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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娇的菠萝     舞空txt下载     舞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烟雨楼

    刘千言师兄弟二人见师父安然回谷,总算放下心来,他们虽不认识诸葛归藏,但烟雨楼主的声名远播,一直挂念师父安危,现在也各自回屋。

    诸葛归藏问道:“余老弟的东西可曾取回?”

    余景芝点了点头:“先父佩剑已经取回,但我娘亲的遗物还在房中,劳烦二位兄长等候片刻,在下去去就回。”说完向着原来的住处走去。点亮油灯,房中摆设一切如初,纤尘不染,想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都是师姐每日来打扫,心中又泛起一阵暖意。可翻箱倒柜了半天,就是找不见娘亲所留的玉佩,余景芝皱着眉走出房间,诸葛归藏见他面色不善,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奇怪了,房中钱财都在,唯独我娘亲留给我的玉佩不见了。”余景芝疑惑不解,“我去问问师姐。”见曹可欣房中仍亮着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推开房门,曹可欣正坐在窗边托着腮望着夜空发呆,见师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忙问道:“师弟何事这么着急?”

    余景芝直截了当问道:“师姐,我不在师门的这段日子,可是你每日打扫我的房间?”曹可欣点了点头。又听余景芝问道:“那你可曾发现我床下箱子内的一枚玉佩?”

    “什么玉佩?”曹可欣茫然问道。

    余景芝比划了一番:“大概就这么大的一枚玉佩,我入谷之日便随身带着收在床下木箱内,是我娘亲遗物。”

    曹可欣依旧摇了摇头:“我每日只是帮你清扫屋子,从未见过什么玉佩。”余景芝深知师姐不会对自己撒谎,又问道:“那除了师姐之外可曾还有其他人进入过我的屋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余景芝皱着眉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剑神谷地处深山密林之中,寻常人可进不来,能出入自己屋子的定是谷内之人,虽挂念亡母遗物,但如今不宜大张旗鼓寻

    找,只得对曹可欣叮嘱道:“师姐若是日后看见我的玉佩,麻烦知会我一声。”后者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师姐你早点休息。”余景芝告别了师姐,默默退出房间。

    诸葛归藏见余景芝愁眉不展走了出来,问道:“怎的?还是找不到?”后者点了点头,诸葛归藏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剑谷再做商议。”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刘光磊房间的方向。

    三人离了剑神谷,诸葛归藏问道:“老弟可否透露一二,究竟是什么遗物如此重要?”

    余景芝答道:“只是一枚寻常玉佩,只不过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我自小便一直佩戴着,当日我拜入剑神谷,将玉佩和其他私物一起摆放在床下,如今别的东西都在,唯独那枚玉佩不见了。”

    诸葛归藏沉吟道:“剑神谷虽戒备不严,但也不是寻常人能闯的地方,况且剑谷被群山包围,只怕这盗贼便是你师门中人。”

    余景芝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小弟的想法与老哥不谋而合。”

    诸葛归藏思量了一番道:“既然其他财物都在,唯独不见了那枚玉佩,想必贼人不为钱财,只怕这枚玉佩没有老弟想得那么简单。”

    “诸葛兄何出此言?”

    “老夫也仅是猜测,老弟可还记得当日你家破人亡是为何?一切都是那天狐珠惹出的祸事,林妙儿接任仙狐洞之后未曾寻得此物,当年你母亲深得胡白璃器重,所以林妙儿才会以为她将宝物私传给了你母亲,但你父子二人并不知情,只怕那玉佩里藏着的便是天狐珠的秘密。”

    余景芝略加思索,附和道:“诸葛兄所言有些道理,可如今玉佩被盗,一切只有等找到玉佩才能水落石出了。如今先父佩剑已经取回,总算了了我一桩心愿,这就随二位老哥前往烟雨楼吧。”

    其余二人点了点头,朝着烟雨楼走去。

    烟雨楼地处庐州大蜀山,虎踞龙盘,距离剑神谷并不算远,可三人并不着急赶路,是以走的并不急,两日之后才来到这大蜀山。

    余景芝原以为烟雨楼不过一座楼宇,待见到庐山真面目时才知道自己太过天真,整个大蜀山上方圆十里高楼耸立,密密麻麻伫立着不下百间高楼,正中一座九层檀木高楼众星捧月般被其余楼宇包围在中间,屋檐镀金,富丽堂皇,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烟雨楼”。

    余景芝不禁啧啧称奇道:“这便是烟雨楼么,端的是富丽堂皇,简直堪比皇宫大内了!诸葛兄好大的手笔!”

    饶是诸葛归藏,闻言亦是老脸一红,赧羞道:“老弟言重了,想我烟雨楼刚刚创立之时,也就这一座契合九五之尊的九层楼而已,后来门人越来越多,老夫作为一派之主,总不能让那些心甘情愿追随我的能人露宿荒野,所以这楼就越建越多了。”

    三人谈话间走近烟雨楼,一楼大厅内四方以数丈粗细的玉柱顶立,云顶以檀木作梁,四周以墙壁均为金镶玉,珍珠为帘幕,脚下地砖也由蓝田暖玉铺就而成,直如足下生玉莲。余景芝幼年时家境也算富甲一方,但在富可敌国的烟雨楼面前一样相形见绌,一路走来不知称奇了多少次。

    诸葛归藏满面春风,只是笑吟吟的不答话,但空荡的大厅内不见旁人,余景芝不禁好奇问了一句,诸葛归藏微笑答道:“这栋主楼,只有我和罗先生可以自由出入,门下众人寻常不会来这里。”

    “那老哥你吸纳这么多门人,又积累这么多财富,到底为何?”

    诸葛归藏哈哈大笑:“为了造反你信么?”见余景芝苦笑摇了摇头,诸葛归藏收起笑意,一脸肃穆望着远方:“老夫当年习武之时,就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天下太平!”暮色中,夕阳照射在诸葛归藏的脸上,圣洁无比。余景芝看着眼前的烟雨楼主,肃然起敬。

第七十四章 情深若何

    余景芝自嘲一笑:“我当初练剑,只为报仇而已,比起老哥这个宏愿,小弟真是自行惭秽。”

    诸葛归藏摇了摇头:“志向不分大小,在下也不过是年少时经历过一些往事而已,这才有了这样的志向,如今世道混沌,人心不古,若是让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小人执掌大权,唯恐天下大乱,最终苦的无非还是百姓而已,所以老夫创立烟雨楼,吸纳各方同道之士,我自问还算明辨是非黑白,若这天下真有一日变天,只要我烟雨楼还在,世道就不会变得太过糟糕。”

    “先不说这些沉重话题,老夫且带你在此地四处转转,见一见我门下的能人异士。”

    卫灵鸯自从那日苦寻余景芝无果回到翠云山之后,修为虽然一日千里,但却变得更加不合群,合山上下,连乐正方也和这位徒弟说不上几句话,诺大一个翠云山,门下百位弟子,竟无一知己。

    这夜,卫灵鸯独坐天云阁顶,微风拂面,吹乱了她双鬓发丝,她眺望远方,除了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就像她潜在东海之中找寻余景芝时一般,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被无尽的黑暗包裹吞噬。

    霎时间,卫灵鸯猛地站起身来,秀眉微蹙遥望着剑神谷的方向,她此时修为高深,五感远超常人,只觉一股强烈剑气气冲斗牛,不由心烦意乱,又想起了那道并不算伟岸的身影。心念至此,一把抄起身边的芳华短枪,直奔剑神谷而去。

    乐正方坐在天云阁中,听着头顶窸窣的瓦片声响起,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他与卫灵鸯之间的师徒关系就好似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一碰就断。

    过了一阵,卫灵鸯气喘吁吁赶到剑神谷,谷中寂静无声,此时距余景芝三人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当真是造化弄人。

    卫灵鸯站在剑谷正中,气运丹田,大声喊到:“余景芝!你给本姑娘滚出来!”声音悠扬,剑谷众人纷纷被惊醒。

    一道寒光划破夜空,卫灵鸯仓促之间闪身躲过,镜花水月直插地下,同一时间,刘光磊宽袍大袖出现在当场,剑至即人至!刘光磊一脸怒容,厉声喝道:“卫师侄,我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不愿与你为难,但也容不得你在我剑神谷撒野,还不速速离去!”

    刘千言三人也被声响惊动,纷纷走出房门。

    卫灵鸯看着刘光磊,全然不惧:“刘师伯,弟子无意冒犯,烦请师伯告知弟子余景芝下落,弟子自当离去。”

    刘光磊额头青筋暴起,闻言大怒道:“放肆!”一时间长袍鼓舞,须发俱张,磅礴气机喷涌而出。刘千言见父亲动了真怒,担心情急之下他出手重伤卫灵鸯,坏了两派交情,不由踏前一步:“家师看在乐师伯面上,不愿伤了贵我两派和气,师妹不要执迷不悟!”说着伸手向后一探,王牧会意,将手中长剑高高抛起,刘千言头也不回一把接过,“既然师妹你冥顽不灵,那就让在下讨教翠云山高招!”说话间身形一闪,站立在卫灵鸯身前。

    后者冷言相向,似乎并不领情。她提了提手中短枪,冷冷说道:“灵鸯此次前来,并非与各位同门为难,更不愿与刘师兄大打出手,只是贵派余景芝与我有些恩怨,只要各位告知灵鸯他的下落,日后灵鸯自当登门谢罪。”

    “且不说余景芝已被家师逐出师门,再不是我剑神谷弟子,就算他仍是我的师弟,对于他的行踪在下也无可奉告。”

    “既然如此,请恕灵鸯得罪了。”说着提起短枪,脚踏七星,使出云霄步身法,绕着刘千言转了起来。云霄步最是耗费真气,可半柱香功夫过去,卫灵鸯速度不减,短枪不时刺向刘千言。

    后者双眸紧闭,心眼大开,感悟卫灵鸯出枪路数,从容站立当场,竟是毫无破绽,陡然睁开双眼,剑尖直刺向上方,一剑化七星!笼罩卫灵鸯周身几处大穴。

    此时卫灵鸯身在半空,须知人在天上没有大地做依靠,无处借力,破绽亦是最多,若是气竭,必然落入下风。只见卫灵鸯娇躯一震,好似停留在天上一般,枪出如龙,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待到尘埃落定,卫灵鸯灵巧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她头下脚上,以芳华枪尖顶在刘千言长剑剑尖,岿然不动。后者亦是静止一般,只是脚上布鞋陷入地下一寸有余。

    刘千言长剑一抖,卫灵鸯飘然落地,一矮身,短枪扫向刘千言双足,后者双足一蹬,如雄鹰展翅一般跃上高空,二人之前从未交手过,此时卫灵鸯也不免心中暗叹一声“好俊的功夫!”手中不停,腰肢一扭,一记回马枪指向刘千言。后者手中长剑向下一斩,借势又拔高三尺,连环出脚,扫向卫灵鸯头颅。卫灵鸯连忙回枪格挡。

    二人你来我往,枪影重重,剑影绰绰,一时间竟交手了不下百招。卫灵鸯斗了许久,不免心烦意乱,一声轻啸:“刘师兄,灵鸯念及两派交情,不愿与你过多为难,但你一再苦苦相逼,休怪师妹下手不留情了!”

    刘千言左手负后,右手斜提长剑,淡淡一笑:“你我二人斗了百来招,师妹可曾占的一点便宜了?我辈剑士一旦出剑,只管一往无前,哪有中途让在下撤剑的道理,师妹若是还有什么高招,不妨一起使出来便是,在下自当一一接下。”

    “既然如此,就恕师妹得罪了!”只见卫灵鸯闭起双眸,气势为之一变,一反常态的直坠谷底,刘千言感觉不到对方的丝毫战意。

    随着时间流逝,卫灵鸯呼吸越来越悠长,对手不动如山,刘千言也不敢轻举妄动,汗珠却不自觉的从额头滴落。

    微风吹过,卫灵鸯身影竟凭空消失在刘千言眼前,后者屏气凝神,提起长剑如临大敌。云霄步本就是方寸之内无敌的身法,练到极致,无非再添一个快字,卫灵鸯本不愿与刘千言为敌,只是心系余景芝安慰,对手又极难易取,这才使出这等绝招。

    对手到底是心上人的同门师兄,卫灵鸯不愿伤他性命,反握短枪,枪杆做棍,击向刘千言双腿,后者未看清人影,只觉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避无可避,突然双腿一痛,险些扑倒在地。卫灵鸯短枪在手,直如私塾先生教育稚童一般,不断打在刘千言身上。后者身在场中有苦自知,每每预感到卫灵鸯短枪来袭,却偏偏慢上一步,芳华暴风骤雨一般打在自己身上,每一下都蕴含卫灵鸯内力,隐隐作痛。突然卫灵鸯猛一发力,短枪直劈在刘千言额头,虽有内力加身,仍是感觉头颅好似炸裂开来,刘千言怒目圆睁,奈何对手身法太快,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当日翠云山比试之时,卫灵鸯修为就略胜余景芝一筹,如今更上一层楼,并非刘千言这个余景芝的手下败将可比,落败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忽闻一声长啸,刘光磊拔地而起,冲入场中,一把扯出刘千言,同时戟指向卫灵鸯:“既然卫师侄咄咄逼人,休怪老夫不客气了!”又冲入场中,朗声说道:“我若用剑未免太过欺负你,今日刘某不用兵刃,以双手对你,他日传到江湖上,也不会有人说我剑神以大欺小!”

    刘光磊负手而立,虽赤手空拳,也有磅礴剑意。“今日老夫足下不动,来破你的身法,只是师侄你修为高绝,若老夫下手没个轻重,望你生死自负!”

    卫灵鸯连夜赶路,又与刘千言缠斗许久,此时深感疲惫,只是事已至此,万万没有退步的道理,只能强提一口气,持枪再上,短枪点向刘光磊面门。剑神临危不乱,神态自若,只随手一挥,将芳华拂到一旁,卫灵鸯出招无功而返,趁势抡圆短枪如满月,又扫向刘光磊脖颈。后者不动如山,一探手,抓住芳华枪杆,猛一发力,真气通过枪杆传导,直扑卫灵鸯。

    劲力入体,卫灵鸯手臂一阵酥麻,险些把持不住芳华,想要将短枪抽将出来,刘光磊哪容她称心,见一击未能让卫灵鸯撒手,暗自叫了声好,又将劲力贯穿全身,又袭向后者。大力袭来,卫灵鸯雪白的俏脸升起一阵血色,刘光磊喝道:“给老夫撒手!”

    卫灵鸯性子刚强,明知有受伤的危险,依旧握紧短枪,不愿放手,刘光磊见她冥顽不灵动了真怒,握枪左手向身前一拉,同时右拳直直挥出,捶在卫灵鸯头颅之上,后者被一拳打得七窍流血,仍是执意不放手。刘光磊不由起了杀心,以指做剑,点在卫灵鸯心口,剑气入体,卫灵鸯再也支撑不住,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方飞去。

    过了好一会,卫灵鸯挣扎着爬起身来,捂住嘴巴不住咳嗽,猩红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一身素衣沾满尘土,剑神的雷霆一拳看似威力巨大,但不足以让她受如此重的伤,只是那几道剑气入体,直接伤及肺腑,再也没有一战之力。

    刘光磊本意乘胜追击,一举击毙卫灵鸯,只是他的无上剑气竟未能当场斩杀后者,不由微微好奇,正准备上前补上一手,曹可欣身影一闪,拦在二人之间,将卫灵鸯护在身后求情道:“师父,卫师妹已经知晓轻重了,还请你高抬贵手,饶过她。”

    刘光磊冷哼一声:“既然欣儿替你求情,老夫看在贵我两派交情的份上饶你一命,卫丫头,下次再私闯我剑神谷肆意妄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说完一拂袖回房了。

    卫灵鸯跌坐在地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曹可欣看她这般模样,于心不忍,上前将她扶起,同时手指微动,轻轻在卫灵鸯掌心写下“烟雨楼”三字,后者惊望着曹可欣,嘴唇微动说道:“多谢师姐。”

    曹可欣一把将她扶起,叹息一声:“卫师妹,我知你对余师弟情深义重,但他与商瓶瓶情投意合,你这般做法有何意义?”

    卫灵鸯愣了一下,是啊,他二人神仙眷侣,自己这般苦苦追寻到底能有什么结果?但想起当日李青萄的话,冷声答道:“灵鸯私事,不劳师姐操心。”说完打了个稽首,转身离开剑神谷。

第七十五章 满目青山空念远(一)

    卫灵鸯独自一人离开剑神谷,她虽是翠云山弟子,对于烟雨楼的大名自然有所耳闻,但烟雨楼在哪,却是全然不知,本意返回师门询问师父,又担心师父他碍于掌门之位,不愿自己前往,思来想去,恐怕世间只有李青萄愿意帮助自己了。一念至此,忍着体内纷乱的剑气,朝着李青萄住所赶去。连夜的长途跋涉,加上刘光磊剑气的侵扰,行至半路,卫灵鸯再也支撑不住,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荒郊野外,失了知觉…

    吴金牛是林阳镇首屈一指的铁匠,从小力大如牛,生的是虎背熊腰,凭借一身蛮力,在林阳镇打出了名气,在寸土寸金的镇子上购置了房产,家境殷实。他二十岁那年,上门说亲的人都踩破了门槛,但吴金牛眼界颇高,看不上一般人家的姑娘,就一直孑然一身,直到他二十五岁那年,临镇蔡家家主蔡权友带着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来吴家打一对金镯子,吴金牛一眼就相中了蔡家千金蔡清芸。那个世道,男子长相在俊秀,也不能当饭吃,但若是男子有门手艺,长相粗鄙一些也能养家糊口,蔡家老爷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吴金牛这个单身汉有了一个小家碧玉的妻子。

    一年之后,大儿子吴铜炉呱呱坠地,再过两年,又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巴,小儿子吴铁锤也降生,吴金牛一下有了两个儿子,也就多了一份责任,打铁愈发卖力,他手艺高超,养活妻子儿子还算绰绰有余。

    时光飞逝光阴如梭,两个儿子慢慢长大成人,只一转眼的工夫,吴铜炉已经二十岁了,吴铁锤也年过十八,可这两个小子一向爱好舞文弄墨,不乐意跟着老爹学打铁的手艺,眼见一身本事后继无人,吴金牛双鬓白发日渐增多。

    这一日,吴家兄弟二人相约游山玩水,赋诗作词。约莫是随了娘亲,两人长相清秀,不似老爹那般粗犷,二人手持折扇,指点江山。

    正走着,只听吴铁锤一声惊呼:“大哥你看,前面躺着个人!”吴铜炉循声望去,不远处一名女子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二人俱是热心之辈,见有人晕倒,顾不上读书人的仪态,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查探。

    只见地上躺着的乃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她双眼紧闭

    ,脸色苍白几近透明,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嘴唇毫无血色,如玉一般的双臂青筋暴起,好似正受着极大痛苦。

    吴铜炉连唤数声,都没有回应,兄弟二人哪遇见过这等事情,商量一番,还是先带回家中询问老爹为妙,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吴铜炉一把背起女子,在弟弟的搀扶下匆匆赶回家中。

    此女正是卫灵鸯。

    三人回到家中,吴金牛见两个儿子出门竟三个人回,原以为二人惹了什么祸事,待得知情况后,和妻子一商量,连忙差小儿子去请来郎中,为那位陌生的姑娘瞧病。一盏茶的功夫,郎中一路小跑赶来,来不及喝口茶喘口气,就被吴铁锤一把按在床边,替卫灵鸯把脉。

    郎中手指刚触碰到卫灵鸯皓腕,便觉一阵酥麻,大为诧异,仔细把了一阵,这等脉象可真是生平未见,吴家四口看着郎中愁眉不展,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过了好一阵,郎中起身对吴金牛说道:“吴老爷,这位女子是你何人?”

    吴金牛将情况略一说出,郎中依旧愁眉苦脸道:“吴老爷,小人才疏学浅,这位姑娘脉象紊乱,小人从未见过,只能开些调气补血的药方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金牛连声道谢,郎中开了方子,吴家兄弟二人争先恐后跑去药房抓药,郎中见两人走远,在吴金牛耳边低声细语:“烦请吴老爷借一步说话。”后者朝妻子望了一眼,随着郎中离开屋子。

    来到院中,郎中说道:“吴老爷,恕小人多嘴一句,此女来历不明,只怕两位小少爷这次回惹祸上身啊。”

    吴金牛大老粗一个,瓮声瓮气问道:“杨郎中,我吴金牛粗人一个,有的话还请你明说。”

    “老爷你可曾见到那姑娘手中的短枪?若在下没猜错,只怕她并非寻常女儿家,应是修真之人。”

    “这可如何是好?”

    “一切来龙去脉,唯有等这位姑娘转醒才能得知,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老爷听我一句劝,若她安然醒来,让她早日离去才好,切莫多加挽留!”

    “我自当理会的,多谢杨郎中了。”

    “那小人就先告辞了。”

    “吴某就不远送了,杨郎中慢走。”

    正说话间,吴家兄弟满头大汗跑了回来,熬煎草药,喂卫灵鸯服下,一阵轻咳,卫灵鸯悠然转醒,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周围四张陌生脸孔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不由出声问道:“我这是在哪?”

    吴铜炉见佳人转醒,赶忙答道:“我见姑娘你晕倒在荒郊野外,担心你遭遇不测,便将你救了回来。”吴铁锤也在一旁大吼大叫:“还有我还有我!”

    卫灵鸯挣起身来,拱手谢道:“两位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吴金牛见女子转醒,连忙给妻子使了个眼色,蔡清芸会意,将卫灵鸯扶坐起来问道:“不知姑娘芳名,从哪里来,为何独自一人昏倒在荒郊野外?”

    卫灵鸯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女翠云山弟子卫灵鸯,前些日子和别人打了一架,不幸受了些内伤,这才晕倒在路上。”

    吴金牛夫妇虽不是江湖中人,但翠云山盛名远播,二人也有所耳闻,见卫灵鸯眼神清澈不似作伪,互望了一眼,都安下心来,小心翼翼问道:“原来是翠云山高徒,不知是谁打伤的姑娘?”

    卫灵鸯也不隐瞒:“打伤我的正是剑神谷谷主刘光磊。”

    吴家四口闻言都吸了口凉气,剑神大名鼎鼎,乃是成名多年的正道前辈,可剑神谷翠云山一向交好,不知这卫灵鸯为何会与剑神交手,吴金牛毕竟混迹多年,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不便细问,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卫姑娘先好好休息,待身体康复之后再赶路不迟,我们一家人就不打扰了。”说完领着妻子儿子退出屋子,卫灵鸯道谢一声,复又躺下。

    就这样,卫灵鸯在吴家暂住了下来,安心养伤,但剑神杀招岂是寻常药物可以根治,卫灵鸯也知道那些草药并无用处,只是也不好负了吴家人的心意,每天只能依靠自己调息身体,待过上几日再去寻李青萄不迟。

第七十六章 满目青山空念远(二)

    随着卫灵鸯的到来,吴家变化最大的就是铜炉铁锤两兄弟,原本白日里永远见不到人影都二人也不出门游山玩水了,整日就在家中院子里吟诗作对,当然每日一身新换的洁净衣服是少不了的,还有那不值钱的折扇,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二人如此作态无非是想要博得卫灵鸯眼球而已。

    可自小习武的卫灵鸯向来对这些读书人的无病呻吟嗤之以鼻,若放在往常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早就被她一阵打杀了,只不过二人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忍受,

    吴金牛夫妇哪里不知道两个儿子的心思,只是这卫灵鸯并非寻常女子,哪里看得上打铁匠的儿子,两个小子并未争风吃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自古都是父亲严厉母亲宠溺,蔡清芸看着两个儿子的变化好气又好笑,想着差不多也该是时候给儿子们说亲了,即便像卫灵鸯这般的仙家人物他们高攀不起,但凭着吴家的声望,找一个家境相仿的小家碧玉倒也绰绰有余。

    三日之后,卫灵鸯终于可以勉强镇压体内凌乱剑气,便准备和吴家人道别。她心思玲珑,哪里不知道铜炉铁锤二人的心意,只是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况且和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给他们留个不坏的念想总好过让他们心死。

    午饭过后,卫灵鸯不顾吴家兄弟恋恋不舍的眼神,告别一家人,向着李青萄住所赶去。吴家兄弟二人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在生命的长河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自打杨丰神逝世之后,李青萄终日与坟茔相伴,不曾离开,每日依山傍水,与情郎说些情话,日子倒也不算枯燥。

    这一日,李青萄正在打理茅屋外的花花草草,突然间如临大敌,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入院中,待尘埃落定看清来人之后,李青萄止不住地欢喜:“灵鸯妹子!”见卫灵鸯神色萎靡,脸色苍白,不由大惊失色,上前一探手,皱眉问道:“谁将你伤成这样?”

    卫灵鸯一把扑在李青萄怀里,痛哭流涕,好像要把这几日受得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李青萄虽与卫灵鸯相处时日不长,也知道此女性子刚强,如此嚎啕大哭,只怕所受的委屈已经大到极致了,也不出言安慰,只是抱着怀中女子,轻抚后背,任其发泄。

    过了好一阵,哭声渐止,卫灵鸯轻轻挣开李青萄怀抱,赧羞道:“让姐姐见笑了。”

    李青萄揉了揉她的发丝柔声道:“咱们姐妹俩还需要这么客气么?先不说其他,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我不久前和刘光磊打了一架。”

    李青萄闻言惊呼:“你呀!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看你体内剑气凌乱,还是先替你疗伤为妙。”说着拉起卫灵鸯的手,将她带入房中。

    二女一前一后盘腿坐在床上,李青萄虽已退隐,但一身本事犹在,刘光磊剑气虽强,也并非不可治理,封住卫灵鸯周身几大血脉,说道:“稳住心神!”将内力运至十指之上,将卫灵鸯体内百道剑气一一抽丝剥茧一般拉了出来,每拉出一道剑气,卫灵鸯雪白的脸上便红润了一分。一个时辰之后,李青萄长舒一口气,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刘光磊号称剑神,埋于卫灵鸯体内的剑气也是凶险万分,饶是李青萄功力深厚,稍有不慎也必遭中。只见卫灵鸯吐出一口乌黑淤血,脸上恢复人色,李青萄总算放下心来。

    见卫灵鸯衣衫破损,李青萄翻身下床,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洁净衣服让前者换上,自己安静在院中等候。过了一会,卫灵鸯推门走出,李青萄见她容光焕发,知道体内剑气已根除,这才问道:“现在可以和姐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卫灵鸯捋了捋思绪,将从东海边开始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李青萄。

    李青萄默默听完,卫灵鸯虽说的风轻云淡,她也能想象到当时情况的危急,忍不住叹息一声:“原来那位余公子竟是魔教之后,也难怪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卫灵鸯眼神坚毅说道:“灵鸯不管他出身如何,始终会站在他身边!”

    李青萄知她情根深种,不由微微苦笑道:“你这么做,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难道不怕么?”

    “我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么?”

    李青萄见她情绪波动,连忙岔开话题:“我虽曾统领魔教,实则与林妙儿三人交往并不多,他们忌惮我的身份,对我诸多隐瞒,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能看出,林妙儿心机深厚,但功力不够,想

    要统领其他两人难如登天,花无颜一介匹夫有勇无谋,唯有秦山泽心思缜密,能屈能伸,花林二人应当以他马首是瞻才是,可照你刚才所说,当日在东海边,一切均已林妙儿为主,此事必有蹊跷。”

    卫灵鸯回想当时的情景,确实如李青萄所言,一直都是林妙儿在掌握主动,秦山泽与花无颜不过是护她周全而已。但李青萄所言其他仅是猜测而已,也不好妄下定论,只能答道:“灵鸯相信,此事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今我只是想要见见他而已。”

    李青萄微微皱眉,卫灵鸯此举无异于正道为敌,可是她功成之后一向胆大妄为,也不以为意,只是担忧道:“可这人海茫茫,寻到他谈何容易?”

    “这是倒不劳姐姐费心,当日我离开剑神谷之时,曹可欣师姐已告知灵鸯余公子下落,如今他追随烟雨楼主左右,只是灵鸯自幼就在翠云山修行,对烟雨楼仅是略有耳闻,全然不知地处何处。不知姐姐知否?”

    李青萄莞尔一笑:“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当日秦山泽曾与我所言,烟雨楼地处庐州境内,坐拥大蜀山,离这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那事不宜迟,灵鸯先行告辞,待日后得空再来拜会姐姐。”说着转身便想离开。李青萄一把拉住她,“妹妹着什么急,真是个急性子!你大伤初愈,这般孤身一人上路若是碰着歹人怎么办,姐姐正好想出去散散心,不如你我结伴同行。”

    “灵鸯私事,怎敢有劳姐姐大驾,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青萄佯怒道:“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么!”说着点了点卫灵鸯的额头,“妹妹等我一会,姐姐收拾收拾,咱们即刻启程,路上也有个照应。”

    卫灵鸯感动万分,原本势不两立的两个女子如今情同姐妹不说,李青萄早已决定退隐,如今为了自己的私事竟愿意冒着巨大风险重出江湖。

    二人整装待发,李青萄下意识问道:“灵鸯妹妹,姐姐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江湖盛传,你钟情的那位余公子,和梧桐落商瓶瓶情投意合,你这般辛苦为了他到底值得么?”

    值得么?卫灵鸯也不知道,一切不过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她喜欢他,他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她不知道。

第七十七章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寺庙

    太阳还未出山,一阵婴儿啼哭打破金光寺宁静的上空。

    “师兄,你看那!”

    “走!去看看。”

    两个壮年和尚立马上前查看,只见灌木丛中一个婴孩正睡在襁褓内哇哇大哭。各自摸了摸锃亮的光头,一个和尚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年长些的和尚嘀咕道:“我哪里知道。”只见他气运丹田,大声吼道:“这是谁家的娃娃!”襁褓中的婴儿听到叫声,哭的更厉害了。

    年轻和尚上前捂住师兄的嘴:“你小声点,别吓着他。”

    这两个和尚正是金光寺高徒法明法显。

    法显皱了皱粗重眉头:“奇怪,金光寺虽说不是戒备森严,可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么丁点大的奶娃儿丢在山上而不惊动师父他们也绝非易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且不说这些,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兄,如今这孩子被遗弃在这,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你说如何是好?”矮小和尚双手合十问道。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遇上了,就先带回寺里交由师父处理吧。”

    二人一拍即合,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向着寺中央的大雄宝殿小跑而去。

    大殿中央,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之上,低声念诵佛经,此人正是金光寺主持觉远法师,听到脚步声,觉远停止念经,缓缓睁开眼睛,佛法高深的他早已练就心眼通神功,寺中大小事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法明法显轻手轻脚走近大殿,合十问好:“师父。”

    觉远高诵佛号,声如洪钟:“老衲已经知晓了,你二人不必多言,先将那小娃儿抱来于我瞧瞧。”法明闻言,将怀中婴儿递给师父。

    说来也怪,适才法显怀抱婴儿之时,他在法显怀里哭个不停,到了法明怀里立时就止住了哭声,如今被觉远放置在双膝之上,又开始嚎啕大号。大雄宝殿乃是佛门重地,岂容小儿叨扰,法明无奈,只能抱起婴儿给师父查看,那小奶娃回到法明怀抱,又安静下来。法明挠了挠光头,神色尴尬。

    觉远微微一笑:“看来这小娃儿与你颇为投缘。”觉远边说着边看向法明怀中婴儿,黑炭似的小娃生的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正打量着,小黑炭扭动身体,竟对着佛像方位撒了一泡尿,法明不由大惊失色,师父佛心深重,岂容他人污秽佛堂。觉远也微微皱眉:“阿弥陀佛,所谓佛度有缘人,看来这小子天生不近佛祖,法明,还是将他送往山下,寻个人家寄养吧。”

    “师父…”

    “此

    事无需多言,就这么定了。”说完站起身来,向着禅房走去。

    法显也脸色微变,拉起师弟:“走吧,师父说的对,佛度有缘人,这孩子天生与我佛无缘,留在寺中反而不美,你就别再强求了。”

    法明虽于心不忍,但又不敢忤逆师父,只得抱起婴儿,朝山下走去。

    “小娃儿啊小娃儿,你这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若是能留在山上多好,可你偏要在师父面前对佛祖不敬,如今只能送你下山啦。”

    对于法明的抱怨,怀中小黑炭只是“呀呀”叫个不停,双臂挥舞,全然不关心自己的将来。

    见婴儿如此可爱,法明心生亲近,只想着定要帮他寻个好人家,可说得轻巧,做起来哪有那般容易,山下村民大多不富裕,谁愿意家中平白无故再多出一张吃饭的嘴来,全都置之不理。法明方外之人,性子温和,也不好强人所难,直看着怀中小儿犯难,如今这孩子山下人不要,山上留不得,该如何是好?

    正当法明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俏丽村姑提着竹篮从角落的一间茅屋推门而出,法明虽久居寺中,对这名村姑也略有耳闻,此女乃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名唤杨萍,嫁入江家随了夫姓,自古红颜多薄命,江萍人长得好看,却命途多舛,刚出嫁不久丈夫就一命呜呼,不管丈夫死因如何,克夫的这顶大帽子只能扣在江萍头上,公公婆婆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她,过了没多久就将她赶出家门,与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妇断绝来往,江萍也饱受乡里乡亲的白眼。

    可江萍觉得,既然嫁入江家,不管如何,自己终是江家媳妇,虽独居一人,提亲的人不计其数,也从来没有改嫁的念头。

    见江萍径直朝着自己走来,法明低眉顺眼,心中默念“非礼勿视”,本想侧身避过,谁知江萍直接站定在自己身前,柔声问道:“大师父你何故怀抱婴儿?”幽香扑鼻,令人心生荡漾。

    法明稳住心神,恭敬答道:“阿弥陀佛,回女施主的话,贫僧金光寺法明,这小娃儿今日清晨被人遗弃在我寺中,山中不宜寄养婴童,方丈特命我下山来为他寻个好人家。”

    “原来是这样啊。”江萍说着,又走上前两步,逗弄起法明怀中婴儿,女子香气扑鼻,法明险些乱了心神,默念佛经。

    “这小娃儿生的虎头虎脑的,法明师父,不如你就将这小娃寄养在我这吧。”江萍似乎与这婴孩颇为投缘,从法明怀中接了过来。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女施主了,小僧得空也会时常来此。”法明双手合十,鞠躬道谢。

    “大师父客气了,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一个寡妇,又不愿再嫁,如

    今喜得一子,可见上天垂怜,我还要多谢师父你呢。”

    法明不知如何与女子相处,再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既然孩子有了归宿,便告辞回山了。

    此后每月,法明都会借机下山探望那个婴儿,觉远如何不知其中详情,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也不便过多插手。

    十五年后。

    觉远已垂垂老矣,法明也已过了不惑之年,一日三更时分,觉远将法明叫至房中:“徒弟,你入寺多少个年头了?”

    “回师父,弟子已在寺中修行三十五载。”

    觉远轻抚法明头顶,柔声说道:”我诸多弟子之中,你最有慧根,也最具佛性,如今为师时日无多,以后金光寺就要靠你来撑着了。”

    法明这才惊觉师父是在交代后事,虽是方外之人,早已斩断七情六欲,此时也不免泪眼朦胧。

    觉远微微一笑:“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为师不过是早登西方极乐而已。”

    “可师父,弟子何德何能,如何担得起如此重任。”

    “为何担不得,你宅心仁厚,乃是方丈的不二人选。明日一早,为师要在全寺僧人面前,将方丈之位传给你,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第二日,法明继任金光寺住持一职,天下轰动。

    又过了三年,一对夫妇带着家中年仅十岁的长子来山上拜师,法明孤身一人站在大雄宝殿前迎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法师的话,我叫倪山河。”

    “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愿意!”

    “若日后你受人欺侮,该如何自处?”

    “感化他。”

    “若他日习得神功,可会恃强凌弱欺侮他人。”

    “不会。”

    “为何不会?”

    “只因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性。”

    “很好,你灵气十足,我很喜欢,我金光寺住持法明,在此立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法号慧灵。”

    “谢师傅!”孩子说完,跪在法明身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仿佛转眼之间,慧灵就从稚童长大成人了。这慧灵天赋不可谓不高,不仅佛法高深,举手投足之间也颇具大家风范,法明看着他的成长,心中满是宽慰。

第七十八章 薪火相传

    师父死后,慧灵虽贵为金光寺主持,但总觉得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师叔伯们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几个师兄弟也不甚亲近,金光寺作为正道魁首,但慧灵资历尚浅,也不敢对其他三派掌门不敬,自己这个主持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自从那日一个野和尚破坏大雄宝殿,逃离山下之后,慧灵佛心受损,留下书信,辞去住持一职,要下山寻那人,唯有击败他,方可稳固佛心,经过多番打听,那大和尚如今身在淮南一带,慧灵马不停蹄,即刻赶往。

    慧灵深知如今自己并非那大和尚的敌手,现在前往,无异于以卵击石,便决定先行前往定远县暂居一阵。

    定远县炉桥镇来了个年轻和尚,镇子不大,这个和尚自然也就成了当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尚风尘仆仆,洁净僧袍上沾染了许多尘土,长相却十分清逸。

    和尚和村民之前遇到的小寺庙僧人好像有些不一样,并不刻意与村民打交道,既不化缘也不化斋,炉桥镇多树,和尚就地取材,在临近小溪出自己搭建了一座木屋,每日只是安静打坐,饿了便摘些野果,渴了就喝些溪水,与世隔绝。

    过了十日,眼尖的村民发现和尚身边跟了个小毛孩,孩子叫刘甲,今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爹娘都曾是土生土长的炉桥镇人,只不过刘甲五岁那年,一日夜里有两个小毛贼偷摸爬进她家里,本意是偷些值钱的物件了事,可刘甲的爹一根筋的执拗性子,硬是不肯破财消灾,一番打斗之下,不慎被其中一人误杀,事发突然,两个小毛贼一时也慌了神,欠债只要还钱,但杀人需要偿命,二人本就头次做贼,哪晓得竟碰上这等祸事,刘甲娘亲见丈夫被人砍死,忍不住哇哇大叫,毛贼担心惹来其他人,拿起被子捂住她的脑袋,不料也失手杀了她,两个毛贼钱财没捞着,反倒背上两条人命,一下慌了神,再也顾不得行窃,仓皇而逃。

    就这样,刘甲成了孤儿,天幸炉桥镇民风淳朴,孩子吃着百家饭,倒也能茁壮成长。就这样,对于炉桥镇来说的两个孤家寡人成了朋友,整日相伴左右。

    说是朋友,但一大一小二人几

    日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每每慧灵安静打坐修禅之际,刘甲就安静坐在一旁,也不打扰,慧灵也没有主动攀谈的兴致,一个不大点的孩子竟也能安静一整日。

    约莫是孩子心性,到了第五日,刘甲终于憋不住了,怯生生问道:“大师父,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慧灵看了眼身边的小不点:“阿弥陀佛,贫僧来自金光寺。”

    刘甲不过乡野稚童,哪里听过金光寺的威名,闻言并不太过惊讶,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金光寺很远么?”

    “不算太远,小僧不过走了一天一夜。”

    刘甲撇过头龇牙咧嘴,小声嘀咕:“这还不算远啊,我绕着村子走一圈腿都酸的不行。”

    慧灵耳力通玄,闻言哈哈大笑:“对于你来说,走一天一夜当然算远,但对于贫僧来说不过咫尺距离。”

    刘甲听不懂慧灵话的意思,也不以为意,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那大师父你来咱们这做什么呀?”

    “小僧有个敌人,我打听到他近日在附近出没,特来寻他。”

    “那你既然知道他在哪,为什么不去找他,整日待在咱们这呢?”

    “说来惭愧,小僧打不过他。”

    “他很厉害么?”

    “是啊,很厉害。”

    “哦…小时候爹妈告诉我说,打架是不好的。”

    慧灵微微一笑,“是啊,我的师父也同我这么说过。”

    刘甲赧羞一笑,场面又恢复冷清。

    又过了好一阵,刘甲又娇声问道:“大师父,你说人真的有转世么?”

    慧灵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也不知。”

    “嗯,原来也有大师父不知道的事情啊!假如我说人真的有转世,大师父你

    信么?”

    “为何这么说?”

    “因为有了转世,那我就还能再见到爹娘啊。”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既然相信有转世,那一定是有的。”

    刘甲闻言眼神一亮,重重点头。

    见刘甲没了攀谈的兴致,慧灵重新入定。过了一会,慧灵感觉身边小娃屁股悄悄朝自己挪了挪,不由斜眼望了望,刘甲满脸泪水,低声呜咽,却忍住哭腔,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担心打扰到自己修行。

    “大师父,我想我爹娘了。”

    慧灵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揽入怀中,不知如何安慰。刘甲依偎在慧灵并不宽阔的胸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好孩子,别伤心,也许终有一日,你会和你爹娘再相见的。”

    刘甲似乎对慧灵天生亲近,闻言止住哭声,喃喃道:“大师父说得对,我经常在梦里见到爹娘呢!”

    慧灵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心翼翼问道:“刘甲,你愿意拜我为师么?”若是换了旁人,听到这话还不得感激涕零,金光寺如今虽然不复盛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慧灵好歹曾是天下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这份天大的福缘,用老话来说,真是祖上冒了青烟了。

    可刘甲似乎身在福中不知福,并未一口答应,只是低声问道:“若我拜你为师,也要和你一样剃个光头么?”

    慧灵一愣,哈哈大笑,竟是忍不住笑出了眼泪。“怎么?你不愿剃度出家么?”

    “这光头可难看的紧。”刘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低着头,不敢去看慧灵。

    后者柔声道:“阿弥陀佛,贫僧向来恪守成规,今日为了你,斗胆放肆一回,你若不愿剃度,那便不剃,我辈方外之人,岂会在意世俗的眼光。”

    刘甲怯生生抬起头,见慧灵并不恼火,破涕为笑。就这样,慧灵入世不久,便收下了一个资质一般的徒弟。

第七十九章 拜见各路英雄好汉

    诸葛归藏在烟雨楼大摆筵席,说是要为余景芝接风洗尘,顺便介绍些门下奇人异事给他认识认识,后者自然不好拒绝,略微休整一番,欣然赴约。

    走进大厅,诸葛归藏大张旗鼓,整整摆了四张大桌台,余景芝虽是客人,也不敢摆高姿态,早早随着诸葛归藏一同前往。

    诸葛归藏高坐主位,拍了拍左边身侧太师椅,示意余景芝坐下,自古以左为尊,诸葛归藏此举,无异给了余景芝天大的面子。罗江天自然不离左右,大刀阔斧在右侧入座,自斟自饮。

    诸葛归藏拍了拍余景芝肩膀:“老弟见谅,我那些门人个个本事大,脾气也大,只能先委屈老弟等上片刻了。”

    “诸葛兄言重了,景芝远道而来,理当客随主便。只是老哥这个排场,未免也太大了。”

    诸葛归藏爽朗大笑:“我烟雨楼不比剑神谷那般声名远播,唯有在门下弟子人数上占据点优势,老弟刚到这来,不了解我派详情,我门下主要分为四部,称为一智一医一远一近,咱们这主桌除开罗先生,其余都是我的智囊,其他三部分别以医术,近身体术与远攻见长,待会老夫再一一与你详细介绍。”

    “小弟有一事请教,诸葛兄既无争斗之心,自身已经修为通玄,为何门下还要吸纳如此多门众,还这般泾渭分明?”余景芝不由好奇问道。

    诸葛归藏晒然一笑:“老夫虽无争斗之心,可到底是习武之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老夫也想知道,世间武夫极致到底能达到何种境界,是否真如先人所言,我辈武人也可打破这血肉之躯,证道飞升位列仙班?如今天下武学,笼统来说亦可分为四派,玄门禅宗仙家魔教。

    金光寺如今虽不复盛名,但毕竟是禅宗正统,剑神谷当是仙家魁首,魔教鱼龙混杂,除去百年前的血魔老祖之外再无统领之人,唯独这玄门,如今天下竟无一人。”

    余景芝又问道:“那翠云山也不算玄门么?”

    “如今天下各门各派之中,唯有翠云山最接近玄门,但也仅仅只是皮毛而已,比之千年前的道家正统

    ,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诸葛归藏不屑一顾道。

    “所以老哥才荟聚天下精英,想要集百家之长么?”

    诸葛归藏爽朗大笑:“老弟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通。”

    斜月如钩,挂上树梢,烟雨楼众人纷纷到场,来人一一和诸葛归藏问好,不知众人是否都提前约定好,竟无一人与余景芝攀谈,全都对他视而不见。余景芝如今虽然寄人篱下,可傲气仍在,只是冷眼旁观。

    眼看众人陆续到场,罗江天朝身侧侍女微微颔首,后者会意,为在场英豪纷纷斟满美酒。诸葛归藏轻咳一声,所有人停止交头接耳,全都正襟危坐。

    只见诸葛归藏高举酒杯,缓缓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各位,老夫近日新结交了一位少年英豪,相信在场诸位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下面我与大伙隆重介绍我身边这位余景芝小兄弟!这位余兄弟师出名门,剑术高明,诸位日后可向他多加讨教。下面咱们共同举杯,欢迎余兄弟加入烟雨楼!”

    众人闻言尽皆站起身,举起手中酒杯,高声道:“久仰余公子大名,今后还望余公子多指教!”

    余景芝微感震惊,不由又高看一眼诸葛归藏,此人驾驭人心的手段真可谓天下无双了,这才收了轻佻神色,站起身来,率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抱拳道:“承蒙诸葛兄青眼相加,小可有幸结识各位英豪,今后还请诸位多加指教。”

    众人见他仪态大方,举止豪迈,不由心生亲近,总算有了笑脸,余景芝又连饮三杯,有好事者纷纷叫好,这酒才算喝出些滋味。

    随着诸葛归藏一声令下,宴席正式开始,诸多靓丽侍女捧着精致美食承上桌。诸葛归藏指了指罗江天右边座位上的高瘦老者,对余景芝说道:“这位司马尧先生,精通兵法,乃是我智部之首,还有那位成百果先生,乃是墨家机关术大师,旁边那位水艺先生,寻龙点穴天下一绝…”

    诸葛归藏将本桌众人一一介绍,余景芝仔细看了看智部众人,真如老学究一般,连长相都差不多,大多长相清癯,骨瘦如柴,一一示意问候。

    这些学者看似貌不惊人,只是跟随诸葛归藏许久,大多也是豪迈之辈,纷纷向余景芝敬酒。余景芝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只一会便喝下两三斤酒水。

    诸葛归藏哈哈大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罗江天也在一旁起哄道:“余兄弟海量!”“余兄弟酒品硬是要的!”好在余景芝内力还算雄浑,若搁在一般习武之人身上,只怕不要酒过三巡早就不省人事了。

    诸葛归藏似乎打定主意,今日要让余景芝大醉而归,又指向稍近一桌一位中年美妇说道:“那位巾帼英雄,乃是我烟雨楼医部之主,曾是医圣华思鹊师妹,二十年前江湖人称医仙的安杏林。”余景芝拱手问好,安杏林只是冷冷瞥了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俏声道:“余公子请了!”

    余景芝暗喝声好,也将杯中美酒喝尽,诸葛归藏在余景芝耳边悄声道:“咱们这位安部主,据说曾将华思鹊迷的神魂颠倒,扬言非她不娶,至于后来为何分道扬镳,余公子不妨趁着醉意问上一问。”

    余景芝微微苦笑:“老兄就别拿小弟寻开心了。”

    医部众人以女子居多,诸葛归藏并未逐一介绍,仅是一笔带过,但余景芝仍然执晚辈礼,和每人都敬了一杯酒。

    智部医部虽然豪迈,但比起其他两部仍是相差一筹,余景芝见诸葛归藏眼神玩味,知道好戏才刚刚开车,吐出一口酒气,直接拎起酒壶遥声道:“其余两部的好汉,余某初到贵宝地,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小可干了这壶酒,各位好汉就放过小弟一马吧。”

    “这怎么使得?”

    “余兄弟莫不是看不起咱们这些粗鄙之人!”

    “阁下莫要做那银样镴枪头。”

    起哄之声四起,余景芝忍不住向诸葛归藏求救,后者一脸坏笑:“好男儿当满饮!余老弟莫看着老夫,入我烟雨楼,喝酒岂能认怂!”

    余景芝无奈,只能再次一一敬酒,一轮下来,除了智部众人和医部安杏林外,其他人姓甚名谁余景芝都没有记住,只听得耳边喧嚣四起,和诸葛归藏爽朗的大笑声。

第八十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余景芝自打十二岁那年母亲逝世之后,终日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早已练就一番远超常人的酒量,喝上个两三斤酒不在话下,今日却也敌不过诸多豪杰的车轮战,况且还有诸葛归藏在一旁推波助澜,喝的个酩酊大醉,这可是他习武以来头一遭。

    诸葛归藏此番设宴,本就为了替余景芝接风洗尘,门下众人与他交往不深,不过才一顿酒的交情,见正主已经醉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并未责怪他的不谙世事,但也都纷纷起身告辞。罗江天与诸葛归藏对望一眼,淡然一笑:“余兄弟到底年轻气盛,太过耿直,酒哪有这般喝的道理。”

    诸葛归藏哈哈大笑:“余兄弟这般赤子之心,不正是你我二人所欠缺的么!”但觉就这么让余景芝一直趴着不太合适,诸葛归藏轻轻一掌拍在余景芝后心处,真气入体,余景芝悠悠转醒,但觉头痛欲裂,一旁的侍女不动声色的递上醒酒茶,余景芝道了声谢,将茶水一饮而尽,吐出一口浓重浊气,甩了甩脑袋,这才清醒过来,见大厅内群豪都已不见,只剩下侍女在收拾桌台。

    余景芝赧羞道:“小弟不胜酒力,让两位兄长见笑了。”

    “无妨,余兄弟你还年轻,这酒量有的是日子磨炼,不过老弟这酒品真是没话说,不但酒到杯干,喝醉之后也不曾胡言乱语。”

    余景芝闻言微微苦笑,又问道:“小弟昏睡了多久了?”

    “不久不久,不过才小半个时辰而已。”诸葛归藏说完,和罗江天相视大笑。

    余景芝听出二人语气中的调侃,准备起身告辞,陡然间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文弱书生走了进来,头戴方巾,朝诸葛归藏深深作了一揖,恭声说道:“听闻诸葛门主今日大摆筵席,在下一日未曾进食,腹中饥饿,若门主不介意,能否赏些残羹剩饭给在下饱腹?”

    诸葛归藏轻轻一笑:“阁下请自便。”

    侍女递上一副干净碗筷,那书生郑重接过,整理衣冠,这才开始进食。虽是一日未用饭,那书生也并未狼吞虎咽,吃的风轻云淡,只吃了一碗米饭便放下饭碗,朝着诸葛归藏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这小插曲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余景芝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啧啧称奇:“老哥门下还有这样的奇特人物?这书生是谁?”

    “他啊,

    叫顾长安,并不算是我烟雨楼门人,用他的话说,‘我顾长安不过暂借一个住所而已’。”

    “这位兄台倒是有意思的紧,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诸葛归藏摇了摇头:“过人之处我倒是没看出来,此人一肚子不合时宜的治国之道,若生在盛世,说不定能成为一名治国能臣,但在这乱世之中,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文弱读书人,一肚子不合时宜的书生意气,哪容得下他施展才华。”

    “那诸葛兄何故养这么个闲人?”

    “顾长安现下所求,不过一日三餐,居所不过一张床榻,我烟雨楼家大业大,倒也无所谓养着他,况且此人那些学问着实有些意思,闲来无事听着也别有一番滋味,余老弟若得空,不妨与他多来往。”

    “既然老哥这么说,那小弟日后倒是要与这位顾公子结交一番。”

    “刚刚顾长安碍于你我在场,虽硬着头皮进来讨些吃食,其实并未吃饱,现在时辰尚早,老弟不妨带些茶水去找他聊一聊,顺便醒醒酒。”见余景芝并未拒绝,诸葛归藏唤来侍女,后者沏上一壶上等普洱,同几样精美茶点,一同放入食盒。

    余景芝也被一番话激起了兴致,向诸葛归藏问清顾长安住所方位,拎起食盒登门拜访。

    顾长安正在房中看着诗书,听闻有人轻叩房门,微微错愕,随即头也不抬的说道:“房门未锁,余公子请进。”

    余景芝醉意未消,接着酒劲大笑推门而入:“顾先生怎的知道来人是在下?”

    顾长安好似不谙世事一般生硬说道:“顾某一介白丁,当不得先生二字。在下在烟雨楼中无亲无友,别说大晚上,就是白日里也没人愿意烧我的冷灶,整座烟雨楼,也就只有余公子一位新晋人士,在下自然猜得出。”

    余景芝对于顾长安的冷淡态度不以为意,本就仅有一面之缘,倘若顾长安过分热络,反倒会被自己低看一眼,既是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风骨,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算个逑的读书人!

    拍了拍手中食盒,余景芝微笑道:“刚刚宴席之上,在下被一众豪杰灌了不少酒水,现在倒有些饿了,诸葛兄与罗先生毕竟和我年岁相差太多,思来想去,这不就来叨扰先生了。”

    顾长

    安观余景芝眼神清澈,自己并非不懂人情,知道余景芝担心自己没有吃饱,微微感动,也不好过分冷淡,扯了扯嘴角道:“叨扰谈不上,既然公子有雅兴,在下便陪公子喝些茶吧。”

    余景芝打开食盒,将精致茶点一一取出,先替顾长安倒了一杯茶:“在下敬先生一杯!”

    顾长安接过茶杯,并未喝下:“哦?这是何故?”

    “只因先生让我见识到了读书人该有的风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让在下想起年幼时也曾饱读诗书。”

    顾长安拱手笑道:“失敬失敬,顾某原以为余公子少年英雄,出生于武道世家,没曾想竟也是我辈中人。”

    余景芝似乎也回想起当年意气风发,满腹经纶的日子,苦笑道:“只因世事难预料,余某也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踏上习武之路。”

    约莫是忌讳交浅言深,顾长安也没有细问来龙去脉,只是有感而发道:“这他娘的世道,难能让人称心如意。”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说不出的豪迈。

    余景芝微微错愕:“先生也会说粗口么。”

    “顾某穷酸一个,又不是圣人,也需和俗人一般拉屎放屁,说几句粗鄙之言有何不可?”

    余景芝哈哈大笑,这是自打娘亲离世之后笑的最爽朗的一次:“顾兄所言甚合我心,当浮一大白!今日无酒,小弟且先以茶代酒,明日再带好酒来与顾兄同饮!”

    听得称呼由先生改为顾兄,顾长安心里也暖了几分,当即附和道:“那明日顾某就在此地等候余老弟大驾光临了。”

    二人又聊了好一会,颇为投缘,茶水不知添了几次。直到三更时分,余景芝才起身告辞:“顾兄道脾性很和我的胃口,小弟本想与你促膝长谈,只是在下没有在男子房中过夜的癖好,今日就先告辞了。”

    顾长安如何听不出余景芝话中调侃之意,嘴唇微动:“余兄弟生的唇红齿白,可惜顾某一向鄙夷龙阳之癖,就不多留老弟了。”

    余景芝愣了愣,一拳打在顾长安肩上:“哈哈,小弟走了,顾兄早些休息。”

    顾长安默不作声,待余景芝走远之后才转身走回屋子,龇牙咧嘴小声嘀咕道:“娘的真疼!”

第八十一章 讨教之人如过江之鲫

    第二日,余景芝直睡到日上三竿,好久没有如此酣睡过,说不出的痛快,养足了精神,洗漱更衣,在烟雨楼里晃荡起来。

    诸葛归藏给门下众人知会过,给了余景芝足够的信任,烟雨楼各处都可随意进出。余景芝正独自游荡着,迎面走来一名膀大腰圆的健壮大汉,三十来岁,长须及胸,肌肉虬结,龙行虎步。

    余景芝识得此人昨日也在宴席之中,乃是近部高手,只因当时自己已经喝的迷迷糊糊,并不记得来人姓名。

    大汉健步如飞走上前来,抱拳拱手道:“在下陆雄,昨日有幸得见余公子,公子气态不凡,在下心神往之。”

    “陆兄客气了,不知兄台今日所为何事?”

    “听闻楼主所言,余公子曾是剑神谷高徒,在下十年之前曾与贵派周珉君有过一面之缘,技不如人,输了一招半式,这十年来在下刻苦修炼,想要再领教剑神谷高招,只不过周珉君早已退隐江湖,楼主有令,烟雨楼门人不得随意生事,这才想要与公子过上两招。”

    余景芝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那在下也不好扫了陆兄的兴致。”

    陆雄浓眉一轩,从袖中抖落一柄七寸匕首,傲然说道:“这柄铁竹,虽不如剑谷神剑锋利,但伴随在下二十年有余,余公子可要小心为妙。”

    余景芝见他神色倨傲,心中也不免微微动怒,心想这陆雄倒是喜欢拿软柿子捏,当年输给周师叔,现今要把这笔烂账算在自己头上。踏前一步,抬起右手五指虚握,神剑从房中飞射出来,紧紧握在手中,微风拂动发丝,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此剑可是剑谷四字神剑之一的‘一意孤行’?”

    “陆兄好眼力,正是此剑。”

    二人只决高下,并不分生死,是以比试之前不免一阵客套。

    陆雄倒握住“铁竹”,见对手尚未及冠,不由心生豪气,暗想道:“江湖上将这小子传的神乎其神,可他天资再高,也尚未二十,我陆雄习武二十多年,打不过周珉君,斗斗这小子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心念至此,沉声道:“余公子请了!”说罢欺身而上。余景芝见对方来势汹汹,锋利匕首泛着寒光,心想自己一身本事全在剑法之上,若贴身肉搏,纵然内力深厚,可毕竟没有修炼过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外家功夫,只怕不敌。灵青玄运至十成,举剑斜劈,一道浩然剑气直射向陆雄,后者忌惮剑神

    谷高招,不敢大意,侧身避过,趁着这个空隙,余景芝脚踏七星,连退几步,又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陆雄见状,不由暗暗赞赏,收了小觑之心,余景芝虽然年轻,却深谙兵法之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想要仗着兵刃优势取胜,便停下脚步,高声说道:“公子剑法高强,五步之内,匕首强势,只怕你手中长剑不便利,可五步之外,长剑大开大阖,陆某若近不了身,只怕不消多时便会被长剑扫中,所以咱们胜负只在这五步距离。”

    余景芝见对方比试之间不忘出言提醒,微微一笑:“陆雄不妨试试看,能否破了在下的剑招,再说五步不迟。”

    陆雄“嘿”了一声,内力运至十成,身形势若奔雷,又快了一倍不止,冲向余景芝,可余景芝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剑气四射,不容陆雄靠近。

    随着二人激斗,烟雨楼众人纷纷闻讯赶来围观。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陆雄硬抗下百道剑气,终于将二人距离拉至五步,不由松了口气,心想这毛头小子倒是个难啃的骨头,好在最终还是被我拉近了距离,不然我在门人面前可就折了面子了。

    正欲一举击败对手,抬眼瞧见余景芝嘴角含笑,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打了个突:“难道这小子还留了后手?”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及多想,挥出匕首。

    陆雄当年输给周珉君,今日想要在余景芝身上找回场子,余景芝何尝不是也将陆雄当做磨刀石,陆雄修为虽不如自己先前所遇到的几人,可论对敌经验,只怕在余景芝所有交手之人中,陆雄稳居第一,招式凌厉,招招搏命,每次出手都恰到好处,对于出身名门正派的余景芝来说,这等市井打法倒是磨炼剑法的特殊渠道。

    眼见陆雄袭来,心随意动,使出翠云绝学云霄步身法。陆雄近身贴打虽强,但遇上号称方寸之内无敌手的云霄步,仍然相形见绌,眼见匕首即将刺中对手,余景芝身影突然消失不见,可仍能感受到气息近在咫尺,不由大惊失色,突然脖颈一凉,余景芝满脸笑意站在自己身后,手中长剑架在自己肩上。

    虽不明其理,陆雄也知道胜负已分。陆雄收了匕首,涩声说道:“余公子武艺高超,是在下输了。”

    既然对手已经认输,余景芝也撤回长剑,晒然一笑:“余某不过赢得侥幸,陆兄不必过分自责,说来惭愧,陆兄贴身之强,余某不得不避其锋芒,迫不得已使出翠云山云霄步身法,这才能取胜。”

    陆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所使身法乃是翠云绝学,公子所学甚广,陆某输得不冤。”二人相识一笑。陆雄抱拳告辞。

    余景芝本意离开,又见场中一人跳了出来,柔声道:“小女谢渔,斗胆请教余公子高招。”

    寻声望去,只见一名高挑女子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女子不过中人之姿,神色冷淡,斜挎一张五尺长的牛角巨弓。

    余景芝也不多言,抱拳说道:“见过谢姑娘,请姑娘出招吧。”

    谢渔取下肩上巨弓,用力拉开,弓弦如满月,但不见一支箭羽,娇声道:“余公子小心了!”

    余景芝皱起好看的眉头,不知谢渔在搞些什么名堂,正疑惑间,左臂一阵刺痛,好似被利器刺中一般。

    这时一旁的陆雄出声提醒道:“余公子小心了,这张弓叫玄翎,不着羽箭,乃是谢姑娘以内力为箭。”

    “陆雄!我也旁人比试,要你乱嚼什么舌根!”陆雄闻言偷偷吐了吐舌头,噤若寒蝉。

    多亏陆雄出声提醒,余景芝总算知道其中缘由,将内力运至双眼之上,果然瞧见弓弦之上由谢渔体内真气形成的一支箭羽若隐若现。谢渔手段虽然新颖,但既然已经知道其中奥妙,倒也不足为惧。余景芝一柄长剑挥舞的泼墨不进,谢渔内力不及余景芝雄厚,箭羽无法建功,不消多时只能认输。

    眼见余景芝连挫烟雨楼两大好手,其他门人纷纷惊呼,看来这余景芝能深得门主青眼并非偶然,果然有过人之处。

    余景芝也被激起血性,倒持神剑,傲然站立在众人之前,等候下一位挑战者。

    直到黄昏时分,余景芝已连战七场,七场皆胜,众人哗然,就连诸葛归藏都在一旁观战。余景芝大口喘着粗气,这番以战养战,将一众烟雨楼门人当做磨刀石,对自己武学修为大有裨益,但人力犹有尽时,见天色不早,环顾四周,抱拳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若还有哪位英雄要与余某切磋,不妨明日再战。”

    诸葛归藏也在一旁说道:“各位既然已经见识到了余兄弟的本事,今日就暂且作罢,省的余公子说我们烟雨楼以多欺少,仗势凌人,即便输了也不服气。”

    众人哄笑,既然门主有令,一干门人鸟作兽散,各自回屋去了。

    诸葛归藏挥了挥手,示意余景芝自便,后者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第八十二章 独孤求败

    余景芝回到房中,略微梳洗一番,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和侍女讨了些酒菜,拎着食盒又寻顾长安去了。

    随着余景芝的到来,毕竟曾秉烛夜谈过一次,如今顾长安在烟雨楼的待遇可谓水涨船高,起码不论是谁在烟雨楼见到他,都会打个招呼,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

    听到脚步声,顾长安起身相迎,余景芝跟随前者走近房间,将食盒搁在桌上,努了努嘴,顾长安心领神会,将酒菜一一取出,摆了满满一大桌。自嘲一笑:“顾某如今托了公子的福,每日都能吃上这奢侈佳肴。”

    余景芝扇了扇鼻子,打趣道:“真酸,顾兄怎么也一股酸腐味儿?”

    顾长安哈哈大笑:“是顾某的不是,扫了公子雅兴,在下先自罚三杯。”说完连干三杯酒,面不改色。

    余景芝“咦”了一声,由衷赞叹道:“顾兄好酒量,果然和寻常读书人有些不一样。”

    顾长安放下酒杯,砸了咂嘴:“所谓随波不逐流,同流不合污,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总有一些像顾某这般离经叛道之人。说来话长,顾某这酒量乃是打小练成。在下自幼家境贫寒,都说穷文富武,既然连不成高明武学,又不想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只好多读圣贤书,可我天生愚笨,没有那些天纵奇才一般超人的记忆,一本书得看上足足三遍才能勉强记住,唯有付出旁人三倍的努力,所以别人晚上休息之时,在下扔在秉烛夜读,每每困意来袭之时,只能喝些粗劣酒糟来解乏,久而久之,这酒量可就练出来了。”

    余景芝幼年时吃喝不愁,自然不知这些人间疾苦,闻言只是沉默不语。

    顾长安也不以为意,本就不为博取同情,只是自顾自笑了笑:“不说在下了,今日余公子真可谓出尽了风头,顾某虽未曾到场观战,但门内众人皆在议论余公子风采。”

    余景芝与顾长安碰了杯酒:“小可不过侥幸而已。”

    “连胜七场,公子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余景芝哈哈大笑。

    顾长安突然收了笑脸,正色道:“余公子今日所战之人,除了那陆雄之外其余皆算不得一流高手,公子可不能因为一时之胜小觑天下英雄。”

    见余景芝自斟自饮,似乎不以为意,顾长安又说道:“武无第二,今日不过开胃小菜,公子大放异彩,只怕后几日才是真正的挑战,还请余公子切勿轻敌为妙。”

    余景芝满饮完一杯酒,夹起一筷牛肉放入口中,含糊道:“顾兄放心,在下深知人外有人,自然理会得。”

    顾长安见余景芝并未深谈此事的兴致,便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二人觥筹交错,谈天说地,余景芝被顾长安的才华深深折服,后者也惊叹于余景芝的聪慧,任何事情一点就通,越发投缘,直到深更半夜仍觉意犹未尽。

    顾长安喝完最后一杯酒,满身酒气,舌头打结道:“余兄弟,这几日在下托你的福,顾某一介白丁,两袖清风,无以为报,若阁下不嫌弃,今日顾某送你一幅字如何?”

    “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顾长安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吐出一口浊气,提起笔来,在熟宣上笔走龙蛇,不一会一幅狂草就写成。

    余景芝凑过身仔细一看,十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有朝一日龙得水,必让江河水倒流”。一气呵成,说不出的酣畅。刚要由衷赞叹,就听到顾长安鼾声响起,已醉倒在书桌上。

    烟雨楼中,诸葛归藏正在闭目养神,罗江天坐在一旁问道:“门主,这余景芝似乎和顾长安很聊得来。”

    “他二人都是骄傲之辈,心比天高,聊得来是自然。如今我最关心的反而是今日比试一事,虽然江湖上传言甚多,但老夫从未亲眼见过余景芝出手,原本以陆雄的本事,百招之外定能取胜,没想到居然看走了眼,老夫现在也很好奇,明日会有哪位英雄出来挑战。”诸葛归藏微笑道,“这样,罗先生传话下去,明日在比试定在教武场,看看我门下到底何人能击败余老弟。”

    “是。”罗江天应了一声,起身告辞。

    第二日一早,烟雨楼众人得到消息,早早来到教武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余景芝经过昨日连番对战,修为又精进了几分,也乐忠于这样的比武,背负神剑,在教武场等候第一个挑战者。

    场下虽然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却无人上台挑战,似乎昨日比试之后,众人都知晓余景芝修为高深,不愿做那出头之鸟。诸葛归藏坐在一旁,笑吟吟看着众人,也不言语。

    等了好一会,一名相貌普通中年剑客慢慢走上教武场,抱拳沉声道:“在下杨束河,还请余公子不吝赐教。”

    余景芝抱拳回礼:“见过杨先生,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杨束河不疾不徐道:“阁下是本门贵客,又与诸葛楼主义结金兰,刀剑无眼,未免伤了和气,咱们今日不如另辟蹊径,来个文斗如何?”言语生硬,听不出一丝波动。

    余景芝剑眉一扬,好奇道:“何谓文斗?”

    “你我俱是习剑之人,杨某有些剑道疑问不得其解,还望余公子解惑。”他执晚辈礼,将余景芝视为剑道前辈,在场众人不免哗然。

    谁料余景芝只是微微一笑:“杨兄可真是难为小弟了,景芝打架还算凑合,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恐怕兄台要问道于盲了,但在下认为,我辈剑士,以剑为生,剑者,万兵之首,就该有王者风范,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杨束河如雷灌顶一般呆在当场,半晌才喃喃道:“余公子高见,杨束河心悦诚服。”说完跳下教武场,竟是主动认输。

    众人不明其理,唯有寥寥几人猜到缘由,二者俱是用剑之人,撇开兵器高下不谈,余景芝的剑道比起杨束河高了一倍不止,这才令后者输得心服口服。

    之后几场比试,烟雨楼门人各显神通,但余景芝都能从容应对,直到正午,仍未尝一败。诸葛归藏早已差下人准备好了酒肉,示意先行用餐,下午再战不迟。

第八十三章 何不怜取眼前人

    所谓不打不相识,烟雨楼群雄见识了余景芝高招,尽皆折服,饭桌上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余景芝也渐渐和众人熟络起来,因为午后还有比试,诸葛归藏明言不可饮酒,众人有肉无酒,草草吃完,休息片刻,静候下一场较量。

    诸葛归藏见时候差不多,站起身来朗声问道:“不知下午第一场,哪位豪杰下场挑战?”

    这是,一名冷面男子背对众人,高高举起手来,四周门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呼。

    诸葛归藏问道:“三上先生也心痒了么?”男子转过身来,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发髻高高束起,只是“嗯”了一声。

    余景芝绞尽脑汁,也不曾听闻过“三上”这个复姓,悄悄扯了扯诸葛归藏衣袖,低声问道:“这位兄台是何人?”

    诸葛归藏在后者耳边轻声说道:“此人名叫三上乩太郎,乃是东瀛人士。”

    余景芝浓眉一挑,低声惊呼:“倭寇?”

    “并未落草,如何为寇?三上先生乃是东瀛赫赫有名的浪人,双刀术使得炉火纯青,罕逢敌手,只因对我泱泱中华暗器心生向往,这才投入我门下。”诸葛归藏突然语调放低,“待会你可要小心了,此人入门五年来,修为稳居我烟雨楼前十,若生死相搏,则位列三甲。”

    “这么了得?”余景芝也大吃一惊。诸葛归藏只是点了点头,笑意玩味。

    休息了一阵,一场焦点之战拉开序幕。

    三上乩太郎迎风而立,眼神冰冷如苍鹰,右手太刀,腰间别着一柄胁差。余景芝倒持神剑,风采照人。

    “余公子小心了!”乩太郎大喝一声,人随刀走,转瞬即至!余景芝不敢托大,举剑格挡。刀剑相击,余景芝只感一股怪力传来,右臂一阵酥麻,他生平对战用刀之人中,以花无颜和李青萄为首,原以为这乩太郎与花无颜应当相差无几,方才一交手,才惊觉此人比之花无颜仍要强上一线,

    此前余景芝数战皆胜,难免有些沾沾自喜,立时收了小觑之心,屏除杂念,与神剑心意相通,专心对敌。

    二人首次交锋,乩太郎小占上风,得势不饶人,一柄太刀挥舞的眼花缭乱,不给余景芝喘息的机会。后者也非等闲之辈,乩太郎刀法虽强,无非快猛二字,余景芝剑心通明,长久下来倒也应付自如。

    只是余景芝仍不敢大意,一直关注着乩太郎腰间胁差,深知只有当对手拔出短刃之际才是真正凶险的之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乩太郎久攻不下,也心生讶异,自己成名许久,凭借一柄太刀便打遍东瀛无敌手,腰间胁差已多年不曾拔出,难道今日对付一个毛头小子竟要破例?二人以快打快,转眼斗了百招不止,余景芝剑术精妙,而乩太郎刀法却无太多变化,此消彼长,逐渐落入下风,压力倍增。后者双手握刀斜劈,一记刀罡将余景芝逼退半步,趁着这个空隙,反手拔出胁差,右手长刀,左手短刃,以二敌一。

    长刀刚猛,短刀灵动,余景芝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长剑在手,配以云霄步身法,也只能勉强求个不败而已。料定在这般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也被激起好胜心,换上一口新气,剑招又快上三分。

    正值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道寒光直射向余景芝面门,后者暗道一声“不好!”这才记起乩太郎还有一手暗器功夫!眼看铁器势若奔雷,躲避不及,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芒从天而降,撞飞暗器,几乎同时,两道倩影飘然而至,众人定睛一瞧,场上多出两名美艳女子,一人神情冰冷,另一人嘴角含笑,俱是明艳不可方物。

    烟雨楼众人纷纷出声:“来者何人?”

    “小娘皮,胆敢在我烟雨楼撒野!”

    “报上名来!”

    诸葛归藏眯起眼睛,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朗声问道:“二位姑娘是何人?来我烟雨楼所为何事?”

    瞧着年长些的美丽女子娇声道:“小女李青萄,见过诸葛前辈,至于我身边这位姑娘,乃是翠云山卫灵鸯。”

    众人闻言,尽皆哗然。烟雨楼虽不理会正魔两道纷争,但李青萄盛名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出世不久,但修为通天,是当之无愧的魔教扛鼎之人,而卫灵鸯作为翠云山高徒,名号同样如雷贯耳,只是不知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何故相伴出现在此处。

    又听李青萄继续说道:“我二人此次不请自来,只因卫姑娘与余公子是旧识,前些日子打听到余公子身处烟雨楼,心之所念,本想登门拜访,只因适才情况紧急,卫姑娘担心意中人的安危,这才出手相助,多有得罪还请诸位体谅。”

    卫灵鸯闻言俏脸一红,她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但被李青萄当众戳破心事仍是

    有些难为情,撇过头去不敢看余景芝。后者心中百感交集,自打当日东海一别,他再也没见过卫灵鸯,心思通透的他如何不知卫灵鸯对自己的情愫,但自己与商瓶瓶情投意合,如何做的了那负心之人,至于卫灵鸯的情意,或许只能来世再报了。当即只能装傻道:“卫姑娘,李姑娘,多日不见了。”

    眼见心念之人此刻就在眼前,卫灵鸯心中五味杂陈,这几日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嗔怒道:“你还有心情和别人比武,早知道刚刚就不管你了!”说完一跺脚,自顾自跑远了。

    余景芝叹息一声,朝着乩太郎抱拳道:“先生修为高深,刀法精湛,小可自愧不如,输得心服口服。”

    乩太郎扯了扯嘴角:“承认承认,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众人见余景芝拿得起放得下,心中好感倍增,随着李卫二女到来,比试被打断,众人虽意犹未尽,但清官难断家务事,纷纷告辞,场中只剩下余景芝、李青萄和诸葛归藏三人。

    诸葛归藏走下高楼,打趣道:“老弟当真艳福不浅,那卫姑娘人中龙凤,竟也对你芳心暗许。老弟莫要辜负佳人,还不赶紧去追。”

    “诸葛兄就别调笑我了,卫姑娘情深义重,只是我二人有缘无分,此事休要再提。”

    这时,李青萄冷哼一声,厉声道:“真是狼心狗肺的臭男人,你可知灵鸯为了你付出了多少?”见余景芝投来疑惑目光,便将这几日发生之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李青萄说的绘声绘色,虽然卫灵鸯并不打算让余景芝知道自己的艰辛,但李青萄不忍这对男女擦肩而过,这才说出这些秘事。

    余景芝第一次听到这些秘闻,如遭雷击,眼角似有泪光闪过。诸葛归藏叹息一声:“老夫虽不曾见过那商瓶瓶,但这些日子她可曾找过你?倒是这姑娘情深义重,为了你不惜以身犯险,实乃你的良配,余兄弟还是自己多想想,到底你的选择是否正确。”

    说完再也不管余景芝,看向李青萄:“李姑娘大名,老夫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姑娘若不嫌弃,便由老夫做东如何?”

    “既然楼主盛情邀请,那小女自当客随主便。”二人相视一笑,撇下余景芝,向别处走去。

    待二人走远,余景芝捂住脸庞,蹲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八十四章 一路同行

    翠云山天云阁上空,一道白影划破长空,乐正方站在楼外,猿臂轻舒,白影落在他的手臂上,竟是一只神骏非凡的海东青。乐正方取下鸟爪上缠着的信件,一扬手,海东青振翅高飞,不一会又消失不见。

    默默看完信件,双指一捻,纸屑随风飞扬,乐正方冷哼一声:“灵鸯这痴儿,为了那余景芝,惹出诸多事端不说,如今竟与那李青萄混在一起,真是有辱师门!罢了,此事还是速速通报刘光磊,请剑神定夺。”身形一闪而逝,翠云山巅又恢复宁静。

    却说林妙儿三人苦寻余景芝多日无果,忌惮刘光磊神通,噤若寒蝉,不敢前去复命,只得悄悄返回仙狐洞另做打算。

    花无颜不甘终日无所事事,原本众星捧月的他如何受得了寂寂无名,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可自己修为虽不弱,比起诛杀了师父的刘光磊仍是相差甚远,所幸仙狐洞收藏武学秘籍众多,花无颜翻阅古籍,潜心修炼,想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日子倒也不算无趣。

    秦山泽在三人之中看似最无欲无求,实则野心最大,他修道以来鲜有出手,但先有翠云山结庐的孤隐道人,后有李青萄横空出世,如今又有修为深不可测的刘光磊,这三人如同三座大山一般盘踞在自己心头,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花秦二人整日闭门不出,潜心修炼,反倒是林妙儿这个仙狐洞洞主显得多余,如今天狐珠下落不明,余景芝也不知所踪,不知刘光磊会怎么惩戒自己的办事不利。一想到此处,林妙儿更觉心烦意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夜,一道黑影从远处飘然而至,正是隐匿于黑袍之中的刘光磊。林妙儿三人战战兢兢,连忙出洞迎接,刘光磊一拂袖,并不理睬三人,直奔仙狐洞深处走去。

    三人见刘光磊脸色铁青,大气也不敢喘,林妙儿知道他此番前来必有要事相告,连忙驱散众人,刘光磊拦下其中一名婢女,示意其他闲杂人等退下,冷冷望着三人道:“你们三个好歹也是当世一流高手,居然连个人都找不到!”三人噤若寒蝉,不知如何作答。

    又听刘光磊继续说道:“老夫近日得到消息,余景芝如今身处庐州城烟

    雨楼,我曾与诸葛归藏有约在先,不好亲自出面寻他的麻烦,你三人即刻前往烟雨楼,务必一举诛杀此子,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不然数罪并罚,这就是你三人的下场。”说着右掌虚握,将那名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凌空吸了过来,五指如钩,一把抓住女子头颅,短短几息功夫,妙龄婢女血肉尽退,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林妙儿三人不约而同吸了口凉气,对望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短短几日不见,刘光磊功力又精深了不少。三人如履薄冰退出密室,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奔庐州城而去。

    却说烟雨楼中,卫灵鸯独自跑远,余景芝仍独自一人待在教武场,诸葛归藏有心结交天下群豪,李青萄虽出世时间不长,如惊鸿一般短暂,但毕竟作为血魔宗宗主的她曾如夏花一般绚烂,烟雨楼众人尚武,虽不参与正魔两道纷争,但李青萄着实太过耀眼,自然不会错过结交的机会。只可惜宴席之上李青萄仅是酒到杯干,温吞进食,并不主动与众人交谈,让一众仰慕者颇感遗憾。

    酒席之后,诸葛归藏本想和李青萄聊些武学心得,可惜后者兴致缺缺,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作罢。

    余景芝在教武场枯坐到天明,无人问津,直到第二日天明,一只素手出现在他眼前,余景芝抬起头望去,只见卫灵鸯脸色苍白,双眸泛着血丝站在自己身前,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余景芝拉住卫灵鸯素手,站起身来。二人十指相触,卫灵鸯只觉一阵酥麻,雪白的俏脸上泛起红晕。余景芝看着眼前佳人,百感交集,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临了却不知如何开口,涩声道:“卫姑娘,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可我…”

    “余公子不必再说了。”未及听完,卫灵鸯生生打断道,“你与商仙子两情相悦在先,灵鸯不该苦苦纠缠于你,灵鸯怎可让倾慕之人做那负心之事,一切都是小女太自私了。只要你过得好那灵鸯就很欢喜,我想了一夜,若是不能与你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也未尝不可。”

    余景芝鼻头泛酸,强忍住泪水,沉默不语。

    卫灵鸯轻叹一声:“公子,灵鸯有个请求,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卫姑娘请说,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灵鸯俏脸微红,柔声道:“你能抱我一下么?”

    余景芝闻言,一把将佳人拥入怀中,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卫灵鸯只觉意乱情迷,好不容易才摒除杂念,坚守道心,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好似做梦一般,卫灵鸯只想永远不要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灵鸯轻轻从余景芝怀中挣脱出来,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不敢去看身前男子,低头望着脚尖道:“事已至此,灵鸯就不多打扰公子清修,还要早日返回师门,免得师父师兄担心。”

    “理当如此。”余景芝点了点头,同样不敢正视卫灵鸯。后者“嗯”了一声,准备去和李青萄道别。

    余景芝看着卫灵鸯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过了一会,余景芝一握拳,仿佛下了很大决定一般,快步跟上。

    二人先后来到烟雨楼中,卫灵鸯向李青萄说明来意,她本就不愿过多打扰李青萄,此次实在是迫不得已,谢绝了后者同行的好意,此行路途不远,况且自己身怀神通,不劳旁人费心。正欲转身离开,余景芝急忙说道:“诸葛兄,李姑娘,在下离乡多时,也该回去祭奠先人,若李姑娘放心不下,不如就让在下陪卫姑娘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李青萄本就想撮合这二人,不给卫灵鸯拒绝的机会,抢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公子了,若是我这个妹妹少了一根汗毛,小女子可要唯你是问啦。”话说到这个份上,卫灵鸯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余景芝,神色复杂。

    诸葛归藏差人牵来两匹骏马,二人告别群雄,翻身上马,向着扬州城行去。

    烟雨楼外十里处,林妙儿三人苦等一夜,因忌惮诸葛归藏神通,不敢潜入烟雨楼作乱,只能就地修养一番。见远处一男一女骑马而来,纷纷隐匿气机,远远吊在二人身后,准备随时展开截杀。

第八十五章 截杀

    扬州城距庐州并不远,烟雨楼富可敌国,诸葛归藏所赠马匹俱是千里良驹,原本至多一日便可到达,但恐怕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余景芝并未快马加鞭,只是慢悠悠的赶路。卫灵鸯清晨那番话说的轻巧,可真要放下谈何容易,自然格外珍惜和余景芝独处的每分每秒,巴不得他走的再慢些。二人骑马慢走,足足大半日光景才见到滁州城城头。

    城中鱼龙混杂,余景芝担心有其他门派耳目,本不愿入城,但佳人在侧,怎可让卫灵鸯陪着自己餐风露宿,一番权衡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牵马入城。

    二人身后三里处,林妙儿三人正隐匿气机,如影随形。

    花无颜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一刻也闲不住,秦山泽又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性子,花无颜只好和林妙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林仙子,花某有一事不明,这余景芝到底饭了什么事,刘光磊非要将其置之死地?”

    三人之中林妙儿修为最弱,一夜未眠加上连夜赶路,早已感到困乏,她伸出纤手揉了揉太阳穴,答道:“小女也不知其中缘由,只是既然剑神有令,我三人若还想活命,只能言听计从。”

    “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山泽插话道,“依在下之见,那刘光磊并未吐实,余景芝再怎么说,和他也有一场师徒情分,更是他师弟之子,所谓虎毒不食子,余景芝就算身上有魔道血统,可罪不至死,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经秦山泽这么一说,其余二人也觉事有蹊跷,但刘光磊修为远超三人,只能乖乖听命。

    滁州城钟灵毓秀,自古被称为琅琊,有道是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

    余景芝二人不喜热闹,寻了家门头不大的小客栈入住。客栈不大,拢共才三五间客房,比起当地有名的什么春风楼、青云馆、聚龙斋一类的酒楼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在滁州城根本排不上名号。算上掌柜的不过才三个人,好在厨子烧的一手徽菜还算地道,这才勉强维持了营生,一年下来也能小赚个三五十两银子。

    店小二正趴在柜台打盹,今日正午

    店里生意爆满,掌柜的赚了不少银钱,这不,晚上见店里冷清,就提着钱袋去烟花巷风流快活去了。小二正做着美梦,被一阵声响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正要破口大骂,只见眼前一男一女气度不凡,男子俊郎,女子美艳,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下肚去,换了副笑脸,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余景芝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劳烦小哥安排两间房,在随意准备些吃食送入房中即可。”

    店小二见了银子,两眼放光,这笔生意做成,自己怎么也能捞个七八钱油水,一拂袖将银锭纳入袖中,喜笑颜开:“客官随我来。”眼睛却一直在卫灵鸯身上打转。

    带二人各自进了房间,小二摸着银锭走下楼,边走边小声嘀咕道:“这小妞儿可真俊啊,不开窍的傻小子,居然还要两间房,换成是我,要是能抱着这小妞儿睡一晚,少活十年也值了。”

    卫灵鸯修为高深,耳力自是不弱,如何听得了这等粗鄙之语。突然一道白影从小二眼前划过,直插身前,定睛一看乃是一根竹筷,小二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这才惊觉这对男女是修真之人,再也不敢乱嚼舌根。

    很快夜幕降临,余景芝坐在床上盘膝打坐,今日右眼皮一直不停跳,这一路走的太安稳,总觉得要有什么祸事发生,如今正魔两道自己敌人众多,一刻也不敢大意。卫灵鸯则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现在余景芝与自己仅一墙之隔,近在咫尺之间,这样的机会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了。

    一想到不日二人就要分别,下次再相见又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卫灵鸯愁上心头,爬起身来轻声吟唱。

    “君不见青街雨巷,红尘巷陌,

    奈何无缘成叹,情深若何。

    君不见年华碧水,浅箫笙歌,

    奈何执念成绊,徒费消磨。

    君不见碧玉流光,韶华浅落,

    然而年光渐逝,不予共我。

    君不见三生石畔,噬爱成魔,

    然而流年空倚,岁月蹉跎。”

    酒楼之外一小巷内,林妙儿三人一直盯着余景芝二人房

    间,三人忌惮神剑之利,卫灵鸯修为又突飞猛进,担心硬上不是对手,正商量对策。

    花无颜伸出双指,摩挲着“龙雀”宝刀:“他二人再厉害,以我们三人之力,何必大费周章,直接杀上去不就完了?林仙子何必如此小心谨慎。”

    林妙儿摇了摇头:“当日在东海,余景芝以一敌二也能逃出生天,如今追随烟雨楼主,不知又有何等奇遇,此人不可按常理揣度。况且那卫灵鸯修为暴涨,在剑神谷更是与刘光磊大打出手,实在不可莽撞,还请花公子稍安勿躁,静候良机。”

    “何时才是仙子所谓的良机?”

    “夜半三更之际,人最是困乏,届时才是我等出手良机。”

    秦山泽摇了摇头:“仙子所言并非万全之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秦某近日新研制的‘软骨散’,无论对方修为如何,最少可令中毒者全身瘫软一炷香的功夫,只可惜药量不够,只能迷倒一人,余景芝还是卫灵鸯,二位做个选择吧。”

    “我们此行目标仅是余景芝,此药就用在他身上吧。”

    三人一拍即合,好不容易等到房中烛火熄灭,秦山泽大袖飞舞,掠上房头,取出一根细长竹竿,将“软骨散”吹进余景芝房间,花林二人见他得手,各自掏出兵刃,紧随其后杀向二楼。

    大堂内,小二听得响动,惊扰清梦,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故态复萌,正要破口大骂,只是话还未说出口,林妙儿抡起光华轮,一道寒芒闪过,一颗圆滚滚的人头掉落在地上。

    房中余景芝闻得一阵异香,头晕目眩,只是片刻又恢复正常。秦山泽暗道一声“得手了”,破窗而入,五指如钩,抓向余景芝,谁知后者一挺身,躲过铁爪,反手一拳,轰在秦山泽腰眼上,后者撞破门墙,跌出屋子,一脸不可思议。他哪知道当日在华思鹊的帮助下,余景芝早已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区区“软骨散”又能奈他何。

    余景芝提起神剑追了出去,只见隔壁卫灵鸯已与花无颜都在一处,后者虽有“龙雀”在手,更有林妙儿在一旁掠阵,但碰上身法灵动的卫灵鸯,依旧占不了上风。

第八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月余之前,花无颜还自负普天之下,除了师父梅中柳外再无敌手,可如今对付一个小丫头竟是久攻不下,心高气傲的花无颜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双目圆睁,气势暴涨,手中宝刀大开大阖,俱是两败俱伤的招式,风声呼啸,撕裂四周空气。

    劲风铺面,卫灵鸯发丝飞舞,脚步丝毫不乱,若是数日之前的卫灵鸯,空有一身修为,面对花无颜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颇为吃力,但她在剑神谷与刘光磊一战历经生死一线,早已非吴下阿蒙,越是危难关头,越能发挥一身本事。只见花无颜一刀劈下,卫灵鸯足下微动,侧身躲过雷霆一击,脚踩莲花,看不清她如何动作,只一步就闪到花无颜身后,看也不看,芳华以一个刁钻角度点向花无颜后心。后者听到脑后风起,心道不妙,这一枪避无可避,只能闭目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林妙儿抄起光华轮,斩向卫灵鸯腰肢。这招围魏救赵,若不撤枪抵挡,势必会被斩成两节,卫灵鸯冷哼一声,弃了花无颜,又和林妙儿斗在一处。

    花无颜死里逃生,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滴落,若没有林妙儿在一旁相助,刚刚就要被芳华刺个透心凉了,这卫灵鸯比起上次见面又厉害了几分,急喘了几大口气,思索对策。

    另一边,余景芝虽不擅拳脚,但他内力雄浑,秦山泽又失了防备,被倾力一击已是伤及肺腑,捂住胸口不住咳嗽。余景芝手握神剑,岂是秦山泽赤手空拳就能抵挡,况且他百毒不侵之躯,正好可知秦山泽毒术,几以立于不败之地。

    秦山泽虽不知为何软骨散无用,但此时已经受伤,自知不敌,不愿束手待毙,见长剑又刺了过来,向下一沉,压塌楼板,坠向一楼,足不点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余景芝本欲乘胜追击,一举取了秦山泽性命,但瞥见卫灵鸯以一敌二,撤了追击念头,提起长剑前去助阵。

    林妙儿修为较之其他几人相差不少,与卫灵鸯单打独斗,不多时已露败象,秦山泽逃之夭夭,花无颜又被余景芝缠住,没想到这番以多打少,又是深夜奇袭竟还是无功而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余景芝看见林妙儿近在咫尺,想起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怒从心起,一剑逼退花无颜,大喝

    一声“妖女受死!”刺向林妙儿。

    卫灵鸯毕竟出生名门正派,见余景芝主动找上林妙儿,不愿以多欺少,又去寻花无颜的麻烦。余景芝下手不容情,连出数剑,逼的林妙儿险象环生。神剑在手,余景芝所向披靡,林妙儿哪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已是香汗淋漓,体内气血翻涌,疲于应付。

    余景芝大喝一声,寒光一闪,又是一剑砍到,林妙儿举起光华轮,奋力抵挡,双臂一震,吐出一口鲜血,光华轮也向别处飞去,霎时心头一阵,定睛一瞧,余景芝手中长剑并非“一意孤行”,同时一道寒芒从天而降,直指自己胸口而来。

    毕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花无颜眼见林妙儿危急,拼着被卫灵鸯打伤的危险,将手中宝刀猛的掷出,撞向飞剑,可仓促之间扔出的龙雀刀,如何比得上与余景芝心意相通的神剑,“一意孤行”仅是偏离了一些,直接穿透林妙儿小腹,后者娇躯一震,瘫倒在地。同时花无颜失了兵刃,被卫灵鸯一枪横扫在身,和林妙儿一起滚倒在一起。

    尘埃落定,此次截杀,林妙儿三人以失败告终,余景芝驭回神剑,一步步走向地上的二人。林妙儿捂住伤口,一脸不可思议,自己难道就要这么死了么?花无颜见大势已去,强撑着站起身来,几个月前,余景芝对自己来说直如蝼蚁一般,如今这个蝼蚁以一直巨人之姿站在自己身前,掌握生杀大权!

    仇人就在眼前,余景芝握紧手中长剑,厉声道:“妖女,当年你害我双亲,今日余某就要斩下你的头颅,祭奠爹娘在天之灵!”

    林妙儿见余景芝慢慢走来,俏丽邪魅的脸上不见恐惧,悠悠说道:“乖侄儿,你以为你真正的仇人是我么?若你今日杀了我,只怕真像再无水落石出的一天!”

    “妖女!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你也不好好想想,我若真想害你,第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又为何要拖到你练就一身本事再陷害?况且当日鬼刀山庄一战,我若将你的身份公诸于世,我圣教也不至于落败,再者说,为何我会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

    余景芝听后不

    禁皱起眉头,细细回想,果然有些蹊跷,再看林妙儿,神态自若,一时也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屋外狂风大作,一团黑云滚滚而来,直直卷向卫灵鸯,余景芝看清来人正是适才消失的秦山泽,唯恐有毒,忙上前一步护住卫灵鸯。黑云方向一转,卷起林花二人,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滁州城外,一道黑云席卷着一男一女从天而降,正是秦山泽三人。

    三人之中,秦山泽临阵脱逃,所以受伤最轻,花无颜被卫灵鸯倾力一枪,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功力深厚,也能勉强压制,只是林妙儿被神剑洞穿小腹,此时剑气不断侵袭肺腑,已是奄奄一息。花无颜怒视秦山泽,厉声道:“秦公子,适才为何不战而退,今日你若不给个交待,花某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秦山泽轻咳一声:“那余景芝不惧我的毒药,秦某不慎被他打伤,与其在那等死,不如以退为进,不然花公子以为你还会有机会站在这质问秦某么?”

    “但你弃我二人于不顾,就是不对。”

    “秦某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管你?若换成秦某身处险境,只怕你花无颜也会见死不救吧?”

    花无颜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之间尚且如此,更别说一个心肠歹毒的魔教中人了。

    这是林妙儿一声呻吟,打断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秦山泽淡然道:“秦某就算不逃,留在酒楼也不过等死而已,完不成刘光磊的命令,最多也无非一死,既然这么都是死,晚死些总归是赚到,再说林仙子如今命悬一线,你我二人不必再做口舌之争,先医治她要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红色药丸,喂林妙儿服下,“此药可保她三日不死,事不宜迟,你我二人还是先带着林仙子找刘光磊医治,你若心中有气,待此间事了,秦某静候鬼刀山庄高招。”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花无颜也不好再多言,毕竟林妙儿在刘光磊心中的分量远比二人加起来还多,只要林妙儿活着,二人才有一线生机,放下一句狠话,扶起林妙儿,和秦山泽一前一后向着剑神谷赶去。

第八十七章 天罗地网

    方才余景芝若是即刻追赶,他有御剑神通,定能乘胜追击,将林妙儿三人斩于剑下,但他心系卫灵鸯,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秦山泽已带着二人逃远。转头望去,只见卫灵鸯面色红润,不见颓靡,还是关切的问道:“卫姑娘没事吧?”

    卫灵鸯摇了摇头:“公子为何不追上去问个明白?”

    余景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含糊不清道:“我在想刚刚妖女说的话,若林妙儿所言非虚,只怕我的仇敌另有其人。对了,卫姑娘是如何知道在下在烟雨楼的?”

    “是你师姐告诉我的。”卫灵鸯也丝毫没有隐瞒。

    余景芝不由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自从那日东海自己被海浪吞噬之后,沿途只遇到过烟雨楼众人、医圣华思鹊和剑神谷师徒寥寥几人而已。华思鹊超然物外,断然不会泄露自己行踪,烟雨楼虽人多口杂,但余景芝总感觉有诸葛归藏在,也没人敢乱嚼舌根,那就只剩下剑神谷众人,只是究竟是谁竟然和魔教妖人沆瀣一气?

    余景芝越想越乱,卫灵鸯见他面色狰狞,似要走火入魔一般,忙唤醒前者,柔声道:“余公子别再胡思乱想了,魔教妖人耳目众多,林妙儿那妖女只不过是为了诓骗你活命而已,若公子还是放心不下,如今你修为惊人,下次再遇到妖女问个清楚便是。”

    余景芝点了点头:“多谢卫姑娘了。”

    “公子之后有何打算?”

    “此地不宜久留,林妙儿既已知道在下的行踪,难保其他门派没有派人来堵截我,事不宜迟,如今在下先回乡祭拜父母,之后将姑娘平安送回翠云山,就要返回烟雨楼了。”

    卫灵鸯自责道:“都是灵鸯任性,害得公子你身处险境。”

    “卫姑娘快别这么说,若今日没有姑娘出手相助,只怕在下难逃他三人围攻,真说起来,你又救了我一命。”

    卫灵鸯如何听不出他的安慰之意,也不答话,余景芝

    又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先走吧。”

    二人弃了马匹,余景芝御起神剑,带着卫灵鸯向扬州城飞去。

    另一边,秦山泽三人作恶多端,正道之士人人得而诛之,如今皆是有伤在身,为掩人耳目,只敢在深夜在野外赶路,林妙儿身体每况愈下,整日蜷缩在花无颜怀里,秦花二人瞧在眼里急在心头。好不容易到了天目山地界,不敢明目张胆进谷找寻刘光磊,二人一番商议,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再由受伤最轻的秦山泽独自进谷。

    月上柳梢头,好不容易熬到万籁俱寂,秦山泽运起神通,隐匿气机,向剑神谷走去。

    刘光磊此刻正坐在房中,继续参悟“吸功**”,先前他按照功法记载,悄悄吸纳了几个江湖上不甚有名的小门派人物,可惜收效甚微,但毕竟尝到了些甜头,愈发勤学苦练。世间武人何止千万,但除了百年前的左仙凡,再无公认的武道第一人。但若论起藏拙的本事,刘光磊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如今刘光磊一身神通已直逼昔年左仙凡。灵微一动,感到有人巧巧潜入剑谷,身形一闪,消失在房中。

    秦山泽刚刚踏入剑神谷,一道粗壮剑气从天而降,直插身前,几乎同一瞬,刘光磊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见后者如何动作,秦山泽已倒飞出去。

    刘光磊压低嗓音,冷声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出了什么差错?”

    秦山泽腹诽道,“这老贼修为果然深不可测。”脸上却是古井不波道:“翠云山卫灵鸯与那余景芝在一起,在下和花无颜被他们打伤,林仙子更是被一剑贯穿,如今重伤不治,花无颜正在别处守着她。”

    “哼,亏得你们这群魔教中人口口声声喊着光复圣教,竟连两个小辈也斗不过,真是贻笑大方。”

    秦山泽自知不敌,只能沉默以对。

    又听刘光磊继续说道:“罢了,念在你们还有些用处,老夫暂且留着你三人性命,先带我去找那林妙儿,若救治的晚了,只怕大罗金仙在世

    也无用了。”

    二人一前一后,赶向林妙儿所在。林妙儿无力倒在花无颜怀里,脸色雪白面无人色,刘光磊查看了一下伤情,“嘿”了一声:“没想到我那小徒儿如今剑术竟练到这个地步,你三人输得倒也不冤,林妙儿外伤不重,只是剑气不断侵蚀五脏六腑,无法愈合,才会如此。”说着指尖不断变换剑诀,将林妙儿体内剑气抽丝剥茧,忙活了半柱香的功夫,林妙儿吐出一口乌黑淤血,这才缓过劲来。

    刘光磊瞥了三人一眼,一言不发,御剑回谷。场中三人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朝着仙狐洞走去。

    余景芝二人到了扬州已是深夜时分,看着熟悉的街景,余景芝仿佛回到了那个年少风流,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也想起了唯一的挚友高耀,曾经形影不离的二人现在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自己敌人众多,高耀不过一个普通的官家子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余景芝强忍住思念之情,不愿或者说不敢去打扰。

    悄悄回到昔年余府,当时事发突然,父亲就被自己草草安葬在后院之中,如今那个小小的坟茔已杂草丛生,余景芝默默打扫着,卫灵鸯安静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将神剑埋葬在父亲坟堆旁,念及亡父,余景芝悲从心起,不免又是一阵心酸,卫灵鸯安慰了好一阵才逐渐好转。

    此间事了,余景芝本意将卫灵鸯送至临仙镇再离去,后者欠身道:“公子好意,灵鸯心领了,只是若林妙儿所言非虚,只怕如今临仙镇正有大批人马等着公子自投罗网。此地距翠云山不远,灵鸯不愿公子再以身犯险,还是就此别过。”

    不等余景芝挽留,硬起心肠,转身离去,余景芝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他对卫灵鸯并非没有男女情愫,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二人注定没有结果,何必苦苦强求。

    卫灵鸯转身之后,眼角却不自觉的流下泪水,她不知道此次分别何时才能再相见,就算曾经朝夕相处过,自己终究和余景芝错过了,她更不知道,前方正有着天罗地网等着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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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将人类划分成3类:1、普通人2、超能力者(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3、异能力者(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舞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舞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舞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