七麟,不过你们不用叫我王大人……”

    “对,叫什么王大人?都叫远了,就叫兄弟,都是对门嘛,咱们是邻居哩,我叫你一声兄弟、你叫一声大哥,对不对?”黑瘦汉子笑道。

    王七麟急忙点头。

    绥绥又笑,道:“原来是叔叔呀,我叫绥绥,街坊们抬爱叫一声绥绥娘子,我家掌柜的名叫包大,年纪小的叫他一声大哥,年纪大的叫他一声大郎,诸位大人请随意称呼。”

    王七麟道:“我自然是叫他大哥。”

    实不相瞒,从见了绥绥娘子第一面开始,他就把包大认作大哥了。

    双方互相做了介绍,绥绥娘子左手拈右手袖口,右手打开了酒坛的塞子,顿时有一股甜滋滋的酒味弥漫开来:“这是我今年新酿的黄梅酒,用的是南荒的梅子和第一场雨水,正所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可惜没有蛙鸣,否则诸位喝酒一定别有意境。”

    酒味飘香,八喵扔掉双鱼玉佩往外钻。

    钻的太着急它把刚修炼到的那小块尾巴给丢掉了,又只好钻回去将尾巴叼出来。

    叼着毛茸茸的小尾巴,它抬头看见绥绥娘子,然后目瞪口呆。

    小尾巴掉了。

    绥绥娘子看到它后也目瞪口呆,笑道:“好漂亮的小黑猫,我能抱抱吗?”

    王七麟拎着八喵颈后皮递给她。

    徐大那边急着展示存在感,他嗅了嗅黄梅酒的香气后故作忧愁的轻叹道:“梅子青,豆子青,

    飞絮飘飘长短亭。

    风吹罗袖轻。

    恨零星,语零星,

    正是春归不忍听。

    流莺啼数声。”

    谢蛤蟆继续嘲笑他:“呀,徐大人准备上京赶考呢?”

    徐大气的呲牙咧嘴。

    绥绥娘子抱着八喵笑道:“徐大人好文采,您的诗我想到了少时往事。那时候我还是个守着柴门轻松篱院的丫头,家里门前种有几棵桃树梅子树,每年春夏我就在树下傻傻的等,想等到赴京赶考的书生,然后拿一壶红桃酿或者梅子酒,来和他们换一卷诗词。”

    徐大暗暗后悔,年轻时候自己干嘛老去勾栏听曲?就应该背上一柜子书四处去游荡啊。

    王七麟那边开始发挥想象力了。

    农家小院蝴蝶纷飞,门口桃红柳绿、野花绽放,一个貌比花更娇、清纯如山泉的女孩双手托腮坐在树下,身前是自己酿的果子酒,痴痴地等着书生……

    其实他也可以做书生的。

    他黯然坐下,举杯怒饮。

    一人我饮酒醉!

169.镜中的倒影(5/5)

    绥绥娘子给他们开了酒后便离开了,此后不断有精美菜肴上桌来,却再不见她的身影。

    人家很注意避嫌,先前出来是给他们见礼。

    黄梅酒酸甜可口,徐大喝在嘴里却感觉发苦:“月老怎么能这么对我?七爷,我那天晚上真的梦见月老来着,他在我身上缠了老粗一根红线……”

    “会不会是朱砂绳?你梦见的怕是慧光圣无动尊童子吧?”谢蛤蟆抓住机会揶揄他。

    徐大不跟他一般见识,他问道:“七爷,我要是追求真爱,你会不会祝福我?”

    王七麟喝酒比他喝的还凶,闷闷的说道:“你可拉倒吧,你真爱是谁?不是木兮吗?”

    徐大想了想说道:“木兮也不错,对,我真爱是木兮,那七爷你别跟我抢啊。”

    王七麟点头不语,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马明喝的也很厉害,连喝了几杯后他涨红脸说道:“七爷,卑职刚入你麾下当差,按理说不该没分寸的乱讲话。但是,七爷,这老板娘已经有夫婿了,君子不能夺人所爱,您是有大前程的人,卑职恳切的请您自重!”

    徐大怒道:“马爷你把七爷当什么人了?我这么不要脸的人都没想着去勾搭有夫之妇,七爷能这么干吗?刚才哥几个都在喝酒说荤话而已。”

    王七麟挠了挠咯吱窝,他没好意思接话。

    按理说他也是在梦境中见识过千娇百媚的人了,对女人的定力应该很强才对。

    所以不管是丁轻云也好木兮也罢,甚至是相亲时候碰到的那俏丫鬟,他都一见钟情了,但也仅限于此,当他发现双方不适合做夫妻便立马断了念想,并没有去骚扰人家。

    今晚真有点怪了,绥绥娘子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见他迟迟不语,三人一起盯着他看。

    王七麟恼了,道:“我的为人你们清楚,你们竟然怀疑我?”

    马明立马抱拳请罪:“卑职小人之心了,七爷勿怪,卑职以酒赔罪。”

    咣咣咣,三大杯酒下肚。

    王七麟心里悲苦,喝着酒开始瞎鸡儿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年岁不可更,怅惘知多少!”

    他以前对多个姑娘一见钟情,但见过绥绥娘子第一面后他才明白,以前那压根不是一见钟情,那单纯是因为他好色。

    一见钟情,是心动,而不是激动。

    今晚他喝高了,谢蛤蟆去结的账。

    第二天醒来,他无精打采的练刀。

    徐大给他送早茶,问道:“你真对绥绥娘子动心了?”

    王七麟斜了他一眼:“你没有吗?”

    徐大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用问?大爷对每个漂亮女人都动心,不过也只是动心,发乎情止乎礼。”

    “呵呵,发乎情我信,止乎礼?你是止乎距离吧?要是真让你个个都得手,我怕是这半个吉祥县都是你丈母娘家。”

    “乱说,大爷是那样的人?好吧大爷还真是,但现在谈的不是你吗?”

    “我吗?”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我可能只是一时情动吧?圣人不是说过了吗,年少慕艾。”

    徐大道:“我觉得也是,七爷要不这样,我跟倚翠楼那边说一声,今晚你过去把他们头牌给办了,然后你应该就能看开了。”

    王七麟坚定的摇头:“这种事不要再提,你放心,我不是没有自控力的人,阴差不是说过吗?我有一段天赐姻缘,我只会对天赐的妻子动情,也只会与她发生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在流泪。

    《金刚横练》最后一句话他记得清楚:童子身破,其功立破。

    这门功夫可是极为霸道的护体神功,过去几次救他性命,他可不能废了功夫。

    听过这话,徐大冲月亮门喊道:“马爷,你听到了吧?”

    王七麟一怔,随即大怒。

    马明高大的身影磨磨蹭蹭的出现,他尴尬的笑道:“七爷,昨晚听了您的话后,卑职没有再怀疑您。”

    徐大搂着他肩膀道:“不错,这事我主导的,你昨晚含含糊糊没把话说全,我觉得马爷对你的性子不了解,怕是会误会,所以今早特意带他过来认识认识你的真面目,让他知道自己没跟错人。”

    马明抱拳:“七爷,这事责任在我……”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了,在你在他有什么区别?咱都是自己人,走,吃饭!”

    先前一番话是说给徐大的,也是说给他自己的,说出来后他感觉心态和情绪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吃过早饭徐大把金大爷给留下了,说道:“金大爷,你见多识广,我和七爷有个事想问问你。”

    金大爷笑道:“随便问,瞧你吞吞吐吐的,这不像徐爷你的性子了。”

    王七麟诧异:“对,你想问什么?”

    徐大道:“我想帮你解决婚姻大事,你那天赐姻缘老是不出现,咱不能被动的等,得去主动出击对不对?”

    他接着说道:“能让阴差赞叹的姻缘肯定是大好姻缘,你媳妇肯定是个大美人,所以我想问问金大爷,咱吉祥县有没有那种让人看一眼就疯狂的大美人?”

    金大爷抽了口烟袋指着斜对门说道:“那边的老板娘……”

    “除她之外,我们问的是没结婚的!”

    金大爷琢磨了一下道:“没结婚的吗?西城有个大户姜家,据说姜家二千金貌美非常,就是脾气很不好,狗日的很凶啊。”

    徐大一愣,问道:“什么狗?”

    王七麟顿时一脸鄙夷:铑铯铍!

    金大爷对这位二千金印象很不好,他说吉祥县曾经有个风流倜傥的书生,这书生跟姜二小姐见过几次,彼此颇有好感,书生想娶姜二小姐,但姜二小姐不是很乐意。

    书生屡追不成,心灰意懒,准备娶自家青梅竹马的表妹。

    结果姜二小姐知道后大怒,竟然指使家奴四处传谣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逼死了姑娘、逼得书生出家为僧。

    王七麟听到这里气得不行,这种娘们肯定不是他媳妇,要是老天爷给他准备这么一段姻缘,那他就拿起妖刀去砍老天爷。

    姜二小姐这种恶女毒妇的最好归属的下牢,王七麟想查这案子,但案件早就了解了,又与鬼邪无关,听天监的手伸不过去。

    不过听天监也有案子,前两天有一个少妇来报了案,说丈夫像是被鬼缠上了。

    因为驿所没有办事人员,少妇已经吓得跑回了娘家,王七麟让徐大将她从娘家接回来,然后准备把这案子给办了。

    徐大雷厉风行,中午之前将妇女给接到了驿所。

    妇女叫杨梅氏,丈夫叫杨开,是个货郎,进了驿所她跪在地上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人,奴家与夫君素来恩爱,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生活美满,夫君对奴家一直很好。然后前些日子开始,夫君身体开始不舒服,奴家没有往诡事上考虑,只以为他是得了风寒风热疾病。”

    “可大约在四天前,对,四天前的午后,奴家正在镜子前收拾,夫君从奴家身后走过,结果奴家在镜子上看到、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很白很吓人的脸!”

    “我当时惊恐尖叫,夫君关切来问,这时候我再去看他,发现一切正常了。”

    “于是我只当自己一时花了眼,但我从那开始多了个心眼,总是偷偷关注夫君的行踪,偷偷查看他的身影。结果再没发现问题,没看到那张白脸。”

    “直到第二天我夫君站在床头,我不经意间从镜子的倒影中发现夫君的脸又变成了白惨惨的一张陌生面孔!我惊慌回头看去,却发现——”

    “我夫君一直背对着我,他没有面朝着我!他身上一定背着个什么,那个东西跟他背对背贴在一起!”

170.货郎家(求订阅)

    杨梅氏的丈夫名叫杨部,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他长得膀大腰圆、力气十足,别人能挑五十斤的担他能挑一百斤的,别人一天能走二十里,他能走五十里。

    所以尽管生意不大,但他们家光景不错,在外城里有一座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

    左右街坊都是普通百姓,杨梅氏引他们上门,不少人好奇的在街头巷尾扯着脖子看他们,议论声纷纷:

    “这是听天监的大人?”

    “呀,出什么事了,怎么把他们叫来了?”

    “既然惊动听天监了,肯定是诡事呀,幺儿快回家,别在外面了。”

    看着街上聚集起人群,一个小贩挑着担子走来:“炊饼,刚出炉的炊饼,香喷喷的炊饼!大家伙在干什么?买炊饼哟,香喷喷的炊饼和看热闹更配……”

    “那是听天监大人在办差,你说看热闹?”

    一听这话,小贩把刚放下的担子扛起来撒腿就跑。

    小楼外院大门紧锁,徐大抬起腿来准备开门。

    还好杨梅氏掏钥匙掏的快,否则他们家就可以换一扇新门了。

    门打开,徐大含着冰台珠进门,然后对王七麟点头:“这里有阴气。”

    “去查。”王七麟面无表情做不怒自威状。

    逼格!

    谢蛤蟆已经回了小水乡,这样侦查阴气就得靠徐大自己了。

    马明想去帮忙,王七麟拉住他道:“你跟着我,现在你身上还没有神通,小心为妙。”

    他挺宝贝马明的。

    马头明王镂神图固然珍贵,可是却是个屠龙技,能背住它的人很少很少。

    徐大给了马明一枚冰台珠,马明放入口中问道:“这珠子怎么有点味道?”

    王七麟盯着徐大看:“你把自己含过的冰台珠给老马了?恶心不恶心?”

    徐大气道:“我怎么可能干这么恶心的事?”

    马明急忙说道:“七爷误会徐爷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这无关紧要。卑职在军中时候偶尔重伤,自己无力吞咽,都是弟兄们嚼碎饭菜给喂进嘴里,没有什么讲究。”

    徐大道:“这冰台珠我真没含过,新的,要是有味可能是汗味,我都是贴身藏着的。”

    马明愣了愣,还不如你含过呢。

    不过冰台珠的神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品了品后笑道:“这珠子真是神奇,它竟然清凉的像冰珠。”

    “说明有阴气。”徐大讲解道。

    听到他们说话,一个虚浮的声音响起:“媳妇,谁来家里了呀?”

    杨梅氏赶忙进屋,然后搀扶着一个壮硕青年走了出来。

    青年身板比徐大只小了一圈,很没有精气神,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走得急了就开始喘。

    夫妻两人要行礼,王七麟扶住他道:“这种情况下就不必多礼了,说说,怎么回事?”

    青年有些迷惑:“启禀大人,您要问的是什么事?请恕小人愚钝,小人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王七麟看向杨梅氏,杨梅氏壮胆道:“大人,家里诡事奴家未曾说出来过,因为奴家怕附在我家夫君身上的鬼发现自己暴露,从而伤害我家夫君。”

    这少妇还是很苟的,她发现丈夫不对劲就立马去报案,发现听天监没人她又跑回娘家,总之,她在发现了鬼的存在后并没有给鬼留下对自己出手的机会。

    有听天监的官员在场,少妇胆子大了起来,将家里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丈夫。

    杨部却生气了,他怒视妻子道:“你这妇人,你发现家里有鬼就自己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还说你娘病了回去探亲,原来是骗我!”

    杨梅氏在王七麟面前柔柔弱弱,在丈夫面前却是个小豹子。

    面对丈夫的指责她毫不客气,叫道:“你当我愿意这么做?我有什么办法?我怀你杨家的骨肉了,怎么能留在这里冒险?你死了你杨家好歹还有血脉传承,咱俩都死了,你杨家得绝后!”

    杨部眨眨眼,讪笑一声:“跑的好!”

    王七麟施展第四字真言,他让杨部站在烈日底下,冲他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并配以内狮子印拍在身上。

    杨部满脸惶恐,但并没有异常。

    鬼并没有附在他身上。

    王七麟琢磨,看杨部的样子确实是被鬼给缠住了,阳气受损、阴气满身,所以才会如此虚弱。

    这样既然鬼没有附在他身上,那应当藏在了他家里,于是他把八喵放了出来。

    八喵正搂着阴阳鱼玉佩睡着呢。

    阴阳鱼玉佩是好东西,贴身保存的话它逢冷变热、逢热变冷,现在时值六月,烈日当空,玉佩源源不断提供凉气,很舒服,八喵又能钻进他怀里了。

    被拖出来后八喵伸直小短腿来了个懒腰,它努力的拉长身子,想要长得更大一点点。

    徐大明白它的意思后说帮它忙,上去拖住它脑袋和尾巴往两边拉,然后拉断了……

    八喵生气的给他一爪子,抢回自己的小尾巴接了回去,然后瞪眼努嘴歪头不满的看着他。

    徐大讪笑:“吓死人了,我刚才以为把八喵给分尸了。”

    王七麟抱起八喵亲了它一口说道:“崽啊,去,把这里的邪祟给抓出来。”

    八喵接到任务立马变得精神抖擞,它轻巧跳上墙头,先傲立墙头摆出渊渟岳峙的架势咆哮一声:“喵呜!”

    徐大赞叹道:“正所谓虎啸山林、猫啸县城,七爷,八喵现在越来越会装比了啊,深得你真传,可以可以,不愧是你的骨血。”

    听到这话马明震惊的瞪大眼睛:“八喵是七爷的骨血?这这,串种了?”

    徐大哈哈笑了起来:“马爷你怎么开不了玩笑呢?”

    王七麟没好气的摆摆手道:“去去,别闹了,八喵,干活了!”

    八喵冲他严肃的点点头,它踩在墙壁上绕着小楼转了一圈,然后高居屋顶警惕的扫视院子。

    突然之间,它从屋顶跳下,黑色身影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嗖嗖嗖就没了。

    王七麟跟到了后院,后院里头是一堆破残杂货,杨梅氏解释道:“奴家夫君手很巧,他做买卖的时候不光卖出新货,也会收一些旧货,翻新修理后再卖出。”

    一阵砰砰砰的闷响传进他们耳中,很快八喵昂头挺胸的从一张断腿柜子后走了出来,尾巴像绳子一样绑着一只大老鼠。

    老鼠吓懵了:在下何德何能,竟然劳驾玄猫来捉拿?

    杨梅氏下意识问道:“大人,草民家里莫非是闹了鼠妖?”

    王七麟沉默了。

    八喵一尾巴将老鼠抽晕扔下,又跑进杂货堆里一阵奋战,然后又拖出来一只老鼠。

    王七麟抓住它低声道:“我让你找邪祟、找鬼!不是找老鼠?”

    八喵歪头,毛茸茸的小胖脸上有大大的问号:老鼠就是邪祟!

    一看八喵也指望不上,王七麟对徐大和马明说道:“这样,今晚咱留在这里,杨梅氏你先去我们驿所待着,让你丈夫留下,我亲自来看看你们家里闹的是什么鬼!”

172.它在镜中(求推荐票)

    还不到宵禁时分,吉祥县的夜里很热闹,有小贩挑着担、推着车在叫卖:

    “白糖,红糖,南荒来的上好砂糖哟!”

    “王老实家的卤猪脆骨、卤猪耳朵、卤猪板筋,百年老汤,祖传滋味,尝尝喽!”

    “瞧大爷一身汗,走,到妹儿家里歇歇脚。妹儿请您喝几口酸梅汁去去热气,再给您吹箫去去火气。”

    徐大摸索着下巴的胡茬子说道:“今晚够热啊,七爷马爷,咱找地方去去热气?”

    马明坚定的摇头。

    徐大顿感古怪:“马爷你不去?嘿,我说你怎么跟正常的兵不一样?”

    马明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得花钱吗?有那钱省下多好?”

    徐大道:“你又没有爹娘老婆娃子要养,你省钱做什么?”

    马明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啊,我没有爹娘老婆娃子,可有些人有啊,他们养不了,那我就得替他们养!

    这是当初喝了血酒的承诺啊!

    王七麟扛着妖刀道:“行了大爷,收起你的歪心思吧,快宵禁了,咱还是赶紧回去歇着。”

    徐大不满的嘟囔道:“我就是想买点猪脆骨、猪耳朵回去下酒,喝点酒去去热气,这算什么歪心思?”

    “行行行,不算。”

    徐大去买了一包王老实家的老汤猪耳朵和猪脆骨回来,途经一家酒肆又拎了一坛酒,马明帮他搬酒,心满意足的笑道:“跟着徐爷以后,我这五脏庙可是舒坦了。”

    他们回到驿所,巧娘、杨梅氏、木兮等女人都在厅里担忧的等候着。

    黑豆也在担忧,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反正当娘皱起眉头的时候他最好也皱起眉头,否则容易挨揍。

    王七麟三人回来,巧娘松了口气,黑豆也赶紧松了口气,然后他抽抽鼻子眼睛亮了:“烤鸡!绥绥大娘家的烤*******喵叼着鸡屁股露出头来,黑豆飞奔过来掐着它颈后皮将它给拖了出来,然后抢走它嘴里的鸡屁股塞进了自己嘴里。

    鸡屁股最香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平时肯定没少练。

    王七麟有心想拦下他,可是等他下手已经晚了,鸡屁股进黑豆嘴里了,这样他只来得及说一声:“豆,别吃,脏!”

    但黑豆已经吞下去了。

    巧娘笑道:“没事,小七,乡下孩子谁没从大户人家的猫狗嘴里抠过吃食?以前我自己带着豆,实在没吃的他都要跟耗子抢吃的,从耗子嘴里抠过玉米粒。”

    出身县城的杨梅氏吃惊的说道:“呀,这么惨吗?”

    巧娘无奈:“穷人家孩子要想填饱肚子可不容易,有粮食吃就满足了,哪里还在乎从哪里弄到的粮食?”

    王七麟怜悯的摸了摸黑豆道:“豆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没栽在鼠疫和破伤风手里算你命大。”

    寒暄了两句,杨梅氏急切的切入主题:“王大人,您在草民家里找到鬼了吗?”

    王七麟知道此时是徐大装逼的时间,于是把舞台让了出来。

    徐大反手将狼牙棒捣在地上,双手摁着狼牙棒握柄就像王七麟握着拄在地上的战刀,一脸冷酷:“找到了,小小孤魂野鬼而已,它当时骑在你男人身上……”

    “是个女鬼?”杨梅氏更急了。

    徐大道:“不是,它不是用你理解的那个姿势骑在你男人身上,它是骑在你男人背上,让你男人驮着它。你不是说你见着来吗?估计你见着的时候它是反身骑在你男人背上的,所以你从你男人后脑勺上看见一张脸。”

    杨梅氏急忙点头:“对,我看见它来着,它看起来不像个女鬼。”

    听到这话马明有些艳羡:“你能看到鬼?真好,我就看不到,唉。”

    杨梅氏安慰他道:“我直接去看也看不到,只有从铜镜里才能看到。或许那鬼很奸猾,它要是发现有人看自己就会施法藏起来,只有不经意间才能看见……”

    这一番话像一道雷劈在王七麟身上,让他身躯一颤:“等等,杨梅氏,你见过那鬼,通过铜镜见到的?”

    杨梅氏怯怯的点头:“对。”

    王七麟又问:“那你是白天见到的?”

    铜镜模糊,夜里烛火光芒昏黄,从中看清自己的样子都难,不可能看清身后人的样子。

    杨梅氏说道:“对,白天见到的,晚上我从来不照镜子。”

    王七麟提起刚放下的妖刀赶紧往门外走,徐大追上去问道:“七爷怎么了?”

    “你还没有发现问题?蠢!咱们抓错鬼了!你弄死的那个鬼不是杨梅氏见到的!杨梅氏是白天见到了那鬼,它能在白天现身,今晚你锤死的那鬼哪有这般本事?”

    徐大下意识说道:“不能啊,白天那鬼明显不敢出来,它到了晚上才爬到了杨部的背上呀,难道白天咱仨的阳气太冲,把它给吓的没敢出来?”

    王七麟叫道:“当然不是,晚上这鬼就是个凑巧的孤魂游鬼!咱们猜错了顺序,不是它缠上杨部并吸走了他的阳气,而是杨部阳气太弱,才被这鬼给缠上了!”

    “那吸走杨部阳气的鬼?”

    “肯定还在他们家里!”王七麟加快了脚步。

    徐大道:“不应该啊,咱白天仔细盘查过一遍,没发现什么鬼踪。”

    “它擅长隐匿!或者说它有个隐匿的法宝法器之类,镜子!它娘的!我明白了!”

    王七麟迅速分析道:“杨梅氏从铜镜倒影中看到了杨部身上有个鬼,其实那鬼没在杨部身上,而是在镜子里!她从镜子倒影里看到的不是杨部背着个鬼,应该是杨部的倒影以及鬼脸!”

    “只是恰好,那鬼脸跟杨部在镜中的倒影重合在了一起!或者,鬼脸故意跟杨部的头部倒影重合在一起,让杨梅氏给误会了!”

    王七麟心头突然亮堂起来,一定是这样!

    杨梅氏说过,不管杨部是不是脸正对着她,她从铜镜倒影中看到的都是鬼脸。

    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可惜王七麟没能将它蕴含的隐藏信息给提取出来:

    实际上那鬼就在铜镜里,只是它平时不出现或者杨梅氏没发现它,而发现它的时候,它和杨部的镜中倒影重合起来,让她给误会了,误会成杨部被鬼附身了!

    杨家小楼院门紧锁,这时候来不及礼貌敲门了,徐大直接一脚开了上去。

    两扇门当场倒飞。

    马明沉声道:“冰台珠好冷!”

    院子和一楼里一片漆黑,只有二楼透过窗户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昏黄亮光。

    光芒摇曳,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窗棱纸上晃动。

    它像是坐在窗台边上,手从头顶位置往下拉,一遍又一遍的拉……

    像是女人在梳头!

    王七麟一把将八喵给飞了出去。

    先上暗器!

173.邪镜(求支持)

    窗户关闭,八喵学徐大的样子来了个爆破:它用尾巴爆破。

    一声清亮高亢的玄猫嘶鸣,屋子里乱了起来。

    王七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八喵正跟一团鬼影在缠斗,杨部萎靡昏倒在梳妆台前。

    八喵兔起鹘落、迅疾如风,鬼影飘忽不定、阴招连连,一时之间玄猫竟然没能奈何的了它。

    见此王七麟毫不犹豫,开门出刀、刀出如龙!

    妖刀吞吐着刀芒劈向鬼影,鬼影虚晃避开八喵的鞭尾猛的出现在王七麟身侧,鬼爪伸出要撕碎他脖子。

    王七麟冷笑,他心底运金刚横练护体神术,一尊耀眼金刚双手合十出现在他背后,瞬间将他的身躯给包裹起来。

    金刚归位!

    “给我死!”妖刀侧转,内力如电蛇般顺着他奇经八脉冲入刀柄,吞吐的刀芒猛增一尺,带着寒霜般的月华将鬼影给拦住了。

    夜黑月高,妖魔哪里逃!

    但这鬼却拥有宅敵的能力,身影一晃又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背后破空声凄厉,王七麟毫不在意,不闪不避硬扛鬼爪撕扯,反手一刀回刺上去。

    ‘哧啦哧啦’!

    大威金刚佛光摇曳,鬼爪威力非凡。

    但却破不了王七麟的横练金刚身。

    妖刀刺入鬼影身体,鬼影发出一声刺耳嚎叫,身影又是一晃出现在王七麟头顶。

    王七麟仰头出刀,妖刀飞速旋转化作一道利刃漩涡将鬼影绞入其中,他双臂运二牛之力,出刀势如奔雷又似电闪,其疾如风侵略如火,既有速度又有力度!

    但他又只是轻伤鬼影,妖刀砍中它后它的身形再度消失!

    这让王七麟恼怒,明明这鬼影不算很强,自己几次杀招只要抓住它就能劈死它,可却总是抓不住!

    不过他几次杀招也不是毫无所获,他发现了这鬼与其他鬼物不同之处:它有个小尾巴,一条纤细的黑线。

    这黑线一头连着它一头连着铜镜,不过夜里黑加上黑线很细所以很难看清。

    王七麟猜测这鬼瞬移的本领与古怪铜镜相关。

    八喵也发现了这点,它见王七麟独身能对付鬼物,便跳上桌子用尾巴当长鞭抽打铜镜:喵爷直接推你家塔、砸你家水晶、抄你老巢、烧你老窝!

    但铜镜极为坚固,被它抽的邦邦响却没有出问题。

    鬼物并不怕它攻击铜镜,还在与王七麟厮杀。

    徐大冲进来喊道:“七爷让开,我放山公幽浮!”

    王七麟快刀劈的鬼物连连闪烁,抓住空隙喘了口气道:“别乱来,你要拆迁吗?”

    鬼物带着残影杀来,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王七麟恼了,索性扔掉妖刀身化大威金刚,双手捏内狮子印、口中梵音唱金刚萨埵降魔咒,施展出了第四字真言。

    顿时,空气中恍恍惚惚出现一道道灵气。

    灵气无形无踪,有诸般变化,能化为绳索。

    者字真言能操控本体力量也能操控敌我身躯,不过王七麟修为尚浅,全力施展这真言也只是将灵气化作绳索捆住鬼物身躯拉扯的向自己踉跄了一下。

    有这一下已经足够了。

    他前面几次劈中鬼物已经将它重创,此时将鬼物扯到身前,他双手以内狮子印猛拍鬼物。

    佛家大手印乃镇邪杀鬼的大神通!

    大手印砸上去,鬼物浑身黑雾飘荡,惨叫一声被拍向床头。

    见它想跑,王七麟一脚踢在凳子上将凳子踢飞挡住它去路,鬼影身形一闪又瞬移,但第四字真言的威力再至,有一股灵气包裹鬼物将它再度拖的向王七麟方向踉跄前行。

    王七麟抓住它肩膀将它摁在了衣柜上,衣柜砰的碎裂,鬼物嚎叫闪烁,他又追上去擒拿住给砸在床上!

    轰隆!

    实木大床被砸塌了,整个二层楼摇晃一下。

    连续被佛家大手印猛击,鬼物终于陨散,变成红雾被造化炉吸走。

    “梆梆梆!”八喵一直在用尾巴敲铜镜,跟敲着铜锣给他加油助威似的。

    但王七麟想到了街头上耍猴的,于是说道:“行了八喵,别敲了,打完了。”

    这时候门外徐大目瞪口呆:“七爷,你管我的山公幽浮办事叫拆迁,那你呢?你这不也是拆迁?”

    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凌乱,衣柜碎裂、桌椅歪倒、大床塌碎……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道:“这不是拆迁,这是重装修。”

    八喵还在用尾巴敲铜镜,声音咣咣响,愣是将昏迷在梳妆台上的杨部给震醒了:“谁、是谁在敲锣?”

    王七麟点点头,徐大重新来点燃油灯。

    灯光亮起,杨部顿时惨叫一声:“啊,有鬼!饶命!”

    马明从楼下拿来一瓢凉水浇在他头上,说道:“我们是听天监,王大人已经斩杀了缠着你的鬼,哪里还有鬼?”

    杨部叫道:“屋子里有鬼,不止一个鬼!对,不止一个鬼!”

    王七麟立马横刀,他警惕的扫视四周问道:“不止一个鬼?”

    杨部哆嗦着说道:“是的大人,是的,不止一个,我想明白了,铜镜里有个鬼,我刚才进屋前其实也有个鬼,因为我推开门进屋之前,有一阵阴风吹的油灯摇晃来着!”

    王七麟想了想,道:“你身子太虚,之前我们离开后,又有孤魂野鬼爬到了你身上。不过既然你说有阴风吹过,那它已经离开了,没事了。”

    “它怎么会离开?”杨部不信。

    王七麟道:“很简单,你是进屋之前被鬼缠上的,当你打开这扇门,那鬼发现屋子里还有个更狠更凶的自然被吓跑了,你以为只有人怕鬼吗?鬼亦怕鬼!”

    听到这话,杨部欲哭无泪:“王大人,我家怎么变成鬼屋了?”

    “因为这个玩意儿,”王七麟指着铜镜说道:“这玩意儿你哪里来的?”

    杨部道:“是我收的呀,我看它样式古朴好看,品相保存完整,就收回家来给媳妇做了梳妆镜。”

    “从哪里收的?”

    杨部说道:“狼山乡收的,我从狼山乡返家时在二郎村后的小路上收的,有个老妇人在路口摆摊,我看这铜镜价格合适就收了。如今想来着实古怪,当时天刚蒙蒙亮,我急着回来所以才早早上路,那时候路口怎么会有人摆摊呢?”

    说到这里他拍拍脑门,有些疑惑:“但我之前一直没感觉不对劲,真是奇哉怪也。”

    王七麟道:“以后小心点,别乱收东西,这铜镜是个邪秽,它能养鬼,吸你阳气的鬼就是它养出来的,所以我得带走。不过我不白白带走你的东西,给你一张符,你最近阳气大虚容易引鬼上门,有了这张符就没事了。”

    他给了杨部一张蜃炭镇秽符,这符驱逐个孤魂野鬼跟玩一样。

    这次算是把案子给了结了,三人带着铜镜回了驿所。

    铜镜是椭圆形,上下高有一尺、左右宽有大半尺,外面有一圈雕花,后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篆体字,王七麟研究了一下没研究通透,不过能感觉到铜镜有邪气。

    他问道:“怎么处理?要不要连夜去问问道长?”

    徐大知道要去找谢蛤蟆这活会归自己,于是赶紧出主意:“七爷你也发现了,这铜镜就是一面邪镜对不对?那童子尿辟邪嘛,咱把它泡童子尿里,泡一天不行泡十天,不管里面是什么邪佞,我不信童子尿弄不死它!”

    “万一就是弄不死呢?”

    “弄不死也能恶心死啊。”

    马明点点头:“有点道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道:“那去找个盆子。”

    徐大道:“马爷你去找盆子,大爷我去把黑豆叫过来。”

    “用不着叫黑豆,”王七麟笑着解开了腰带,“我尿多,我来弄它。”

    马明抱拳:“卑职也能助力一把。”

    徐大道:“那我也来。”

    “你八岁就不是童子了,来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童子,可也能恶心它啊。”

174.独特的拳术(5/5)

    第二天,杜猛被请来,王七麟将马头明王镂神图拿出来,让他给马明纹到背上。

    果然,看到这张神图杜猛的眼珠子一下子红了,跟兔子似的:“正神图?王大人,能不能割爱啊?”

    王七麟道:“下一次我再弄到一张就给你,这一张不行,得给我这手下。”

    “我也可以做你手下啊。”杜猛激动的叫道。

    马头明王可是狮子无畏观音,它的镂神图太宝贵了,纹在身上相当于有个明王分身守护,世间妖魔鬼怪多如繁星,可是又有哪个敢跟狮子无畏观音大士瞪眼睛?

    王七麟一听来兴趣了。

    他现在是大印,手下缺人,要是有个杜猛这样的猛人做下属也很好。

    杜猛也是老江湖。

    王七麟心动的问道:“给你一张这种镂神图,你愿意给我做下属?”

    结果杜猛刚才只是一时激动随口说的,他是杜家家主,怎么可能给听天监当差?

    不过他愿意安排家族里最出色的晚辈来当差,但王七麟看不上杜家晚辈。

    当天谢蛤蟆被叫回了县里,王七麟派他去监督杜猛,防止杜猛捣鬼。

    另外他也把放有铜镜的木盆拿了出来,问道:“道长知不知道这铜镜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凑上去一看便皱眉:“它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好大的味道?刺眼睛啊。”

    “刺眼睛的是尿骚味,我们用童子尿在镇压这面邪镜。”王七麟讪笑。

    他把关于铜镜的消息说给谢蛤蟆听,听后谢蛤蟆感叹道:“这铜镜中的邪祟遇到你们,真是命中有此一劫。”

    “里面还有邪祟?那它到底是什么?”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直接说你或许不懂,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古镜,你知道镜子最早出现于什么时候吗?又是谁第一个制作的吗?”

    王七麟摇头。

    谢蛤蟆道:“轩辕作镜,相传镜子最早诞生于轩辕黄帝时期,起初这东西没有流落民间,是给帝王和诸侯贵族用的,用于江山社稷。唐太宗有句话你应该听过吧?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继续说道:“自古以来镜子这东西就很邪,我说的‘邪’不是邪恶的邪,而是邪门的邪。它很怪异,普通的能照出万物样貌,神异的能照出妖鬼真身,所以有明镜高悬、借镜观形这么一说。”

    “再就是一般而言铜镜有镇邪功效,古人有云:镜乃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如古剑、若神明,故能避邪魅忤恶,凡人家宜悬大镜,可避邪魅。”

    “这话我不必翻译了,就是说古镜能辟邪。可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镜子能辟邪却也能通邪,有些邪门道器就是与铜镜有关,这面铜镜就是个邪门道器”

    “确切来说它不是镜子,而是一面鉴。现在都认为鉴就是古人对镜子最早的称呼,其实并非如此,镜照人、鉴照鬼,不过人照镜子是在阳世照,鬼照鉴则是在阴间照。”

    “要形象的解释的话,就是我们人在镜子前照镜子,鬼却是藏在鉴里面照,所以你说这面铜镜能藏鬼也没错,因为所有的鉴都能引鬼藏鬼。但藏鬼是它最基本的本领,它们还有其他用处,具体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他让王七麟先把这面鉴封存起来,以后找个行家来研究,看看这面鉴还有什么功效。

    用童子尿泡鉴用处不大,他说最好用黑狗血和朱砂水来泡。

    王七麟把徐大叫过来,说道:“你去弄个黑狗宰了,然后用黑狗血来镇压这面鉴的邪气。”

    跟在徐大屁股后当小尾巴的黑豆一听着急了,叫道:“为什么要杀狗?”

    “可以吃狗肉呀。”王七麟描述起来,“狗肉可香了,捣一点花椒酱,然后煮熟后撕扯开来,热气腾腾的用肉来蘸酱,哎呀。”

    “别说了舅舅别说了,杀狗不好,娘说,再穷不卖耕地牛、再饿不吃看门狗。”黑豆少有的抵御住了美食诱惑。

    徐大也说道:“大爷不杀狗也不吃狗肉。”

    王七麟一愣:“呦呵,你俩还是爱狗组织成员?”

    “什么组织?不是,这跟哪个组织无关,”徐大道,“我是练过少林狗拳,练少林狗拳不能杀狗也不能吃狗肉,否则会破功。”

    王七麟更愣住了:“还有这犬种?换句话说,你还是这种犬?”

    徐大傲然道:“当然有了,这是少林名拳、武林奇技,历史悠久,最早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后在江边看到两条狗在恶战,进而悟出了这套拳法。等等,你刚才在骂我?”

    他后知后觉,解释了一通后才回过味来了。

    王七麟道:“我怎么会骂你?我的意思是,你还会使这种拳?刚才说急了,少了个字。”

    徐大道:“当然会使,我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夫的。”

    黑豆眼睛放光:“大爷,打一套看看,是不是打的时候还要叫唤?就这样,汪汪汪!”

    他一边耍王八拳,一边学狗叫。

    徐大见此要气死了。

    王七麟本来听他会少林绝学还想要到手让造化炉炼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炼出个神功,但看了黑豆表现后他决定还是算了,万一炼出个类似狗拳的玩意儿那不是操蛋了?

    到时候一边与鬼大战一边汪汪汪的叫唤?说不准还要上嘴去撕,他下不了嘴啊!

    徐大将黑豆摁住,黑豆叫道:“大爷你练拳看看呀。”

    王七麟也怂恿道:“对,你打一套。不是不相信你啊,是我们大家想开开眼界。”

    徐大拒绝:“这套拳不是打给男人看的?”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

    他进一步解释道:“这拳法里有一招叫公狗顶胯,正所谓学会公狗顶胯,女人上床就怕,懂了吧?”

    黑豆摇头,王七麟把他拖走了:“你姥爷和姥姥他们今天要来,你去门口等他们。”

    今天驿所格外热闹,杜猛来了,王七麟把爹娘姐姐们也给叫来了。

    反正驿所空房间多,空着也是浪费,不如让家里人来住。

    他倒不是想公器私用,而是想保护亲人,现在他得罪了不少人,亲人们有危险。

    下午时分,两辆牛车摇摇晃晃来到了驿所,黑豆兴奋的叫道:“娘,舅舅,姥爷来了,姥姥来了,姨姨们也来了。”

    王六五站在驿所门口仰头看向门匾,两股颤颤、面色惶恐。

    王七麟急忙迎出来,道:“爹娘,你们来啦?”

    “来了来了,”王陆氏看到他后露出慈母般的笑容,然后试探着问道:“小七,你现在是县里的大官了?”

    王七麟道:“什么大官呀,八品而已。”

    王六五凑上来低声道:“那崔大人说的是真的,你现在是听天监的大印了?”

    “对啊,爹你大声说话就行。”

    “冲八品的大官大声说话?你爹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小七再大的官,那不也是你儿子吗?”王陆氏嗔道,她当初愿意嫁这个男人就是因为他够老实,不过老实过头了就是怂。

    王六五在家里还是很有地位的,他瞪了媳妇一眼道:“你妇道人家懂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儿子现在不是一般人了,这是大官,你在外面必须得他面子,不能叫乳名,要叫大人!”

    王七麟笑道:“那咱各论各的,我叫你爹,你叫我大人?”

175.说不过去(求订阅)

    王家这次是搬家,将家里东西都搬来了,连养的鸡都拴着绑来了。

    绥绥娘子出来倒洗菜水的时候看见一大家子在忙活,便聘聘婷婷的走过来问道:“叔叔,你们在做什么?有需要奴家帮忙的地方吗?”

    八喵抢先探出头来:爹,你的心怎么又咣咣咣的开始了?

    看到这白皙妩媚、朱唇潋滟的少妇,正在忙活的王家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打量起来。

    王六巧看看绥绥娘子又去车上铜镜前看看自己,然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王七麟笑道:“多谢娘子,是我爹娘和姐姐搬来府上一起住,这是在搬家呢,没多少东西,所以无需麻烦你。”

    绥绥娘子道:“呀,原来是阿公和阿婆来了。那奴家今晚为你们准备一桌酒菜吧,阿公阿婆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有什么忌口的吗?”

    王七麟道:“油水大一些就行,没有忌口的。”

    绥绥娘子打了个响指道:“妥了,交给我便好,到了饭点就给你们送过来。”

    等她回到饭馆,王六五急忙问道:“王大人,这娘子是谁家的?”

    王陆氏警惕的说道:“你个老不修打听这个做什么?”

    王六五不耐道:“还能做什么,看看她是谁家闺女,要是没婚配,给儿子去提亲呀。”

    王陆氏欣喜:“对,这娘子生得好看、屁股还大,以后好生养,生养的娃还长得好看。小七,她是谁家的闺女?”

    王七麟道:“别想了,人家结婚了的。”

    王六五很失望。

    徐大飞奔出来:“七爷,我听说绥绥娘子过来了?”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木兮在你身后。”

    徐大面色如常的说道:“绥绥娘子呢?她要是过来了我想介绍木兮姑娘给她认识,让她看看全吉祥县最美最温柔的姑娘长什么样。”

    “木兮没在,我逗你呢。”

    徐大回头,随即大怒:“七爷,我求求你以后做个人吧。”

    王七麟翻白眼:“干活干活。”

    徐大想磨洋工,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慢慢走了两步,忽然笑了:“嘿,七爷,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当官,鸡鸭升天?”

    正在努力卸车的黑豆一听这话高兴的喊道:“好!”

    他跳下车,从徐大手里接过鸡鸭往斜对门的第五味跑去。

    王七麟懵了:“猪谷里豆,你干什么?”

    黑豆停下身回过头说道:“舅舅,大爷刚才不是说了要让鸡鸭升天吗?我送去给绥绥姨,让她把这些鸡鸭给弄的升天,然后再做成菜,好不好?”

    徐大道:“好。”

    黑豆飞奔而去。

    王六巧吃惊的问道:“大姐,黑豆现在力气这么大了?抓着一只鸡一只鸭还能跑这么快?”

    王巧娘叹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你让他搬一块石头,二斤的他就搬不动,可你让他搬一块肉,五斤的都能扛着跑!”

    他们正忙活着,窦大春带着几个衙役风风火火的赶来:“七爷,我听手下兄弟说你这边在干活?嗨呀,你怎么还亲自干活?说一声我老窦带弟兄们来给你干啊。”

    看到他到来,王七麟诧异:“你这么快回来当差了?”

    窦大春一身捕头官服,腰上还挂着刀,显然是刚才班上赶来的。

    王六五可是认识他这身官服,看见他急匆匆走来,赶紧跪下说道:“草民见过大人。”

    这次不是他怂,新汉朝等级森严,百姓见官就要下跪,随着王六五,王陆氏和几个女儿也跪下了。

    但窦大春可不敢受他们的跪拜,他赶紧将老人扶起来道:“我的王大爷哟,您可别跪,您这是折煞我也。”

    王七麟知道父母老实了一辈子,最怕衙役,便让大姐带他们先进屋里去。

    他问窦大春道:“你回来的够快啊?那事你查出来了?”

    窦大春挥手屏退左右,然后低声道:“还在查,不过差不多了,七爷,我们窦氏真没参与谋反,窦家上下一百多口子人,不管我爹还是几个叔叔,没人敢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去干一件傻事。”

    新汉朝立国不到一甲子,如今王朝鼎盛、国力强横,当今圣上也算明君,这时候谋反还是跟着不把汉人当人的鞑子谋反,确实是一件傻事。

    这也是王七麟想不通的地方,石周山可是听天监官员、窦兰草是大户千金,他们不缺地位不愁钱,为什么要谋反?

    说不过去!

    窦大春又说道:“我急着回来还有别的事,咱县里不对劲呀,那什么章如晦章大人,他怎么把李英给罢免了?他哪有这权力?这不是乱来吗?”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不错,确实像是乱来,不过你也知道,我刚踏入官场,对官场规矩还不了解,所以你们县衙的事我没敢管。”

    窦大春摇头道:“这事透着蹊跷,李家可是县里的大户,李英下狱,他们家竟然没人去府上告状?这也不对劲呀,李家不可能不知道章如晦的所作所为不合国法。即使他们不知道,那李英的狗腿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没有去府里甚至郡里告状的?”

    王七麟倒是大概能猜到原因,从李英下狱到现在也没有几天,李家现在怕是上下大乱了。

    他们李氏靠妖狐发家,现在妖狐没了能不乱套?

    对李家来说妖狐的重要性远远大于李英这个知县,所以他们家里上下应该在忙着查找妖狐,还顾不上管李英。

    徐大说道:“你管他对不对劲呢,他们自己人不着急你着什么急?事情与你无关,反正李英下了牢狱是好事,你此时不收拾他的狗腿子还待何时?”

    窦大春摇头道:“徐爷,官场的事不是这么办的,往咱自己家里说,现在知县被人给莫名其妙的端了,谁知道我这个捕头会不会也被莫名其妙的端了?”

    “往朝廷里头说,要是章如晦是非法行事,日后朝廷追究责任,发现我这个捕头在知县被下狱的时候不但不去查证此事反而忙着打击报复,你说朝廷会怎么收拾我?”

    王七麟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窦大春道:“有,我下午当班后先安排肖十四带人去府里查探消息,然后我想拜会章大人一下,先探探他的底,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人冒充的?”

    徐大迟疑:“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冒充者若是没有家属,那不就不用怕满门抄斩了?”窦大春摇头。

    王七麟反问道:“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暂时拥有?”

176.大人不见了

    衙门的事与听天监无关,听天监的手不能伸得太长。

    窦大春来找王七麟,并不是想让他帮忙解决章如晦取代李英成为知县一事,他只是来做个咨询。

    王七麟坦白的告诉他:“这事我也觉得蹊跷,但我不便调查,所以把你从一望乡给找了回来。”

    窦大春道:“那我今晚先去探探章大人的底,看看他有没有公文或者朝廷的补充委任。”

    王七麟道:“这个可以,另外你帮我个忙,全县做个仔细调查,查查侯德才那狗官,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现在虽然官拜大印,可是人脉关系根基太差。

    相比之下侯德才在县城经营的人脉要远远强于他,自从县衙一战他消失不见,王七麟一直没有找到他。

    阴囹圄同样不见了,这东西是个祸害,必须得赶紧找出来。

    窦大春抱拳领命,王七麟对他有救命之恩,且抓着窦氏把柄,所以他现在对王七麟马首是瞻。

    从实权来说,王七麟入职县城不过十日,却已经牢牢掌控了县城武力大权。

    要是李英真的被朝廷拿入大牢、章如晦成为新知县,那只要他交好章如晦,简直可以成为吉祥县的土皇帝。

    不过王七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有追求、有良心、有道德的好青年。

    除了远嫁的二姐,他们一家八口团聚在了驿所,这下子驿所可热闹了。

    晚饭是绥绥娘子亲自烹饪的拿手菜,她很懂王家人的心思,菜肴做的并不精美,可是量大味道香,王六五夫妻吃的赞不绝口。

    酒是桃花酿,用今年落下的桃花和去年收来的高梁酿造而成,里面加了冰糖,酒水倒出来粉红、喝起来酸甜可口,驿所的女人也都能来两杯。

    八喵喝了一杯被王七麟给塞进了怀里,小朋友不能养成酗酒的坏习惯。

    王六五不知不觉又喝高了,他脸色酡红的说道:“真好,草他娘,真好啊!”

    王六巧和姐姐王五巧娴熟的上来拖走老爹,王七麟看她们姿势粗鲁,无奈道:“五姐、六姐,还是我送爹回房间吧。”

    王五巧不像妹妹那么粗枝大叶,她问道:“小七,我们做的不好吗?”

    王七麟比划了一下说道:“你们拖爹的这个姿势……”

    后半句话不太好说。

    于是黑豆帮他说了:“就像拖猪。”

    王巧娘脸色一沉,道:“别乱说。”

    黑豆委屈:“我没有乱说,你看五姑和幺姑就这样拖外公……”

    他为了洗清冤屈,特意跳下椅子去模仿起来:“就是这样、再这样,我看过杀猪的,他们拖猪就是这样呀。”

    王巧娘冷静的抄起了鞋子。

    黑豆赶紧跑路:“娘,饶命!”

    王巧娘冷哼一声收起鞋子穿回脚上,道:“不行,这是双新鞋,打坏了怎么办?”

    黑豆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亲娘去抓起了一条扫帚。

    扫帚柄油光发亮,这是抽他抽出包浆来了。

    黑豆冲王七麟大叫:“祝舅舅寿与天齐!”

    王七麟不悦:“每次都是这个词?没有新词吗?”

    “祝舅舅闭月羞花、祝舅舅永远二八!”黑豆急忙改口。

    王七麟回头冲王巧娘笑:“大姐,使劲揍他。”

    他扶着老爹出门,一股夜风吹来,王六五立马蹲下要吐。

    王七麟给他拍背,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动:“不不不能,你别别拍,我不能吐。”

    “什么意思?”

    王六五指了指肚子说道:“烧鸡、酱牛肉、炖肘子,都是好菜,不能吐,舍不得。”

    王七麟笑得很无奈。

    爹娘受了半辈子穷,节俭的近乎抠门。

    但老百姓能怎么办?他们要养家糊口就得从牙缝里省下粮食、省下钱啊。

    他扶着王六五回了房间,王六五不肯上床。

    他先挨个摸了摸窗户,又去摸了摸八仙桌和实木椅,再去摸了摸镂空雕花的衣柜,最后坐到床上摸了摸围栏和立柱,突然讪笑了起来:

    “这里就咱爷俩,我不怕你笑话,你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房间,更遑论住了。要不是喝了酒,今晚我在这床上都睡不着踏实。”

    王七麟给他收拾好被褥道:“爹,这就是普通的架子床,有什么睡不踏实的?又不是龙床……”

    “别别乱说!”王六五吓得几乎醒了酒,“你现在是官大人,怎么还敢胡乱说话?”

    王七麟道:“这屋子里就咱爷俩,怕什么?”

    王六五握住他手腕谆谆叮嘱道:“小七,你爹是个泥腿子,却也知道祸从口出、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以后混迹官场,可一定要小心啊。多做事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

    王七麟点头答应,扶着他躺下准备离开。

    王六五又拉住他手腕,王七麟问道:“爹,你还有什么教诲吗?”

    “没有了,”王六五踌躇,“就是、就是我想问你一件事。”

    王七麟道:“爹你问好了,咱爷俩不是外人,你还有什么顾虑?”

    王六五道:“小七,爹知道城里头青楼多,官老爷们都喜欢去喝个花酒、听个小曲,你去过吗?”

    王七麟摇头道:“从未去过。”

    王六五欣慰的松了口气:“好好,咱是庄稼人,不能去那些地方,那里都是些坏女人,你可不能去呀。”

    王七麟笑道:“放心,我不会去的。”

    王六五闭上眼睛,睡的很安详。

    爹娘姐姐们都来到身边,王七麟没有了顾虑,睡的也很是安详。

    第二天一早,王七麟习惯性早起练刀,一把妖刀虎虎生风。

    门房金大爷急匆匆的赶来:“七爷七爷,大事不好啊。”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咱的新知县章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连夜跑了是不是?窦大人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让他跑了?”

    王七麟想起昨天窦大春说要去找他,于是猜测章如晦可能是个假货,被窦大春上门给吓到了,于是连夜逃跑。

    金大爷摇头:“不是,他是没了,消失了,不见了,找不到了!”

    “?”

    “今天清晨章大人忽然去小牢见李大人,然后过了一阵李大人开始惨叫,就跟杀猪那样叫唤……”

    早起漱口的黑豆急忙吐掉口里清水扯着嗓子开始配音:“棍儿!棍儿!!”

    王七麟扭头看向门口:“大姐你先放下扫帚。”

    黑豆咬着牙跑了。

    金大爷哑然失笑,王巧娘没出现,王七麟在套路黑豆。

    他笑了笑后又正色说道:“李大人惨叫,有衙役去看,结果看见章大人不见了,但章大人的官服官帽和官靴都留在了原地,就他整个人,凭空消失!”

178.查客栈(求推荐票)

    李英能给王七麟提供的信息也很少,他说章如晦早上忽然到来,支走牢头后跟他聊了几句,然后便整个人突兀的消失:

    “就在我眼前消失啊,活生生的没了!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他就是没了,只剩下官服,俺娘来,你说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没了?一定是被鬼给吃掉了,对不对?被鬼吃掉了!”

    说到最后,李英又有些抓狂。

    这位知县向来胆小,他无能且懦弱,所以从读书时候开始,就不为同窗和师长们喜欢。

    窦大春一行有些头皮发麻:“七爷,你说我们要不要找几个和尚来衙门念个经什么的?这段时间衙门发生的邪事有点多啊,是不是风水不好?”

    本来还不算害怕的杨大嘴被这话给吓到了:“大头儿,别啊,别找和尚来衙门了,风水不好咱应该找道士,佛家不管风水。”

    他曾经见过一群和尚念着经猛的就把脑袋给拔下来的情景,鲜血跟喷泉一样喷涌、一个个脑袋在手里转动,一直到现在他还会做相关的噩梦。

    王七麟斜睨他们一眼:“德性!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没有阴气,章如晦绝不是被鬼吃掉了,我倒是感觉这很像是一个游戏风尘的高人。”

    “高人看到李家蛮横霸道,便化作官员的样子来故意整治李家,昨夜他发现窦大人怀疑自己身份了,于是今天来李英面前消失不见,临走之前又吓唬他一把。”

    听过他分析,乱了阵脚的衙役们冷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在窦大春的带领下鼓掌:

    “原来如此。”

    “我就说嘛,衙门乃是威严之地,有皇家龙气保佑,哪能老是闹鬼?”

    “不错不错,七爷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子查出了真相。”

    “狗屁的真相!”李英扑上来抓着栅栏牢门叫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章如晦就是被鬼给吃掉了!就是被鬼吃掉了!你们不知道,我才知道!王大人,救救我!”

    王七麟警惕的问道:“李大人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对不对?”

    李英面色惨淡的看着他,随即颓然的坐回了床上:“我没有瞒着你的,王大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但你信我,章如晦真的被鬼吃了!”

    接着他又跳了起来,补充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个章如晦就是假冒的,但他不是什么高人假冒的,他是鬼假冒的!”

    他喃喃的继续说道:“我早就发现他不对了,可是没人信我,他不对,他不是章如晦,我跟章如晦很熟悉,太熟悉了,我知道他不是章如晦。”

    王七麟盯着他道:“李大人,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什么吗?”

    李英摇摇头坐了回去,不再说话。

    衙役们这边又开始麻爪,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混进狼群的哈士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李英又站起来,他诚恳的说道:“王大人、窦捕头,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此次入狱完全是乱来,于情于理于国法,你们都该放我出去。”

    窦大春偷偷看王七麟。

    王七麟冷淡的说道:“抱歉了,李大人,我不知道。”

    他对李家和李英本来就不感冒,何况如今李家镇宅的狐仙已经溜了。

    按照他对妖狐的了解,李家囚禁它多年,它一旦得到自由怎么着也得报复一二。

    没有报复心的妖狐,还有脸自称骚狐狸吗?就像不记仇的蜜獾,还有脸自称平头哥吗?

    即使妖狐不报复李家,李家也完蛋了,他们家族崛起全靠向狐仙许愿,如今他们没了狐仙的庇佑,以后等着在商场上被坑吧。

    暴发户很容易成破落户,何况李家还是靠开挂才爆发的,没了挂,看他们家怎么应付商场那群比狐狸还奸诈对手。

    总之,李家完犊子了,他才不怕事后李英的报复。

    一行人都没想到王七麟如此干脆利索的拒绝李英的要求,全懵了。

    反应过来后肖十四偷偷的向周围竖起大拇指:“七爷硬啊!”

    “你试过?”杨大嘴悄悄问道。

    肖十四忸怩道:“要是七爷不介意的话,我愿意。”

    王七麟又去天字号牢房观摩,他指着满屋子的花问道:“这里的花是怎么回事?”

    牢头大脚点头哈腰的说道:“回七爷的话,您也知道咱这小牢实在肮脏不堪入目,之前章大人念李大人的旧情,知道李大人受不了这等恶劣环境,于是让我给他把牢房打扫一遍,并放了许多鲜花来去味。”

    王七麟又问:“是章如晦让你放入的鲜花还是他亲自放入的鲜花?”

    “他让我放进去的。”

    “这些花哪来的?”

    大脚说道:“我从大头儿家的花园挖的,应该没问题吧?”

    王七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反正一堆鲜花跟牢房氛围不搭配。

    至于所谓的改善牢房环境?章如晦若是对李英这么好,那怎么不把他软禁在家?

    他挥挥手,让大脚找人把所有的花先搬去驿所:“官服先不要动。”

    这摊在地上的官服最是古怪。

    他让窦大春领路,前往同福客栈去查看章如晦暂住的房间,他想这房间里总能查到一些东西。

    同福客栈今天张灯结彩,门外挂着一支足有两丈的大木杆子,上面挑着一面旗:本库选到蜀地有名高手酒匠,酿造一色上等醲辣无比高酒,呈中第一,惠谢品鉴。

    王七麟问道:“这是做什么?”

    窦大春道:“哦,客栈从蜀地新进了一批烈酒,这是在招呼客人。”

    王七麟恍然,打广告呢。

    章如晦是高官,同福客栈以天字号上房招待他,这房间占据客栈三楼的半边江山,推开门是一扇山水婉转的屏风,绕过屏风一间豪华大房间进入他们眼帘。

    房间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铺折叠的整整齐齐,莫掌柜的看见后愣了愣,道:“章大人一直没有盖被子?”

    王七麟问道:“何出此言?”

    莫掌柜的快步走到牙床前指着被褥上黄绿色相间的丝绸道:“请大人看这处丝巾,它叫玲珑巾,取自‘宝殿网珠窗户,华盖狻猊床座,金碧斗玲珑’。您瞧,小店上房的玲珑巾都有独家折叠手法,一为掩住床座上的狻猊、二为挡住被子好看。”

    “因为它是装饰被子的,所以一旦要打开被褥就得拿掉它。而章大人自从入住不许我们进他房间,那自然就没人给他叠过玲珑巾,迄今玲珑巾还完善,那他自然没有用过被褥。”

    窦大春下意识问道:“问题来了,章大人晚上盖什么?或者他不用盖被子?”

    杨大嘴低声道:“说不准他都不用睡觉,昨夜我亲自盯到子时,期间这位大人一直坐在书桌前。”

    王七麟去看书桌,上面有四书五经、有笔墨纸砚,但砚台干涸、纸张空白。

    他打开书籍看。

    所有书籍崭新,没有一点翻阅痕迹,更别说留有批示了。

    很不对劲!

    这个章如晦压根不是在这里读书,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在书桌前干什么?

179.封住的凶宅(大章求支持)

    现在可以断定的是章如晦有问题,李英也有问题。

    李英有事瞒着自己,这点王七麟很清楚。

    但人家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书桌前有椅子,他缓缓坐下,学着章如晦的样子面对书桌陷入沉思:如果我是他,我坐在这里会干什么?

    看书?书没翻开。

    写字?砚台没墨。

    思考人生?当官的醉心权术,他们思考个屁!

    思来想去王七麟就剩下一个想法:

    “章如晦坐在这里,是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听到这话,窦大春和杨大嘴等人全笑了。

    王七麟不悦,警告他们道:“别瞎鸡儿笑,你们有想法可以给我提,别给我装比。你们觉得我推测的这个可能很好笑对不对?但我先告诉你们一句话,这句话是一位破案宗师的名言——”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窦大春点头道:“七爷说的有道理,你们看,这个章如晦他没有上床睡过觉,可他总得睡觉吧?那他在哪里睡觉?会不会就是趴在书桌前睡觉呢?”

    “为什么要趴在书桌前睡觉?”肖十四问道,“书桌上睡觉多不舒服?”

    窦大春严肃的说道:“这个道理不好讲,但我可以给你们举个实例,以前我爹送我去上私塾,我就喜欢趴在书桌上睡觉,所以或许章如晦也有这爱好呢?”

    王七麟道:“最主要的问题是,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其他可能了。”

    杨大嘴嗫嚅道:“王大人,其实也有别的可能,比如他或许不用睡觉呢?”

    窦大春对他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抬杠吗?很好,既然你这么会抬杠,那明年元宵节的撞官会你去抬杠椅。”

    撞官会是当地元宵节的一项庙会活动,到时候会有一些壮汉抬起一个大杠杆,杠杆翘起的一端安放着一只椅子,有一名身穿红袍、头戴纱翅帽的丑官坐在椅子上提出一些具有争论姓的话题,供大家伙来批驳逗乐。

    这个活动最大的乐趣是彼此斗嘴,大家伙是为了说俏皮话而斗嘴,所以不会生气,只要能接上话题即可,无论怎么抬杠都可以,当然不能骂娘。

    正是因为这原因,主持活动的丑官也被叫做杠官,他的座椅也叫杠椅。

    王七麟举起手臂道:“窦大人息怒,杨大人说的未必没有可能,如果这章如晦是个鬼或者妖魔……”

    衙役们倒吸一口气。

    莫掌柜大为慌张。

    王七麟把八喵放了出来,如果屋子里有阴气或者妖气,它一定能有所察觉。

    八喵正在睡觉中被人拖了出来,它有起床气,被放下后就踩着一本书张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这是在学虎踞磐石、啸傲山林。

    王七麟道:“别嗷嗷了,崽,去给爹找阴气,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你要好好表现啊。”

    八喵仰头看看围观自己的一行人,转身一个猛虎翻身踹开了窗户,跑了。

    衙役们傻眼了:“七爷,你家这猫还怕生人?”

    “怎么这么害羞?应该让徐爷带一段时间,徐爷那么不要脸。”

    王七麟感到很古怪,八喵怎么会往外跑?它起床气不至于这么大吧?

    他伸手在窗户上一按翻身跳了出去,八喵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不过留了个毛绒球似的小尾巴在地上蹦跶。

    这是带路党。

    小毛球把他们带着去了一楼,然后又往后院走。

    同福客栈不愧是吉祥县第一客栈,规模浩大,一楼主廊足足有百余步,分成两个大区,南北各有一个天井为中心,环绕走廊有小阁子,这是新汉朝的包厢。

    此时有些包厢门打开,里面走出来浓妆艳抹的姑娘,这都是昨夜从青楼带姑娘出来包夜的。

    姑娘们看见他们便打招呼:“哟,窦大爷,好久不见呐。”

    “窦大爷,人家想死您啦。”

    “杨大爷,你个没心肝的,最近你被哪个贱妮子给骗走啦?好久没去找人家了。”

    “这位大爷是谁?好帅啊,大爷你跟妹儿走,妹儿花钱养你。”

    “滚滚滚,这是听天监的王大印,岂是你们能染指的?”窦大春不耐的挥手。

    王七麟追进后院,这里还有客房,八喵就在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口转悠。

    见此莫掌柜的有些慌张了,他赶忙上去作势驱赶八喵,王七麟沉声道:“莫掌柜这是要做什么?”

    窦大春等人全是人精,见此立马化作虎狼:“老莫,你什么意思?”

    “到后面来,你敢碰喵爷,小心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伸手想要推门,但是门从里面反锁了。

    莫掌柜的擦着汗水慌张的说道:“诸位大人,别开这扇门,草民实话实说,这屋子里确实闹鬼,但只要把门封上就没事,这鬼只在这间屋子里闹腾,它不出来……”

    “闹鬼?”王七麟冷森森的看着他问道,“别人发现家里闹鬼,恨不得第一时间冲到听天监去哭诉,你这客栈闹鬼怎么却不告知我听天监?”

    莫掌柜的吞口水道:“大人知道,客栈开门做生意全靠顺风顺水,做的就是个名声……”

    “你怕闹鬼的名声传出去,没人再来住宿?”

    “大人英明!”

    王七麟拄着妖刀玩味的看着他道:“那你不怕这鬼害人?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你客栈怕是要倒闭啊。”

    莫掌柜陪笑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可是这房间里的鬼并不外出,所以只要封了这间房就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这鬼不会出来?”王七麟接着问道,“别告诉我这鬼以前没有出来,你就认为它以后也不会出来。”

    莫掌柜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王七麟笑道:“我帮你回答吧,你知道这鬼生前的身份,甚至知道它怎么死的,我再猜测一把,你家客栈是不是养了个财运鬼?”

    财运鬼是转运鬼的一种,养了能保佑主家生意兴隆发大财。

    莫掌柜脸色变了,他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王大人您明察,小人怎么敢养鬼?这是杀头大罪啊!”

    “那你养这个鬼就不用杀头了吗?”王七麟指了指屋子里。

    窦大春粗声粗气的说道:“七爷,咱在这里费这般唇舌做什么?开门看看不就得了?有鬼您就抓鬼!”

    “不是,窦大人,这门您开不了。”莫掌柜的赶紧劝说。

    杨大嘴一把推开他,学徐大的样子抬脚踹了上去。

    只听‘咣’的一声闷响,杨大嘴捂着脚腕歪着嘴就蹲下了,蹲在地上一个劲倒吸凉气。

    “崴脚了?”窦大春气急,“你就踹个门结果崴脚了?平时三吹六哨的说自己十三太保横练神功大成,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结果现在你踹个门都能崴了脚?”

    “啥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徐大的声音从院子门口响起,他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个包子的进来了。

    王七麟看见他后说道:“你来的倒是巧,正好我要开这扇门。”

    徐大打了个哈欠道:“开门跟什么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有什么关系?”

    杨大嘴说道:“不是,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说的是我家传神功,就是十三太保横练,练成之后刀子劈在身上只有一条线,长枪刺在身上也就一个点。”

    徐大问道:“你家传神功的功效说的太含糊了啊,刀劈一条线是用什么刀劈?砍柴刀还是青龙偃月刀?枪刺一个点,是站在你跟前刺一枪还是骑在战马上冲刺中来一枪?”

    杨大嘴懵了。

    王七麟不耐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过来给我踹开这门。”

    徐大把包子递给杨大嘴道:“给大爷拿好了,看大爷我的!”

    莫掌柜叫道:“大人们请我一句话,这门真的打不开……”

    “阳世间没有我一脚打不开的门,如果有,那就两脚!”徐大心一狠,开大脚踹了上去。

    这一脚够狠,门板一动不动,他整个人却被反震力给崩了回来!

    众人惊呆了,莫掌柜着急的跺了跺脚道:“唉,诸位大人且听小人一句,这门真的打不开,后面是一堵墙,这门里面已经被我用一堵墙给封住了!”

    一听这话,徐大上去抠住门板给卸了下来,里面果然是一面青砖石垒成的墙壁。

    窦大春讪笑道:“我说呢,大嘴好歹练过横练功夫怎么会一扇门都踹不开?”

    肖十四道:“对,我也奇怪,我还以为二头儿肾虚了呢。”

    杨大嘴捂着脚腕叫道:“好好的大门你干嘛用青砖墙给封死了?这不是有病吗?”

    王七麟淡然的说道:“对啊,好好的一扇门干嘛用青砖给堵死了?是不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他上去摸了摸青砖,上面有符文的纹路。

    里面在镇着什么鬼。

    他点点头,徐大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挥舞着狼牙棒砸了上去。

    莫掌柜顿时变得失魂落魄:“完蛋了。”

    徐大拆墙,王七麟去找客栈的伙计,他从中找了一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小人叫王小二。”青年憨憨的笑道。

    王七麟问道:“好的,王小二,本官叫王七麟,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这客栈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

    王小二挠挠头道:“客栈没有吧?我倒是有件古怪事。”

    “什么事?”王七麟盯着他问道。

    王小二讪笑道:“本家大哥,我活了这么些年一直很穷,这是不是有点古怪呀?”

    王七麟摆摆手让他滚蛋了。

    他这本家兄弟脑瓜子不是很机灵。

    徐大噼里啪啦砸开一堆砖石,烟尘弥漫,猛的有一阵劲风呼啸着吹了出来。

    很古怪,漂在门口的尘土并没有被吹动!

    窦大春一行打了个哆嗦连连后退:“卧槽,阴风!”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一看,眼角猛的跳了起来。

    这件房屋门窗都被砖石给封堵了起来,只有一道阳光从刚开的洞口照进去,恍恍惚惚,并不能将屋子完全照亮。

    昏昏暗暗的光线模糊的照耀着屋子,照出里面的情景。

    屋里没什么家具,但有许多尸体!

    吊在房梁上的尸体,蜷缩在地上的尸体,残碎的尸体,烧焦的尸体,足足十几具尸体!

    王七麟入职听天监有段日子了,也是见过百鬼哭天、龟足邑等大场面了,可今天这场景却是头一次看见。

    这么多尸体!

    徐大要凑头过来看,王七麟抓着他衣领将他拖了过来,道:“堵住门。”

    他又把莫掌柜的拉过来,道:“你来看看。”

    莫掌柜的下意识探头往里看,接着惨叫一声猛的往后退,屋门口有台阶,他后退中没有站稳,一脚踩空摔倒在地,接着又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窦大春快步上去将他给摁住了,他拖了回来问道:“七爷,怎么了?”

    王七麟道:“做好心理准备,你们衙门有案子了。”

    窦大春等人凑过去看,看完后一个个面色惨淡,如丧考妣。

    莫掌柜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磕着头叫道:“大人饶命,大人明察!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不可能呀,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屋子明明封住了,请高人将屋子里的鬼给镇住了啊!”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问道:“把你知道的给我完完整整说一遍。”

    莫掌柜的抬起头慌张的说道:“王大人,屋子里确实闹鬼来着,这屋子以前是我跟我娘子的卧房,但我娘子为人善妒,我后来娶了一房小的,她便自尽了!”

    “在她自尽之后,屋子里闹鬼来着,总有伙计说见到我娘子的鬼魂在里面飘荡。”

    “畏惧之下,我便找了个玄门高人来看,高人说我娘子死的冤屈,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避过了阴差,留在屋子里成了个地缚鬼,这地缚鬼不好处理,只能找高僧来超度,但超度方式是念七天《往生咒》。”

    “可是高僧不好找,而且不是一个得是一群,这一群僧人在我客栈念经七天,我客栈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于是我便用了高人给出的另一个法子,那就是用法砖法石封堵门窗,将它关在里面。”

    “王大人您明察,这间房子是十五年前封堵的,当时的一些伙计现在还在我家客栈里干活,你可以问他们,当时没事的,那时候里面没有死人啊!”

    “十五年来一切也正常,没有闹过什么诡事啊!”说到最后,他已经要哭了。

    两代人才经营起来的这么一座客栈,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这让他死后如何去九泉之下见爹娘和祖宗?

    他爹临死之前抓着他的手说过遗愿的,那就是把这同福客栈打造成百年老店。

    现在百年老店没了,倒是有了个十年阴店。

    王七麟还要再问,徐大冲他招手:“七爷,过来看,有古怪啊。”

    “什么古怪?”

    “看里面那些人,这死相也太怪了吧?”

    王七麟定睛看去,有人上吊自杀,这正常。

    有人却是尸首碎成几块,但碎尸块却被扔在一起,看伤口不像是被利刃劈砍所为,更像是用锤子石头之类给砸碎的,好些地方血肉模糊。

    这很古怪,可更古怪的是有人尸首完整,身上却缠着许多干草,徐大低声道:“我看着像是干苦草。”

    苦草又叫面条草、扁担草,吉祥县有些乡下也叫它水韭菜,这是一种水草,很危险,经常有人淹死在河里池塘里,便是被这种水草缠住了手脚游不上来了。

    王七麟也觉得古怪,道:“这些人死法不一样,是吧?”

    “对,十四个人,十四个死法!还有的是烧死的呢,这屋子里怎么会烧死人?又没有焚烧的痕迹。”徐大道。

    窦大春分析道:“会不会是有人抛尸于此?这是个抛尸地?”

    王七麟摇头道:“怎么抛尸?门窗都封闭了,屋顶没有漏洞、地上没有地道。”

    窦大春道:“那人怎么进去的?尸体进不去,人也进不去吧?”

    王七麟想了想道:“十四具尸体,十四具尸体……”

    他脑中灵光一闪,走去找莫掌柜问道:“掌柜的,你夫人的周年忌日是哪一天?”

    莫掌柜说道:“七月初十!”

    王七麟缓缓点头。

    莫家娘子去世后有十四个周年了,这跟十四具尸体会不会有关?

    他又问道:“屋子里一共十四具尸体,这是十四个人,过去十多年客栈里有没有莫名其妙的少过人?”

    莫掌柜欲言又止。

    王七麟将妖刀往地上一戳,沉着脸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瞒着我?”

    莫掌柜的苦笑道:“王大人,不是小人想瞒着你,您也知道可站在这地方龙蛇混杂、人妖俱在,经常有人不告而别,所以即使客栈少过人,我们也没有明确的察觉到。”

    这点倒不是推诿,新汉朝开国之初行人住宿打尖要扣押记录着身份的牙牌。

    后来日子太平,这规矩逐渐便消解了,只要登记即可,所以有些人说走就走,客栈管不着。

    王七麟让徐大用生牛皮将打开的口子遮起来,然后他把莫掌柜带走了,并安排衙役看住了同福客栈。

    许进不许出!

    他本来想查章如晦,结果章如晦这边没有消息,却又发现了一件大案。

    两案并发,让他无比头疼。

    更头疼的是下午时分他正在衙门查阅这些年来吉祥县的失踪人口,窦大春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焦灼。

    “是不是有坏消息?”王七麟叹道。

    窦大春道:“没,没有坏消息。”

    王七麟问道:“那是什么事?怎么这么个表情?”

    “有个不好的消息,”窦大春讪讪道,“我派去府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府里乃至朝廷果然没有下令罢免李英并将之下牢,章如晦是在乱搞!”

    “另外来到咱们县里的章如晦确实有问题,府里也在找他,他突然之间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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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又是一日结束了。

    莫萧氏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初上的月牙,脑海中忽然掠过了昔年在倚翠楼的一些情景。

    那时候她明媚动人。

    那时候她花容月貌。

    那时候她夭桃秾李。

    那时候她是倚翠楼的头牌姑娘,日子风光,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双腿一张,钱铢跟水一样流入进来。

    莫萧氏却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和楼里那些张嘴说‘草你’、闭嘴喊‘草我’的粗俗女人不一样,她出身书香门第,祖上三代都是举人。

    本来她的命运应该是在一个细雨朦胧的日子认识一个笑容爽朗的书生,然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嫁给他,给他红袖添香、陪他博览群书。

    可惜一切都在一个午后变了,萧家大人落入大狱,她们兄弟姐妹一群孩子流落街头。

    流落街头的日子不好过,比她进入倚翠楼还要难过,但她是有过好日子的人,所以尽管后来进了倚翠楼后穿金戴银,可她并不满足,她想要的是红袖添香夜读书。

    于是她在成为楼里头牌的时候主动认识了来到楼里的赶考书生,并慷慨解囊资助他们去上京赶考,指望等他们功成名就能给自己一个名分。

    她不求正室,她只想给夫君红袖添香。

    可惜来到倚翠楼的赶考书生不少,能高中的不多,高中了还记得她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后来她想明白了,戏曲小说里的风尘女与有才郎的故事都是假的,或许世上有些有情有义的好郎君,可那些人怎么会来青楼寻欢作乐呢?

    而且她为了感动书生,还特意挑选了一些穷困潦倒的书生去资助。

    这些人在地上对她千恩万谢、情意绵绵,在床上柔情似水,可是转过头来就把她给弃之敝履。

    潦倒书生多薄情!

    想想也是,潦倒穷困还留恋青楼的书生算什么东西?骂他们一句‘泼皮’,街头巷尾的泼皮都不乐意,觉得侮辱了自己。

    总之经历过几次情伤,莫萧氏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年纪不小了,小时候跟随阿爹读过的两句诗出现在她面前: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莫萧氏猛然惊醒!

    老话说得好,娼妇从良金不换。

    女人一旦下定决心,那做起事来比男人要心狠手辣多了。

    莫萧氏从她豢养的舔狗中选了最好的一条,也就是同福客栈的莫家豪,然后火速嫁给他。

    之所以选莫家豪,不光是莫家有钱,还因为他只有一个原配妻子,不像其他狗一样家里还养着若干母狗。

    莫家豪不是书生,莫萧氏不能给他红袖添香,所以她嫁过来有别的目的。

    她要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一个稳妥的保障。

    所有阻拦她达成目的的拦路石都要搬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回忆的思绪,莫萧氏端起火烛警惕的问道:“谁?”

    “老板娘,是我,小二,王小二。”

    莫萧氏扭胯摇臀去打开门,一张憨厚的圆脸蛋出现在她面前:“小二,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了?”

    王小二抹了把汗道:“打听了,后院那间房里确实有不少死人。”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莫萧氏急忙问道,楼下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她又急忙说道,“你进来说话。”

    她心神不宁的往后退了一步要让开位置,王小二跟着她脚步要往里走,但他抬头往里一看圆脸蛋上猛的露出惊恐之色,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蹬蹬蹬’,人影消失在楼道里。

    事发突然莫萧氏未能反应过来,她愣了愣,随即浑身发冷:自己身后有东西!

    吓得王小二这二愣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逃跑的东西!

    她了解王小二的性子,这年轻人脑袋里差点事,憨厚鲁莽,能把这样一个青年吓得不敢出声、只顾逃命的东西,是什么?

    莫萧氏的身躯变得僵硬起来。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动床边茶几上的书卷哗啦啦的响、吹动床头的布幔猎猎飞舞,也吹动了什么在她身后飘荡。

    飘荡起来的东西扫过了她颈后,湿漉漉的像浸水的细布条,也像是——水草?

    莫萧氏没有回头,她咬紧牙关憋住尿,举着火烛走出门去。

    夜晚,楼道里漆黑又安静。

    这有些反常。

    同福客栈是大旅馆,平日里到了日落时分楼道里就会挂起灯笼来照明。

    不过偶尔也有一些品行低劣的客人会熄灭灯笼里的火光,所以出门看到黑暗她起初并不怕。

    毕竟这是她生活过二十几年的地方。

    这楼梯她也踩过了二十几年,每一阶都很娴熟,所以不怕踏空,她快步走了下去。

    她住的是四楼,只要走过三层楼梯就能进入大堂,可是她转过三次方向后却愕然发现,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楼梯,还是黑暗。

    大堂没有出现。

    光亮也没有出现。

    只有她手里的一盏烛火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芒。

    颈后又被东西扫了一下。

    她咬着嘴唇继续往下走。

    越走她的心里越慌张,越走她的身上越冷。

    大堂依然没有出现,她像是被关进了一座楼道组成的迷宫中,黑暗,寂静,冷清。

    她慢慢地沿楼梯往下走,借着烛光她数着经过的楼梯口——

    一个楼梯口,三楼。

    两个楼梯口,二楼。

    三个楼梯口,大堂入口没有出现!

    鬼打墙!

    楼梯口是熟悉的样子,可是此时光线太昏暗了,她看着楼梯口的轮廓,感觉看到一个怪兽张开了黑漆漆的嘴巴。

    她必须去面对这怪兽张开的嘴巴,楼梯口处有刻有楼层数的铭牌,她鼓起勇气看向铭牌,自言自语来壮胆:“我要知道这是第几层!”

    她还没有看到铭牌上的字,一张嘴忽然贴到了她耳后冷飕飕的说道:“这是第四层,八寒地狱!”

    这东西突兀的出现在身后,这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耳后,莫萧氏紧绷的心弦忽然断了,她转过身来便声嘶力竭的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啊!!!饶命!”

    “饶命,大人饶命!”莫掌柜冲王七麟连连作揖,“王大人,那些尸首真不是小人所害,小人哪有这胆量?”

    王七麟坐在他对面冷笑道:“要么告诉我关于那些尸首的一些消息,要么告诉我关于章大人的一些消息,总之你今晚必须得给我交代出点消息来,否则你今夜准备睡在牢里吧。”

    “看在咱多年交情的份上,本官提醒你一句,”窦大春凑上来微微一笑,“衙门的小牢在过去十天里已经闹了两次鬼了!”

    莫掌柜吓得满身肥肉直哆嗦,他哭丧着脸道:“各位大人,小人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那些尸首我一概不知,那间房屋在我妻子死后就封了起来,期间从未开过。”

    “章大人那边同样没有什么能交代的啊,他每天从衙门回来便进入屋里不再出现,也不让人进他的屋,哦,前几天晚上李英李大人进去过,此外再没有人进过他屋子,也没跟他打过交道!”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坐直身体,问道:“李英去找过章如晦?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之前怎么不说?他什么时候去找过的?”

    莫掌柜说道:“就是李大人入狱前一晚,也是章大人刚来的那一晚,当时章大人去他府上赴宴来着,午夜回来的。过了没多久李大人又追着来了,我领他进的章大人房间。”

    “后面呢?”

    “后面没多久,我刚下楼到大堂坐下,李大人就出来了,以我估计他在屋子里顶多跟章大人说了两句话。”

    “李大人出来后有没有反常的表现?”

    莫掌柜绞尽脑汁的想,想来想去还是摇头。

    这时候衙门外响起一阵喊叫:“大人!掌柜的!大人!掌柜的……”

    “何人喧哗!”杨大嘴手按腰刀厉喝一声。

    冲进来的是客栈的王小二,他着急忙慌的喊道:“听天监的大人、衙门的大人,还有莫掌柜,咱客栈闹鬼了!老板娘疯了,你快去看看,她一个劲的要寻死!”

    听到这话莫掌柜的顿时崩了,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提起妖刀往外快步走去:“跟我来,路上说话。窦大人杨大人,你俩带莫掌柜后面过来。”

    王小二在路上把事情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通,很简单,这时候是华灯初上吃晚饭的时间,客栈里头正忙活着,忽然听见四楼响起一声尖叫:

    “是老板娘的叫声,我听的清楚,她叫的很吓人!”

    “然后我们伙计和一些客人急忙跑上去,看见她倚着房间的门口在拼命的叫,看见我上来后她不叫了,冲我们笑了笑回到了屋里。”

    “我们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有些人要走,还好我多了个心眼,跟着进屋去看了看,然后看见她推开窗子要跳窗!”

    “我把她给拉了回来,然后她又踩着凳子去屋梁上打绳结要上吊!”

    “我又把她救了下来,她改成往身上撒火油,要把自己烧死!”

    “本家大哥大人你看看,这不是闹鬼是闹什么?她被鬼附身了,这鬼要让拉她做替死鬼!对不对?”

    王七麟没有回答。

    这会同福客栈已经乱了阵势,大堂里面挤了许多人,柜台周围人尤其多,都在嚷嚷着退房:

    “你家客栈闹鬼,我不在这里住了!”

    “把房钱退还给我,奶奶个腿,你家老板娘的叫声吓死个人啊。”

    “怎么叫的?兄台能不能展示一二?我听说这老板娘曾经是倚翠楼头牌,叫声一绝。”

    王七麟进屋厉声道:“乱七八糟,都在干什么?”

    看清他打扮,闹腾腾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小二维持秩序,各回各屋,没有听天监命令,不准出来!”

    听到这话,有客人不满的说道:“大人,这客栈里闹鬼啊,谁知道我们屋子……”

    “违令者视为妖邪同伙,当斩!”

    这句话落到地上,想要抱怨的客人赶紧闭嘴,一些胆小的已经收拾自己的东西又跑回了房间。

    王七麟快步上四楼,王小二给他说道:“我们掌柜的两个老婆,正妻莫蒋氏住后院的,然后他娶了现在这个老板娘以后就让她住在顶楼,这样两个老婆隔着远,见面少一些。”

    “她们两个感情不好吗?”王七麟心里一动。

    王小二说道:“据说挺好的,不过掌柜的正妻出自县城的姜家,大家族出身,贤惠有能力,帮他将店铺从小旅馆变成了大客栈,陪他过了许多苦日子,然后掌柜的发达了就娶小妾,不管怎么说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我们现在的老板娘也很好,她也是我们掌柜的贤内助,尤其能算一手好账。我没见过莫蒋氏,客栈里的老人说现在的老板娘就跟她一样好,一样厉害。”

    王七麟问道:“我要知道一些你们老板正妻的事,客栈里谁资格最老?或者说谁跟她打交道最多?带他过来找我。”

    王小二摇头:“没有了,我们客栈伙计都干不长,莫掌柜很好,我们干的时间久了,他就会给点钱支援我们做个小买卖。”

    听到这里,王七麟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来不及细细思索,直接上了四楼进房间。

    此时徐大已经来了,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

    莫萧氏坐在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她看起来情况很糟糕,满身水渍、披头散发、还有一截袖子烧掉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徐大道:“七爷来了?嘿嘿,今天这事可有意思了。”

    王七麟扫了眼房间道:“有什么意思?”

    徐大道:“下面那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冤死的,变成冤死鬼了,还记得白天吹出来那阵阴风吗?那阴风有问题,它们借着这股风逃出来了。”

    王七麟问道:“就是它们在缠着老板娘?”

    “你自己看。”

    徐大起身往外走,失魂落魄的老板娘猛的抬起头要伸手抓他:“大人,别走!”

    “没事,你死不了。”

    徐大甩开她的手走出房间,顺便把王七麟也拉了出来并低声道:“自己看。”

    不多会之后,房间窗户嘎吱嘎吱的打开,一个游魂飘了进来,老板娘猛的瘫在了椅子上,眼泪刷刷的往下流淌,张开嘴想要惨叫,却没有发出声音。

    人在极度惊恐下,反而叫不出声来。

    游魂对门口的几个人视而不见,它绕着老板娘转了一圈后附身了上去。

    老板娘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她扭头看向门口,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淌。

    她有意识,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游魂控制老板娘走到窗口爬了上去,然后一个游魂从窗户外面缓缓升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她身上。

    看起来要跳楼的老板娘被撞回地上,附在她身上的游魂被撞了出来,起身飘走。

    先前撞了老板娘的游魂顺势上了她的身体,老板娘的身躯僵硬的站起来,她慢慢的抬头看向屋顶,去衣柜里找出一张丝带,站在椅子上打了个结,将自己挂了上去。

    又有游魂出现在她身后并解开了丝带的扣子,它取代上吊游魂占据了老板娘的身躯,拉开袖子往手臂上倒了一些火油,用火折子将之点燃,顿时,火焰熊熊燃烧!

    老板娘举起手臂看着火焰,脸上露出一道诡笑。

    窗户口再次爬进来一个游魂,它附上老板娘的身体,一步步走向洗漱间。

    王七麟跟上去一看,老板娘将手臂和上半身都扎进了一个盛满水的浴桶中……

    这时候窦大春带着莫掌柜赶到了,莫掌柜气喘吁吁的爬楼进门,看到媳妇将半个身子塞在浴桶里他便懵了:“这这是干什么?”

    徐大道:“你媳妇鬼上身了,鬼要让她体会一下自己的死亡方式。”

    “潇潇!”

    听了徐大半句话,莫掌柜叫了一声便扑上去将媳妇给从桶里拉了出来。

    伉俪情深。

    他是凡夫俗子,看不到这游魂。

    徐大能看见,便提醒他道:“你媳妇身上的鬼在看着你,它想上你的身。”

    莫掌柜又叫了一声,一把推开媳妇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去他娘的伉俪情深!

    王七麟上前去抽出妖刀挥舞了两下,游魂野鬼吓得立马逃离。

    窦大春惶恐的问道:“七爷将那鬼给斩杀了吗?”

    徐大摇头:“没有。”

    窦大春和杨大嘴吓得立马后退两步。

    徐大不屑道:“不用怕,小小野鬼而已,它们并不可怕,也就是莫掌柜上了年纪平时又沉迷酒色被掏空了身子里的阳气,否则刚才他上前一扑就能把鬼给扑走。”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所以刚才徐大人坐在老板娘身边,这些游魂野鬼不敢来作祟,他的阳气就能镇住这些鬼。”

    听了这话,窦大春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凑到了一起。

    男上加男,两个男人两份阳气。

    几人后面的王小二愣头愣脑的说道:“不对吧,徐大人不也沉迷酒色?那他怎么能镇住那鬼?”

    徐大瞪眼:“是说大爷沉迷酒色了?”

    王小二道:“客栈里每天都有姑娘来,我经常从她们提起你来。”

    窦大春和杨大嘴诧异的看向他:“徐爷你来县里日子不久,这名气就这么大了?”

    徐大若无其事的说道:“大爷那也不是沉迷酒色,那是去释放多余的阳气!正所谓孤阳不生、阳极阴生,这人阳气也不能太旺盛,否则就不好。”

    慌张的莫掌柜叫道:“大人们能不能先救救小人的媳妇?她怎么变成这样?”

    王七麟道:“是啊,她怎么变成这样?莫掌柜的不了解情况吗?”

    莫掌柜茫然的眨眨眼,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无辜。

    王七麟道:“这样,我把事情给你捋一捋,或许你就有思路了。”

    “你的原配死了后,她的房间闹鬼,然后你把那屋子给封了起来。屋子封闭十几年,今日再打开,里面有十四具死状各异的尸首,有上吊死的,有烧死的,有摔死的,也有缠着水草像是淹死的。”

    “到了晚上,一直安然的客栈开始闹鬼,闹的不是一个鬼,是一群鬼。这群鬼却不纠缠你客栈里的任何人,它们都来找你这位二房娇妻。”

    “这群鬼缠上你妻子后也并不害死她,而是一个接一个的上她的身,让她经历各种死亡折磨。”

    “莫掌柜,你来告诉我,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181.云州府城(依然万更)

    莫掌柜一个劲摇头,老泪一个劲往下滴:“这都是什么事嘛?我是造了什么孽嘛?”

    王七麟审讯他几句,看他样子似乎确实不知道这群鬼闹他媳妇的猫腻。

    而作为知情人的莫萧氏又已经傻了,她只会在被人留着独处一室的时候叫喊着‘别丢下我’,其他时候便沉默的坐着发呆。

    王七麟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案件知情人自闭了,没有相关知情人!

    徐大给他支招:“七爷你别愁,没事,这案子没有知情人了还有知情鬼呢。这些冤魂为什么一个劲的要缠着莫萧氏?它们又没有修为,肯定是背后有东西在捣鼓它们,咱只要找到那东西,把它的嘴撬开不就得了?”

    王七麟想了想也对,他拍拍徐大的肩膀道:“你脑袋瓜子里有点货的。”

    徐大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大爷是秀才,闹呢?”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窦大春和杨大嘴就会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秀才!

    这是一个大案子,需要听天监和衙门合力办理。

    现在案情不明,这群孤魂野鬼不好处理。

    按照王七麟推测,真相是莫掌柜后院不稳,二房想要夺权,害死了大房。大房不甘心,化作鬼魂盘踞后院卧室,不断害死人,这些人死后变成野鬼,如今逃出来便来缠绕二房作妖。

    但这个推测有几个小问题解释不通:

    第一,并非是什么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变成鬼容易,要留在阳世间却很难,阴差缉鬼,鬼要留在世间起码得能让阴差退步,这就需要鬼生前有修为在身。

    问题来了,如果大房生前有修为,那莫萧氏这个二房怎么能害死她?

    第二,房间里的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进入房间中的?它们的死亡方式是怎么回事?

    还有,它们为什么不想害死莫萧氏,而是只去让她体验不同的死亡方式。

    就好像——是莫萧氏害死的它们?

    衙门已经将尸体抬走了,仵作已经验尸,十四具尸体十四种死亡方式,这又代表什么?

    他看过逃出的鬼对莫萧氏的所做作为后又有了一个猜测,是不是莫萧氏用这些方式害过莫掌柜的大房?于是大房死后用这些方式去害人?

    问题又来了,如果这些人是被大房害死的,它们为什么要来纠缠莫萧氏?

    王七麟刚才没有制止这些鬼魂折磨莫萧氏就是在观察它们的情况,根据他的观察,这些鬼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给操控,它们是自发的来寻找莫萧氏进行报复。

    简单来说,它们的执念跟莫萧氏有关。

    这两个问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个死循环出现了:

    莫掌柜正妻很厉害,那不能被莫萧氏害死;莫掌柜正妻被莫萧氏害死,那她死后没有能力化为恶鬼报复莫萧氏。

    他决定今晚在后院卧房住一夜,莫掌柜暂时嫌疑不大,衙门没有抓他,莫萧氏则被关入了驿所。

    她在驿所里更安全,驿所有灵官冲厄符庇佑,寻常鬼进不去。

    不过负责帮忙关押莫萧氏的杨大嘴回来说,莫萧氏在路上有点异常,他想让王七麟去看看。

    王七麟走不开,他在搜查客栈。

    整体来看客栈没什么问题,人多阳气旺,再没有发现鬼魂。

    问题就在后院卧房,现在用来封锁门窗的砖石都被推开了,他进去后没有闻见什么异味,只是感觉里面很冷。

    阴气很重。

    不过六月底的夜晚闷热潮湿,待在这种阴气重的屋子里反而更舒坦。

    徐大对王七麟说道:“七爷,我说我又发现了一个发财的点子……”

    “你这么会发财,怎么还是个穷鬼呢?”王七麟鄙视他,“所以你的点子压根不能发财,别说了!”

    徐大嘀咕:“但这次真的靠谱啊,你说阴气森冷,咱们要是抓几个鬼放到个地窖里,这不就是上好的冰窖吗?到时候弄出点冰块来往外卖,就现在这三伏天,还不是生意火爆?”

    王七麟呆住了。

    这生意好像真可以做啊。

    生物能制冷!

    鬼魂作用开发!

    “你们在发什么呆?”谢蛤蟆闻讯而来。

    杜猛晚上休息,他不用继续监视,于是就来客栈帮忙。

    王七麟摇摇头说没什么,他看见先前纠缠了莫萧氏的十四个孤魂游鬼又回到了卧房中,便放出了八喵,八喵来了个喵啸山林,它们立马穿墙而去。

    徐大走到门口抽了抽鼻子道:“没什么怪味。”

    王七麟默默的点头,这也是古怪之处,十四具尸体密闭在一间屋子里多年竟然没有异味,很不正常。

    徐大可没想正常不正常,他闻了闻没有异味就对小二喊道:“去厨房给我弄点酒肉过来,你们不是刚从蜀地运了一批好酒过来吗?来两壶!”

    小二问道:“大爷,您要什么下酒菜?”

    “什么烤鸡酱牛肉红烧鱼焖猪蹄子,拿手的给我上就行了。”在不用自己掏钱吃喝的时候,徐大总是很不客气。

    小二道:“大爷,我们客栈的鸭头不错,您看?”

    徐大偷偷瞥了眼王七麟,凑上来低声道:“不用看,给我弄到旁边房间里。”

    小二又道:“弄几个?”

    徐大惊喜不已,他给小二一个‘你很懂事’的眼神,低声道:“今晚大爷还有正事要办,一个,一个就行了。”

    “一个够吗?”

    “不够,但是过过瘾就行。”徐大说完上去亲热的搂住他肩膀说道:“兄弟,你叫王小二是吧?我现在郑重宣布,你是大爷第二个姓王的兄弟!”

    王小二受宠若惊,道:“谢大爷赏脸,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挑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还有最好的丫头。”

    “对,最好的鸭头!”

    王小二兴高采烈的离开,徐大看着客栈房间里那些摇曳生姿的人影,忍不住的遗憾:“鸡少胸多,真让人为难啊。”

    王七麟问道:“你说什么?”

    徐大正色道:“哦,没什么,那啥,七爷你今晚准备住这里?”

    王七麟点头。

    徐大伸出大拇指道:“七爷真是厉害,这屋子里白天才拖出去十四具尸体,你为了破案晚上就要睡在里面。真是大公无私,一心为民,咱吉祥县有你这位大印,真乃百姓之福、听天监之福!”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这孙子不对劲。

    谢蛤蟆笑道:“那你还不嫌恶心的愿意在这里吃菜呢,不是更厉害?”

    徐大讪笑道:“确实恶心,所以我准备去旁边那厢房里吃,那啥,隔着不远,你们有事喊我一声就行,火速赶到。”

    话说完,他火急火燎、慌里慌张的跑了。

    王七麟没管他发什么神经,拉着谢蛤蟆将白天的案情讲述了一遍,让他来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案情没分析几句,徐大左手一壶酒右手一盘子卤肉回来了,脸色阴沉。

    王小二在后面追:“大爷,你的鸭头。”

    “滚蛋!”

    “可我不是你第二个姓王的兄弟吗?”

    “不是了!”

    “你犯什么毛病了?”王七麟皱眉问道。

    徐大抱着酒壶缩到了屋子里一角,也不说话,看起来自闭了。

    王七麟不管他,感叹道:“一团乱麻啊,这官不好当。”

    秦晋劫没有解决呢,中途出来个大印谋反案,他得给案子擦屁股找阴囹圄。

    阴囹圄没找到,有官员在自己地盘上失踪。

    官员没有消息,又碰到了一起新案件……

    谢蛤蟆笑道:“所以老道不愿意混迹官场,做个闲云野鹤多好,一壶酒、一盘肉,一匹老马一个江湖。”

    王七麟想了想道:“闲云野鹤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当官,我还要做大官呢。”

    他始终记得石周山的遗言:继续升官,去看看朝堂的秘密。

    让他很失望,三人在阴嗖嗖的房间里待了一夜,什么诡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天亮,王七麟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道:“事情不好办呐,知情人不说话,知情鬼不现身,看来这案子暂时解决不了。”

    徐大问道:“是不是咱人太多,吓得那鬼不敢现身?”

    谢蛤蟆摇头道:“能杀死这么多人并把尸体带入房间中,这鬼不是善茬子,它要是愿意出现,不应该会怕三个人的阳气。”

    太阳冒头,大地阳气蒸腾。

    白天不必再担心鬼来闹腾,王七麟让衙役暂时封锁了这房子,他们先行离开。

    驿所斜对门的第五味开了早餐铺子,大郎和绥绥娘子在忙活着炸油条、做煎包,他们旁边放了个木桶,有人递上几个铜铢,绥绥娘子甜甜笑着打开舀了一碗豆腐脑出来。

    徐大揉了揉肚子说道:“正好饿了,走,吃早餐,大爷请客。”

    王七麟本想骂他一句饭桶,但听他说要请客,便揉了揉肚子道:“确实饿了,等等,这个点我家里人应该还没吃饭,等我去叫他们出来一起吃。”

    然后一家出来九口人……

    徐大惊呆了,一时之间只会竖大拇指。

    早餐摊子铺展的不大,品类却不少,硬食有面条、油条、甜糕、煎包、水饺和馄饨,软食有八宝粥、豆腐脑和豆浆。

    王七麟要了十个煎包和两碗豆腐脑,黑豆说道:“豆要豆浆,豆浆是甜的。”

    绥绥娘子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辫子问道:“豆喜欢吃甜的吗?”

    黑豆摇摇头:“娘喜欢。”

    王七麟说道:“我要豆腐脑,多加点卤子,卤子少了没味儿。”

    绥绥娘子紧了紧围裙,显得腰肢更加纤细:“那叔叔要甜的还是咸的?”

    王七麟一怔:“豆腐脑不就是咸的吗?还能做成甜的?”

    绥绥娘子笑道:“江南人喜欢甜豆腐脑,所以我也准备了一点甜卤子。”

    黑豆急忙说道:“那我也要豆腐脑。”

    他想了想学着王七麟的样子说:“多加点卤子,少了没味儿。”

    “豆浆呢?”绥绥娘子问他。

    他很困难的做了个选择题:“豆浆,就不要了吧,其实豆浆不好喝。”

    说到这里他捂住良心。

    王七麟道:“豆浆也要,给豆要两碗。”

    黑豆惊喜:“舅舅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好呀?”

    “傻崽,因为今天是你大爷付账啊,啊哈哈。”王七麟笑得很欢快。

    他们吃了早饭想回去补觉,结果人还没有躺下,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赶来了:“王大人、王大人,窦大人让我来请您去衙门,府里来人了,知府大人派人来查探章大人的消息了。”

    王七麟洗了把脸赶去衙门,一名打扮精悍的中年壮汉正在与李英寒暄,看到他身上官服上的松纹后诧异的问道:“您是吉祥县的大印?本县大印不是石周山石大人吗?”

    石周山谋反的事牵连太大,听天监内部将消息给捂住了。

    听天监可是天子近卫,他们里面有官员涉嫌谋反是大事,已经惊动了本洲玉帅。

    关于石周山伏法的消息仅限于少数人知道,甚至吉祥县听天监驿所都没有关于此案的介绍。

    万佛子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了府里的铜尉,而本案具体由府里玉帅调查,王七麟甚至没有参与资格。

    所以府里衙门的人不知道关于石周山的情况,王七麟并不意外。

    他抱拳行了个礼,道:“石大人已经去往他处,本地听天监由本官统领。”

    壮汉客气的回礼,李英给他做了个介绍:“这位是府里衙门的副捕头林中英,咱们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了章大人于本县莫名失踪的消息,紧急安排林大人来监理此案。”

    林中英是个粗汉,他说道:“监理倒是算不上,就是让我过来协助查查看。本官说话有点直,几位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刘知府和府尉爷不是很信得过你们县城的办案能力,所以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番话说的很不客气,王七麟脸上露出笑意。

    见此徐大轻咳一声准备反击:

    嘴炮之能,技压全府,大爷一生,不弱于人!

    王七麟压住了他的暴脾气,低声道:“常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比论短长,把他的话当放屁就行。”

    林中英还挺警惕,看两人咬耳朵便问道:“王大人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王七麟道:“没什么,我在好奇,这章大人离开府里不是一天半日,他儿戏般罢免了我们的知县大人并关押进牢里也不是三天两头,怎么府里一直没有过问?”

    林中英道:“章大人离开府里的时候说是来吉祥县拜会同窗,谁能想到他一去不返?”

    一听这话王七麟诧异:“他来拜会同窗?他的同窗是谁?”

    林中英不爽的说道:“当然是李大人,王大人,你连这点信息都没有查出来?”

    王七麟猛的看向李英。

    这是很重要的一条消息,李英怎么不告诉他?

    当然他早早得罪了李英,李英不告诉他有用信息倒是正常,可是五月二十五他去青丘府赴宴,宴席上李英跟章如晦并没有表现出过同窗之情,也没有以此为话题聊过天。

    这不怪了吗?

    李英没有看他,他无视了王七麟去招待林中英,并在衙门里给他找了一间屋子办公。

    林中英是标准的大城市官员,他们自视甚高,很看不上小地方的官员,有了办公场所后他便对王七麟发号施令:“王大人,你把关于李大人来到吉祥县后的所作所为给我说一遍。”

    王七麟道:“你去问李大人吧,章大人来了县里后我便去了庸水县,哦,最近我还得再去庸水县一趟,所以寻找章大人这件事估计得劳大人你自己费心了。”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府里派人来查章如晦的下落正好解放了他,这样他索性不管这件案子了,有人负责就好。

    另外他最近真的还要再去庸水县一趟,秦晋劫是时候该解决掉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曾怀恩的消息,这个劫难的源头便是曾怀恩,只要把他找出来等七月半的时候送去伏龙乡驿所让恶鬼收拾掉,这秦晋劫就算了结了。

    但他自己没法从龟足邑中带出曾怀恩,这得找万佛子,正好林中英来了县里负责寻找章如晦,他索性当天带着徐大前往云州府去找万佛子。

    吉祥县距离云州府是二百里,两人当天出发第二天才赶到。

    云州府是大城市,路上徐大得知王七麟这辈子还没有到过府城大为欣喜,准备入城后装比。

    结果王七麟入城后表现的落落大方,看到什么都摇头,一幅‘不过尔尔’的样子,弄的他无话可说。

    最后他悻悻的说道:“算了,大爷服了,论装比还是七爷在行。”

    王七麟诧异道:“我怎么装逼了?咱们府城确实不过如此啊。我曾经见过上千万人口的城池,那才叫一个壮丽,里面的楼房有上百层之高,这府城的高楼不过百尺,而我见过百丈高楼!”

    徐大震惊:“那岂不是仙人之城?你在哪里见到的?”

    “梦里啊。”

    徐大郁闷的用头撞马头。

    很快王七麟也郁闷起来,他们到了府中驿所却没有见到万佛子,倒是见到他那个名叫金刚的巨人力士。

    金刚长得威猛但为人谦虚细腻,他接待王七麟两人先去喝了凉茶,期间说道:“万大人这个月就没怎么回驿所,他一直在调查石周山谋反一事。”

    王七麟很失望,问道:“能联系上他吗?我有要事找他。”

    金刚无奈道:“万大人为人您或许还不清楚,他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我还真联系不上他,不过我能联系上赵铜尉,你要不然将事情跟赵铜尉汇报一下?”

    王七麟摇头道:“算了,不用麻烦赵铜尉了。这样吧金大人,如果五天之内你能见到万大人,那请他去找我一趟,如果碰不到就算了。”

    实在不行他准备带马明去龟足邑,马头明王的镂神应该能帮上忙。

    吃过午饭他们让马儿休息了一番,然后准备回程。

    临走前金刚问道:“王大人,我听说府里的从事章如晦大人在你们吉祥县消失了?”

    王七麟笑道:“对,知府大人已经安排手下的精兵强将去找他了。”

    金刚道:“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最好出一份力,这位章大人是知府大人眼前的红人。”

    他们正在交谈着,有人招手道:“金刚!”

    王七麟下意识看去,走来的是个身体单薄的汉子,他一张脸蜡黄,毫无血色,走起路来双腿飘忽,看起来有气无力。

    与之相应的是身边一个少女,那少女一身黄色衣衫,手里握着个糖葫芦吃的开心,笑意盎然、蹦蹦跳跳,像一只刚走出深山的小兽般,纯洁又活力十足。

    王七麟和少女对视一眼,少女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哈,我识到你,你记唔记得我呀?我们见过面——啊,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呀?我正在学官话,讲的还不好。算了,我不说了,请无视我好啦。”

183.十五年前(大章求订阅)

    绥绥娘子留下这一番话后转身离去,王七麟道:“我送送你。”

    听到这话少妇风情一笑,她眼波流转看了看他,道:“这是我的卧室,怎么会用你来送?”

    王七麟想想也是,只好微微一笑缓解尴尬。

    绥绥娘子出门,徐大等人正好嚷嚷着进了院子。

    双方打了个照面,徐大忽然转身往外推人:“先出去先出去。”

    杜猛纳闷:“出去?去哪里?”

    王七麟在屋子门口吆喝:“给我滚进来!”

    徐大进屋嘿嘿笑:“我们进来不耽误七爷你的事吗?”

    王七麟不悦道:“人家是有夫之妇,别乱开玩笑,让有心人听见出去造谣,你让人家怎么过日子?”

    徐大不服,道:“闲话四时有,不听自然无……”

    “你再说,调戏妇女可是罪孽,小心下次明王现身的时候把你给收拾了。”

    这话有分量,徐大吓得赶紧闭上嘴。

    王七麟道:“刚才绥绥娘子进来是告诉我一个消息,李英在背后捣鼓我,今天那林中英就是被他给怂恿着来找我们麻烦的。”

    徐大恍然:“难怪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冲咱们犬吠,估计当时就被李英给捣鼓了。”

    后面院子里又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徐大拉开门,窦大春、杨大嘴、肖十四和新上的皂隶班头边缘进来了。

    之前衙门皂隶班的班头是侯矫健,他是侯德才的侄子,侯德才消失第二天他也消失了,估计投奔他叔叔去了。

    窦大春回来后提了一个新班头就是边缘,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心细胆大,来到衙门日子不久但屡立奇功。

    看见他们到来王七麟觉得古怪,他没有邀请衙门这帮人。

    徐大冲他挤挤眼:“你请客嘛,我就把弟兄们都叫过来了。”

    窦大春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我老窦在这里,哪用得着七爷掏钱?今晚饭钱我来结,谁也别跟我争,否则我老窦不吃了,现在就走。”

    王七麟赶紧压住他道:“行行行,春头儿既然放下话了,那今晚大家伙给我个面子,都别跟春头儿抢着结账。”

    边缘诧异的看了看他,你好骚啊。

    驿所四个人、衙门四个人,加上杜猛一共九个人,这凑在一起跟一群哈士奇碰面了一样。

    他们吆三喝四的等着绥绥娘子来上菜,结果没等来,上菜上酒的是个看起来病恹恹的白净青年。

    青年名叫胡涂,前两天从外地流落吉祥县一直没有着落,大郎挑担子卖菜的时候撞见了他,觉得他可怜就把他收进了饭馆做帮工。

    期盼已久的美人上酒变成了青年上菜,一行粗汉很不爽,叽叽喳喳找人家麻烦:

    “干饭馆子得保持好卫生,你身上啥味?又骚又臭,这不行啊。”

    “小兄弟你办事利索点,你屁股碰到我手了。”

    “你不会数数吗?我们这是几个人你给放八双筷子?”

    胡涂挠挠头挨个数了数,然后又给放下了两双筷子。

    衙役们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废话了。

    杨大嘴又仔细数了数,说道:“咱这里是九个人,对吧?青年,你给我数数,这放十双筷子是什么意思?”

    谢蛤蟆拦住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十个没错,还里还有个不是人。”

    胡涂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开。

    杨大嘴脸色顿时白了:“道长,这啥意思?”

    杜猛说道:“多简单的事,马大人背上扛着一位马头明王,咱们吃饭肯定不能只顾自己,好歹得给明王准备一副碗筷嘛。”

    官差们恍然的点头:“对。”

    王七麟要比他们更仔细,他低声问谢蛤蟆道:“这店小二不对头?”

    他们知道马明背后有个马头明王,店小二怎么会知道?

    谢蛤蟆也低声道:“我看不透他,这起码不是个普通人。”

    王七麟叹了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女人来说,漂亮有罪。

    他担心大郎引狼入室,这个胡涂如果连谢蛤蟆都看不透,那怎么会潦倒到要被大郎捡来做店小二?

    绥绥娘子厨艺高超,酿酒烹饪很有一手,一坛桃红烈入口绵软但下肚劲足,把几个人可给喝美了。

    月上中天,他们吃饱喝足准备离开。

    窦大春去结账,绥绥娘子在忙着擦桌子便对后厨喊道:“大郎,出来算账!”

    这时候胡涂跑了出来,大郎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追他。

    王七麟问道:“这是做什么?”

    绥绥娘子无奈道:“胡涂这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偶尔犯傻,他今晚又有点犯傻,看到我给你大哥新做了一件青衫子他眼馋,便趁着你大哥不注意偷偷穿到了身上,你大哥在追着他抢衣裳呢。”

    徐大笑道:“这也太儿戏了吧?小孩吗?竟然还抢衣裳穿?”

    杨大嘴打着酒嗝道:“就是,呃,呃,我看、呃我看这小哥身子骨轻飘飘的,呃,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呃,这老板怎么还抢不过他?嘿嘿,是不是老板的身子骨也不行啊?”

    几个粗汉嘿嘿笑。

    绥绥娘子含嗔带怒的扫了他们一眼,道:“大郎是怕扯坏了衣服而已,否则早抢过来了。”

    杨大嘴被她这一记白眼给扫的骨头都酥了,他挠着胸脯傻笑着上前想在口头上占两句便宜,结果被王七麟一把给推开了:“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样子很严肃,绥绥娘子吓得往后连退两步,走得太急,花枝乱颤。

    王七麟喃喃道:“他抢了大郎的衣服,大郎追着他要抢回衣服来,可衣服不结实,大郎怕撕碎衣服,不敢下狠手抢夺,只能缠着他……”

    “我明白了!”

    “王小二说莫萧氏精通算账,可莫萧氏出身青楼,她会吟诗作对会唱歌跳舞都正常,怎么会精通算账呢?莫蒋氏才应该精通算账,她可是大商贾蒋家的小姐。”

    “客栈的伙计说莫萧氏和莫蒋氏一样,都是莫掌柜的贤内助。没错,莫蒋氏的魂魄占据了莫萧氏的身躯,这样的莫萧氏当然跟莫蒋氏一样。”

    “这样的事瞒不过客栈里的老伙计,熟悉莫蒋氏的人总会发现异常,所以客栈将那批人全给辞退了。为了掩盖这点异常,他们后面频繁辞退伙计和店小二。”

    “真正变成鬼的是莫萧氏,封堵房间囚禁的也是它,前几天房间打开,莫萧氏逃了出来,它想夺回自己身躯,于是一直驱鬼吓唬占据自己身躯的莫蒋氏而不是毁掉这具身躯。它的目的是吓得莫蒋氏魂飞魄散,然后自己再附身回去!”

    “对,这就说的通了!”

    念头通达,王七麟只觉浑身上下一阵畅快,他忍不住就仰天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啊哈哈!”

    几个人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七爷怎么了?”

    “喝醉了吧?”

    “他没喝多少,都怪大嘴,大嘴刚才去调戏老板娘,七爷护着老板娘呢。”

    王七麟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这些笨蛋,整天就知道喝酒吹牛,一点正事也干不了!”

    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众人委屈,但又不敢回嘴。

    王七麟厉声道:“给我分开两路,徐大你和老马去把莫萧氏提到驿所公堂,窦大人、边大人,你们二位去同福客栈把莫掌柜提过来,道长你帮我扎个纸人,我恐怕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他表情严肃,一行人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赶紧慌慌张张去忙活。

    王七麟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冲绥绥娘子温柔一笑:“多谢娘子提点,你可是帮我大忙了。”

    绥绥娘子满头雾水,一双娥眉皱起,鹅蛋脸上全是小问号。

    王七麟坐镇公堂,徐大先押着莫萧氏走了出来。

    木兮给莫萧氏换了一身衣裳,她穿上一套淡绿色对襟褂配月牙白长裙,秀发梳成考究的发髻,身上又有了几分曾经的倚翠楼红倌人的风采。

    不过她精神很不好,使劲抓着徐大手臂,满脸惶恐、眼神缥缈,依然有些失魂落魄。

    王七麟冲她说道:“莫蒋氏,别装了。”

    听到这话,莫萧氏猛的哆嗦了一下。

    徐大道:“七爷,她是莫萧氏啊,你怎么叫她莫蒋氏?”

    王七麟冷笑道:“待会你就知道原因了。”

    谢蛤蟆挥袖,驿所公堂里的蜡烛顿时燃烧了起来。

    王七麟坐到案桌之后,大印被他放在手边当惊堂木,倒也威风。

    这个点客栈还没有歇息,莫掌柜很快被带了过来。

    看到妻子跪在堂下,莫掌柜急忙上去扶住她关心的问道:“潇湘,你这两天还好吧?”

    王七麟冷笑道:“她有什么不好?我听天监龙气弥天、鬼神辟易,那莫萧氏所化作的鬼虽然厉害,但却不敢踏入这里半步,自然就不能缠着你的妻子了。”

    莫掌柜急忙道谢:“多谢王大人保护我妻子,大人慈悲为怀。”

    王七麟笑道:“现在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莫掌柜一怔。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刚才我跟你说,是莫萧氏化作了鬼,你可没有否认啊。”

    莫掌柜一惊,道:“王大人,我我没听清啊,刚才我没有听清你说的话。”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一拍大印厉声道:“大胆莫家豪,这时候了还跟本官打马虎眼?怎么,你依然妄想能瞒住十五年前的罪孽?”

    莫掌柜肥胖的身躯猛的哆嗦两下,他慌张的叫道:“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我不明白您意思,您说的、您说的是什么?”

    王七麟道:“好,我本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投案自首、减轻你罪孽,但你执迷不悟,自愿放弃这机会,那就别怪本官辣手无情了!”

    “莫家豪,本官问你,你身边跪着的是谁?”

    “是我妻子呀。”莫掌柜茫然的说道,“这就是我妻子,诸位大人都认得,窦大人、杨大人你们都认得他,对吗?当年我给我妻子赎身之前,窦大人您还宠幸过她呢。”

    好几双眼睛一起看向窦大春。

    窦大春懵了:“关我什么事?不是,老莫你别牵扯我,好好回答王大人的话!”

    王七麟厉声道:“我问你,你身边这人叫什么?”

    莫掌柜道:“她现在叫莫萧氏,以前叫萧暮雨,在倚翠楼的花名叫潇湘。”

    “我怎么听人说她叫莫蒋氏呢?”王七麟笑道。

    莫掌柜脸色一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王七麟探身看着他说道:“莫家豪,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告诉我她是莫蒋氏的那个鬼,自称为莫萧氏!”

    莫掌柜跪着往后连退两步,他呆呆的看着王七麟,猛的叫了一声:“不可能!”

    王七麟道:“还不肯交代实情?莫家豪,我不会一直给你机会!”

    窦大春等官差配合的上前呵斥。

    官威赫赫。

    莫掌柜身体跟筛糠一样抖动,但坚定的摇头:“我不明白大人的话,大人,我不明白啊,莫萧氏就在我身边,莫蒋氏、我妻子莫蒋氏在十五年前已经病逝了,许多人见过她的尸体,就是病逝的呀!这个衙门一定有记录!”

    王七麟走下去蹲在他面前道:“你真是嘴硬,莫家豪,你不给朝廷效力去西域和罗刹国做细作真是可惜了。”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莫家豪,你看向窗外!”

    莫掌柜下意识回头看去,窗户缓缓打开,一阵寒风吹来进来,一张惨白的俏脸出现在窗外。

    与他身边跪着的莫萧氏一样的面容,不过要更年轻。

    夜风吹动它黑发飘荡,它悲哀的看着莫掌柜,忽然流下眼泪——

    鲜红如血的眼泪!

    莫掌柜吓疯了,他先瘫在地上,接着往后拼命的挣扎:“潇湘!潇湘!潇湘!别找我别找我!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而且你是咎由自取,你是咎由自取啊!”

    杨大嘴和窦大春几人也吓懵了。

    他们对视一眼,赶紧凑到一起:男上加男,两个男人、双份阳气,三个男人、三倍阳气,四个男人——他们只有三个人凑在一起,皂隶班头边缘并不害怕。

    王七麟点点头,谢蛤蟆去关闭了窗户。

    他走向莫掌柜,莫掌柜一下子抱住他大腿:“王大人救命、王大人这真的,我真的无辜,王大人不干我的事!”

    “是莫蒋氏,莫蒋氏她会妖术,她得了怪病,治不好了,于是她就使了妖术,临死前将自己魂魄转移到了潇湘身上,把潇湘变成了鬼,我没办法,只好把鬼给封在那房间里,否则它要害人啊!”

    跪在地上的莫蒋氏慢慢的站了起来,道:“夫君,你至于要把自己说的跟个白莲花一样吗?你又不是不知情。”

    她又看向王七麟道:“外面那不是潇湘化作的鬼,但大人好手段,竟然能得到十五年前这桩陈年旧案的真相。”

    王七麟没回答,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莫蒋氏苦涩一笑,道:“还能怎么回事呢?我夫君说了事情的开头和结尾,那我把事情的过程再说一下吧。”

    “我少年时曾有奇遇,跟一位师太学过道术。后来出了意外,身体留下了沉疴,十五年前我熬不下去了,准备赴死。”

    “这时候我夫君迷上了倚翠楼的潇湘并把她娶了回来,我本是将死之人,对此并不在意。可是潇湘心眼小,她嫌我死的慢,竟然千方百计杀害我。”

    她慢慢的走向窗户,推开窗子抬头看向月亮,喃喃道:“第一次的时候,我记得就是一个这样日子,月如一条钩,天地黑暗,当我走过一处池塘的时候,她把我推了下去。我没死,回到了客栈,然后她开始下毒、勒杀、将我从山上推下、点火烧我……”

    “你们见到了屋子里那些尸体,他们的死状都是我曾经的遭遇,都是潇湘的手段,准确来说是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现在屋子里的尸体,不过是被她又用同样的手段给害死的,这是她的执念!”

    听到这里徐大忍不住叫道:“好心狠的婊砸!”

    莫蒋氏淡然的笑了笑,道:“这没什么,我身负道术,虽然身有沉疴,但也不是这些手段就能害死的。”

    谢蛤蟆抚须道:“潇湘害你十几次不成却还是下手,这不对吧?”

    莫蒋氏轻笑道:“她起初以为我命大,害我几次见我却死不掉后她就疯了,然后我就想,既然她已经疯了、既然我夫君喜欢她的身躯,那我不如占据她这具身体算了。”

    莫掌柜这时候急声道:“不错,大人们,潇湘是自找的,她是自找的!我妻子也是逼不得已,她是报仇而已!”

    莫蒋氏摇摇头道:“夫君,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以为大人们会因此就罔顾国法而体谅我们?”

    说到这里她又摇头:“你可真傻。”

    莫掌柜哀求道:“夫人,我不傻,你的所作所为是情有可原呀。”

    莫蒋氏微微笑道:“我说你真傻并不是说你以为求饶大人们就会罔顾国法,而是你一直都不明白吗?我那么做不是为了报复潇湘,我是要报复你!”

    “什么意思?”莫掌柜下意识问道。

    莫蒋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痴痴地说道:“当年我已经心生死意,潇湘害我也等于是帮我,我并不怨她。但你是我的夫君、是向我爹娘承诺要一辈子对我好的男人,潇湘害我二十次,你第一次、第二次不知道,第十次第二十次还会不知道吗?”

    “你知道呀,可是你不管,你任凭她来害我!”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也嫌我死的太慢,这些年客栈是我在当家,我娘家也支持了好些人力财力,你其实比潇湘还希望我死,你希望我快点死了好由你来全权掌控客栈!”

    莫掌柜流着泪摇头,面无人色。

    莫蒋氏帮他擦去泪水,笑了笑道:“最后呀,我想通了,我不能原谅你,我要报复你这个负心的男人。”

    “现在,夫君呀,你要失去自由了,你可是我害人的共犯呢!你也要失去客栈了,你的客栈变成魔窟了呀!”

184.三十六味帝皇丸(大章求订阅)

    莫掌柜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一块地砖,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悔不当初!”

    王七麟摇摇头,冲徐大说道:“看到了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还想跟木兮结婚吗?”

    徐大道:“结啊,我们没有爱情,那婚姻不就不是坟墓了?”

    几个官差对视一眼,满脸纳闷:“爱情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真有吗?”

    王七麟冲他们说道:“别聊了,你们先把莫家豪下狱。”

    “这个莫蒋氏呢?”窦大春问道。

    “莫蒋氏一起下狱,现在问题是,那个潇湘的鬼魂呢?她躲到哪里去了?”徐大问道,“客栈里头只有几个孤魂野鬼,潇湘的鬼魂没在那里,它是不是逃出封禁的屋子后获得自由了?”

    谢蛤蟆一听,脸色有些阴沉:“放虎归山,蛟龙入海,让一个鬼逃入民间,这可糟了!”

    莫蒋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王七麟看向她,问道:“潇湘的鬼魂在哪里?”

    莫蒋氏做苦笑的姿态,道:“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已经没了法力,与普通女人一般无二了。”

    王七麟说道:“你肯定知道它藏在了哪里,对不对?”

    莫蒋氏摇头道:“不,我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王七麟心里一动,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自信,谁都不知道潇湘鬼魂的藏身地?”

    莫蒋氏摇头不语,再不说话。

    王七麟不需要她说话了,他说道:“我曾经猜测那些鬼魂缠着你,是因为执念。但今晚有人给了我提示,它们缠着你是为了将你的魂魄赶出去,让潇湘的鬼魂回来。”

    “也就是说,那些鬼魂是潇湘鬼魂在背后操纵。潇湘的鬼魂一心想回到这具身躯,那它怎么会远离你呢?”

    “潇湘鬼魂,其实就在我们面前!它已经躲进这具身躯中了!”

    王七麟话音落下,窗口前的莫蒋氏表情一变,伸手一拍窗台整个人飞了出去。

    玄猫从窗外跳起,兜头就给了她一记喵喵飞踹!

    王七麟失笑:“想跑?早防备着你了!”

    当莫蒋氏走到窗口的时候,他就警惕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他在龟足邑跟前的时候被窦兰草坑过,怎么还会再被莫蒋氏坑到?

    但他小看了莫蒋氏,这个一直失魂落魄的女人手段非凡、决心非凡,八喵踹出她并不躲避,硬吃了一记猫踹逃了出去。

    八喵落到阳台上人立而起生闷气:脚脚太小,力气太小,如果自己变得跟孝狮一样,刚才的飞踹能把那老娘们踹成千层饼!

    王七麟正要冷笑装逼,结果人没了。

    他急眼了,拔脚去追。

    谢蛤蟆等人跟了上来,马明大声道:“卑职来援助大人!”

    王七麟跳出窗户追着莫蒋氏身影而去,叫道:“你们都留下,保护驿所的人!”

    没想到黑豆没胡说,潇湘的鬼魂真在驿所里!

    可是这说不过去!

    鬼魂可以一早就附在了莫萧氏身躯中,它随身躯一起进入驿所,避开了灵官冲厄符的阻拦。

    但按照黑豆说法它进入驿所后曾经在院子里游荡过,这样杜猛、谢蛤蟆此前怎么没能发现它?

    这个疑问被他暂时压在了心底,他运力于双腿,紧追莫蒋氏不舍。

    实际上现在这具身躯是被莫蒋氏魂魄还是被潇湘鬼魂控制,他也说不准,但总之这句身躯就是目标!

    身躯奔行速度极快,王七麟越追双方距离拉的越远。

    就在他准备甩刀阻拦的时候,身躯速度骤减,刚冲出驿所便停下身,后面虽然又往前走,可是走起来踉踉跄跄、绊绊磕磕,像是醉酒了一样。

    王七麟担心有诈,便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绕到了她前方堵住她的去路。

    从正面来看,对方脸上表情变幻,时而苦涩、时而暴怒、时而忧愁、时而阴沉。

    王七麟恍然大悟,叫道:“你们在争夺身躯控制权?”

    这具身躯再度踉跄一步,接着瞬间有一道黑影从她身上飞了出来,一个闪烁出现在王七麟跟前,抓向他胸口。

    王七麟不做防御并不退放进,挺起胸膛迎了上去。

    来抓吧,退一步算我输!

    金刚归位!

    怒目金刚带着佛光将他身躯罩了起来,双手合十,佛光普照。

    鬼影一爪撕扯在金刚身上,佛光荡漾,这一爪只是扯得金刚身影晃了晃,并没有碰到王七麟身躯。

    与此同时,王七麟一记剑印砸了上去!

    他心里快速默念金刚萨埵心咒,手中剑印结不动明王印,临字真言瞬间发动。

    天地间灵气滚滚进入他身躯,混入内力走奇经八脉进手臂又进手掌,剑印砸出,剑气纵横!

    这是他看了马头明王结印后有所感悟,终于开始领会九字真言的真实用途。

    天地灵气是正气,正气化剑气可驱魔诛邪。

    一剑劈出,灵气灌入这鬼的身体中就像一张烧红的铁片扔进冰水中,猛的便炸开了!

    鬼影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被他一掌打的倒飞出去十几步。

    趁你病要你命!

    王七麟快步跟上右手挥刀,妖刀吸收月华如银龙般绞杀而出,鬼影双手连甩,一道绳索猛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样他往前奔跑就像是自己主动要上吊。

    金刚萨埵心咒配明王印,不动不惑:“幻境,破!”

    绳索瞬间消失,王七麟下一步冲到了鬼影跟前,妖刀挥出、十几道刀影闪烁,鬼影想躲避却避无可避,但它速度快,于是继续往后退。

    金刚萨埵降魔咒配内狮子印,天地灵气涌动化作一条条绳索,王七麟心念变动,绳索随他意念飞出去将鬼影给缠住拖了过来。

    “妖魔,破!”

    一声厉喝,一记跳劈!

    就像沉香劈山,王七麟手中妖刀呼啸着劈下,迅雷不及掩耳!

    鬼影从中劈开,造化炉飞出,又是一道火焰。

    他数了数,前前后后已经积攒了八道火焰。

    可惜没有九草大补丹,否则他的二十四年内力就可以变为三十二年内力了。

    潇湘化作的这个鬼实力也很强,王七麟感觉它不比以前遇到的鬼差,但这次自己前后只用了两招就将之斩杀,由此能判断出自己实力比刚出道的时候提升了太多。

    太阴断魂刀+九字真言+横练金刚护体神功,这三样功夫合起来的威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起码得一乘一!

    好像不对,王七麟愣了愣,自己是不是变蠢了?

    这时候跌倒在地的莫萧氏身躯坐了起来,窦大春扒拉着门小声问道:“七爷,怎么个情况了?”

    王七麟傲然道:“鬼已经被本官斩杀,它就是潇湘,现在这具身躯中的应该是莫蒋氏。”

    窦大春问道:“可潇湘怎么会变成这么厉害的鬼?它可害了不少人。”

    王七麟道:“我也说不准,不过我猜应该是莫蒋氏法术遗留在自己身躯中,潇湘进入她身躯后继承了她的法术,死后便化作了一个厉害的鬼。”

    被潇湘和指使的那一群鬼折腾一通,莫蒋氏的魂魄散的差不多了,所以先前潇湘才能占据身躯的主动权。

    窦大春将莫蒋氏抓捕,莫蒋氏已经痴痴呆呆的了。

    王七麟不知道该怎么断她的罪刑,她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她并不是一个可恨的人,而是个可怜人。

    江湖人有江湖的宿命,她不该嫁给莫家豪这个生意人。

    但不管怎么说,案子告破,他解决了辖内一件麻烦事。

    剩下的就是秦晋劫了。

    这案子也拖了十多年,是时候解决掉了。

    他让谢蛤蟆、马明准备去一望乡,让徐大坐镇驿所,自己则去了县里最大的医馆百草堂。

    张氏医馆自称祖上是前朝太医,这百草堂就厉害了,他们自称是神农一派传人,如今深入市井,治病救人、体恤民意。

    不过百草堂的大夫们确实医术高超,在县里名气极大。

    名气大了往往就心高气傲,百草堂的看诊手段第一流,看诊态度却很差。

    王七麟进入高大阔气的医馆,首先他看见的是一个足有五十步长的柜台,柜台后面有十几个学徒在忙碌着抓药,再往后一些则是一大片贴着墙壁的药橱。

    药橱的抽屉不断被拉开推进,砰砰作响,一派繁忙。

    两边则是诊室,总共有九科,分别是大方脉、风科、小方脉、眼科、疮肿、产科、口齿兼咽喉科、金镞兼书禁科、疮肿兼折伤科,每个科室有不同数量的诊室,合起来怕是有四五十个。

    规模浩大。

    诊室里头有人进进出出,病人的呻吟声和大夫们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好疼啊。”“没治了。”“我好难受。”“治不了。”“大夫看看我的屁股。”“等死吧。”“告辞。”“抬走吧。”

    王七麟进门,有学生问道:“郎君啊大人,大人您哪里不舒服?”

    听天监的官服总是那么耀眼。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我没有不舒服,我是来买药的。”

    “买什么药?”

    “九草大补丹。”

    医学生笑了起来,摇头道:“对不住,大人,本店没有这等药物。本店药物都是合乎朝廷规定的正经药物,一些乡野小店里坑人的药物一概不做出售。”

    王七麟也笑了,算这医学生运气好,如果他是对着张长庚说这话,估计当场就要吃张长庚一记老拳。

    当然医学生可以反击,可他要是反击那就真运气不好了:张长庚往地上一躺,他就得多一个爹。

    百草堂傲气归傲气,这里的珍贵药物却有不少,什么正灵丹、宝周丹、大补真元丹、玄精丹等等,补血益气、宁心安神、清热解毒,各有功效。

    王七麟不知道该买什么丹药,他不想浪费辛苦杀鬼得到的火焰,便问道:“我想补补身子,最好的是什么丹药?嗯,我需要这种丹药里有许多好药物,比如人参鹿茸之类。”

    开药的伙计给他一个不可言会只可意会的眼神,微笑道:“大人你这个年纪不需要吃那种凶猛的补药,这样我给你弄个六味地黄丸吧,你吃这个就行,物美价廉,功效强大。”

    王七麟摆手:“我不是要补身子,我就是需要一些补药。”

    伙计继续给他诡异的眼神:“我懂、我懂,您不需要补身子,您需要滋阴补阳嘛。六味地黄丸,这个真的合适。要不然你来点三十六味帝皇丸?这玩意儿可是大补啊!”

    王七麟:“那就三十六味帝皇丸,先来八颗。”

    伙计表示明白,高声喊道:“给这位大人开八颗三十六味帝皇丸!”

    一时之间,万众瞩目。

    百草堂秘制的三十六味帝皇丸比较珍贵,一枚一个银铢,它功效多,能滋阴补阳、能补血益气、能清热泻火、能理气消食、能活血化瘀,还能固精调经,甚至能治不孕不育……

    王七麟回到驿所,看见黑豆坐在第五味门口一张小椅子上美滋滋的吃水果。

    他怀里抱着个比他脸还大的碗,碗里有切碎的西瓜、甜瓜、杏子、桃肉块,上面还撒了一层粘稠透明的酱汁,看起来滋味很好,他吃的津津有味,摇晃着两条小短腿很自在。

    王七麟看到碗里水果品类多还有酱汁正要问他‘你吃什么’,恰好这时候有人向他来招呼说‘王大人今天好热’,王七麟又想说‘是’,这样他嘴瓢了,咬字不清问成:“你吃是吗?”

    黑豆一下子愣住了。

    他犹豫着反问道:“舅舅,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王七麟讪笑道:“刚才舅舅嘴瓢了,是想问你吃什么。”

    黑豆高兴的举起碗来说道:“吃的是果子,绥绥姨娘给的,你看,这桃子可好吃了,用糖水煮过,一点不酸,可甜可甜了。还有这上面,姨娘放了桂花酱,太好吃了。”

    王七麟问道:“那能让舅舅吃一口吗?”

    黑豆犹豫。

    王七麟顿时拉下脸来。

    黑豆急忙说道:“舅舅,你可以吃,但得先漱漱口,要不然果子会沾上臭味的。”

    王七麟道:“都说了我刚才是口误,拿过来,让舅舅尝尝。”

    黑豆跳下小椅子跑回去,坚定的端着一杯水回来。

    绥绥娘子跟在后面,俏脸生疑。

    她看见王七麟后想问什么,但没好意思问,最终只是冲他为难的笑了笑。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

    他决定报复黑豆。

    于是他漱了口准备开吃,结果黑豆防备着呢,他不肯把碗递给王七麟,自己抱在怀里递给他勺子道:“就吃一勺哦。”

    “吃一口吧,一勺太多,我只吃一口。”

    黑豆愉快的点头。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然后憋着气张开嘴贴在碗沿上用勺子使劲往嘴里扒拉。

    两腮鼓起,化作仓鼠,

    大半碗果子没了。

    黑豆惊呆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伸出食指含糊的说道:“说一口就一口!”

    扬长而去。

    后面响起黑豆惨烈的哭声和绥绥娘子温柔的劝说:“姨娘新做了冰糖莲子羹,里面有白白软软的菱角,很好吃哟,给小豆子吃一碗好不好呀?”

    “两碗!”

    “好,那就两碗。”

    “哇,姨娘最好!”

    王七麟回了驿所才想起,他本来要问问黑豆关于看到潇湘鬼魂的事,他总觉得昨天黑豆反应不对。

    或许潇湘鬼魂可以出现在驿所内,但没道理谢蛤蟆和杜猛都发现不了,他却能发现。

    他又走回去,结果他一露面,黑豆左手一只碗、右手一只碗、嘴里叼着勺子,飞快消失。

    此事只好作罢。

    说来也巧,七月初三向威带着手下们哭丧着脸跑来了。

    一段日子不见,向威瘦了不少,精神头也差了不少,显然秦晋劫给他带来了很大压力。

    王七麟做关心下属的姿态,问道:“你精神看起来不佳、精力看起来匮乏,怎么了?乡下案子很难处理吗?”

    向威满脸无奈的讪笑,几个游星力士抢着说道:“乡下没有茶楼、没有勾栏、没有赌坊,到了晚上向大人只能跟媳妇同房,难免精力不济。”

    王七麟暗骂一句我它娘瞎多嘴做什么,他直入主题,问道:“你们发现侯德才与阴囹圄的消息了吗?”

    听到询问,他赶紧抱拳道:“回禀大人,大人神机妙算,卑职等确实发现了他的身影。”

    王七麟一怔,瞎猫碰见个死耗子,他刚才是随口瞎问,因为他以为向威是来催办秦晋劫的事。

    毕竟,七月半越来越近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向威到来,他知道向威会很关心秦晋劫的解决进度。

    没想到这货能挺到现在,倒是挺有耐心。

    实际上向威不是有耐心,他确实关心秦晋劫的事,可他没胆子来找王七麟质问,他是个拍马屁的好手,而不是硬汉,他怕惹恼了王七麟,到时候王七麟更不护着他。

    不过他在吉祥县厮混多年,确实掌控着不少消息渠道,这段时间他查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侯德才有个相好的叫水姑。

    水姑算是个神婆,擅长在水里捞尸,每年的夏季都是她业务繁忙期,毕竟天热后下水洗澡的人多,淹死的人也多,可是今年人们给淹死的亲人捞尸的时候却找不到水姑了。

    水姑失踪了。

    向威知道这消息后敏感的将之与侯德才的失踪联系在一起,他查了一下发现水姑失踪时间就是侯德才失踪的第二天。

    很可能侯德才连夜离开县城就是去找了水姑,两人一起消失。

    围绕这两人他进行了细密调查,最终发现侯德才跟水姑确实存在交集,水姑的邻居曾经在夜里见到过侯德才到来:“于是卑职大胆推测,这水姑就是侯德才的相好!”

    王七麟点头:“这个推测是靠谱的,继续说。”

    向威又说道:“侯德才孤家寡人,只有一个侄子是侯矫健,然后跟他一起失踪了。可是水姑不一样,水姑有五个儿子、四个闺女,于是卑职就在她的子女家中布线,结果,昨日果然碰上她了!”

    王七麟道:“然后你们想抓她,却没有抓到?”

    向威尴尬,白虎愣头愣脑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旁边的徐大听了大笑:“你到底长了个头还是长了个大蛋?就你们这耐性,肯定看到她就下手了。就你们这嘚瑟劲,要是抓到肯定就给送过来了,现在没有送过来岂不是说明你们打草惊蛇了?”

    他分析到最后冷笑一声,这是学王七麟。

    这一刻,他再次产生了智商碾压的快感。

    向威无奈道:“本来我们快抓到她了,结果一艘小船从水中忽然出现将她给救走了,肯定是侯德才干的!”

    王七麟问道:“一艘小船从水里出现?你们看到了潜水艇?”

    “什么是潜水艇?”几个人满头雾水。

    王七麟摆摆手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侯德才很可能藏在伏龙河里,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

    向威沮丧道:“王大人,希望您能体谅我等。我等身手对付个孤魂野鬼足够,对付侯德才这样的高手就不行了。”

    王七麟道:“我知道,我不会责怪你等。现在回去,你们继续寻找侯德才踪影,下次不要轻举妄动,有发现先来找我。”

    向威抱拳答应,然后又吱吱呜呜的问道:“王大人,快七月半了啊。”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我说过,秦晋劫害不了你,你放心,我不会打自己的脸,否则以后我怎么带队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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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