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学字当先
处暑节刚过,乡村学校迎来开学的日子,穆珍像往年一样,一个人去了清城中学。穆珍被分到了一班,杨磊被分到了三班,由于报道的人多,穆珍在人群中也没有搜索到老表的身影,穆珍在收费处交了这学期的费用,便独自一人推着床上用品及学习用具,找到一班的宿舍。
宿舍的门是开着的,穆珍发现这里与滨湖中学的情况大不一样,这里的床铺全是与谷城一中有点类似,清一色的木制双人床,唯一不同的是,在谷城一中时,床铺摆得很满,连成了一体,而在这里,同样的三间大屋子里,摆得却相对松散得多,三两个床并在一起,中间总会留有进出的空间。穆珍估计,住校的人不多的原因,正如滨湖中学一样,不少同学选择投靠亲朋之故。
穆珍转身向四周看了看,很多床都还空着,没有放上东西,穆珍想找个靠墙的床铺,却发现虽然来的人不多,然而靠墙的床铺全部被人放上了床上用品,有的已经铺好,有的虽然没有铺,但已经有同学占用了,穆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些许无奈。
穆珍开始重新想着哪个床铺更适合自己,从谷城一中上学时,就没有住过上层床的他,依然首选了下层,并且选择了中间一张靠着过道的床铺,将自己的行李往床上一丢,开始将自己带来的新草席铺了上去,然后正准备打开铺盖时,随着一阵说笑声,进来三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三个人进了屋门,在门口指指点点,中间一位个子不高,有点偏瘦的男孩指着穆珍刚铺上草席的床铺叫道:“我就睡这张床了!”
穆珍抬头看了看这位偏瘦的同学,轻声说道:“我都铺上了,怎么……”
穆珍不知如何才说下去,打住了。依然盯着那位偏瘦的男孩没有动,那男孩走上前去,对穆珍说道:“哎,你没有听清楚吗?我就睡在这里,你再找个地方!”
“我都铺上了,你太不讲理了吧?”穆珍小声嘟囔道。
“哪有什么那么多理,你挪不挪?”那偏瘦的男孩依然不让步地说。
同来的三个男孩中的一位走上前来,对穆珍低声说:“让你挪,你就挪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穆珍疑惑了,这里的同学还有三六九等么?穆珍正预发火,转而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这里是为读书,不是来争床位的,于是卷起了刚才打开的铺盖卷,准备再换个床位。那偏瘦的男孩挥了挥手,高声说道:“别卷了,我改变主意了,你在这里住吧,我不住这里了!”说完对另两个男孩说:“咱住上铺,不住下铺!”说完,三个人离开了宿舍,不知所踪。
穆珍看着这位偏瘦的男孩离去的身影,觉得实在有点霸道,由于自己新来,不便再多说什么,于是依旧铺着自己的床铺,对于这件事,穆珍暗自思忖,来这里的入学的第一天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位偏瘦的男孩,并且还是一个很霸道的人,既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也不与之拧,来这里一年,重要的是学习,没有必要,也没有什么力量与之拧下去啊!
坐在床上的穆珍正想着心事,一个熟悉的脸庞映入穆珍的眼睛,正是表哥杨磊好像正在找着什么。
“表哥,你找谁?”穆珍急忙与杨磊打招呼。
“找你,看你分在一班,这不,我刚来,就看你来了没有!”杨磊回答道。
“我早到了,你还没有交学费吧?”穆珍问道。
“没有,我对你不放心,怕有人再欺负你,所以就先过来看看你来了没有。”杨磊对于穆珍在这里的关心程度赛过任何一个人。
“哪能呢!我又不认识谁,哪里就会欺负咱呢!”穆珍觉得刚才的不愉快,只是一个小插曲,再怎么着,下步还要在一个班里共同学习呢,怎么会说是欺负呢?
“没事,如果有人要是找你的事,你跟我讲,我不会给他客气的!”杨磊笑着挥了挥拳头。
“我相信这里没有人敢惹你,但也不至于靠这个吃饭!”穆珍觉得杨磊的拳头再硬,也不可能随时跟着自己,所以虽然当初考试时遇到不快,但是真正铺下身子来这里求学,怎么能依靠老表的拳头在这里生活呢?
“没事,有时不用这个不行!你不知道吧,我们现在住的这排宿舍,去年是高中生宿舍,由于这里第一年招录高中生,招来的学生有不少是学混子,来了后,就有称王称霸的,所以才让我这拳头发挥了作用。”穆珍听到这里,觉得刚才那瘦男孩的霸道也是可以理解了。
杨磊接着说:“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招的高中生今年全部被并入到县里设在镇上的三中,所以我们才能住上这样的双层床。”
穆珍听着杨磊的介绍,突然又想起谷城一中的那些日子,当年自己在那里读初中部,高中部的同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在这里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穆珍有些不解,他觉得在这所学校里,新的生活即将开始,这一年,不知又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他暗下决心,无论这里发生什么,自己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将学习放在第一位,雷打不动的是学习,至于什么动手动脚的事情,一定要与自己无缘。
“表哥,你放心,咱来这里,首先不会惹什么事,其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读书,又能有什么麻烦事来找咱们,don't trouble troubles till trouble troubles!(麻烦不来找你,请不要自找麻烦)“穆珍随口说出了自己认为最有意思的一句英语谚语。
杨磊听了,会意地笑起来,穆珍说的也正是他所想的,虽然自己的拳头没有人敢惹,但确实做到了不会自找麻烦,引火上身。
“哥相信你,从小你就爱学习,哥相信你在这里一定会成功!”杨磊说的这句话让穆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看你说哪里去了,我说的只是实话,你就这样戴上高帽了!”穆珍谦虚地说。
杨磊刚要再说下去,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叫:“杨磊,杨磊,快去看看,班主任让你过去一趟!”杨磊应了一声,急忙对穆珍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向室外跑去,转眼消失在穆珍的视野中。
第八十章 互道理想
看着杨磊离去,穆珍重新又回到自己的思绪中,他并不留恋滨湖中学的那些日子,那里曾埋葬了他少年的初恋,来到这里,却好似面临着一种新的挑战,这挑战不仅仅是学习那么简单,告别滨湖中学的那一刻,他觉得好似身心解放了般的痛快,然而这里的一切,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呢?穆珍感到有点烦躁,站起身来,走出屋外透透气。
出了宿舍门的穆珍,左右看了看,向东大约再有三十米,便是学校最东边的界沟,越过界沟便是稻田,西面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面积不大,里面种着的十几排毛白杨。
穆珍径直朝小树林走去,当走进小树林时,才注意到这片小树林栽种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大点的有胳膊粗,小的如成年人的拇指般粗细,在强烈的阳光下,树阴并未连成片,每株小树如同一把绿色的小伞,安静地为站在树下的人们遮挡住阳光。树林的正南方是用红砖墙隔开的一个大院落,与学校周围的几排房舍截然隔断开来,上次升学考试时,杨磊告诉自己,那里是学校的女生宿舍,女生宿舍最前排对南敞开的一排房舍,是学校的大食堂,大食堂的最东端有一间是学校的小卖部,里面除了学生必备的学习用品,便是些零食小吃。
穆珍在这片树林中穿行着,过了这片树林,便是一排红砖红瓦的教室,回头望去,刚才的宿舍与这里的教室在一条直线上,穆珍注意到,这排教室最东端的一间门口用油漆写着“初三年级办公室”,再往前走,穆珍看到自己的教室——初三一班,初三年级一字排开,直到最后一口教室,赫然写着“初三四班”。再往前走,是一排厕所,穆珍感觉有点内急,几步走进了男厕。
方便之后的穆珍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沿着教室西邻的小道直接向南走去,前面的几排教室,穆珍没有走近去看,估计每一排是一个年级,走到房舍的尽头,便看到学校的大操场,由于夏天假期缺乏管理,操场上长满了杂草,穆珍从杂草丛生的操场上向东穿行,便是教室与女生宿舍院落隔开的大路,跨过这条路,有一条东西路正对着最前排的那排教室,接上教室与女生宿舍院落间的大路,形成了一个丁字的路口。东西路北面是学校的大食堂,还有一些学生正在那食堂前面摆在几棵大杨树下的桌子旁围着交各项费用,穆珍没有关注那些正在繁忙中的人,而是目光有些呆滞地端详着路南篮球场上的四个篮球架,他好似看到吴小娟的身影,睹物思人,这篮球架让他忆起吴小娟在篮球架下对着自己笑的场景,瞬间,又清醒过来,把目光移向那排设在路沿与篮球场之间有的单双杠,这勾起在谷城一中的日子,在那里学到了这单双杠的玩法,真的让他开了眼界。
穆珍再向远处看去,学校大门口已经进入视野,猛然想起学校西边的河堤,他这么一路走来,眼里只注意着这无围墙的校园,却断然忘了不远处河堤的存在,穆珍回头看了看那条蜿蜒曲折的河堤,想起那位吹笛的少年胡国庆,他是否还在老地方等自己呢?穆珍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起来:“他会在那里等我吗?”
穆珍没有收住脚步,横过篮球场,走到直对校门的中心路,穆珍已无心再关注中心路东边的那排教师及学生宿舍,更无心再沿着中心路回自己的宿舍,而是直接出了学校大门,脚下生风般,几分钟时间,便站在了河堤上,左右看了看,除了刺眼阳光照射下的无尽的绿,河堤上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听到任何笛声,突然觉得一种难言的惆怅。
“他在哪里?”穆珍自问着,沿着河堤,寻找着奔向二滩的小道。
在这里,上次推着自行车下堤的小道出现在眼前,小道依然是光亮如初,好似从没有间断人踩的痕迹,穆珍沿着小道直向下行,收不住脚似的小跑下去,直接扑在了二滩那软如绿毯的草地上,他翻过身,脸朝着天空,天蓝得像是画家渲染过一样,纯净而透明,没有一点杂色,天是一样的天,却没有了人的踪迹,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穆珍的心也变得如这蓝天一样纯洁起来,无牵无挂地躺在这里,尽情享受着这大自然带给的无穷魅力。
穆珍闭上眼睛,在太阳的照射下,穆珍的眼前汇聚了无数的银白色的游丝,晶莹剔透,他不想失去他们,于是伸手去空中乱舞,想抓住他们,将他们留下来,却什么也抓不到,正当穆珍沉浸在这休闲的秋日阳光里时,隐隐约约传来的笛声,像是打了强心针一样,猛地刺激了一下。
“笛声,胡国庆,一定是他!”一连几个词,连锁地反映到脑海中,穆珍猛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循那笛声望去。眼前尽是如画的碧绿,还有在微风下吹起的水波映出的光纹,前面的河水向右拐了个弯,正是那个弯,将笛声弯在那无尽的绿之中。
穆珍竖起耳朵细听了一下:“是有笛声,一定是!”穆珍坚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见到这位朋友,他要对这位朋友诉说新环境带给的不安。
穆珍再也不想站在那里等下去,不知什么力量在驱使穆珍急着要去迎接那位渴望见到的朋友,与他的接识,让穆珍感到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体内涌动,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只是一个牧羊少年,但是在穆珍的世界里,这位少年对未来生活的积极心态,却在许多少年的心里是觉察不到的。
穆珍想起冰心UU小说的《小桔灯》,那小姑娘的镇定、勇敢、乐观的精神,也正是这位少年的精神,对明天,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向往与追求,正如他叔叔所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努力,一样会有出息!”那样,牧羊少年又有着对知识的渴望,他让自己教授他课本上的知识,他依然不想失去学习求知的任何机会,他似保尔柯察金,又似高尔基,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穆珍踩在软如棉絮的草地上急步走着,同时脑海中寻找着这位少年的模样,俊秀的脸庞,皮肤晒得黝黑,这便是牧羊少年给他的印象,另外那坚毅的眼神,无限的深邃,让人永远琢磨不透。
耳畔的笛声明显清晰了许多,穆珍觉得脚下的青草已经成了自己行走的羁绊,立即找到一条通往河堤的小道,直接小跑上去,沿着河堤,穆珍一路哼着牧羊人吹奏的那只《我的祖国》的曲调,小跑起来,笛声更近了,几乎能分辨出一个单音符的换气间隔,穆珍停了下来,这一路小跑,已经让自己转过那个河弯,透过树枝枝杈的缝隙,看到几只白色的山羊在吃草,穆珍有一股冲动,顺便找了个大的树间空隙,钻了进去。
等下到二滩,穆珍发现自己的衣服湿透了,站在早秋的微风里,感觉特别轻松,站在不远处,就是胡国庆,看到下来的穆珍,胡国庆横在嘴边的笛声嘎然止住,穆珍的到来,对于胡国庆来说,一点也不愕然,他知道今天开学的日子,当邻居的孩子背起书包去上学时,他已经预感到即将见到河岸边遇到的朋友。
“我知道你该来了,所以我正在朝着我们约定的地点走,没有想到你提前到这里来了!”胡国庆打着招呼。
“你的笛声练得不错了,刚才吹的《我的祖国》,我都能跟着唱上几句了。”穆珍称赞道。
“自打我们分手的那一天,我便借了一套初二下学期的书,我学过初二上学期的,就没有再去学校,借了下学期的课本后,我自己慢慢学了一部分,大多数内容还是看得懂的,只是有些不太明白的,标了些记号,准备让你教我呢!”胡国庆说着,从挎着的书包里掏出课本来。
“你还当真地要学?”穆珍紧盯着面前的胡国庆问道。
“当然当真,我觉得学习这些知识,只能对我有好处,绝不会没有任何用处呢!”胡国庆说道。
“你觉得我是一个牧羊娃么?”胡国庆直言问道。
“不像,你怎么能像一个牧羊娃呢!顶多也就是临时放羊的而已!”穆珍说得很认真。
“这就对了,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只是个牧羊娃,我一直认定二叔说的话,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出息,你说呢?”胡国庆笑着问穆珍。
“那是当然,我也认可你二叔说的。”穆珍觉得这句话永远没有错。
“你看看我的这些问题,能不能帮我解决?”胡国庆将一个记录本递到穆珍手上。
穆珍打开看了看,这些问题都是自己假期复习过的知识,哪还能难得倒他,于是两个人头顶着头在那里一字一句地传授起来。
等问题解决完时,穆珍早已将学校的烦忧忘得一干二净,在胡国庆面前,学校的那点不快,怎么能比得上胡国庆面临的这种窘况呢?自己能够坐在教室里接受着最完整的教育,与胡国庆现在边牧羊边学习的状况比起来,已经是很大的幸事了。
两个人沟通完学习上的问题,穆珍接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假如我爹的病转好,我就去学校读书,将来想成为一名医生,医治天下有病的人!”胡国庆说话的时候,眼里已噙满了泪珠。
“好,咱们一言为定,将来我还想与你同窗读书呢!”穆珍鼓励着这位眼前的牧羊娃。
“那你打算将来干什么?”胡国庆反问道。
“我还真的没有很多想法,只知道将来一定考上学,至于以后干什么,确实没有具体的想法,不过我喜欢读书,那些古典名著,我读了不少,至少也想像那些作者一样,能写出自己的作品来,影响别人去积极向上,追求知识,改变命运。”穆珍原来真的不曾想过读书倒底要做什么,只是从童年时,听到老穆对自己提及的“泥饭碗”变成“铁饭碗”的说法,让自己懵懵懂得读书就是要改变现在的自己,改变自己的现有的生存环境,完成父辈们梦寐以求的使命。
“那也很好,你想当作家,诗人,太好了,假如你哪天真的出了书,一定要让我先睹为快噢!”胡国庆拍着手称赞。
“好,一定,就像我们在这里见面的约定一样,我一定会先告诉你!”穆珍肯定地说。
眼看太阳已经西沉,穆珍想到学校里入学的同学也来得差不多了,他急急地与胡国庆道别,向学校跑去。
第八十一章 读书理念
回到学校宿舍时,床铺上都铺满了各式的被褥,而留在宿舍里的人并不多,紧挨着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位稍微比自己胖点的男孩,穆珍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薛长亮,你呢?”薛长亮笑了笑回答穆珍的问话。
“穆珍,咱们以后就是同床了!”穆珍对着这位新结识的同学开了个小玩笑。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看修得共枕眠,咱两修了千年了!”薛长亮笑着回应,穆珍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比自己还幽默。
“咱俩真是有缘,你原来在哪里读的初二啊?”穆珍觉得这个男孩应该也是外校过来的,不然他为何不找自己的同学挨着呢?
“就在这个学校啊!我一直在这个学校上的。”薛长亮还怕穆珍听不清似的,重复说了两遍。
“那你这班里没有原来的同学吗?”穆珍依然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两张床靠着,只有他们两个,并且他还不知道同床的是哪位呢?
“有好多呢!他就是一个。”随即他指着门口刚进来的男孩说道。
穆珍回头看去,这不正是那位刚来时与自己争床位的偏瘦男孩吗?
“噢,你们原来的同学,他叫什么名字?”穆珍立即想到虽然刚才与之发生了点不愉快,但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刘超钢,他家离这里不算远,别看他那么瘦,可力气大得很,听说家里世代会武,就他那样,一脚能跺断一块砖呢!”长亮说着很神秘地笑了笑。
“难怪他这么横?”穆珍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薛长亮有点吃惊地反问,接着解释道:“他可一点都不横,并且很仗义,无论对谁,他都不会仗着会武欺负人的!时间长了,你就了解他了!”
“你与他关系不错吧!”穆珍觉得长亮与刘超钢有种说不透的关系。
“当然,他对我很好,我睡这个铺,还是他的主意呢!”薛长亮肯定了穆珍的猜测。
“开饭了!”一位打来饭的同学对室内的人打招呼,于是宿舍内便响起瓷缸碰撞的交响曲。
正当大家各自忙着吃饭时,有一位小个子同学却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似在找着什么,看上去急得面红耳赤。
“你在找什么?”刘超钢走上前去问道。
“我的饭票找不到了,刚才还在口袋里,现在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小个子同学有点哭腔说。
“先拿我的去买饭吧,现在还来得及,如果再晚,就来不及了!”刘超钢说着将自己的饭票递到小个子同学手上。
两个人的对话立时引起听到的同学关注,穆珍看着刘超钢的诚恳的神情,立时对他的厌恶之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其的钦佩与赞赏。
晚上当大家坐在教室里时,才见到班主任张景瑞老师,他头发花白,中等个子,虽然年龄较大,然而却长了一张娃娃脸,俊秀而白净,如果不是花白的头发,没有人认为他是位年过半百的人。
张景瑞老师刚到教室,环视了一下教室所有的同学,然后站到讲台上,开始了他的第一堂政治思想课。
“今年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咱们班的学生组成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从初二年级考上来的,另一部分是去年留下来继续学习的,但是无论哪部分,我们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大家都要清楚,首先我们是来读书的,在这里,不是我要你读书,而是你要读书,至于刚升入初三的同学,自不必说,特别是那些去年留下来的同学,更是这样,我讲一下我个人的经历。四十年前,那时家里很穷,不像我们现在,大家都能吃饱饭,并且家里也有条件让大家读书,那年月我家兄弟四个,我是老大,由于家里穷,父母供不起我们兄弟四个都读书,我初中毕业那年,父母就劝我毕业后就帮家里人干活,贴补家里,为了读书,我就绝食,那时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读书,家里人看拗不过我,才又让我接着读下去,正是在我的坚持下,我才得以成为大家的班主任,否则我现在只能在家务农,也不会站在这里与大家共同学习生活。现在家里条件都好了,几乎没有家庭供不起学生了,那么我们的理念一定要转换过来,来这里不是谁要你读书,是你自己要读书,一定要将‘我要读书’变成自己的理念,变成自己学习的动力。我已经从教三十年,这三十年里,我的学生有很多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小有成就,他们当年的动力也与我刚才说的一样,就是那么简单的几个字——我要读书!”张景瑞老师说到这里停住了,他又环视了一下整个教室,然后对着最前面坐着一位同学说:“牛国青,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牛国青站起来,向后转了个身,穆珍注意到他的面容,黑黑的脸庞,配上嘴唇上黑黑的小胡子,显得他比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大许多。
张老师挥了挥手,示意牛国青同学坐下。然后接着说道:“这位牛国青同学已经下学三年了,这三年他不仅在农村参加过各式各样的劳动,而且还跟着家里人做过小买卖,用他父亲的话说,吃了不少的苦,曾跟着村里人去离家二百多里远的农村用地排车去拉货,脚上磨出的泡疼得他都走不了路。就是这样一位同学,今年暑假他父亲带着他来找我,说他想上学,想读书,是什么动力让他来读书,我估计我不用说大家都能明白,是‘我要读书’的动力,发自内心的动力,我们当中的大多数来自农村,父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出息,将来能跳出农门,如果来到这里依然不清楚你来干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是你要读书,一定是发自每个人的内心,是自己要读,没有人逼着你,假如有哪位同学说不是发自内心的自己要读书,而是来混个毕业证的话,你可以现在回家等着,到时候你来领毕业证就行,没有必要在这里混日子!”
张老师的话引起了穆珍的共鸣,我是要读书,就如同河堤上的牧羊少年胡国庆一样,他也是要读书,他的家庭面临着怎样的灾难,穆珍不清楚,只知道其父亲病在床上,穆珍的面前涌现出了无数的人头,他似乎看到胡国庆的父亲卧病在床的无奈,同时又联想到滨湖中学的那位吴小娟,她也是想读书,想读好书的同学,可是却得到了一种极为不公平的待遇。有我要读书想法的人很多,关键不仅是这个“我要读书”,至关重要的是方式方法与持久的动力,“我要读书”只是初衷,也许大家出发点就是我要读书,不知哪位哲人说过,要的是结果,更重要的是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我们在学校的每一天做的什么。穆珍忘不掉在滨湖中学最后的日子,那时的他,何尝不是我要读书,可是被冷遇,被误解,引来的麻烦不说,还有同学的不理解,连自己身边的好友也给予了冷漠,在那里他看到人的冷淡与无情,也正因为此,他才转到这所一切从头开始的学校。下午与胡国庆的对话,胡国庆有明确的方向与目标,他要当医生,治病救人,而自己呢?仅仅依靠多读了几本书,就梦想着自己当作家,给大家写出鼓励人、感染人、引导人的优秀作品,谈何容易?不仅要有持久的努力与奋斗,更不知有多少艰辛与汗水在等着自己。
穆珍的视野里,闪出无数的文学大师,留着小胡子的鲁迅、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郭沫若、额头沟壑纵横的舒庆春,这些文学大师,无一不是自己的榜样,要像他们一样,写出振奋人心,引领一代人的作品,是多么的不容易,前面的路很长,一样布满了坎坷与荆棘。
张老师的话讲完了,最后留下的那句“我要读书”成为宿舍休息前的议题。
“大家谁来都是为读书,可是读书也分三六九等,假如大家都读成一个水平,那哪里还有什么状元、榜眼之分,所以我要读书,并不代表我能读好书。”说话的同学声音很高,也很激昂。
“当然,人是有区别的,就好像是五指伸出来,长短不一样,读书就是不代表他将来一定能成才,成大才,只是读书为你成才提供了机会!”看来这个声音也很赞成刚才的提法。
“做什么事情都讲求个方式方法,现在读书的目标是一样的,就是升学,升上高中,可是由于方式方法的不同,就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了!”说话的对于刚才的观点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哎!哎!大家说得都有理,我赞成大家的说法,只是有一点让我与大家不同,今天张老师给咱们说的我要读书,就是让大家激发动力,开足马力的,不是让大家议论结果的,假如大家知道结果了,那还用努力吗?大家说对不对?”说这句话的恰恰正是刘超钢,这段话让穆珍觉得,他的话与他的名字一样超钢,就似钢一样坚硬,超过钢的坚硬,说到了点子上,我要读书,这四个字就是要求大家变成动力,而不是谈结果的,这是张老师的本意,也是大家要做的,没有动力何来结果,天上掉馅饼的事哪能就砸在不积极争取人的头上呢?
“我赞成超钢说的,我们只关注动力,至于结果,还要等到最后才能看到,这就如同百米赛跑一样,在那十几秒的时间,每个参赛的人都想着往前冲,每个人都想冲到第一名,同样的努力,同样的意念,让每个人都铆足劲向前冲,这就是‘我要读书’的作用,但是有一点假如你不努力跑,你会连个成绩也没有,那岂不是更惨!”说这话的看来认识超钢,穆珍借着昏暗的灯光回头看了看,说这话的竟然是自己刚来时见到与刘超钢一同进来的那位同学。
穆珍没有发言,他与同学们一来不熟,二来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当前的“我要读书”正如自己坐在教室里想到的,关键是方式与方法,与百米赛跑不同的是,百米很短暂也很容易坚持,更重要的是为了跑那百米所付出的艰苦锻炼过程,那是大家最所没有看到的部分,这个锻炼的过程,包含的内容很多,也最能考验每个人的毅力,查验每个人的整体水平。
大家依然在争论,最后在争论声愈来愈小时,宿舍里安静下来,大家进入了在清城中学初三宿舍里的第一个梦乡。
第八十二章 初展手脚
清城中学的学习开始了,紧张而活泼,穆珍虽然初来时遭遇到一些小挫折,但是那些阴霾过后,竟是一片阳光,穆珍心里开朗多了。
因为是毕业班,学习时间相对紧张些,学校规定每两个周休息一天半,中间不休息的周末仅周六下午不上课,方便同学们回家带些日常用品。对于穆珍来说,他更注重在学校的日子,家中的繁杂事务,多少影响他的学习,所以他对于学校安排的作息,依然觉得回家太勤,他心中也暗暗制定了自己的作息时间表。
在许多老师的眼中,看好的是学生入学时的成绩,穆珍的成绩在老师眼中并不算多么优秀,所以也没有引起老师们过多的关注,班里最受人关注的有两位男生,一位是名叫田小松,据说入学成绩是全校第一名,另一位叫张伟,为了升中专,考上高中没有上,重新复读要再续中专缘,自然学习很轻松,几乎是每门功课都能在班级领先。穆珍在这里并未受到师生的重视,他来这里之前,早已将老师的重视与否抛到脑后,他唯一保留的就是好好读书,读好书,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替代的。
穆珍的语文老师姓陈,名勇,是位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学校成立高中部时的语文教师,高中部并入三中时,因夫人在学校后勤上班,留了下来。从他的课堂教学中,穆珍感受到他学识的渊博,很多引经据典的地方,随口就来,有时还能成段成章地当堂背诵出来,让所有的同学都很敬佩。
周五的作文课上,他给班里出的第一篇作文题目——我的……,可以根据自己的思路填上所写的内容,这标题自然让大家脑洞大开,可以联想静物,可以填写动物,只要与我有关的生活、场景、人物、事件,都可以写。
穆珍看到这个题目时,立即想到刘超钢,然后在我的后面加上了同学两字,在文中为了避免对号入座,他稍做了修改,时间提到上学年的事,人物换了个名字,文章从新生入学那天写起,通过初识的某些事件,表现出对这位新同学的明显反感,然后掉转笔锋,在随后的交往中,从这位同学身上发现了许许多多的优点与长处,值得自己学习的闪光点,后来成为自己学习的榜样。
穆珍原来的作文一般掌握在作文本的三页为限,这篇有感而发的作文,让他扬扬洒洒写了七个页码,一千五百来字,一气呵成。穆珍只是采用了叙事的写法,用事来展示人,他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身边的人与身边的事,顺手撵来,正如他刚刚从课本上读到陆游的诗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那样,写起来得心应手。
陈老师批改穆珍的这篇作文时,在办公室里禁不住念出声来,让办公室的老师们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特别是二班的语文课谢老师很感兴趣地问道:“你这是又读到哪篇好文,让你能读出声来?”
“噢,文章言词虽不精美,但却写出真情实感,并且环环相扣,事件写得很完整真实,如在眼前一样!”陈老师抬起头看了看坐在对面说话的谢老师回复。
“看来这学生的作文还有一定的功底,不然也不会写出这么好的作文。他叫啥名?”谢老师问道。
“穆珍,是从乡村联中考上来的。”陈老师补充了一句。
“穆珍,我认识他父亲,他父亲也是老师,原来我们曾经共事过,前两天我还见到他,他还问起我教不教他儿子呢?”谢老师肯定地说。
“难怪,看来这学生读了不少书,一些词用得很独到,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看来这学生的作文原来应当也写得不错。”陈老师对穆珍的作文大加肯定。
“老师的孩子,用功读书的多些,但是能够真正读出名堂来的还真不多,我看这孩子倒是有些前途!”坐在角落里的四班班主任彭老师说道。
陈老师笑了笑:“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生的悟性高,方能成大才!”
正是有了前面的褒奖,在第一次作文点评课堂上,陈老师将穆珍的这篇文章拿来当范文来读,一边读一边加着评语,读到精妙处,还不时的流露出欣喜之色。读完后,陈老师补充道:“文章写了一千多字,但是没有重复冗长的感觉,这篇文章,我为什么拿来给大家读,一是文章写出了真情实感,很有生活气息。二是语句通顺,叙事流畅,清晰。最重要的是第三点,此文先写了对同学的误解,并由此产生了反感,转而因为同学的优秀表现,成为自己心目中的榜样,这种写作手法正是我们刚刚讲过的《白杨礼赞》所用过的,欲扬先抑,并且用得恰到好处。”
这篇作文不仅让全班同学记住了穆珍的名字,也让年级教师知道了这个名字,对于穆珍来说,却未感到丝毫异常,自离开谷城一中的那些日子里,不止一次取得可喜的成绩,然而那些成绩,最后却在别人的诬蔑中变得一文不值。出走的夜晚,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无论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只能代表过去,也只能代表着一个方面,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这些大道理,也许对于同龄的孩子们没有过多的理解,但是对于经历了那次挫折后的穆珍,还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一篇作文带来的影响稍稍平息下来,一周后班里迎来数学单元测试。
“你还别说,前些日子你表扬过的穆珍,数学学得也不差,这是入学来的第一次单元测试,他竟然得了满分!”张景瑞老师对教语文的陈老师说道。
“班里几个满分的?”陈老师抬头问道。
“一共两个,另一个就是考上高中,今年想考中专的张伟,这样的单元测试对于他们留级的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这些题至少去年都考过,只是他们不注重积累,如果注重积累,应当都能考个满分,不注重积累不说,甚至是去年做错的或是不会的,今年一样做不对,你说他们不努力吧,也说不上,只是努力不到地方,不知往哪里使劲一样,这就是学好学孬的差别,好的学生知道如何学,怎么学,往哪里使劲,差的学生,好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只知摇头晃膀子地在那里死记硬背,到头来不知背的啥东西,这就是差距。”张老师有点感慨地说。
“确实是这样,很多学生对我讲的欲扬先抑可能还只是一知半解,而穆珍这样的学生,写作文就能用上,并且文章写得还有声有色,不得不说彼此间的差距有时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差距。”陈老师也认可张老师的观点。
“入学时考第一的田小松,这次考的也不差,只是他错的竟然是一个关键的公式用错了,也不知这学生怎么这么粗心,还是根本就没有掌握。”张老师有点惋惜地说。
“田小松,听初二代他课的老师说,这孩子天资聪明,但是自尊心很强,听说一旦受了挫折,就会垂头丧气,自暴自弃,所以得多关注他才是,我这学期打算往杂志社推荐几篇学生的作文,目前正在暗自观察筛选中,同时还想加强培养,并成立一个文学社,你看可以不?”一直以来,陈老师都将课堂与课外结合起来,去年他代的高中一年级,虽然招来的学生文化素质并不高,可是就在他的指导下,高中部成立的文学社团,仅在《语文报》上就发表学生的作文两篇,再加上其他的杂志报纸,总计发了五篇稿件,不仅让文学社团的整体写作水平有大幅提高,而且还较好地提高了学校的知名度。这在全校老师大会上,是受过校长提名表扬过的。这些事张老师很清楚,对于陈老师提出这个建议与想法,张老师虽然觉得这是初中毕业班,学习任务较高一年级紧张,但是也不便拒绝这样的想法,于是点了点头说:“这是好事情,利用课余时间,做件有意义的事情,总比坐那里死学要好得多!”
“好,成立文学社团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小荷初露文学社’。”陈老师将早已做好的打算讲了出来。
“不仅是名字起好了,估计你将组成人员也选得差不多了!”张老师觉得陈老师既然提出来,一定已经是胸有成竹的事情。
“人员初定五名,目前定了三位,穆珍、田小松、张伟,你看还有推荐人选吗?”陈老师看着张老师问道。
“我哪里有,我只是定位于大家的理性认识上,对于感性认识接触得少,你慧眼识英才,这点学校还真的没有人与你相比。”张老师的夸赞让陈老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太过奖了,我也只是按照培养孩子们的兴趣而付出我应有努力而已,在你面前显得班门弄斧了。”说完笑了起来。
这句话也将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逗乐了,跟着笑起来。
“你们班成立文学社,我也选派我们班的同学参加,不反对吧!”谢老师插话道。
“当然不反对,只要是优秀的有培养前途的学生,都可以推荐,在下是来者不拒,俯首甘为儒子牛!”陈老师毫不客气,对于培养学生的写作兴趣,这点是他在毕业那年的毕业论文中就提到的,并且一直在教学中应用着,让很多经他培养的学生获益匪浅。
当天的语文课上,陈老师的开场白:“大家听说过文学社团吗?所谓的文学社团就是以文学为纽带成立的一个小团队,这个小团队旨在提高大家的文学修养,全面提升成员的写作水平,为将来的文学创作储备力量,我打算以我们班愿意参加的同学为基础,成立‘小荷初露文学社’,有愿意参加的同学可以自愿到张伟同学那里报个名,但是报名后,要每周除了课堂布置的作文外,还要多写上至少一篇课堂外的作文上交给我,讲堂外的作文可以不限标题,不限篇幅,不限内容,多交不限!”
陈老师成立“小荷初露文学社”的事很快在初三年级传开了,除了初三一班五名同学报了名外,其余班级还有四名同学也报了名,有谁能想到,仅仅以培养学生爱好兴趣为目的,不收取分文,不掺杂任何私心杂念,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学社团在将来竟然出了两个机关文秘,两名记者,一位编辑,一位文学教授,一位历史老师。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许进、刘忠山、谭卫峰、高长青、穆珍、随志敏、田小松。
第八十三章 重叙友情
仅仅两个周,穆珍因为其作文与数学便成了班里的一名后起之秀,穆珍清楚,这点成绩并不会让老穆满意,老穆关注的是自己的英语及在班内的名次,即便是在同学眼里,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是对于穆珍来说却是平淡到不值一提。穆珍知道,初三与其他年级的最大不同在于学习进度要比其他年级快,而且还面对那么多去年留下来的高手,正如张景瑞老师一再提醒的那样,大家虽然都同等地坐在一个教室,但是并不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些先前学习了一年或两年的同学,对于当前的知识只是找差补漏,而对于新考入的同学,面临的是从头开始,这就是差距。假如自己不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也许就只能像留下来的学生一样,也要留下来再苦战一年,才能取得升入新学校的机会。
穆珍不敢掉以轻心,他面对的何止一个张伟,还要面对全县那么多如同张伟一样优秀的学生,他要从这些优秀的学生中脱颖而出,他要在这一年拿出理想的成绩,正是这种想法,让他感到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
尽管这样,穆珍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周要到河堤去见一下他的好友——胡国庆。对于这样一位朋友,穆珍不仅教给他知识,还时时传递给他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我们成立了小荷初露文学社,你如果对这个感兴趣,也可以写些作文来,我拿去让陈老师修改!”穆珍对胡国庆表白道。
“文学社?主要是做什么的?”胡国庆对于这个新名词还是第一次听说,至少他在学校的日子里,还没有接触到这种团体。
“主要是让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写作,同时每周要比别人多写至少一篇作文让老师修改,至于其他的作用,还真的说不清,这样的社团,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的,所有参加的人都是作文比较好的,尽管班里报名的人数不少,但是最后由陈老师选定的也只有九个人选,其中我们班里有五个,另外班里有四个,这九个人都是陈老师选定的作文写得比较好的,假如你也有兴趣,你可以写一篇自己觉得不错的作文交给我,我拿去让陈老师点评一下,看你能不能入陈老师的法眼。”穆珍觉得面前的胡国庆,写起作文来也不一定差,就看他平时问的问题及言谈,这位少年绝对是一个有梦想的朋友。
“好,我愿意试试,一来可以考验一下作文水平,二来可以与你共同学习,共同进步,这是两全齐美的事情!”胡国庆对于穆珍的提议很感兴趣,当即答应了穆珍的提议,随后胡国庆又沉疑起来:“我又不是你们团队中的人,陈老师会给我批改吗?”
“你放心,假如陈老师不改,我就抄一遍,当成我写的让陈老师批改,只要你写得好,我相信,陈老师总有一天会见你的!”穆珍从见到陈老师第一面,就认定陈老师是一位爱惜人才的老师,他不会轻易放过一位有才的同学,正如他这次发起设立的文学社一样,不仅有包括自己班级里的学生,而且还融入了其他班级的学生,从这一点上,足能说明,陈老师是惜才爱才的,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有才之人。
“那你出个题目!”胡国庆歪着头看着穆珍说道。
“至于题目自拟,一般是由感而发,你对什么感兴趣,写什么得心应手,就写什么。”说到这里,穆珍稍微停了一下,稍加思索后继续说:“就以我们的第一次作文为标题,我的……,后面自己加上你想写的东西,你看如何?”
胡国庆没有立即回应,似乎在琢磨自己想写些什么?
穆珍看着思考中的胡国庆,没有打乱他的思绪,突然自然自语道:“可以写一下我的想理!”
“对,这标题与我想到一块了!就写我的理想,通过作文让陈老师看到咱的奋斗目标!”胡国庆高兴起来,笑着说道。
“什么时间写完?”穆珍关切地问。
“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能拿来,另外,我还有一些写好的作业,你可以帮我看,我要尽快与你现在课堂知识同步,这样也方便我们之间的交流。”胡国庆对于穆珍给予的帮助很是感激,所以尽量不想增加穆珍因自己带来的负担,为此,不仅每天晚上回家休息得很晚,而且已将学习作为一种精神依托来对待。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明天课外活动时间就来这里等你。”穆珍点了点头,觉得这位朋友顿时变得高大起来,这位少年迟早也会像班里的那位牛国青一样,重返校园。
穆珍与胡国庆道了声别,便急急回了学校,刚走到校门口的第一排办公室,有一位站在西墙的同学叫住了他。
“穆珍,有你的信!”穆珍一愣,他只是看着面熟,虽然这位同学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自己却不能称呼对方。
“谢谢!”穆珍从那位同学手里接过信,突然心里自问道:“谁写的信呢?”
穆珍急速扫描了一下信封,两行映入眼帘的横平竖直端正字体已经告诉他:“信是吴小娟写来的!”
穆珍没有当即打开信封,他不急于拆,因为他不想打开,他觉得此时收到她的信,显得相对沉重,他不想因为她,而再度拉回滨湖中学那最后两个月的尴尬岁月,再度陷入那种无言的泥潭。
穆珍将信折叠后装入口袋,然后脚下生风地跑到教室。
教室里也许因为刚打扫完卫生的缘故,空气里还有刚洒过水溅起的土腥味,穆珍注意到,除了最后排的两个同学在那里头皮顶着头皮按在桌上商量着什么外,没有其他的人,穆珍在自己位于教室前面第二排靠墙的位子上坐下来,将手插入口袋再次触碰到那封已被自己体温暖热的信封时,心里好似揣上了小兔子一样,“怦怦怦”地乱跳不停。
“拆?还是不拆?”穆珍自问着。
穆珍的眼前又显现出吴小娟迷人的笑,还有她问问题时透露给自己的认真表情,好像在对自己说:“我们要做永久的朋友!”
穆珍有点情不自禁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开始动摇自己的定力,他的伸进衣袋里的手指动了一下,夹住信的一角,缓缓抽了出来。
此时的穆珍感觉自己有点做贼似的,不敢多喘一口气,他觉得空气流通得有点慢,定了定神,然后将信摆到了课桌上,信封上的那几行小字重新又进入他的视野,开始猜测里面的内容:“她会写些什么呢?又如何此时才想到给自己写这封信呢?”
自吴小娟离开滨湖中学的那段日子,穆珍一直活在一种屈辱里,那是他有生以来无法辨白的日子,她的离去,让他有嘴也难以说清,没有人能澄清他们两人的事实,只有她本人能站出来向老师说明此事,才能消融那种种误解,这才是最关键的,可是她没有表白,就默不作声地走了,这是对自己在那里蒙受委屈的极度不负责,此时无论说什么,他又怎么能原谅她呢?好在离开之际,大胡子张与自己的那次谈话,有了大胡子张的理解,自己的内心才稍稍宽慰了些。
穆珍复杂的心境还是没有阻住他不拆信的理由,他按住信封,然后沿着信的一端,悄无声息地撕裂开来,然后抬起撕开的口子,用两指撑开,穆珍伸头看去,仅有一张信纸。穆珍穆作迟疑,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掏出来那张信纸,信纸很薄,穆珍仔细地端详着折叠得很整齐的信纸,那仅仅是一张信纸,透过纸背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小字。
穆珍拿信纸的手又突然停在那里,无论如何,他与她并没有发生什么,而只是男女朋友,虽然两人之间的友情让人丑化了,但是关系却并没有跨越正常朋友的界线,难道拉了拉手,就是恋人么?穆珍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许多,他打开那张信纸,只是大半张纸的内容,穆珍急速地读下去。
穆珍:
你好!
匆匆离开滨湖中学,也不是我所愿,只是家长们的一意孤行。在这里向你道歉,做为一个好朋友,没有道别,匆匆离去,实在有悔。
暑假里,我从张然那里知道你在学校承受的一切,心里也很痛苦,假如我没有离开那里,我一定会站出来,为你澄清所有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家长们的武断,逼我转到县城的中学,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我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难以磨合的创伤。
同时也是从张然那里知道,他转到清城中学读书,写这封信,别无他意,只是想对你说,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无论我在哪里,都不会忘记你对我学习上的帮助,生活上的支持。
吴小娟
9月1日
读完信之后的穆珍,直起腰身,长出了一口气,他对于不辞而别的小娟立时没有了任何敌意,好似看到她勇于承担责任、倔强的样子,她在医院对自己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也是不失好朋友间的帮助,至于处在萌芽状态的爱情,也只能以好朋友这个最恰当的词借以取代。信虽然简短,却看出小娟道歉的诚意。
穆珍刚才只顾猜测信的内容,还没有来得及看发信的地址,他重新翻过盖在课桌上的信封,仔细看下面的地址:谷城一中初三一班。这不正是当年自己曾经生活学习过的地方吗?
“她能中途转学到那里,说明她家的关系也非一般所及!”穆珍想着,觉得这信应当回一封,作为好朋友也应当回一封,表表自己的一点心意。
穆珍拿出学校发的信纸,快速地写了几行字:
老朋友:
看到你的信,真的有点怕,然而作为一个好朋友,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被夏天的东南风刮跑了,无影无踪。
正如你说的,无论走在哪里,我们依然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我相信,友谊之花,只会万古长青!
您的好老朋友:穆珍
9月6日
写完回信后的穆珍,如释重负,他要将这封信寄出,督促这位好学的朋友一同进步。
第八十四章 家中生计
转眼已经开学两周,穆珍却没有因为休息而回家,这期间除了开学时带的费用外,没有跟家里要一分钱,老穆有点放心不下。
“穆珍开学时,你给了他多少钱?”丢下饭碗的老穆盯着秀花问道。
“不是你说的除了给他交的学费外,一周按五元给他么?总计给了他两周的生活费。”秀花认真地回应。
“十元钱,已经两个星期都多了,他那里还能有生活费吗?”老穆反问道。
“就是有也不多了,有空你去送点钱,同时也看看孩子在学校还缺什么?你这当爹的,孩子上学你也不关心了,还想让孩子抱个金饭碗回来?”秀花有点埋怨道。
“我怎么不管了,我这不也是学校的事务多吗?我们离学校这么近,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王老师生孩子,我替他代管着班里的二十名学生,哪有时间离开呢!除了学校的事情,周末,我还要忙着备砖瓦、木料,要不是你提议建房子,这周末还能节省出来点时间,偏偏你每天都抱怨咱这房子晴天露光,雨天漏水,这不是还要忙着准备盖房子的料吗?”老穆一向得理不饶人,有理有节地说了一大通。
“别提那房子了,一提我就来气,咱在村前要的两份宅基地,那可是别人都看好的,当时天成帮忙分给咱了,人家要的宅基地,都盖了红砖红瓦的大瓦房,你也不看看咱这住的,结婚时的破茅草房,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孩子都大了,还住在一起,孩子都有想法了,别怨儿子周末不回来,怎么回来?家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不盖房,人家笑话不说,咱这面子上也过不去了!”秀花越说越来气,嗓门提高了不少。
“盖,盖,谁说不盖来着,你没听村里人说吗?你要与谁有过节,那就劝他扒屋建房,这是有道理的,盖房,一要有钱,二要有劳力,虽然这两年有了点钱,可是拿钱盖房毕竟不宽绰。我现在只能一点点准备着,等料备得差不多,咱就动工,再说了咱们在这里住着,离学校这么近,省去多少功夫。”老穆最后还辨白着他不急的道理。
“你要是盖,钱可以凑,今天我回趟杨柳,找俺爹借点钱来,解决盖房缺钱的饥荒!”穆花听到老穆提到缺钱的话,觉得盖房子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没有钱,说什么都是白搭,居家过日子,她是最了解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此时的秀花即使有点气,也不便将一切困难都压在老穆肩上,她很清楚老穆现在是学校与家两头顾,虽然学校离家仅一墙之隔,但是老穆只要进了隔墙的大院,他的人就留在了那个院子,他的心就伴随着院里的孩子,从来不会想着家里的任何事情,这么多年来,秀花是非常清楚老穆在教育上付出,比对这个家的奉献要多得多,不然那些每年取得的荣誉也不是平白无辜换来的。
老穆点了点头,缓解了一下情绪,用颇为平和的口气说:“你这说得还像那么回事,这些天,因为盖房,咱家的事情也多些,但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假如钱到位,我们还愁没有新房住吗?”老穆说得很实际,上周他去集市上看砖,一次就要了五车砖来,虽然一块砖的价格也就两分半,可盖上这么三间瓦房下来,至少也要一万块,光砖算下来也要三百元钱,自己忙一年的工资也就二百元,再加上地里的收入,总计也不过四五百元,除了家里用度,这一年的收入,还不够盖房用的砖钱,再加上下面用的石头、水泥、沙子、白灰、椽子、房瓦,这一切哪一个也少不了钱,幸亏有今年猪场入股分红的那四百元钱,不然自己哪有能力盖这三间瓦房呢?
“你那天算的,咱这房子还缺多少?”秀花琢磨着,这钱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没有借的地方,就显得捉襟见肘。
“什么都算上,所有料如果备齐,没有一千二百元,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咱家所有的都加上,也就八百元钱,还差至少四百元!”老穆略加思索道。
“那好,我就给俺爹借四百元钱,争取在秋后将房子建起来,听人说,这时间建房料都便宜些,到来年春天料的价格再长钱,我们遇到的困难就会更大。”秀花说得不无道理,每年的这个时候,由于青黄不接,是大家比较缺钱的时候,农村盖房的也少些,所有建筑材料相对便宜些,春暖花开的季节,是农村人腰包最鼓的时候,这时候建房的多,所有的建材也就相对贵些,村里人跟她提起过,这两个季节建房,三间屋可以省两百多元钱呢!
“你去杨柳,我今天要去镇上一趟,教委通知我与校长去开会,顺便去看一下穆珍。”老穆对于穆珍有点放弃的想法,当年对穆珍寄予了那么大的厚望,小学毕业考去了县城的中学,为了帮其解决偏科问题,将他转到滨湖中学读书,而在这滨湖中学近两年时间里,虽然中间的成绩非常让自己满意,可到最后的成绩甚至还不如在谷城一中的成绩好,这让老穆感到十分懊恼,因此穆珍开学之际,他没有直接给儿子费用,而是让秀花代劳,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再不如意,也应当想着他的基本生活费,他一贯的原则,不能孩子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无依无靠,他要去看孩子,给儿子送去应当有的家庭温暖。
“穆艳,我与你爹今天都出门,中午放学,如果我们都回不来,照顾好穆宝!“即将出门的秀花对着在那里低头在刚晒干的大豆里捡坷垃头的穆艳叮嘱道。
穆艳抬起头,看了一眼母亲答应着:“嗯,中午我们做咸干饭吃!”
没有进过几天校门的穆艳,虽然才十二岁,做起家务来,俨然是一个行家里手,在家里不仅会做各式家常菜,而且还跟着秀花学会了蒸发面,这在同龄孩子当中,是没有能比得上的,别看他在学校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却是当年班级里的第一名,若不是那次意外,导致右手中指与食指被截去了两截,落了点残疾,说不定她也是同龄学生中的佼佼者呢!
穆艳看着父母两人出门的背影,不知是迷惘还是对刚才父母的话所刺伤,愣了一会儿神,又继续低头捡着那些隐藏在大豆里的坷垃头。
第八十五章 相馆偶遇
老穆对于教委的会议总是记得很认真,这次会议对他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中师函授的报名工作已经开始,并且报名后,还要于本月参加统一考试,考试过关才能入学。老穆觉得这次考试对于自己很重要,无论如何也要想法通过这次考试。
会议一结束,他与王校长简单地道了声别,就去了镇上的照相馆,照相馆位于镇南头河堤下沿,一间老式的青砖瓦房,房子特别之处就是房子向里很深,中间被隔开分成了内外两间,外面一间用玻璃窗隔开了只放着一桌一椅的财务室,除了收钱的财务室还有靠墙处放的一个条椅,用于照相客人的休息等待,两边的墙上悬挂着一些放大的黑白及略上了些颜色的照片。
老穆将自行车在照相馆门口锁好,走了进去,外间一个人都没有,财务室的门挂着门锁,门锁没有锁上,一看便知里面的人没有走远,老穆咳了一声,高声喊道:“有人吗?”
“谁啊?”两间隔断间的门帘掀了起来,走出来一位戴眼镜的老头,老头个子挺高,眼窝深陷,向后背去的大背头,梳得整齐油亮,尽管夹杂着不少白发,但是面部红润,显得精神矍铄,特别上身那白袿头的上衣兜里插着的钢笔,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你是?”老头对老穆端祥着问道。
老穆看着也很眼熟,见老头问起自己是谁,立即接口道:“我是来照相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
“我从县文化馆退休,你曾经去过吧!”老头试探着问道。
“县文化馆!”老穆重复了一句,稍微一顿,随即又接口道:“想起来了,你是那里的于馆长,当时你看到我写的字,还表扬过我呢!”
老穆看着眼前的于馆长,立时想到自己在县城读中学时的那段日子,那时老穆每逢星期天就往图书馆跑,做为班里宣传委员的他,心里唯恐落人之后,图书馆里那些充满着激情岁月的图书紧紧吸引着他,也就是这段书缘,让老穆与于馆长有过一段忘年交。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老穆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还书,未曾想在经过一片工厂厂区时,不知什么原因,厂区附近有一滩积水,因为走得匆忙,被绊了一交,摔在地上,衣服上弄上了一片污水不说,最为要命的是书落在了泥巴上,尽管老穆小心地一擦再擦,书的封皮上还沾上污泥的痕迹,就因为这点痕迹,图书管理员让他赔一角钱,虽然钱不多,可在当时却是老穆一周的生活费,老穆哪里能拿得出,他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正在僵持之际,走过来一位中年人,关切地了解了情况,将赔偿改成了写保证书,老穆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连声言谢,中年人让图书馆管理员拿过一张纸与一只笔,让老穆趴在前台写了保证书,老穆的行楷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那中年人看到老穆的一手好字,连连称赞!后来老穆借书之际碰到这位当年的馆长,还会打声招呼,谁知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馆长竟然退休到了这照相馆。
“您老怎么在这里呢?”老穆看到面前的老馆长在这里有点诧异。
“你还能记起我,虽然这么多年,你样子并没有多大变化,所以看到你就觉得好面熟。”于馆长并没直接回答老穆的问话,而是有点感激地笑了笑,接着解释道:“我大儿子是这里的摄影师,也是这里的负责人,现在由于效益不好,他经常外出联系其他的业务,所以平时我就靠在这里,为他看着店,加上我年轻时就做过这个,所以退了休又干起多年以前丢下的行当了!”
“一个镇上就这么一个照像馆,效益还不行么?”老穆觉得有点吃惊。
“现在不比从前了,虽然只有一个照相馆,但是乡下有流动照相的,他们的水平也都还不错,这不就让咱们这照相馆的生意越来越淡了,儿子就想着做些别的生意,来贴补照相馆,于是就让我来看着,他去忙别的生意了!”于馆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话说得有点多了,打住了话题,问老穆:“说说你想照什么样的照片?”
“黑白一寸的,这不准备去报名考试,需要两张一寸的照片,所以想着加急洗出来,你看可以吗?”老穆觉得在这里遇到熟人,应当好办多了。
“没问题,你现在还参加什么考试?”于馆长关心地问。
“我干了这么多年民办教师,这不遇到转正的机会,却因为学历而刷了下来,我现在报名参加函授考试,拿个学历证。”老穆连忙解释道。
“好,你放心,我照得绝对不比我儿子差!”于馆长说着,打开财务室的门,坐下来开了收费单据,边开边说:“你看,熟人来了还收你费,不太好意思!”
“哪能不收点费呢,也不能让您白忙活!”老穆觉得有个熟人好办多了,并未想省照相的费用。
“那好,你要加急的,本来应当再多加五元钱,看在我们老相识的份上,加急费就少收两元!”于馆长说着,将取相单交到老穆手上。
老穆一边表示感谢,一边按单子上开的钱款付给了于馆长。
付完钱的老穆,跟着于馆长进了里间的摄影室,室内有点暗,于馆长打开灯光,顿时亮了许多,于馆长让老穆坐在照相机前的板凳上,轻轻地挪动那照相用的专用灯具,调整好角度,然后轻轻揭开那台老式照相机上盖着的红布,老穆注意到,于馆长操作很熟练,插板,对焦,然后轻轻说了声:“好了,看这里,一、二。”
随即听到“啪”的一声,于馆长笑着道:“好了!”
老穆很高兴地对于馆长笑着道:“您老真的是行家,熟练得很!”
“我解放前在部队是搞宣传的,要不是在一次战斗中受伤,我也不会回到地方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显得有点手生了,但操作起这个来,还是有点亲切!”于馆长说起这些陈年旧事,突然变得异常兴奋。
老穆听到于馆长说自己在解放前是搞宣传的,立即生出几分敬意:“没有想到您老还是从战争中走出来的英雄!”
“英雄倒是谈不上,俺那时只是个宣传干事,跟你们这些后生比起来,只能做你们的服务员了!”于馆长说得很谦虚,也很轻松。
老穆对于馆长说做服务员的说法感到非常亲切,当年若不是这位愿意做服务员的老馆长,他真的要勒紧裤腰带过一周了。
“您这话说得太谦虚了,跟您比起来,我们显得渺小多了!”老穆觉得面前的于馆长毕竟是文化馆的馆长,对于文化上的事情,应当了解得很多,所以才想着与他多聊上几句,顺便打听一下函授学习方面的情况。
“您在机关干了一辈子,并且又与文化有关,想向您求教些问题。”老穆说得很客气。
“您说吧,只要我知道的,自然会知无不言,言必务尽!”于馆长笑了笑,觉得面前的老穆当年那么好学,没有升上学,必定有原因,自然觉得不必细问,但是回答老穆的问题,自然应当效劳。
“我听说有个农广校,不知您知道多少?”此时的老穆对于中师函授已经了解得够多,今天一提到自己报名的事,立即联想到天成的农广校学习来,按理说农广校也应该报名了,但又不知如何帮忙问一下,当他见到于馆长时,其实立即想到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找到说话的引子,现在于馆长爽快地答应让自己问些问题,自然也就想多打听一些。
“您算问到根上了,当然知道,并且知道得还不少!”于馆长显得很自信的样子。
“我有个同学,想报名学习,但又不知在哪里报名?”老穆显得有点急切。
“你算问对了人,我小儿子就负责这个事,我给你写个地址,你让你同学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他,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吗?”于馆长说着,走进财务室,在桌上写下了详细的地址与单位,并写上了小儿子的名字,走出来递到老穆手上,对老穆说道:“你让同学拿着这个条子去找我那小儿子,然后告诉他我让去的。”
老穆接过纸条,没有细看就装入口袋,对于馆长表示感谢:“我先代老同学谢谢您老!”
“看,刚才怎么说来着,我就是愿意当好服务员,只要你们这些后生们需要,咱能做好服务就很荣幸,保证不遗余力!”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老穆感到如同一股暖流穿过心田,他握住于馆长的手,感到如同握住亲人的手一样,有力而传递着热量。
出了照相馆的老穆这才想起今天来镇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去清城中学看望一下儿子,再给儿子送点生活费,他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他不敢再耽搁,骑车向清城中学的方向驶去。
第八十六章 思想逆转
老穆骑车赶往清城中学,已到了放学时分,他担心遇到熟人,难免又要搭上几句话,再者穆珍入学的成绩并不突出,尤使他觉得磨不开面子。这些让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站在学校大门口的路边上看着走读的学生涌出校门。
老穆与这里的老师虽然有交集,也认识不少,但真正熟悉的并不是很多,所以他盼着学生出来后,学校的老师吃饭的当口,去穆珍班里找到穆珍,给他留点钱,立即就回去。
正在他琢磨着是否问一下走过的同学,初三年级的教室在哪里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音:“穆老师,在这里等谁呢?”
这声音让老穆听得十分清楚,虽然他并不能肯定这声音就是在与自己打招呼,但是姓穆的老师毕竟不似张王李刘这样的大姓氏多些,老穆循着声音望去。
“谢老师,你放学还回家啊!”老穆发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谢老师急忙回应道。
“是啊,你来一定是看孩子的吧!昨天不刚过完周末吗?怎么一天不见,就想孩子了啊?”谢老师面带微笑,两步走到老穆身边,向老穆伸出手来。
老穆不敢怠慢,边移步向前边急忙伸出右手,握住了谢老师伸出来的手,然后左手伸进口袋掏出香烟,右手松开时,瞬间抽出一根烟来递了上去。
谢老师也急忙掏烟,向老穆递来。
“抽我的这个,不用客气了!”老穆说着将谢老师递烟的手挡了回去,将自己抽出的烟递到谢老师手上,然后急忙又抽出一根叼在自己嘴上,同时快速摸出火柴,划燃着一根,双手捂着,向谢老师的嘴边送去。
谢老师急忙帮着捂住,将嘴上的烟凑在了火柴微弱的火焰上,猛地吸了两口,一缕青烟从两人的手指间飘散开来。
老穆自己很熟练地重新划了一根火柴将自己的点上。两人攀谈起来。
“都来了两个多星期了,还没有见孩子回去,我不放心,特意来看看!”老穆解释道。
“昨天初三全部休息,该回家的都回家了,你孩子没有回去吗?”谢老师显得有点疑惑。
“是啊!要不然我也不用来看他了!”老穆也觉得有点说不过理去。
“可能是因为学习,你那孩子不是叫穆珍吗?”谢老师脑海中突然跳出穆珍的名字,然后接着说出来在老穆这里证实。
“是啊!他不是不在你们班吗?”老穆想起假期期间与谢老师的那段对话。
“是不在,虽然开学时间不长,你儿子在办公室的名气却不小,班里第一次作文,你儿子的作文就让全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了你儿子的名字,紧接着班里的数学考试,你儿子又考了个满分,看来你儿子真的很聪明。”谢老师说着,脸上露出称赞的笑容。
“这才刚刚开始,如同万里长征还没有迈开步,以后还远着呢!”老穆对于儿子的优秀表现并没有像在滨湖中学听到考取的优秀成绩那样兴奋,成绩只能代表过去,仅仅考取一次好成绩又能说明什么呢?所以老穆才巧妙地回答了谢老师的赞赏。
“你这说哪去了,学生最后的成绩如同垒长城一样,任何一次考试的优秀表现都如同打地基一样,基础打牢了,最后出来的优秀成绩才成为必然!”显然谢老师对于老穆的见解有点不同意见。
“这倒是,不过他入学时的成绩并不理想,我当时都对他失望了!”老穆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次虽然没有考好,说不定另有原因呢?”谢老师说着抽了一口烟,还没等老穆回话,又接口说道:“你看,只顾说话了,中午你跟我去家里吃饭,吃完饭再来看孩子。”
“你太客气了,我下午还要赶着回学校,以后有时间再去登门拜访。”老穆客气地回应。
谢老师又伸出手来,握住老穆伸出来的手,说道:“那你进去找他一下,他现在应当在宿舍吃饭,宿舍就沿着这条路走到头,靠右一排房的最西头。”
“谢谢!”老穆缩回手,微笑着与谢老师挥手道别。径直沿对着大门口的路向里走去。
放学的孩子们急匆匆得很,老穆与谢老师说话的当口,走读的孩子已经全部涌出校门,原来熙熙攘攘的人流顿时消失,通往校门口的中心路上空无一人,老穆看到远处食堂门口除了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排队打饭外,几乎不见了什么人。
对于刚才谢老师提到儿子的成绩,老穆虽然口头上表示什么万里长征还没有迈开步,但是对于儿子这两周的优秀表现又平添了几分信心,他觉得自己在假日里的指导又发生了作用。
老穆骑车的速度并不快,他怕打饭的几个人中有儿子,所以边扭头看着,边缓缓地骑行,离得近了,老穆似乎对于排队的几个人已经确认儿子不在其中,老穆突然加快了些,从食堂到最后一排宿舍步行得几分钟,老穆的急切心情,让他用了不到一分钟便看到儿子的宿舍门,他站在宿舍的西墙边,将车子停在那里,看到一位提着饭盒的同学向他走来,老穆直接问道:“同学,你认识穆珍吗?”
那同学站住打量了一下老穆:“穆珍就在这个宿舍,你等着,我给你叫他一声!”说完扭头朝宿舍走去,在窗口大声叫道:“穆珍,有人找你!”
“噢!”屋内答应了一声,很快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向屋外望了望,然后窜了出来,瞬间站到了老穆面前。
“大,你吃饭了吗?”穆珍看到父亲来,觉得有点吃惊。
“没,你两周没有回家了,你这还有生活费吗?”老穆说话的语气中含着十二分的关切,刚才谢老师提到穆珍在学校的变化,已经让老穆对于穆珍的看法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依然能行。
“有啊,俺在这里不差钱!”穆珍诚实的回答道。
老穆惊得张大了嘴巴:“来时,你娘给你的十元钱,都两星期了,你还没有花完,是不是不舍得花啊?”
“怎么会不舍得花,这不是没有花完吗?”穆珍依然表现出非常的镇静。其实老穆哪里知道,天成给穆珍的五十元钱,现在起了作用,花完母亲给他的生活费,现在花的正是天成当时给的钱。
“两周十元钱都没有花完?不要这么省!”老穆有点疑惑,私下认为儿子不好意思给家里要钱,在这里舍不得花,说到这里,眼睛突然感到有一点湿润,立即掏出十元钱来,递到穆珍手上:“再给你十元,别不舍得花,没有了我再给你送来!”
“我不会乱花钱的,除了生活上花点钱,其他的用不着花钱,这里离镇上远,就是想花也没有地方花,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穆珍看到老穆的眼睛,立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表白道。
“好,我就不停了,下午学校里还有很多事,你照顾好自己俺就放心了!”说完,推起车子,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穆珍看着老穆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悟,面前再现出朱自清写的《背影》,远去的老穆背影顿时变得高大起来,那不仅是慈爱的背影,那还是托起自己前行的坚实臂膀,正是这臂膀,曾让年幼时的自己骑在这臂膀上看那精彩的电影——《三打白骨精》,正是这臂膀,才让自己在学业上一步步走来,穆珍揉了揉眼睛,转身向宿舍内走去。
第八十七章 情义并重
下午的两节课让穆珍上得很轻松,一节历史课,说是上课,实际只是复习前两年学过的课程,历史老师姓袁,因为曾在小王庄上过小学,对小王庄的人与事特有感情,老穆家族里的人还有几个与袁老师是同学呢。也正基于此,听族里人讲起这位袁老师的故事,那真的如同听书一样。
当年的袁老师才华横溢,各门功课在班里均能数一数二,后来考了师范学校,在学校时,曾在国家级的文学刊物上发表过中篇小说,受到学校的重视,毕业时,学校决定让他留校任教,因他是个孝子,姊妹六个,上面五个姐姐,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家中老母需要他的照顾,所以才来到这中学教书,毕业后,他在各级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新闻、小说、散文不少,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封笔了,据说是因为老母的去世,让他悲痛欲绝,便从此不再写了,由此,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这位老师对于人生的见解远远超出了大家对他的了解,他对文学的解读也远远超出了他讲的历史课。
另一节课是法律常识课,代课老师是韩素清,他是初三年级四个班的政治老师,先不说法律常识课的对于穆珍的诱惑,其实最诱惑的不是课程本身,而是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他的诱惑之处不是亲和力,而是那份对于老师这份职业的执着、投入与奉献。已至中年的韩老师,与其他老师比起来,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身份还是个民办教师,收入的极大差距,并没有降低他对于职业的热爱与激情,每天早晨,天还没有亮,他便第一个来到办公室,打扫干净办公室后,为大家烧上第一壶开水,然后再到初三年级各班宿舍内叫醒还沉睡在梦中的各班学生,初三年级教室已经开始二十分钟的琅琅读书声,学校那震耳的起床电铃才会“嘟嘟嘟”地响起来。去年留下来的学生称他“周扒皮”,今年的学生给他起了个文明点的称呼——闻鸡起舞。无论哪种称呼,大家都对他的做法并不反感,都认为他这种做法是对学生们负责的一种表现。
两节课上下来,穆珍感到格外轻松,下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课本朝河堤跑去,一来可以到河边去享受河堤那份安宁,在大自然中品味书中的乐趣,二来可以与他的那位牧羊少年见面,去欣赏他的大作。
穆珍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立时如狂奔的野马般,直接冲向校外的河堤,每天站在河堤上时,都会让他心情开朗,都会让他感到如洗脑般的清凉,虽然河堤上的一草一木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穆珍的眼中,这些树木是有感情的,清澈的河水是带有灵气的,人离不开这清澈的河水,世上万事万物都离不开水,穆珍对于河水的亲近,有时到了无以自拔的地步,让他不得不脱下衣服,跳下清澈河水里畅游一番。
站在水岸,穆珍喜欢河水的清,一眼透底的清,那映出自己倒影的河水如同镜子,让人一眼就能读得懂水的内涵,没有丝毫的虚伪,没有掺杂任何杂尘在里面;钻入河水,他喜欢河水的凉爽,感受河水的丝滑,那是人世间任何化妆品也难以比拟的,偶尔还有几条不知名的小鱼游来,不时触碰着他的每寸肌肤,产生的舒麻,令人回味无穷;躺在水面上,他喜欢河水的承载,眼睛微闭,全身张开,平躺在水面上时,只留面部五孔在外面,身体其他部位全部浸入水中时,此时的他享受到的就是一分恬淡,脱离尘世回归自然的安宁,微风吹来,水波荡漾,冲上脸的水波又让他想到人间自有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不是水本身,而是那外来风的助力。
穆珍坐在河堤下沿的二滩上时,从未忘记自己在这里的目的——读书。他拿出课本,细心地读起来,他已经忘了身在何处,心在何方,在他的脑海中,他只有这天与地的结合,坐在结合处的自己在读着圣人也读不到的书。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穆珍站起身来,向着河水弯去的方向望去,依然是无尽的绿,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羊群,更没有看到他心中的那位牧羊少年——胡国庆。他有点疑惑,昨天他许诺送来他的作文,今天他却失约了,这是胡国庆的第一次失约,穆珍有点失落地坐了下来,依然读着手里的那课本。
正当穆珍全神贯注地读着手中的课本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站在了穆珍的面前,让偶然抬起头的穆珍不由得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面前的这个人,穆珍从来没有见过,看上去身材不高,黑黑的脸庞,让人一眼就看出是长年在田间劳动的结晶。穆珍有点不解,左右看了看,二滩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他们两人。
“你想干什么?”还未等来人讲话,穆珍质问道,穆珍感觉这光天化日下,自己与他无怨无仇,好像也不是来找自己什么事的。
“我就问你叫穆珍吗?”那人突然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穆珍有点儿纳闷地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发生。
只见那人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布兜,然后打开布兜的松紧口,从里面掏出一个精心折叠的纸张来,递到穆珍手上:“这是胡国庆让我交给你的。”
穆珍心里一紧,如果没有什么事,他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呢?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亲自来呢?”穆珍急忙问。
“他父亲不行了,他陪着家人去医院了,所以临走时,将这折好的纸交给我,让我送给你?”来人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邻居,按辈份他叫我爷爷。”来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父亲什么病?”穆珍接着问了一句。
“哎,还不到四十岁就得了中风,两年前偏瘫在床,当时错过了治疗的机会,就这么在床上躺了近两年,他母亲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还要照顾在床的病人,够受罪的了,就今天上午,突然病重不行了,他这几天里可能放不了羊了!”虽然仅有几句话,来人说得很沉重。
穆珍也不便多问,立时感到胡国庆是一个重情守信的人,就是面临着父亲即将离去时,也没有忘记在这里等他来的朋友。
“他学习一直很好的,但是母亲一个人确实照顾不了家,所以才劝其退学,在家帮着家里处理农活,平时放着一群羊,来贴补家用。让他离开学校时,他哭得死去活来,大家看他家可怜,自发捐了些钱,但是救急救不了难,这不,他父亲还是不行了。他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来人说得一脸的无奈。
穆珍听得眼里噙满了泪花,当他听胡国庆说家里的不幸时,并没有认识到遇到这么大的难题,觉得他父亲的病迟早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他曾不止一次想到他会像班里的牛国青一样,重新回到课堂,与大家一样坐在教室里安心地读书。
来人看了看穆珍,接着说道:“你也是好人,我们爷俩聊天时,他时常与我提起你,说你是位好书生,将来会干大事情,俺虽没有读过书,但也懂得读书人将来都会有大前途。”
穆珍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应当对于胡国庆有很大的帮助,不然胡国庆也不会委托他来送信的:“谢谢你,你也是好人,有你做他的邻居,也是他三生有幸。”
来人听到穆珍这么讲,立时表示:“大家都是好人,世上还是好心人多,一人有难大家帮,只要能帮上的我都会不惜力去帮的。”
穆珍看看天色不早,他急忙与来人道别,往学校走去,他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悲伤与压抑。
第八十八章 我的理想
吃过晚饭后的穆珍直接去了教室,他怀着一种悲痛的心情拆开了胡国庆转交来的折纸,那是两张从大记录本上撕下来的内页纸,最外面的一页没有什么内容,仅简单地写着“穆珍收”三个字,里面的一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最上面的标题恰恰是“我的理想”。
看到标题,穆珍立即想到一位牧羊的少年站在蓝天白云下的草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蓝天,在思索着自己的未来。穆珍沉思片刻,继续看下去。
理想是什么?理想就是将来想干什么,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将会难倒不少人,当别人问我时,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我的理想就是要当一个医生,解除天下病人的痛苦,让他们健健康康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的理想源于我的父亲。父亲与天下的所有的父亲一样,对我们姊妹三人疼爱有加,无论家里的生活有多么艰苦,他总是将最好的饭菜留给我们。有一年冬天,因为天冷,我的脚冻了,一天晚上就痒痒得受不了,父亲见我痒得难受的样子,就专门烧了热水给我烫脚,然后将我抱到被窝里,围着被窝给我轻轻地揉搓冻伤的部位,慢慢地在他的揉搓下,发冻的地方开始发热,并出现丝丝疼痛,揉完之后,又用双手抱住我的脚,用他那双结满老茧的大手牢牢地裹贤紧我的冻脚,就是他的精心呵护下,我的冻脚竟然很快好起来,并且每天晚上,他都要对我的双脚进行按揉,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冻过脚。
父亲很勤劳。每天总是忙完家里忙地里,做家务他是一把好手,经他做的饭菜,无论是做什么,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吃;田间劳动,无论是割麦、捆稻、除草,凡是农田的活计,他都做得又快又好,很多时候,没用母亲帮忙,他就将田间的农活提前干完;再加上父亲脾气好,从来不打骂人,村里遇到什么事情,总会拉上父亲去评理,所以村里人都夸母亲是有富之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一个晴日的下午,正在地里干活的父亲突然一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当时全家人都吓坏了,连忙托起他的头,他牙关紧咬,我们姊妹三人吓得哭起来,母亲也不知所措,急忙让我跑到村里叫人,当人们慌乱中将父亲送到医院后,回来就再也没有下床,并且吃喝不能自理,母亲一个人挑起全家生活的重担。
父亲的疾病改变了我们全家人的生活。母亲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轻闲,无论是家务,还是农活,都要她一个人去劳作,同时还要照顾躺在病床上不能生活自理的父亲,一年下来,本来才三十几岁的母亲突然苍老了许多。我们姊妹三人也失去了父爱,每日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祈盼父亲重新站起来。有一天晚上,我被恶梦惊醒,听到坐在床头的母亲在偷偷抽咽,我立即坐起来,扑在母亲怀里,跟着哭起来。
撑起这个家因病倒下的的父亲让我有了人生的目标,我长大了一定要当一名医生,医治像父亲一样的疾病,医治好天下的病人,让每一个家庭都能获得健康、和睦、温馨的家。
穆珍眼前的字迹逐渐模糊起来,胡国庆UU小说的很真实,让人看到一个撑起这个家的勤劳、能干的父亲高大的形象,感情自然流露于文字之间,读来感人肺腑,在语言方面简洁,明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穆珍觉得这篇作文当推荐给陈老师,让他慧眼识才,假如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引胡国庆来见陈老师呢。
穆珍想到这里,起身去了位于教室一头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位老师,等穆珍看清,确认陈老师也在时,站在门口打了个“报告”。
“进来。”随着其中一位老师的招呼,穆珍直接走到陈老师跟前,站住了,正在批改作业的陈老师抬起头,细细地看着眼睛还有泪迹的穆珍愣住了。
穆珍递过去胡国庆写的作文,小声说:“陈老师,您看,我的一位朋友写的一篇作文,想让您给指导一下!”
陈老师接过那张纸,用了不到两分钟时间通读了一遍。然后又翻过纸的背面,陈老师好像是在查找着什么?穆珍没有搞明白陈老师的意思说道:“就这一张纸,就这些内容!”
“我在找他的姓名,怎么没有看到。”陈老师又重复看了一下纸的反正面。
“胡国庆,他叫胡国庆!”穆珍连忙回答道。
“他人是哪个班的?”陈老师问道。
“他现在没有在学校读书,一年前他就下学了,下学的原因就是他所写的,因父亲病了,母亲忙里忙外的实在难,所以辍学在家呢!”穆珍解释道。
“这么好的文采怎么能辍学呢?”陈老师发自内心地说。
“你与他啥关系?”陈老师显然有点好奇。
“我在咱们学校西边的河堤碰到他的,他在那里入羊,我在那里看书,就这样认识了,并且与他很聊得来,那天提到我们的文学社,他很感兴趣,所以才想着写这了这篇作文来。”穆珍简单地对陈老师说了与胡国庆认识的全过程。
陈老师没有言语,用右手拇指与食指托着下巴陷入沉思。穆珍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陈老师对胡国庆的文章感兴趣,也就是对这个少年感兴趣。
“我倒是想见见他,看他能不能来这里?”陈老师眼睛又回到了那张纸上,说道。
“这几天可能不行,过了这几天,他可能会来的!”穆珍觉得胡国庆的父亲的病情不知什么情况,无论什么情况出现,胡国庆这几天都没有了时间来学校,只能等到他父亲的病情稳定或是完结后,才会有机会来学校的。
“为什么?”陈老师好似对于想见到胡国庆的急切是不言而喻的。
“他父亲病重了,现在医院里,他去医院看他父亲了,这信是他让人捎给我的!”穆珍如实回答道。
“那好,等他父亲出院,领他来见我!”陈老师觉得胡国庆这篇作文虽然不是很长,但却写得有血有肉,感情真挚,这个少年很不一般,是个很有前途的好苗子。
穆珍点了点头,觉得这正吻合了自己的想法,让他加入这个群体,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共同生活,共同探索知识的奥秘。
第八十九章 人际关系
从清城中学回到学校的老穆,除了安排好下午的课时,就是在思考明天的报名,于馆长告诉他照片明天上午就可以取出来,只有拿到照片,才能填写报名的表格。
老穆在考虑自己事情的同时,猛然想起于老师写给自己的纸条来,除了做好自己报名的事,还要去给天成说说农广校招生的事情。
放学后的老穆没有来得及回家,就直接去了天成家里。
“天成呢?”老穆看着天成家的大门没有关,摩托车就停在院子里,他知道天成没有走远,便对正在院里洗手的天成媳妇任莲英问道。
“老穆哥,你找天成!刚才还提起你呢!这会儿不知又去了哪里?”任莲英回头答道。
“他这会儿最可能去哪里?”老穆补充问道。
“他整天忙得脚不连地的,这不刚才回来放下车没吭声就走了,今天村里没有人找他,说不定现在正去猪场的路上呢!”任莲英连声说道。
“那我去猪场看看!”老穆边说边退出天成家大门,转身身种猪场走去。
离种猪场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猪乱叫的声音,老穆竖起耳朵细听来自这猪圈的声音,在这宁静空旷的田野里,这猪叫好似交响乐中的最强音,只不过这最强音却成了独奏一样,单调而清脆。
“这个字念juan。”老穆离猪圈的办公室还有几米远,便听到天成在说话。
“你在这里当上教书先生了?”老穆在门外向着屋里的天成打着招呼。
“哪里能跟你比,我这可是教老学生!”天成听到老穆的声音,没有丝毫掩饰地答应着。
站在一旁的老赵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来了个真正的教书先生,快坐下,你们说话,我去忙了。”老赵说完走出屋外。
老穆进得门来,看着天成笑着说道:“没有想到这老赵还将学习当成正事来着。”
“可不是,当时你儿子在这里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邪劲,这不都一个多月了,他还真学了不少,看来老赵这人脑子不笨,虽是六十岁的人,却对于学习还是像模像样的,每天学两三个字,他居然还能记得住,写得下来,也不是一般人的水平。”天成对于老赵学认字,觉得好奇,并且认为他那么大岁数了,也许只是头脑发热,学上几个也就算了,就算他真想学几个字,也并不是坏事,至少在这里也能用得上。于是就从他在猪场接触到的常用字教起,比方说“圈”这个字,就是因为在这里经常用到,所以才教他的。
“古时有八十尚得状元,我们这老赵六十才学认字,也确实不简单了!”老穆有点感慨地说。
“看,我们替他担忧什么呢?你到这里来,一定有事,快说咱的正经事。”天成看到老穆来的那一刻,就猜出老穆一定会有事,否则他是不会轻易来找自己的。
“还是关于农广校报名的事,我今天去教委开会,得知我的中师函授正在报名,报名要两张照片,所以就去镇上唯一的照相馆去照像,在那里碰到我早年上高中时认识的咱县文化馆的于馆长,与他攀谈中,他告诉我说他小儿子就在县里具体负责这个事情,他写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拿着这个就可以找到他儿子,找到他儿子,报名的事情也就解决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于馆长写的那张纸条来。
天成打开纸条,见到上面用很漂亮的行楷字写着“县农业局于广州”。
“农广校属于县农业局管理,我这些天与畜牧局打得交道较多,与农业局还真没有打过交道。”天成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农业局还真有一个关系,只是不知还在不在那里?”
“你有关系不是更好说了吗?”老穆看着天成说道。
“这关系也是老关系了,我还从来没有找过他,只是前些日子,去我丈人那里时,他提起过,你想想他的老关系,咱也说不清还在不在单位上班,说不准已经退休了!”天成说这话的当口,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接触自己岳丈老关系的机会,有没有也应当去打听一下不为过。
“你老丈人什么样的老关系?再说这老关系是干什么的呢?”老穆问道。
“听老丈人说当年曾经是同学,后来随部队参军了,转业到地方后,当上了农业局的领导,期间也曾见过一面,但由于他自己在家务农,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去找人家,再加上我那老丈人顾及面子,所以更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人家,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至于还在不在,也未可知了!”天成说到此事有点惋惜。
“关系越走越近,长期不走动,也就变得淡了,这是人之常情,别说是这样的老关系,就是我们自己的关系,如果长期不走动,彼此之间也淡漠。再加上彼此之间地位的不对等,也就形同陌路了!”老穆觉得当下的人情事故,就如同《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所以说出的话,如同刘姥姥感慨的一个味儿。
“所以这次我要去农业局,就一定也打听一下老丈人的这位同学,回头我再问清楚这位同学的相关情况,免得见了没有什么话可说。你说是不是?”天成也觉得,关系就是要走动,不走动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就是路上偶遇的朋友,如果经常来往走动,也便成了知己,这是人交往的惯例。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假如是莫逆之交,还要好些,就是不走动,关系有点淡,也不至于疏远,假如只是一般关系,又没有什么互相往来,加上地位上的差异,当然就会远的。就是这层关系,假如你哪天真能做大做强了,说不定会拉成很要好的关系呢!“老穆觉得面前的天成,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从上次分红上看,他在情商这方面强于一般人许多倍,即便是很普通的关系,在他这里也会变成难分难舍的关系。
“这就要看大家彼此间的缘份了!”天成觉得老穆说得有道理,这要看人怎么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很微妙,就如同两个陌生人相见,第一眼就如同那贾宝玉见林黛玉一样,好似在哪里见过的心动,会让两个人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即就会拉近关系,还有些人相见就如同仇敌,那以后再合作也就难上加难了!”老穆继续分析道。
“无论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咱们能认识就是缘,再说了有老话说‘站得高看得远’,领导毕竟比我们看得远得多,就是这次帮不了我们什么,稍微出出主意,都够我们想一辈子的,这也说不准。”天成觉得老穆说得不错,但是无论是有没有眼缘,至少这是老丈人的同学,再怎么着了说也是一层不错的关系,加上这次去的是农业局,恰恰是他所在的单位,虽然老丈人早就说明了这层关系,但是总没有去找人家的由头,现在不是去农业局办这个事吗?何不走上一趟呢?
“这倒是,假如今天不在照相馆碰到于馆长,我们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打听呢!”老穆说着看了看外面。
“对,看来我们两人就是心心相通,很多事情一拍即合,真如人常说的‘一辈子同学两辈子亲’,老丈人的同学,到咱们这里,依然要亲的。”天成说到这里开心地笑起来。
老穆也跟着笑了。
“那明天你怎么安排?”老穆试探着问。
“事不宜迟,明天进县城去问问于广州。”天成觉得这事不能拖,有点迫不及待地说。
“虽然不宜迟,但是就如同我报名一样,先准备好照片,免得再跑第二趟!”老穆提醒天成说。
“照你这么讲,我明天也要去照相馆照像去了。”天成觉得老穆说得不无道理,毕竟他对这些报名考试的业务熟练。
“对,有备无患,不然不是要多跑一趟吗?”老穆十分肯定地回答。
“那好,我明天先去镇上照像,照完后去老丈人家再打听一下他这位同学的情况,取了相片再去县城。”天成按着先后顺序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你的思路不仅清晰,并且很周到,难怪大家都这么信任你!”老穆由衷地赞道。
“就我这点本事,你最清楚的喽,还夸上咱了!”天成说着又笑起来,笑得有点灿烂,老穆觉得眼前的天成确实已不是上学时的天成,那时在学校里,真的看不出天成会做成全村人的榜样。
“明天你怎么去照相馆?”老穆补充问了一句。
“开摩托车快点!”天成回答得很自然。
“那我跟你车一起去,我正好去取了照片,然后去教委报名,明天还有课,所以尽快赶回来!”老穆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问题,明天说好,咱们吃完早饭就出发,很快就赶回来,到时候你还晚不了给孩子们上课呢!”天成很自信地说。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在家等你。”老穆说着走出屋门,向村里走去。
天成看着老穆远去的背影,一股暖流涌了上来,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同学多有几个,还愁办不了大事情!”
第九十章 心到礼到
老穆的早饭还没吃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
老穆立即放下饭碗,站到门口看到天成已经将车停在了大门外:“你稍等一会,我还没有吃完饭呢!”没等天成回话,老穆便向屋里退去。
回到屋内的老穆,赶紧端起自己的饭碗,猛地往嘴里扒了两口,两个腮帮顿时鼓了起来,语言不清地对秀花招呼道:“快点拿来我的包,我要跟着天成去镇上去报名!”
秀花看着老穆急不可耐的样子,笑了起来:“看把你急的,像三岁小孩子似的,再急也要吃饱饭。”边说边从桌子的一头拿起老穆出门带的布包,递给了老穆。
“顾不上了,跟人家顺车,不能只考虑咱的事,要先照顾人家。”老穆提起包,就往屋外急走。
大门外的天成已将摩托车调好头,坐在车座上等老穆上来,老穆二话没说,直接抬腿骑了上去,天成加了下油门,脚下轻轻踩动换挡,然后缓缓松了下离合的手,可能油门大了些,只听得“呜”的一声,车屁股冒出一股轻烟,向大路驶去。
由于车起动得太快,摩托车越过大路直冲到路对面的打麦场里,转了个小圈,才驶上去清城镇的大路。坐在后面的老穆惊出一身冷汗,连声劝天成:“开慢点,天早着呢!不用太急!”
天成大声说:“没事,你坐稳了,我这也开了一些日子,这车的脾气也基本摸得差不多了,就差个驾驶证了。”
正常行驶中的摩托车很平稳,也不再像刚起步时那么急冲,老穆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来。
老穆第一次坐这么快的两轮车,他在车上没有多说话,他并不是不相信天成的驾驶技术,而是不想打扰天成开车的注意力。
一颗烟的功夫,两人便到了清城镇南头。天成将车速放慢下来,缓缓地稳停在了照相馆门口。
照相馆开着门,如同老穆昨天来一样,外间依然不见个人影。
“于馆长在吗?”下车后的老穆站在门口对着屋内喊道。
里间的门帘掀了起来,走出来的人不是于馆长,而是一位中年男子,老穆一眼便看出这是原来的摄影师,因他去小王庄学校多次给学生照过像,老王不陌生,当时大家都叫他大于,此时老穆从长相上一眼便看出,大于是于馆长的儿子,看到大于出来的老穆急忙说:“兄弟,昨天照的一寸的照片,今天冲洗出来了吗?”
“原来是穆老师,洗出来了,昨天听我父亲说你来照相,要是我在这里,哪里还要你的钱呢!”大于笑着回应道。
“看你说的,于馆长呢?”老穆问道。
“你认识我爹?”大于有点疑惑。
“当年上高中时,在图书馆认识的,那时借书,他特别照顾我呢!”老穆套着近乎说道。
“看来,你们还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昨天回来,他就回县城了。”大于说着,进了设在门口的财务室,很快找到了老穆的相片,递给了老穆。
老穆转身指了一下站在身后的天成,说道:“我们一起来的,他也要照张一寸加急的,昨天听于馆长说,你有兄弟在农业局负责农广校报名的事,这不我的这位同学正说去报名呢,所以来你这里先照相准备报名用。”
“找我弟弟报名农广校啊?”大于有点疑惑。
“是啊,看来是找对人了。”老穆接着说道。
“可昨天我听他说报名结束了啊!”大于有点不解两个人为何现在才提起报名这事。
“我们原来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报名,要不是昨天于馆长提醒说这个事情,我们现在也不知咱县里还有这么个函授站呢!你看现在报名还能不能帮忙补报一个呢。”天成接口道。
“这事,我也说不准,先照了相,然后去找他试试,也许今年还能补报上。”大于话语中有点惋惜似的。
天成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似的,但也不便再说什么,交上钱跟着大于进了照相室,很快便拍好出来。
两人与大于摆手告别,天成带着老穆去了镇教委,教委给老穆两张表格,让老穆坐在那里仔细填好,并贴上照片。
天成看老穆还要几分钟,便对老穆称:“你先填着,填好后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说完神秘地朝老穆笑了笑,便发动摩托车出了教委。
天成来到镇上的供销社,买了两包点心,然后又到水果摊前捡那熟透的苹果买了一大兜,挂在车把上,直接回到了照相馆。
“于哥,您看,我今年报名的事,还需要你给我美言几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找谁呢?”走进照相馆的天成看到坐在财务室的大于客气地说道,边说边拉开门,将买的东西递了进去。
“你这是弄什么?”大于有点不自然,站起身,将天成递来的东西推了回来。
“我的一点小心意,昨天听老穆哥说于叔告诉他在哪里报名,我就非常感激,本来今天来时想着买些东西过来,因为老穆哥急着报名,所以没有来得及,这不他去填表去了,我就买了点东西赶过来,表示感谢!”天成说得很诚恳。
“那也不能要你的东西!”大于对刚才自己说的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看东西又不多,我想这次尽量补报上,还要您多操操心,不然今年报不上,又要再等一年。”天成有点央求的语音了。
“这事,我可以先替你问问我弟,他在那里具体负责,好像听他说过,报名错过后,还有补报的机会。”大于解释道。
“那就太谢谢你啦!”天成说着,将大于推回来的东西放在了外间的长条椅上,向门外退去。
大于还想着提起那些东西向外送,天成急忙说:“你如果再客气,就没有帮忙的诚意了!”
大于听天成这么讲,也不便再往外送了,于是接口说道:“看你这么讲,我是却之不恭,这忙是非帮不可了!”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先谢谢啦!”退到门口的天成高声说道。
回到教委接老穆的天成,看到老穆正在教委大门口张望,他没有将刚才去照相馆的事情对老穆提及,他觉得如果办成了更好,办不成反而让老同学觉得自己做事有点画蛇添足。
天成将老穆送到学校,自己也不敢再拖延,他脑海中思考着,虽然有了大于这根线帮自己报名,但是为了再来个保险的,他掉转车头去了李集村老丈人那里。
天成到了李集村还不到十点,老丈人任凡平正在屋里坐着品茶,在农村像他老丈人这样有文化的老头真的不算多,正因为有文化,早年也在大队里做点事情,这两年认为自己年龄大了,也不想再操心,村里的事情应当放给村里的年轻人去办,自己在家闲时品品茶,顺便在房前屋后种些菜,自寻乐趣。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让坐在屋里品茶的任凡平不用猜,就知道自己的闺女婿来了。
进屋的天成手里拎着两盒茶叶,这些年来,只要独自来老丈人家里,最要紧的就是给这老丈人带盒茶叶过来,这早已是天成多年雷打不动的做法。任凡平也更喜欢这位了解自己心思的女婿。
“来啦,天成!坐下陪我喝水。”任凡平说着,将面前的杯子拿了一个倒满了茶水,递给了天成。
天成急忙接到手里茶杯,笑着说:“哪能有劳您老,我自己来就行。”
“说说又有什么心事?”任凡平知道,这些日子天成因为猪圈的事情,哪里有什么闲暇时间过来看他。
“真让您猜对了,我这次来,就是刻意打听一下您的那位在农业局的同学。”天成抿了一小口茶水说道。
“怎么?你有事要找他么?”任凡平有点诧异地问道。
天成便将想去农业局找人报名农广校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我这次如果补报不上,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我这同学叫梁思华,我听人说他是农业局局长,不过按我的年龄算来,现在退休在家,应当不在单位上班了。”任凡平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虽然退休,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以是退休,毕竟也是领导退休,加上又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他要是帮忙,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哥俩关系如何?”天成觉得这关系很重要,于是直接问道。
“当年上学的人,感情好得很,当年他去参军,还是我怂恿他去的呢,只是家里人非让我回来,自己才没有去成,这不人家去部队锻炼几年,都当官了,咱也不想高攀,所以来往很少。不过我想只要你找到他,提到我,我想还一定不会错的!”任凡平陷入沉思,也许对当年自己没有同去参军有点悔意,目光看着门外,不再吱声。
天成看着老丈人的神态,觉得可能触到他的痛处了,也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来,去外面洗了把脸,回到屋内对任凡平说:“我过两天去趟县城,找你的老同学,给您捎带向他问个好!您老放心,我一定会让老爷子高兴的。”
任凡平点了点头,笑了笑说:“我怎么会不放心你的办事呢!”
天成觉得在这里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只要知道姓名,再配上两人的关系,后面的事情就全是他王天成的事情了。
天成站起来向老丈人告辞,骑车向家中驶去。
第九十一章 拉近关系
天成对于去县里报名的事,一天也不敢耽搁,这如同一年的庄稼,错过了裁种的季节,一年又要荒废了,所以他晚上盘算好,明天务必到县城见到于广州。
第二天一早,天成就开车去了镇上照相馆,照相馆的门还没有开,天成上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估计大于不在这里休息,敲也没有用了,于是他将车锁好,自己抬脚上了河堤,借这个机会去河上呼吸一下湿润的空气。
清城镇的驻地共有两个行政村,街东是东清城村,街西是西清城村,两个村的人数差不多,总计有六千来人,这两个村在整个清城镇也是人数最多的村,村南的清河像一个长长的臂膀紧紧地将两个村拥在怀中,早年有风水先生曾对这两个村看过风水,说是这河的湾里,聚的是气,人气、财气,两者都有,这绝对是个上等的风水,在这里的住着,不仅会人财两旺,还会健康长寿。这是天成在镇上开会听东清城村的村书记说的,风水这东西,本来就有忽悠的成分,但是这风水先说的却真的应验了,两个村不仅有了人气,原来不到一千人的小村,竟然都发展到了三千人的大村,特别是将镇政府驻地设在这里后,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集市,带动了两个村的经济,成了镇上经济发展最好的村,至于村里高寿的人,占的比例在全镇也排得上号不说,最高寿的已经活到一百零八岁,不得不说风水是个好东西。两村之间的公路是连接两个省的交通主干道,所以在河上建起了这条跨河大桥,加上桥的延伸部分,总计有一公里还要多,因为清河还具有航运功能,因此桥建成拱形,在拱顶一站,如果没有河岸的树木与房屋作屏障,基本达到俯视全镇的效果。站在大桥拱上,向西南望去,便会看到红砖青瓦的几排瓦房掩映在高高的毛白杨树林中,那里是驻扎着一个团的部队农场。
天成有点感慨,时过境迁,当年自己上初中时,这里还是一个低矮的小桥,而今不仅建了大桥,还成了重要的交通线。天成注意到,白露节后的早晨已经退去了夏天的暑气,水面上还笼罩着一条淡淡的白雾带,如同飘在河面上的人间仙境。沿着桥面向北看去,除了偶尔几辆绿色的解放汽车驶过外,两村之间的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街上还有点冷清。也许昨天刚成立集市,各家都买得非常充裕的原因,今天上街的人特别少,看那村里的冒出的炊烟足能证明,天成今天来得确实早了点,也难怪大于还没有营业。
天成在桥头上站了一会儿,尽管有那河面上美丽的薄雾,尽管还不时听到部队农场传来号子声,但是由于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无形中生出些许烦躁来,找人办事与自己做事不同,自己做事,可以决定做事的速度与成败,找别人办事,就很难把握,说不定因为别人的事情拖延自己办事的效率,就如同这相片一样,照相馆没有开门,就拿不出照片,后面的事情也只能等下去一样,自己无从左右。天成无奈地摇摇头,缓慢地踱下桥来,目光很自然地转向了照相馆,门开了,天成顿感欣喜,紧走了几步,很快便站到了照相馆的大门外。
“于哥,早啊!”天成看到门里的身影,猜测就是昨天给自己照相的大于。
大于回过身来,回应道:“你来得真早,我一来就注意到有摩托车在,可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人,以为是谁将摩托车故意停在这里的呢!”
“我也是刚来了一小会,看你不在,我就到桥上站了站,吹吹风。”天成说着笑了笑。
“你报名的事,我昨晚上电话问过了。弟弟说只要我推荐的,再怎么说也没有外人,让你亲自去,直接报上名就是了!”大于觉得面前的天成是个很有人情味,很会办事的人,他昨天虽然提的东西不多,但是他托办的事,不办心理上都过意不去,所以在话里又卖了个自己的好。
天成心领神会:“真的谢谢你了,我现在取了照片,就去县城里找他!”
这句话立即提醒了大于,他走进内间,不一会儿便将挂在洗片室里晾干的照片拿了出来,走进财务室,从桌子底下顺手拿出一个切照片的小铡刀来,只几下,便很轻松地将几张在一起的照片按照每张的大小,切成了几小张,并迅速装入一个小相袋子里,递给了天成。
天成接过照片,对大于说:“我如果顺利报上名,回来请你到家里喝酒!”
“看你客气的,我们交往的日子还长着喱!”大于摆了摆手回应道。
“我就不停了,咱们说话有的是机会,我先去县城走一趟。”天成说完便出了相馆的大门,打开摩托车下的锁,脚下猛踩了两下,大于随后听到两声清脆的笛声,再出来看时,摩托车已上了公路,直接向县城方向驶去。
县城离清城镇四十多里地,天成没用半小时,但看到了县城的最高楼,邮电局的通信大楼。那是县城的标志,也是县城的中心,农业局就在他西面五十米的地方。
天成心里想到的事,绝不会拖到明天,这是他做事的一惯风格,今天报名这个事,他觉得有大于的介绍,再加上于馆长的推荐,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正想着,摩托车已进了农业局的大院,直接将车停在了办公楼前,农业局办公楼是三层的小楼,走进一楼大厅,左右看了看,大厅位于楼的正中,两边各有七八个门的光景。于广州在哪个房间呢?天成一边自问着,一边又埋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向大于问清楚呢?
天成看到靠大厅右手的第一个门开着,便走上前,里面有一个中年人,正在那里收拾桌上的文件,天成敲了一下门,那中年人头也没抬回了一句:“请进!”
天成向前迈了两步,轻声问:“我打听个人!”
中年人停下手里的事情,抬头打量了一下天成:“请说。”
“请问于广州在哪个办公室办公?”天成问道。
“你不认识他?”中年人反问道。
“不认识呢!我是来找他报名农广校的。”天成回答。
“你叫王天成。”中年人立即说出了天成的姓名,让天成略感吃惊。
“嗯,就是我!”天成的肯定回答,让中年人不由得多看了天成几眼。
“我就是你找的人,昨晚我哥对我提起你,还在电话里夸你呢!”于广州说道。
听于广州提到夸自己,天成有点害羞起来。
“我一上班就找了两张表,你带相片来了吗?”于广州没有继续多说,直入正题。
“带来了,带来了!”天成连声说道,顺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了相片递了过去。
“先坐在那里填写好这两张表!”于广州递给天成两张表后,随后又递给其一支钢笔,指着沙发旁边的一张桌子说道。
天成会意,这张桌子可能就专为填表准备的,课桌不大,但是在上面填表很合适,天成趴在那里,很快就填写好了,站起来递给了于广州。
于广州接过表,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审核了一下,说道:“填得不错。”
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成:“我这里的事情完了,这个周五你到县农广校交上学习费用,并领书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天成点了点头,说道:“还有点事。”
“什么事?”于广州有点疑惑地看着天成。
“还得打听个人。”天成说道。
“说吧!”于广州看天成有点拘束似的,态度非常亲和地说。
“梁思华,你们这里有这个人吗?”天成问道。
“你认识他?与他什么关系?”于广州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不认识,却真的与他有点关系。”天成不再拘束了,因为他觉得梁老是领导,自己与领导有关系,自然也就觉得抬高了自己。
“他是我老岳父,也是我们这里的老领导!”于广州这句话倒让天成觉得真是巧合,难怪说书唱戏的有无巧不成书之说呢?
“哎呀!这可真够巧的,梁老是我岳父的同学。早年就听岳父提起过他,只是没有机会见他,这不来这里报名,就觉得凑这机会,拜访他一下,未曾想问到根上了。”天成惊讶地说。
“我们成了真正的相识了,可他上周去北京大舅哥那里了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于广州客气地说。
“反正我们也识识了,等梁老回来,我再专程来看他!”天成爽快地回应。
“那好,到时你直接来找我,我带你去找他!”于广州变得高兴起来。
“一定,我一定会来!那我先回去了!”天成说着,对于广州挥着手往门口退去。
“好,我送送你。”说着跟着天成欲走出来,天成哪里让人家送自己,站在门口握住于广州的手连声说:“止步,止步,您忙,我晚些日子,专程再来。”
于广州没有再送,在门口站住了,天成走到大厅,又回头看时,于广州依然站在门口,目送自己,不由得又向于广州挥了下手,然后走出大楼,径直回了家。
第九十二章 意欲拜访
天成从农业局出来,便思考着这位于广州的身价,他父亲是图书馆馆长,岳父曾是农业局的一把手,他本人又在农业局上班,再加上他那在北京的大舅哥,在县里也算得上一个人物,就是县里算不上,至少在农业局是个人物。今天与之认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偏偏他又是梁老的乘龙快婿,正是这种巧合,才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这种人际关系的微妙让天成觉得人的路越走越宽起来。
天成骑车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老丈人那里,他要将这一消息对老丈人说清,看他有如何打算?同时也征求一下老丈人的意见,看他是不是愿意拜访他的这位老同学呢?
“你一定去县城了。”任凡平见到天成的第一句话便问得天成一愣。
“你怎么知道的呢?”天成觉得面前的这老丈人也真的是太神了,怎么就看出自己去县城了呢?
“昨天你来问我老同学的事,你走后我就在琢磨,你打听梁思华,就是想去找他,并且还一定有事情找他,所以现在你来找我,一定是说他的情况吧!”任凡平很自信地称。
“你猜得一点也不错。”天成于是就将县城之行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一遍,最后补充说:“其实找你那同学,只是有备无患的事,没有想到通过照相馆的大于,找到他弟弟办得竟然如此顺利,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当时只是怕于广州不给办的情况下,再去找你老同学帮忙呢,可办完后,只是想打听一下,没有想到竟然打听到人家家人那里,不去看看人家都说不过去。”
任凡平听到天成说报考时碰到的恰好是梁思华的女婿时,也觉得事有凑巧,于是便问道:“你打算何时去拜访我这位老同学呢?”
“我是想着尽快,因为答应人家了,如果拖很长时间,就是自己失信,以后再有事情找人家,就不好意思。”天成回答。
“这倒是,但不知道这老梁什么时候回来啊!”任凡平脸带疑惑地说。
“这不是什么问题,过几天我还要去县城交钱领书,到时候再问一下,如回来与他女婿约好时间,然后回来再带着您一起去见见你这老同学,再好的关系也当走动才显得亲。”天成突然想起老穆对他说过的话,很真诚地对任凡平说道。
“你说的确实是这样,人家是大局长,咱才是一平头百姓,去了觉得地位低下,再说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本来就已经疏远很多。”任凡平说话时对于去县城见老同学明显有点踌躇。
“看您想哪去了,梁老也退休在家,说白了现在也是一位百姓,只是曾经做过局长而已,咱到他那里只是叙旧,您要是不去,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就手似的,再说将来我们农村离不开农业,就难免要与人家打交道,现在先走动着,将来一旦找人家帮忙,也不显得唐突不是?”天成觉得一定要说服这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岳丈大人,不然就是自己去见到梁老,人家问起老岳丈的事,又如何对人家说呢?
“你说的很有理,咱们去也不能空着手儿,多少年没有见面,登门拜访也不是说去就去啊!”任凡平说着摊了下手。
“当然不会,东西我来准备,到时候您老只管跟着我去就是,这样行不?”天成觉得老丈人松了口,至于准备礼品的事,交给自己就行。
“行,只要你联系好,确定他在家,我跟着你去见一下我这位老同学。”任凡平听到天成的话,觉得自己也这年近花甲的看龄,也没有什么顾忌的喽,再像以前那样,这辈子恐怕也不会见上这位老同学,于是便答应下来。
“就是,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你不能坐摩托车,咱们就坐客车去,到时候保证不会让您觉得掉架子。”天成很有保证地说。
从老丈人那里出来,天成觉得这事还应当筹备一下,至于筹备的事,还要与老穆商量商量,征求他有什么高见才是。
天成这么多年来,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有主见,这些主见成就了他现在的自己。天成也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每次做重大决定时,他总是先向别人询问,征求一些良好的意见与建议,然后再结合自己的想法去做决定,他个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才敢正确地分析问题,妥善地解决问题,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就说这次人际关系的问题上,他已经与老穆沟通,但是在第一次与梁老接触,该如何表示才好呢?他依然想到要找他的老同学老穆出主意,想点子。
天成还没有进村,远远地看到学校门口的孩子们向大路上涌来,从这一点上看,时间已经是正午时分,天成看到老穆转身进家的身影,不由得加大了些油门,眨眼之间便来到老穆的家门口,他没有将车推入院里,而是停在了大门口,老穆听到摩托车熄火的动静时,立即猜到有客人来。
老穆迎到大门口,恰好碰到天成进来,差点撞了个满怀,两人开怀大笑起来:“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好事,给你说件好事情!”天成一边说一边走进院里。
“什么好事?你报上名了?”老穆觉得当前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天成报名农广校的事。
“报上了,这只是第一件,大于的弟弟负责这个事,有大于与于馆长的照应,自然不是难事,最重要的是第二件,这于广州竟然是我与你提起的我岳父同学的闺女婿,并且岳父这同学原来就是农业局的老领导,你说以后有什么事,咱县里也能有个说话的人了。”天成有点得意地说道。
“县里说话的人,倒是有人选,只是我也不大善于走这些关系,所以也就好像没有什么人可以为自己办事情!”老穆有点怅然地说。
“其实我也不怎么内行,所以才与你商量,我今天从老丈人那里来,与他商量约他一起去找他的老同学梁老,他开始也与你一样清高,不想去,后来被我说通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我去了带些什么东西合适呢?在这个事情上,你给我出出主意。”天成脸上故意露出难色地说。
“这事我还真没有经验,毕竟这么多年我走动的关系少,但是你如果想到梁老家里,总也不能空着手,在我们农村看来,带点农村的鲜活东西,进城里倒是稀罕的,听说最近城里最有名的一道菜是霸王别姬,我看咱这农村里买上两只霸王,再配上两只咱们自家养的笨鸡,也算是好东西了!”
老穆一番话,正中天成的下怀,对于这个自己也曾想过,只是想听听老穆的高见,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天成心里想着说道:“就按你说的,咱到时买两只野生的老鳖,再配上咱自家养的土鸡。”
老穆看着天成认真的样子,笑了。
“别站在院里唠嗑了,饭盛好了,快进来吃饭吧!”准备好午饭的秀花向两人打招呼道。
“耽误你吃饭了,我这半天还没有回家,家里一定也等我回去呢!”天成说完就往外走。
老穆一把拉住他:“别走了,在这里吃吧,不虚让你!”
天成回过头来:“咱们就别客气,等我办好这件事,咱哥俩好好吃一顿!”边说边推开老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出了大门,骑车而去。
第九十三章 筹划新房
当天下午,老穆家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穆的岳父杨青林。
杨青林来到老穆家大门口时,家里大门紧锁,杨青林本想着去学校找老穆,又担心影响他教书,于是坐在大门外的小溪边上,抽着旱烟在那里欣赏溪中的荷花。
从地里回来的王三元看到坐在小溪边的杨青林,忙着上前答话:“老哥,这是从哪里来啊?”
杨青林听到声音,急忙站起身来答应着:“从家里过来,刚坐到这里,看他们家没有人,坐在这里等一会。”
“快到我这里来喝点水,我让人去叫他们一声!”王三元热情地让着杨青林。
对于王三元的热情,杨青林也不是遇到了一回,老穆住的毕竟只有这么一位邻居,老穆家的一切事情,都瞒不过王三元的眼睛,杨青林也不客气,直接跟着王三元去了他的小屋。
“你也好久没有来了?”王三元礼节性地问道。
“是啊,这不家里事情多,年青人织个包片赚点零花钱,咱这年纪,也就帮着照看孩子,离不开啊!”杨青林说话很实在。
“今年的庄稼怎么样啊?”王三元随口问道。
“以前都在队里种,咱现在自己管理,你还别说,最缺的就是技术,在咱这农村,不懂技术,人家咋种咱咋种,靠天吃饭哩!”杨青林笑了笑,回答道。
“今年也搞点副业没有?”王三元又接着问。
“副业搞什么?别的咱也不会,听说你们村的种猪场售猪崽,我在这里买回去两只猪崽,现在都养了快二百斤啦,也不知能不能赶上个好价钱?”杨青林叹了口气说道。
“这年头,多干点就能多赚点!”王三元接口道。
“这倒是,我那儿子这两年也没少折腾,北到黑龙江,南下广州,做些小生意,比在家里种地强些。”杨青林说着掏出一只烟来递给王三元。
“你看我这脑子,光给你唠嗑,竟然忘了让你烟了!”边说边掏出自己的烟来,同时递了过来。
两人递烟的手碰到一起,互相交换了一下,各自点着,顿时小屋内烟雾缭绕起来。
“最近看你闺女婿买了几车砖拉到村南的宅基地,准备要盖新房啊!”王三元将事情又扯到老穆家里。
“是啊,你看他住的这三间破草房,早就该有个新的住处,去年的时候,我就劝他盖,可他却说家里哪里弄那么多钱,这不今年比去年的东西都贵了些,同样盖三间瓦房,比去年要多花二三百元,再等下去更是划不来!去年要不是我家里盖房,我就支援他去年盖起来了。”杨青林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然后接着说:“现在农村人手里有点钱,不是娶妻就是盖房,你说哪里还有花大钱的地方?”
“是啊,我看也是,过去只是填饱肚子,这两年,只要勤劳就能致富,你看我们村的天成,去年盖起的猪场,今年不仅自己有了些钱,而且还为村里人分了红,这真是名利双收。”王三元觉得提起天成的事,全村人脸上都跟着有光。
“就是,听说那天成与俺那女婿是同学,两个人关系好着哩!”杨青林也跟着附和道。
“一点不假,你那女婿也是个好人,他给天成帮了不少忙哩!”王三元借机夸了老穆几句,让杨青林听着打心眼里高兴。
“咱哥俩光顾说话了,我找个人去叫你那下地的闺女。”说着王三元就往屋外走。
前脚刚迈出门,恰好遇到回家的穆艳,王三元随口叫道:“穆艳,你姥爷来了,快去叫你娘!”
穆艳听到王三元叫她,立即回过头来进了王三元的小屋:“姥爷,先到家里去,我给你开门。”说着拉了姥爷站了起来。
“你看这闺女,看到姥爷就是亲!”王三元夸道。
“那我走了,你一会儿过来喝水。”杨青林边说边出了门。
穆艳让姥爷在家喝水等着,自己跑出去找秀花去了。
不一会儿,杨青林便听到大门外的说话声:“你姥爷几时来的?”杨青林听得仔细,这是秀花的声音。
“刚来了一小会,我就碰到三爷爷,看到姥爷在他屋里喝水呢!我就开了门让他进咱家了。”穆艳轻声说。
穆艳的声音刚停下,秀花已经到了堂屋门:“爹,你来了也不说声,让你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没事的,这又不是外人,自己闺女家,什么事都好说!”杨青林看着秀花接着说:“你那天去说要盖房,差点钱,这不你走了后,我就开始准备,家里一共剩下不到二百元钱,其余的都让你弟弟拿去做生意了,我正愁着如何给你备呢?你弟昨天回来了,跟他说你盖房缺钱,你弟二话没说,直接问‘差多少?’我说差四百元,你弟从包里拿了五百元给我,还让我捎话说,如果还不够,由他来给你准备,房子的事不宜再拖,孩子都马上要升高中了,不能再挤在这间破草房里了。看看你们村这二年盖起来的瓦房也不少,也该轮到你家住新屋了!”杨青林对秀花边絮叨边掏出一叠拾元的大票子,秀花接过来数了数,转身将钱掖入床头那个放衣服的果筐内。
回头对杨青林又接着说道:“谁不说呢?去年的时候,天成贷无息贷款时,我就想着与老穆商量能不能贷点款盖房,你那闺女婿倒好,不仅没有盖房,直接让天成给贷去建了猪场,你说气人不气人,今年又提盖房,他又说没钱,还对我说资金到位,何愁盖不了房呢?”秀花越说有气,他端起案板上冷凉的白开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继续说道:“现在好了,今年什么东西都贵了,我让他去他同学那里借点,他却说人家虽然有点钱,但是养那么多猪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一旦张口,人家就是手头再紧也是要借给的,但是耽误了人家的事,那可是全村人的大事,俺也觉得他说得有理,这不,我才想到去你那里挪用点,免得今年的房子又盖不起来,明年东西再涨价,俺这房子又不知何年何月动工了!”
“去我那里拿,是对的,我没多有少,再说有你弟弟东奔西跑的,也能很快赚回来!这次回来,听他说从南方往北方贩了一批衣服,一次性就赚了好几百元,说得我都不想在家呆下去了,也想跟着他去做生意呢!”杨青林说到得意之处脸露喜色。
“你拉倒吧!生意再赚钱,也不能在外乱说,否则不平添麻烦才怪!”秀花提醒似地说道。
“咱也就在自己家里说说,我在外说这有什么用?咱在外又不是显摆的人,这个你最清楚,咱在外面,啥时候吹过牛?”杨青林说着,瞪了一眼秀花。
“还是你想得周到,行不?”秀花有点娇嗔地说。
在院里收拾稻草的穆艳听着屋里父女俩的对话,心里嘀咕:“看来俺舅赚大钱了!”
“爹,我还有个事得与你商量,老穆天天靠在学校,除了星期天是个空,可是仅指望他的星期天,俺这料在秋收前也备不齐,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眼光去备料呢?你看这些天里,你跟着集市为我家的房子备备料,到时候俺家的新房也能快点盖起来,如果再拖下去,不知又拖到何年何月了!”秀花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让我是你爹呢?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在家也只是看看孩子,地里的活虽然也能干,但是孩子看不好,有点磕碰免不了全家人担心,我让你娘看好孩子,这里备料的事情就交给我了,钱已凑齐,各种用料直接到集市上去抓,去年咱家刚盖了新房,当时都是我置办的,说到这事,我还是有经验的呢!”杨青林听到女儿求自己帮忙,自然不能推辞,自家闺女的事,义不容辞。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用钱给我说。”秀花怕用钱耽误了事,才这样叮嘱自己的老爹。
“这个你就不懂了,现在的生意,大家哪里还有不信任的,你只要到集上看好的东西,定下来要,他直接给咱送到家,点完数量再算帐,从来没有先付钱后送货上门的,就是水泥沙子,只要与卖家说声要多少,他会准时送到家门口,盖完房剩下的再退回去,然后再去揭帐,从来没有一个先付钱再送货的,这个你放心好了,到时候盖房的事情就差找人了,现在农村会盖房的不少,可是领队的人欠缺,所以找个领班盖房的不容易呢!”杨青林说到这里,抽了口烟,略微停了下,接着又说道:“领班的找到了,其他什么事都解决了!”
“你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你去年刚建了房,经验都在你这里了,还用得着再去操这个心么?不如就用你去年用的领班,不就好办多了!”秀花提醒道。
“我用的那领班现在正给人家盖着房子呢!要不我明天就去问问,看看人家下边又接活没有,如果没有接,咱就与人家定下来,到那时咱家动工也就快了!”杨青林经秀花这么一提醒,觉得两个人的心眼就是胜过一个人。
两个人正商量着盖房的事情,听到西边学校院子里的下课铃声响了,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声一浪高过一浪。
“学校放学了,一会老穆就回来了,咱爷俩跟他说说。”秀花说着走出屋外,站在院子里向大门外张望了一下。
放学回家的老穆看到自己老岳父在,赶紧进门招呼了一声:“叔来了!”
“我给你送盖房的钱来了,刚才与秀花议论你的房子啥时候盖呢?”杨青林对老穆说道。
“我现在时间不充足,学校里离不开。”老穆刚说了两句,就被杨青林打断了:“别说了,我们爷俩刚才商量过了,我来帮你备料,找人,你安心在学校教你的书,到时候你只管住房子!”
老穆心里一阵高兴,这事让老岳父全给包了,这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对自己来说,那自然是莫大的好事。
“好,好,有您操心,我最放心不过了!”老穆心里高兴,自然说得也轻松。
杨青林起身回家,他一路上哼着小曲,规划着闺女家盖房的事,他觉得自家闺女嫁给老穆,也算是老穆祖坟上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