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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精品马甲     我有几百斤房产证txt下载     我有几百斤房产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意外事件

    穆珍在一中的生活,可以说是痛苦并快乐着,虽然在这里经常被感冒与过敏性鼻炎光顾,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穆珍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节奏,与优秀的孩子们在一起,总会品尝到不一样的欢乐,同学们身上的优点让年少的穆珍真的大开了眼界,那些优秀的品质更是让其豁然开朗,小时候读到的“凿壁借光”、“映雪读书”、“头悬梁椎刺骨”的勤学故事,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发生着,这些是榜样,又是自己赶超的对象。

    穆珍对于家的概念已经淡漠了,在这里比起老穆强压下的生活,穆珍找到了自己的生活乐趣,在同学的带动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同时也对未来允满了无限的憧憬,可就在品尝着无限欢乐时,总也免不了会有小插曲,甚至差点酿成大祸。

    也许正是穆珍家庭教育沉重的背景,一到周末,当大家兴高采烈地急于回家团聚之时,穆珍却没有任何想家的心情,他常常陪着少有的几个离家太远而不方便回家的同学在学校过周末,虽然他的语文与数学成绩始终能在班内排在前三名,但是由于在老穆的心中,他的英语成绩并没有达到老穆理想的水平,按照老穆的想法,其他的功课可以低一些无所谓,但是语、数、英的成绩,都要排在全班前几名才可以,正是由于英语成绩总停留在七八十分的水平,离老穆心中的要求,还相差甚远,所以每次回到家里,老穆急得不知所措的心情可想而知,毕竟对于英语也无能为力的他,自知也帮不上任何忙,于是难免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难意,这难意传递给穆珍的是一种难言的畏惧。正是这种畏惧,将穆珍大多数的周末留在了学校里。

    周末学校的夜晚,除了补课的高中毕业班亮灯外,其余回家过周末的年级,教室是不给供电的,李老师怕大家孤单,刚入校时的几周里,他让班长统计不回家过周末同学的名单,晚上组织大家到学校电视室看电视。电视室里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前,成为周末不回家同学的最大祈盼,大家常常聚在这里,瞪大眼睛连续看上两三个小时都不会休息。

    周末又到了,当太阳缓缓落下西山,黑夜的大幕徐徐拉下来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又来到电视室前等候,但是这次并没有等来大家所盼望的结果,电视室的门没有开,听说管电视室钥匙的老师家里有事,没有在学校,所有的人都悻悻地各自回自己的宿舍或教室。

    穆珍感到有点失落,真的不知去哪里度过这个寂静漫长的夜晚,下午他已经与留下来的同学在教室里复习了一下午的功课,本打算晚上继续看上周没有播完的电视连续剧,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已经落空,于是他与班里的杨柳青到操场里转了几圈,便朝宿舍走去。

    周末的宿舍,静悄悄的,昏暗的烛光下,周末没有回家的李正果与徐伟仁两位同学正趴上层床铺的被窝里,不知在学着什么?两人走上前去,互相打了个招呼,穆珍拉好被窝,拿了根蜡烛从李正果燃着的蜡烛上点着,认真地在自己床头上的木牚滴了几滴融化的蜡,并快速将蜡烛按在了上面,他从自己枕头下拿出那本《高山下的花环》,这本书是他们入学时随着课本发的,故事情节不仅引人入胜,而且语言优美,穆珍已经不知翻了多少次,很多精彩的章节已不知读了多少遍,可是他还是爱不释手,他将书放在头枕下,就是借周末的闲暇时光随时温习上一段。今天晚上回来得较早了些,于是穆珍依然不忘将这本《高山下的花环》拿出来翻上几页。

    时间过得很快,穆珍一口气已经读了二十几页,他支起的胳膊有点酸麻,于是就将书放在一边,翻身躺了下来,此时才发现他们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蜡烛,早早进入了梦乡,可穆珍正看到精彩处,真的舍不得丢下书中的精彩,先躺下眯起眼睛,试图回味刚才读过的情节,就是这眯了一会儿眼睛,让其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处在青少期的孩子睡觉总是那么深沉,蜡烛在寒冷冬夜里发出的微光,照着穆珍鼾睡的脸,映得微泛红光,这神态对于诗人来说,布满了温馨与浪漫,然而谁又能想到下面的事情,一场潜在的灾祸正在悄悄来临。

    慢慢地,蜡烛的光开始微弱起来,床牚上的蜡烛融化成一摊蜡水,棉线歪了下去,引燃了床牚的木板,随即屋内突然亮了许多倍,那歪倒的棉线带着火苗滑落下来,不偏不倚,恰恰好掉在穆珍那个用棉花填充的枕头上,瞬间在枕头上烧了一个洞,引着了枕头中的棉花,虽然并没有什么火苗,然而棉花燃烧的糊气味却引发了穆珍怪怪的梦境,他梦到自己的棉袄被不知何人塞进一个烟头,冒起了黑烟,他急忙用手去搓时,疼得他大喊一声——“哎哟”,从梦中惊醒,这喊声大得出奇,立即划破了宿舍内的宁静,将整个宿舍内的人全部惊醒,四个人睁开眼睛时,同时被房间里的亮光惊呆了,穆珍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不仅从棉花烧糊的味道里感到不妙,更重要的是那头枕上燃着的棉花已让其靠近的脸感觉到热起来。

    穆珍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当即抓起枕头一角,甩到了宿舍门口,随后跳将起来,只见身影一闪,即到宿舍门口处,真是说时迟那里快,抓起放在门后的水桶将半桶水全部泼了上去。其他三个人也纷纷钻出被窝,杨柳青下床后,没有顾及地上的湿滑,一个箭步冲上去,捡起穆珍浇湿的枕头,回头向穆珍的床头扑去,结结实实地将湿枕头按在了那个正在着火的床牚上,屋内立即暗下来,只听到急促的喘吸声。

    刚才的惊险,并没有让穆珍觉得害怕,此时屋内没有了灯光,一切恢得了平静,穆珍突然蹲下身,抱着头抽咽起来,其他三个人没有作声。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穆珍,杨柳青将床牚上火熄灭了,黑暗中招呼李正果道:“快,点上你的蜡烛!”

    回过神来的李正果摸索着走到自己的床前,在床头下摸到那盒暖得有点余温的火柴,“滋”的一声,火柴头燃着了,屋内又有了微弱的光,同时将那燃着的火柴点着了床头上睡前未燃尽的蜡烛,借着烛光,三个人注意到,地面上有穆珍刚刚泼上去的一摊水,杨柳青将湿枕头拿开,床牚上的明火熄灭,李正果将自己床头的蜡烛端起,小心地绕过刚才泼在地面上的水渍,走到穆珍有床头前,与杨柳青仔细查找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引燃,经过两人仔细查找,除了穆珍的枕头及床牚上燃烧的蜡,再没有发现有什么物品被引燃。两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还好,没有什么大事!”

    李正果用手抚摸了一下刚才被杨柳青按灭的床牚,很庆幸地说“床牚燃的只是蜡,还没有什么燃烧的痕迹!”

    徐伟仁弯下身,拉着穆珍的胳膊,将蹲在地上的穆珍拽了起来:“没事就好,这枕头烧了是小事,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们就当什么没有发生一样,枕头明天我们帮你换一个新的。”

    穆珍立即止住了抽咽声:“刚才真不知道怕,这事要是让老师知道了,怎么才好!”

    “放心吧,就我们四个人知道,都不说,谁还知道?”徐伟仁一本正经地说道。

    “再说了,这事明天收拾好,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徐伟仁又补充道。

    穆珍露出感激之情看着徐伟仁:“这事都怨我,躺下忘记吹灭蜡烛,差点酿成大祸!”

    李正果端着蜡烛走了过来:“别再报怨了,赶快上床睡觉,天太冷,冻感冒就麻烦了!明天再处理屋里的水!”说着,将蜡烛又轻轻地沾在了自己的床头上。

    此时穆珍才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冰冷,苦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床前,拿起那湿枕头拧了一下,擦了擦脚下的泥土。

    大家重新钻进各自的被窝,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十章 地震过后

    深秋的雨丝细且绵,白天飘了一天,夜晚依然没有停息的意思,天空中飘着毛毛雨,还被秋天凉爽包裹着的人们,此时已经有点经受不住丝丝寒意,悠闲的人们早早回家,钻进了暖和的被窝。坐在教室上晚自习的学生,由于门窗紧闭,阻隔了室外寒气的大量渗透,好像并没有明显觉察到外面的那点湿冷,各自低头温习着当日的功课。

    晚自习一结束,大家都缩着脖颈,在游丝细雨中狂奔,走读的学生急冲冲地向家里赶去,住校的学生陆续涌入刚亮起灯的宿舍。大家依然有说有笑地铺着床铺,简短地交流着一天的见闻,熄灯时,宿舍内立即安静下来,只有室外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夜半时分,外面刮起了风,吹动树上早已枯黄而未落下的叶子,“沙沙”做响,这静夜里的风声却也丝毫未影响到深夜中熟睡的人们。时针指向凌晨五点,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息,黎明前黑暗的静谧,让熟睡中的人们酣畅地休憩。突然,西北的天空中闪过一道白光,一些早起的人们还没有明白深秋天空白光为何物,紧接着大地及地上的附着物开始摇晃,宿舍内的双层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高中部男生宿舍楼上传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地震啦!地震啦!”这嚎叫如同黑夜中的霹雳,将整栋楼上的学生带动起来,他们也同时跟着喊起来“地震啦!地震啦!”紧随着便听到急风骤雨般重重地踩在楼板上的杂乱脚步声,瞬间夹杂着哀嚎声、求救声、楼上抛物的坠地声,划破黑暗中的夜空。

    孩子们睡得沉,这话一点不假,高中部的宿舍楼那样的刺耳的噪音,依然没有惊醒熟睡的孩子们,睡在穆珍旁边的江山川不知是被尿憋醒还是睡梦中惊醒,听到高中部同学的叫嚷声,也跟着叫了起来,“地震啦!地震啦”听到江山川的叫喊,一些孩子们惊醒了,顺便推醒同床或临床的同学,“快跑,快跑,地震啦!”孩子们顾不上穿衣服,钻出被窝,直冲宿舍门,来到宿舍前的空地上。

    等穆珍醒来,首先听到江山川依然在重复的“地震啦!地震啦!”的叫喊声,边揉搓着惺忪的眼睛,边埋怨道:“深更半夜的,你叫嚷什么?”江山川听到穆珍的质问,停下来回应:“还不快跑,地震啦!”

    “哪有什么地震,自己吓自己!”穆珍依然连头都没抬,嘀咕了一句。

    “你看看都跑完了!”江山川大声说道。

    穆珍这才注意到,宿舍内的灯亮了起来,除了江山川跪在那里与自己说话外,一层床上全部空了起来,他急忙跳下床,“你还不跑!”

    江山川这才反应过来,紧跟着跳下床,拉起穆珍一起跑到宿舍外,初下床时,两人与其他跑出来的同学一样,未来得及穿鞋子,光脚的脚丫感到地下的冰冷湿滑,那是一种透心的凉。借着窗户透出的弱光,穆珍注意到,跑出来的同学除了少有的几个穿着裤衩外,大都一丝不挂,冻得两手抱在胸前,缩头耸肩,好似犯错受了什么刑似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此时的人们,最先想到的是求生,大自然面前,生命的脆弱显而易见,求生面前,什么礼仪廉耻,什么三纲五常,都变得虚无缥缈,人们的应急措施就是躲避而求生,别无选择。

    不知谁喊了一句“如其在这里冻着,还不如回屋暖和!”也许这句话提醒了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几个胆大的开始尝试着回宿舍穿衣服,紧跟着大家陆续回宿舍,穿上衣服后,有几个又重新跑到宿舍外。其他的在宿舍内各自想着心事,不敢言语,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静静地竖起耳朵倾听后面隔着池塘不远处高中部宿舍楼的噪杂声。

    持续了没多久,学校起床的电铃像往常一样响起来,大家缓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内心的恐惧依然挥之不去。

    雨后的操场地面有点粘,按照惯例,雨后是不出操的,起床后直接到教室开始晨读,但是今天却不一样,受到地震惊扰的学生齐刷刷地来到操场,三个一簇,五个一群,凑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言语,但是却不敢离去。

    各年级的班主任老师来了,指导自己班内的学生聚在一起,站成一队。操场主席台上如往常一样,带操的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并大声喊道:“各班都有,向中看齐,向前看,稍息!”

    学校的领导们都来了,站在主席台下看着学生队伍站齐后,随着那带操体育老师“稍息”的话音一落,王校长登上主席台:“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第一次感受到的自然现象,正如大家喊的那样,地震啦!请大家不要恐慌,刚才确实是地震了,但是这次地震我们未看到一个房屋倒塌,如果大家不惊慌,我们也不会导致人员受伤。我们都学过地理,地震是地球上难免的一种自然现象,如果是大地震,我们是跑不急的,地震来了,仅十几秒,甚至是几秒的时间,就是十几秒的时间,我们能跑到哪里,特别是我们这么多人,跑是解决了问题的,我们最简单的避险方式,就是在屋内找最便于钻的狭小空间,立即钻进去。刚才接到电话通知,我们这里不是震中,震中离我们百公里之外的峄泽。就是那里真的发生了大地震,传到我们这里,也只是有震感而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今天本来应该集中到教室去读书的,但是由于我们第一次感觉到地震,害怕、恐惧才让大家集中在这里,虽然难免,但是我们要科学地、清醒地认识他,不要盲目地自己恐吓自己,我给大家保证,如果真有大地震到来,我们一定会提前告知大家,并组织大家避险!所以现在请大家各自回教室安心学习,不要听信任何谣传,更不要编造谣言。请各班班任做好各班同学的善后工作。”

    王校长的一席话虽然很中肯,但是并未从根本上解除刚刚落在大家脑海中的地震阴霾。王校长走下席台,随着带操体育老师的一句“解散”,学生像往常一样,自行散开向各自的教室走去。与往常不同的是此次离开却听不到任何言语声,除了大家步行发出的“窸窣”声外,再没有掺杂任何杂音。

    早饭过后,班内消息灵通的张建国传来消息称,高中部有几位同学因为避震受了伤,一个从二楼上抱着被子跳下来,崴了脚,有一个在楼梯上摔倒,嗑破了头。其他的没有什么更大伤害,学校的房子也都安然无恙。张建国的父亲是学校后勤处的负责人,母亲也在学校上班,同学们对他的消息深信不疑。对于地震带来的损失,同学们少有议论,议论最多的倒是此次地震会不会有余震或是大地震的前兆,大家互相提醒,提高警惕总比不设防更安全。

    晚上休息时,学校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宿舍内的灯亮着没有熄,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就是这样,还是难以消除大家紧张的心情。

    晚上有睡觉警醒的同学,睡觉都竖起耳朵,只要有一点动静,就被惊醒,并且还大呼“地震啦!”就这样,一晚上闹了两次,搞得全校同学疲惫不堪,虽然大家没有察觉到任何震感,但是此时大家绷紧的神经,随时都可以一触即溃,大家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逃离室内跑到室外避险。

    晚上休息不好,自然上课没有了精神,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就连课间时间也很少交谈。高中部的一位同学为了快速察觉地震来临,将舀水的水舀子斜置在倒扣的碗底上,并将倒扣的碗放在室外的窗台上,他认为,只要有一丝震动,便可得到提醒。也就在当天上午,正当大家安静上课时,水舀子可能是被风吹动或是其他原因,倒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全班同学几乎是同时站起身,顾不上老师的招呼,便向教室外冲去,随后紧跟着所有的年级都行动起来,教室内空无一人,同学们迅速集中到操场上,互相观望,真的搞不明白自己为何跑出来?

    紧张导致的荒唐,引起学校领导的高度重视。为了稳定人心,消除大家地震带来的恐惧,学校不得不停课,利用一下午的时间,组织全校师生在操场集合,由学校地理教研组学识、资历最高的张老师为大家讲解地震的成因。学识渊博的张老师从地壳的构成说起,然后又谈到地球的板块学说、中外地震的预测情况等等,最后给大家鼓气:“地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心产生的恐惧,昨日的地震,震中预测为5.9级,我们这里只有3级,离能破坏我们房屋的程度还差得远,我们有什么可怕的,大家安心读书,安心休息,不用担心余震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我敢保证地说,就是有余震,也不会威胁到我们的生活!”

    下午的报告尽管稍稍缓解了同学们心头的恐惧,但是就在当天晚上,悲剧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同学们睡得相对安心,清晨起床的铃声响起时,穆珍宿舍里睡在上铺的王力强同学,猛地被惊醒,也许是这两天紧张的神经并没有放松下来,醒来后突然钻出被窝便从床上蹦了下来,结果蹦到床前放置的一排自行车上,伴随着自行车“哗啦啦”倒地的声音,传来“哎哟、哎哟”的惨叫,整个宿舍的同学全愣住了,瞬间明白过来的几个同学急忙上去扶起自行车,然后想拉起倒在自行车堆里的王力强,然而,一碰到他的胳膊,便疼得他大叫起来,扶他的同学惊慌失措,班长严西光急忙跑去向班主任李老师汇报,李老师来到时,大家都已穿上衣服,将自行车扶起排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倒地的王力强在那里扶着手臂发出痛苦的“哎哟”声。看到眼前的情况,李老师突然预感,可能是胳膊摔断了!

    “快,快去医务室找刘大夫!”他边说边对倒在地上的王力强挥手,“别动,先拿个被子给他盖上!”

    也许是因地震的特殊时期,几分钟时间,刘大夫便赶到了现场。仔细察看了一下,急促地说:“快,快去医务室拿单架来,抬着去医院,胳膊与腿可能骨折了!”

    在刘大夫的帮助下,王力强被几个同学搬到单架上,并轮班抬着去了医院。

    医院的诊断结果出来了,王力强左胳膊与左腿均发生了骨折,需要立即手术接骨治疗,李老师一边办理住院手续,一边安排班长严西光同学去想法通知其家长来医院陪护。

    当李老师疲惫地回到学校,向王校长汇报班里出现因恐惧摔伤的情况时,王校长几分钟没有说出话来。这件事虽然只是个偶然事故,却引起王校长的高度重视。当天上午,学校将这个事件作为一个血的教训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讲,最后王校长反复强调:“真正的地震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被摧垮!”

    全校师生大会后,王校长又组织召开各班班主任会议,要求各班主任要密切关注本班学生的恐惧情绪,做好思想动员,不能让小地震吓破了胆,一定要正视这种自然灾害,如果有情绪不稳定的及时做通思想工作,对于情绪低落,神经过于紧张的同学,可以安排回家休息几天。

    就在这次事件以后,由于学校重视,加之各项工作做得扎实细致,学校秩序逐渐恢复,特别是后来又通过广播、报纸等媒介,充分了解此次地震的各种情况,及时传达到各班级中,并反复阐明地震已经过去,生活学习还要继续,广大师生逐渐从地震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中途转学

    地震的余波过去了,大家又恢得了往日的平静。

    没过多久,学校组织了全校各年级的期中考试,这次期中考试与往常不一样,以前都是集中在教室里考试,不同年级混插,即两个人一张的课桌上,分别分配了不同年级的学生,避免了互相抄袭,据说,这样考试的结果,出现高年级的学生替低年级的学生做题的现象。为此,这次期中考试变成了全校集中在操场进行,考试如同“沙场秋点兵”一样,全校学生全部拉到操场上,每位同学之间间隔一米以上,不仅难以互相传抄,而且就是偷看的也会让监考老师一目了然,考试的三天里,天气晴好,艳阳高照,稍有点微风,丝毫不影响学生们的考试情绪。

    全校从老师到学生,都认为这次成绩是对全校师生的大检阅,也是一次最真实的检阅。成绩很快下来了,全校的成绩依然张榜公布在学校文庙大殿下的廊道墙上,成绩是按总分由高到低写上去的,同时还公布了各科的成绩。穆珍的总成绩在班内排到第二十一名,这成绩,穆珍心里十分清楚,他离开这所学校的时日已不远了。

    离开这里的原因并不是总成绩排名多少,最重要的是老穆看重的英语科目,自己仅考了了个七十五分,在班内排到四十余名,老穆在新学年开学时就提到过,如果英语再不能进入班内前十名,就让穆珍回公社中学去留级,在老穆看来,留级是解决学生偏科的最佳手段。

    穆珍心里明白,英语的学习,关键是记诵单词与语法,只要做到了,提高成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事与违愿,他偶尔会犯的头痛不时会骚扰到他,稍有点压力,就会发现头部后脑勺会隐隐做痛,有时不得放下书本休息,或是利用课外活动时间,到田野里转上一大圈,才能缓解痛感。穆珍的英语成绩虽没有进入全班前十名,但也并不是很差,如果在公社中学,说不定也能排上前十名,可这里面对的是全县的精英,全县的学霸,这些学生中的不少人确实表现出各怀绝技的本领,这其中也包含他本人,对于数学与语文的学习,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悟性不比任何学生差。然而与老穆的要求毕竟还有一点差距,就是这一点差距,改变了他学业的轨迹。

    在学校教学的老穆自然也清楚学校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的时间,为此,他专程到谷城一中去了一趟,目的就是要看看穆珍期中的考试成绩。那是一个晴朗但稍有寒意的下午,老穆来到学校时,学生们正在上课,他没有惊动学校的任何人,而是直接来到学校文庙大殿前的成绩榜前,其余的没有他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是初二一班的成绩,那是穆珍所在班级,从第一名总成绩“671”,一直看下来,视线停留在了那个“506”上,那是穆珍的总成绩,他倒不在乎这165分的差距,他看重的是穆珍三门功课的单科成绩,数学“99”分,老穆仔细看了全班的数学成绩,这仅差一分满分的数学成绩在班内除了一个得满分的同学外,还有一个与穆珍并列第二,语文“92”分,仅差“8”分没有满分,班内超过个分数的也不过四个,排在第一名的是“95”分,这在老穆的心中也是可以认可的,至于地理与植物学,两门都不及格,老穆都没有多少介意,唯独那英语成绩“75”分,让老穆皱起了眉头,老穆看上面的成绩,过“90”分的不乏其人,少说也有一二十人,这名次在班内也就排上三十名开外,这个成绩无法让老穆接受,他感到穆珍的英语学习已经到了非得留级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了。

    “留级,尽快去下边中学留级,否则这成绩会越拉越远!”老穆想到这里,也没有等到下课看一眼穆珍,便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上回家的路。

    老穆所在的公社驻地离小王庄较远,但是邻近湖滨公社中学因为不在公社政府驻地,却与小王庄紧邻,老穆首选这个紧邻自己村庄的中学,他认为穆珍离开自己的视野的时间里,没有将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而是放纵了自己,一路行来,他内心盘算着如何转到这所虽与小王庄无村庄之隔的湖滨公社中学。

    由于不在一个公社,尽管离得近,却没有熟悉的人,即便有个别老师自己认识,但中间转学这件事,也不是一个普通老师所能决定的。他琢磨了一路,依然没有什么眉目,他不得不放开思路去查找亲朋的社会关系。回到家的老穆将穆珍转学到村后的湖滨公社中学的想法告诉秀花,秀花听了,略加思索:“好像听俺爹说过,俺兄弟媳妇的一个叔伯哥哥在这所中学当教导主任,明天可以去找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帮上这个忙?”老穆听到这里,好似眼前拨云见日般的欣喜。

    “那好,明天你去问问,看是不是有这么个亲戚真的当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在学校是二把手,只要能帮这个忙,转个学生过来,应当没有什么问题。”老穆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回应。

    第二天,秀花便回了娘家,她知道老穆那一头撞到南墙上,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就要想法办下去,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当她见到弟媳时,将来意直接了当地说了一遍,弟媳很爽快:“姐,你看穆珍在那里上得好好的,怎么说转学就转学啊!”

    “哎!还不是你那如同犟牛的姐夫,他不知动了哪根筋,非得将孩子转到家门口来读,当年是他想尽千方百计让孩子去县城读书,现在回来也是他的主意,他有想法,咱也拗不过他。因为不是一个公社,咱也没有几个可认识的人,这次就只能请你帮这个忙了!”秀花说着脸上露出点难意来。

    “你看姐说的,咱有这个关系,你不求俺,俺该帮的也要帮呢!谁叫咱们是这样的顶门子亲戚呢!”弟媳看着秀花的为难的表情,表的这个态足可以让秀花吃上定心丸。

    “那事不宜迟,我们姊妹现在就去学校吧!”秀花接口说道。

    “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走!”说着,弟媳站起身,拿了把梳子,仔细地将自己的头发认真地梳理了一下,拿了个皮套将长发在后脑勺上盘了髻子,推着自行车带上秀花向湖滨公社中学骑去。

    姊妹俩来到中学门口时,学校里已经上了一节课,正是课间休息时间,秀花弟媳眼尖,刚到大门外,一眼就看到站在正对大门的路边上的叔伯哥。

    “大哥,大哥。”秀花弟媳边对着站在那里的中等男人挥着手边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那中年男人似乎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看到自家妹子来了,面带微笑问道:“你来有事么?”

    “还真让你猜着了,找你就是有事求你呢?”秀花弟媳爽直的性格也是这位当哥哥最清楚的,说话口无遮拦,在家为闺女时就是直性子的人。

    “你说吧!我家外甥现在县城一中读初中,现在想转到你这学校来,你看行不?”秀花弟媳说着还做了个鬼脸过去。

    “现在转学过来,不太好办,凑入学时倒是方便,现在有点不太好解释啊!”中年男人将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挥了一下说。

    “你看,你看,就这么点事,还真的要难为你了!这位是我家姐,她家就在学校前面的那个村。”说着抬手指着学校南面的小王庄说道。“算起来,我姐比你还大呢!你也叫该叫姐!”

    “姐,就是你家的孩子么?”中年男人面对秀花问道。

    “你看兄弟,咱也不认识什么人,这事只能麻烦你了!回头让俺家老穆来给你说说具体的情况!”秀花不知如何称呼,听人家叫姐了,自然也就大兄弟相称,显得亲近了许多。

    “你看,姐说得有点见外了,都是自家的事情,我也不能自行作主,还要征求一下班主任的意见,这事,我得与班主任商量一下,今年由于邻县湖区过来的学生多些,课桌什么的都紧张,班里的学生也招得明显得多,回头你听我的信,行不?”中年男人并没有回绝这位第一次找到自己帮忙的妹子。

    “那先谢过了!回头我领我们老穆来找你!”秀花忙回应。

    上课铃声响起来,两人知道学校里的事多,于是简要地说了句道别的话,便转身向校外走去,两人各自回家不提。

    中午吃饭时,秀花对老穆称:“秀花弟媳家姓刘,自然找的这中学的大主任就是刘主任了!”紧接着便一五一十地将上午在学校见到刘主任话向老穆重复了一遍,老穆心里思量,刘主任说的征求班主任意见的话只是一种说辞,如果不趁热打铁去落实好,有可能只是白跑一趟。

    下午一放学,老穆便与秀花商量:“咱们晚上买点东西去刘主任那里再去问问!”

    “买点什么好呢?”秀花明白,如果不落实好,老穆是不会睡个安稳觉的,但是在买什么东西上又真的不知如何才好。“这不年不节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就买点花生、点心吧!”秀花看着老穆,好似能从老穆脸上得到答案似的。

    “我们先去看看,就按你说的买点点心吧!”老穆对秀花的意意见表示了肯定。

    “家里还有钱不?”老穆忽然想到几天前的烟钱都拿不出来的窘境,买点心的钱又从哪里来?老穆一月十五元钱的工资,虽微薄,但是基本够他的烟钱与礼尚往来。家里的零花钱基本上靠秀花与穆编织草包片再加上鸡窝里的那十几只鸡屁股度日,一年到头总是紧把把的,如果家里面有个大病大灾,那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平时哪里还有什么闲钱去送礼。

    一句话提醒了秀花,急忙从床头果筐内的衣服堆里翻出昨天刚卖的二十个鸡蛋钱,点了点,无奈地对老穆笑了笑说:“当时购了点家用品,还剩下一元六角二分。”

    “就这些,如果不够,就先在代销部里记个帐!”老穆说完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两人算计着在代销部里购了一斤熟花生,两包炒糖点心,放在了秀花手缝制的手提袋内,直接骑车去了湖滨公社中学。

    到中学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老穆与秀花打听到刘主任住的就在校园内最后一排平房最东头的一间,校园最后一排房共有十间,清一色的砖瓦房,据说这房子还是五十年代钻井队修建的临时用的办公房,后来钻井队走了,落下了这整个院落,改造成了学校职工宿舍房,房子虽然沉旧,但是在老百姓的眼里,与自己住的土坯房,已经是高级住宅了。屋内亮着灯,老穆让秀花上去敲门,看是不是上午见到的刘主任,秀花上去敲门,老穆离门两三米远的地方等着,开门的正是刘主任,秀花赶紧招呼:“大兄弟,上午来找你问孩子转学的事,不知问得如何了?”

    “姐,快进来说话!”刘主任招呼道。

    “我们那口子也来了!”秀花说着,回头向老穆递了一个眼神,老穆会意,急忙迎上去,握住刘主任的手:“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自己孩子的事!”边说边将二人让进屋内。

    老穆注意到,刘主任房间内收拾得很是干净,靠北墙放着一张双人大床,床南头挂着大花布帘与外面隔开,可能是没有想到有客人来,才没有拉下帘子,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靠床头处放了一张书桌,桌上堆着几本书与一台旧式的台灯,布帘的外面有一张三人沙发,沙发前放置了一个饭桌。从挂窗帘的钢丝上搭的那几件童衣来看,刘主任的孩子不大,也在这里一起跟着刘主任。

    “孩子的事,我已经问过班主任了!”两人屁股刚挨上沙发,刘主任就言入正题。“班里实在没有桌子了,来了后可能与新来的两个刚转来的湖区学生暂时先挤在一张课桌上,课桌是这两个学生自带的,我已看过了,先艰苦一点。”

    “那就真的感谢刘主任了!”老穆真的好感动,没有想到自己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一直思索如何才能转学的问题,到刘主任这里会这么快迎刃而解了。

    “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孩子的学习与在校表现如何?如果……”刘主任说到这里,略有思索,显然不知如何表达而停下来。

    老穆立即心神领会:“您放心,孩子现读初二,英语不太好,所以来这里留级,补补英语,学习没有多大问题,离我家近,如果有什么表现不好,我会管教好的,我就在小王庄学校里教书,这个请您放心!”

    “好,咱们是同行,那话就不多说了,我晚上还有个会,就这样定,你带来学生再找我吧!”刘主任显然晚上确实有事,所以在下逐客令了。

    老穆看了一眼秀花,挥了下手说:“快,把提来的东西给刘主任留下!”

    秀花将手提袋打开,掏出来还没有放热的三包点心,放在了饭桌上,刘主任见状,忙拿起来最上面的一包花生,“你看,没有外人,来我这里还买东西,快,快放回包里。”

    秀花捂着布袋口,连说:“你看,又不是多,给孩子买点吃的!”边说边倒退着出了房门,老穆也拉着刘主任拿花生的手,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说:“您看,也没有什么感谢的话,一点小心意!”刘主任也不便再推让,将花生产放在桌上,出房门送二人出来不提。

    为穆珍办理转学手续的那一刻终于来了,那是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第一个周末,老穆骑车来到学校,找到班主任李老师,提出要为儿子办理转学手续,李老师感到很愕然,表情呆滞的盯了老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缓缓地问:“我们管理得不够好,还是您对我们的教学不够满意?”

    “其实真的都不是,我看他还小,离家也远,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老穆两手搓在一起,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李老师还是很看好穆珍的,自己教的数学课上,能看得出穆珍是个一点就透的学生,并且做起事情来,也很认真,只要引导正确,相信还是很有培养前途的。但是他怎么能阻止得了家长转学的要求呢?

    李老师摆了摆手,说道:“那好,这事我向校长汇报一下!”很显然,李老师觉得难以拒绝老穆转学的要求,但想让校长说句挽留的话,以此来留住这位有发展潜力的学生。

    当李老师带着老穆敲开校长的办公室时,王校长正在看报纸,当听完李老师的陈述后,王校长以征求意见的眼神盯着老穆:“你看,学生在学校的表现还是蛮好的!”顿了一下,好似从老穆的表情里看出其依然极不情愿让孩子留下来的意思,掉转话峰说道:“如果你转学的意思很坚决,我们也不便强留,那就请李老师协助你办理转学手续吧!”

    老穆办完转学手续,已经是中午第三节课结束的时候了,他看到穆珍下课走出教室,向其摆了摆手,穆珍也第一眼看到站在教室外梧桐树下的老穆,急速地跑过去。

    “大大!”叫完没有下语,眼泪夺眶而出。

    “哭什么啊!”老穆伸手帮着其擦了擦。

    “我已经办好转学手续,上完课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去上学了。”老穆语重心长地说。

    穆珍早已经清楚期中考试后的结局,如果不能满足老穆提出的那个条件,转学离开生活学习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校园,这一天迟早要来的。老穆没有给自己留一点机会,那就是自己曾想着加把劲将英语成绩提上来,并且在这一段时间里,自己确实努力了,如果不是地震耽误的那些日子,估计英语成绩比现在还要好些,无论对什么功课,穆珍都有信心能学好,只是自己的条件受限,这事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虽然搞不明白个中的道理,但是已明显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上课铃声又响了,穆珍用手揉了揉眼睛,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他不想回去,他留恋这里的环境,留恋这里的老师,留恋这里的同学,可这一切只能成为回忆。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大家刚刚坐定,班主任李老师走上讲台,扫视了一下全班同学,同学们全体目光集中在到讲台上,认为李老师自习课上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

    “我们班穆珍同学,今天已经办完转学手续,离开我们这个集体!”李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因为他看到坐在前排的穆珍脸上的泪珠儿已经滚落下来,他不想继续说下去,免得再伤害一个孩子童稚的心。

    “请大家继续自习吧!”李老师明白,这个事情不便再多说什么,从穆珍的眼泪里,可以读到孩子的内心,可以体谅家长的用心,他一个做老师也表现出些许无奈,说完这些话,李老师自行走出了教室。

    随着教室门关上的声音落地,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即不平静起来,大家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什么?这议论的声音随即又被穆珍的抽泣声取代,大家安静下来,穆珍趴在书桌上,停住了抽泣。对他来说,这是自己在这个班级里最后的一课,他想起了都德那篇《最后一课》来,他曾记得那句“可怜的人啊,现在要他跟这一切分手,叫他怎么不伤心呢?”一行热泪又滚落下来。

    下课铃响了,这是他上学以来,感觉最短的一节课,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停滞在这节课,多么希望一切发生逆转,他能留下来,与大家一道继续在这里读书学习。可这是一种奢望,下课了,他顾不上吃饭,就是有大鱼大肉,此时对他来说也是难以下咽。他默默地开始收拾收桌内的东西,他的同桌表情呆滞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帮他往书包里装着书。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时,与他交好的马法成还有另外一位叫李明波的同学,送来一本崭新的日记本,那是他不止一次想买的软皮日记本,本子的封皮是他喜欢的蓝色,封面上镶嵌着演唱《牡丹之歌》的蒋大为头像,因为手头拮据,一直没有舍得买,现在他的好友临别送给他,穆珍翻开扉页上,赫然写着:马化成李明波赠。他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一丝感动,浓浓的感情,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该回赠两位好友什么。他只在心里默念,但愿还能回首相见。

    教室内的一幕,都被站在窗外的老穆看得真切,此时的老穆,心里也有些发酸,当年唯恐穆珍考不上,考上了,又弄出这样的结局,是怨,是恨,说不清楚,但此时的老穆真的变得有些迷惘起来。

第二十二章 课间“小灶”

    初来滨湖中学的穆珍,时时感到有点压抑,在这里并不是学习上不如意,最重要的是自己当留级生的尴尬,在他心目中,留级生一直是差等生的代名词,未曾想到他也划入了留级生的行例,这让他心理上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来这里学习的目的就是为补习英语,从这一点上看,付出的代价确实有点大,然而这代价的背后,换来的却是穆珍非常惬意的学校生活。

    在这里教英语的樊老师,个子不高,方脸,微瘦,穆珍一来便喜欢上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师,他的课堂气氛活跃而不呆板,每次带领学生读单词时,他从不站在讲台上,而是踱步在教室内的走道上,背着手,让大家看着课本,跟着他读,那些单词好似印在樊老师的脑海里,次序从未有过偏差。穆珍被樊老师的记忆所叹服,于是也学着樊老师一样,不看课本而将那些初学时相对陌生而今变得熟悉的单词按顺序默记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穆珍发现,其实英语并不是难学,单词就如同汉语中的汉字一样好记,汉字是偏旁部首,英语只是拼音的各式组合一样,只要熟读、熟记,特别是那些精短的课文,背默下来,自然就会熟记于心,至于语法,记住几个例句,然后就可以熟悉其用法了。

    来湖滨中学一月有余,穆珍在语文、数学、英语等学科方面,几乎可以成为班里同学的第二老师,没有任何难倒他的习题,同学们在学习中遇到问题,只要找到他,他耐心帮助讲解,毫不保留,直到对方真正弄懂为止,他的这些优秀表现,让同学们对他开始认可并受到部分同学的追捧。老师们也对他也另眼相看,基本对他不作约束。

    此时难得的轻闲,让穆珍又惦记起村里马三爷家里的书箱,那书箱里的书籍,当年也仅看了箱顶,要想读完,还真得需要一番功夫。于是,周末之际,穆珍又跑去马三爷家借书。

    对于穆珍来说,马三爷的书箱,那里面的知识胜过书本上的知识有诱惑力,那些名著中的人物,常被作者写得栩栩如生,有如同在眼前般,历历在目,此时的穆珍除了温习一下英语外,就是痴迷于从马三爷那里借来的名著故事。

    穆珍将课堂当作阅读时间立时引起语文老师的关注。这位语文老师姓翟,是刚从师专毕业的高材生。据他私下与穆珍讲,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与书有缘。并且利用课间活动时间,翟老师经常将穆珍叫到自己的宿舍,开起了课外阅读的“小灶”。

    对于这“小灶”,给穆珍发挥自己想象力添加了助力,师生二人常就小说中的人物展开讨论,让穆珍对书中的人物也有了提高认识的机会。

    翟老师有一次将穆珍叫到自己的宿舍,针对三国中的人物进行分析时,翟老师突然提到:“三国是英雄倍出的时代,文有曹操、诸葛亮、张昭、周喻、司马懿、旬彧等风流人物,武有吕布、刘备、关羽、典韦、夏侯惇、曹洪等叱咤风云的将军,这些人物你最喜欢哪个?”

    “曹操!”穆珍几乎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为什么?”翟老师对于穆珍的回答明显有点惊讶,在师范学校时,曾在老师的指导下,对“读三国、品人物”开展过大讨论,对于三国的人物,可圈可点,然而真正能让人钦佩的都集中在了汉相诸葛孔明身上,足智多谋,为蜀汉政权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初中学习过的《出师表》,那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开篇的传世之作,让人称颂。穆珍小小年纪,便与众人不俗,而喜欢在书中看似大奸的曹操。翟老师的“为什么?”那是不加任何思索的反问,他对于面前的少年确也想不出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物。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三国中的大人物都存在着缺点,关羽忠义,但是他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陆逊所折杀;张飞勇猛异常,可酗酒无常,招来杀身之祸;那刘备虽一哭成千古帝王,为替结拜兄弟报仇,家国不分,治国岂非儿戏?诸葛亮可谓一代贤相,但是七出祁山,劳民伤财,最后损落五丈原,实不堪赞!孙权虽有曹操所说的‘有子当如孙仲谋’,借其父兄所得江东,只是保存实力,而实胸无大志,难以让人折服;司马懿老谋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然其子司马昭篡权谋位,实在让人义愤填膺;至于袁绍、吕布、孔融等诸君,皆是马前小卒,历史的车轮不会记住这些小卒,难以左右历史的发展;曹操手下的大批名士,只是附庸,难成大事;虽有人辱骂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其实汉室若没有曹操,必然还会分崩离析,没有曹操,就不会有官渡之战的胜利,加之曹操识人用人,实堪典范,他在刘备委身于其属下时,能一眼看出刘备为当今天下英雄,足可以证明曹操对于识人有其独到的一面,并且能做到量才适用,充分证明,曹操实在谋天下,虽身居高位,但最终未夺帝王之实,从这一点上看,他是真正的政治家、军事家。”穆珍一口气说完,直视着翟老师。

    翟老师没有想到,穆珍针对“为什么”三个字回复了这么深刻的人物理解,如果不是眼前的事实,翟老师难以相信,上述评价出自一个孩子之口,可见穆珍对于三国的理解不亚于一个大学生对三国人物的理解。

    “这本书你读了几遍了?”翟老师心存疑惑地问道。

    “书虽然读了一遍,但是小时候,连环画册看了不少。”穆珍很认真地回答道。

    翟老师也不得不刮目相看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小孩子读书难免会一目十行,只关注书中精彩的故事情节,怎么会引来如此的评价与思考,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做到了,他对书中的人物可谓是入木三分的理解,可以证明,他读书并非只是读书,而是为己所用地在读书。

    自那次后,翟老师对于穆珍的课堂学习更加是听之任之,放任自流起来,不仅如此,还时常单独叫至自己的宿舍搞个读书心得”小灶“,这让穆珍很开心,在穆珍的眼中,翟老师不是自己的老师,更像一位与自己谈心的大哥哥,这些让穆珍的读书生涯增添了更多的乐趣,初借来书时,穆珍只将精彩的故事情节讲给弟弟听,弟弟永远只是个听众,除了问为什么,再没有其他更多的语言,而现在的翟老师,真正成为自己书外的朋友,他让自己获得了许多书中读不到的东西,翟老师提到的卢梭、柏拉图、黑格尔哲学思想,极大丰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渐渐地,班里的同学都发现,穆珍除了在英语学习上还算努力外,其余科目,他都很少用功,就是在谷城一中他考不及格的地理与植物学,也变得通俗易懂起来,根本不用费什么力,便掌握得差不多考个**十分没有问题。

    也许没有先前的压力,也许心情决定了健康的原因,穆珍在这里不仅读了很多的课外书,而且感冒、头痛的次数明显减少,他在这里的日子可谓是逍遥自在,就是这样,他每次考试取得的优异成绩传递给老穆的总是令老穆感到少有的扬眉吐气,由此,他为穆珍办理转学时的失落也逐渐淡漠起来。

第二十三章 荣誉难得

    正如朱自清先生所写的《匆匆》那样,“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穆珍感觉这一学年太快了,快得他没有察觉到开始,就看到学年末划上的句号。

    年度考试已经结束,穆珍对于自己的成绩没有留下任何悬念,这样的考试对于他来讲,也仅是一次练习或更确切地说,只是一次多一点的作业罢了。

    近一年来,穆珍在学校的成绩已经让老穆很是满意,每次碰到穆珍的老师或是刘主任时,听到的都是赞誉之辞,这让老穆感到一丝欣慰。

    天刚蒙蒙亮,老穆推起那辆“老长征”,准备去集市上购买些果蔬,刚步入集市中的人群,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中年妇女,中等个头,圆脸大眼,微胖,脸上总挂着一丝慈善和蔼的微笑,她正是穆珍的数学代课老师郭秀梅,老穆急忙紧走两步,“郭老师,赶集啊!”

    郭老师稍微一惊,抬头看到站在眼前的老穆,这一年来,老穆因为接送穆珍,与穆珍班上的老师都不陌生,甚至于学校里一些不代穆珍课的老师也都认识了穆珍与老穆。

    “哎哟,你看,这么巧,穆珍真是给我们挣面子,他的数学考了满意分不说,连加试题都得了满分,这次在全县考了第一名,不仅如此,由于穆珍对班里同学的帮助,这个班的平均成绩也位居全县第一,并且高于全县第二名两分!”郭老师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老穆早已居穆珍的成绩单上看到了其成绩,只是不知道郭老师提到的考了全县第一,并且因为儿子班里的平均成绩考得那么好,听郭老师说得那么优秀,心里自然很是高兴,并立即流露于色:“这与您的辛勤工作分不开啊!”

    “穆珍这孩子确实聪明,是属于那种一教就会的学生,并且也乐于帮助同学,他在班里的表现,也是得到了同学与老师的认可,你这家长当得也是省心啊!”郭老师由衷的一番话,让老穆还真的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言辞回应,老穆顿了顿,“这样就好,孩子好才让我们也跟着感到无上荣光!”老穆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失言,赶紧补充道:“孩子能够考个好成绩,关键是您教得好,与您的培养密不可分!”

    “郭老师!”正欲回话的郭老师被叫喊声打断,她回过头看到一位站在路对面的男子隔着路上的人流,正面向她打招呼,喊她的是公社教委的闫老师,闫老师名叫闫作训,与她是高中时的校友,虽然不在一个班,但那时劳动课多,经常碰到一起,便熟识起来,郭老师后来失去升学的机会,毕业后只能回家务农,闫作训毕业便接了他父亲的班,被安排在公社教委上班。看到闫老师与自己打招呼,郭老师并不感到愕然,既然老同学打招呼,便简单地与老穆道了声别,自行从人群中穿插过去,走到老同学面前。

    “你也来赶集,有什么好消息?”郭老师自招入民办教师队伍以来,无论上边有什么新的精神,郭老师都能第一时间从这位老同学嘴里得到。

    “当然有,还是关于你的,你这次带的数学成绩那么好,成为今年县级优秀老师的人选,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刘向景老师,因为这个班的总成绩及他所带的植物学单科成绩平均分在全县也夺得了双冠军,所以也成为县优秀教师的人选,最后权衡的结果,全县优秀教师报了刘老师,毕竟我们公社只有一个县级优秀教师的名额,而给了你一个公社优秀教师!”闫老师说到这里,显得有点惋惜。

    “这不公平,我代的数学也是双第一,怎么能这么处理呢?今天我就去教育组评理去!”郭老师有些激动,嗓门显然提高了些,引起周围赶集人的回头,她突然觉得有点失态,声音低了下来,“你看我该怎么办好?”郭老师顺势将问题踢给了站在眼前的这位老同学。

    “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了,刘向景老师这一年还在市《教育学刊》发表了论文一篇,也获得了相应加分,这个加分很重要,一下子多出其他老师很多,所以他能当选这次县优秀教师也是当之无愧的!”闫老师最后肯定的语气让郭老师立即没有丝毫脾气,他知道,刘向景老师不仅在学识上有能力,而且为人处事也是全校教师队伍中所称道的,虽然自己刚才有些不服气,也仅是一时的气恼所致,生米已煮成熟饭,对于这次县级优秀教师,也只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了。

    “哎!只能等下次了!”郭老师叹了口气说道。

    回到学校的郭老师自然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个评比县级优秀教师的机会,这次的成绩实在是难得,全县第一,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考出来的,如果不积极争取,下次又在哪里呢?

    这些年来,自己在教育岗位上,尽管兢兢业业,连年获得公社优秀教师称号,但是对于县里的优秀教师总是差那么一点,女人的好强心,促使自己教学中认认真真,不断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尽量做到最好,但是有时学生的成绩不是她能左右的,自己感觉考得好时,总有别人做得比咱更好,所以总是不能取得全县最优秀的成绩,正因为此,自己总想夺得个全县第一,获得全县优秀教师的殊荣,可是又被这个名额给限制住,难道真的是自己与县优秀教师的称号无缘么?郭老师越想越觉得委屈。

    这些年的教学工作中,虽然碰到的优秀学生不少,但是像今年碰到的穆珍,虽是半道来的学生,但是数学方面的天赋,确很难得,毕竟仅是一个公社的中学,自谷城一中招收初中部以来,全公社拔尖的学生都去了县城,能有这么优秀的学生来这公社中学,就变得更是凤毛鳞角,这次第一名实属不易,如果这次没有机会获得县优秀教师,那以后的难度将会更大。

    郭老师不愿再想下去,就是再想,也不可能获得这个殊荣,要想获得,只有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再为公社争取个名额,这哪里是她一位普通教师能做到的呢?她突然想到在县里做领导的戚叔叔,假如真的想为公社争取一个名额,也只有找到他,假如他能帮上这个忙,就一定会为公社争取到这个名额,争取到这个名额,自己当之无愧。想到这里,她突然决定收拾一下,去县城里走一趟,正应了农村那句“有枣无枣打一杆”,如果不争取,就断没有机会的。

第二十四章 求见县长

    女人好强的心事,别人千万别猜,你猜也永远不会猜个明白,郭老师想到做到,她一刻也不能停,想到务必做到是她一贯的本性,她甚至于没有来得及给家人说一声,只是给邻居说了声“自己去县城有事!”的话,便急冲冲出门,骑车去了公社驻地的汽车站侯车室。

    郭老师要找的这位戚叔叔,说起来大有来头,戚叔叔本姓郭,原名郭本华,与郭老师是本家,祖上虽没有良田千顷,却也衣食无忧,家里还雇了佃农,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祖上很重视孩子读书,不仅在家请了私塾先生,而且还积极帮助村里愿意读书的孩子一起去他家里读书,其祖上自然受到村民的爱戴,不曾想好景不长,日本人来村里征粮,村里有个地痞坏三,口口声声称其祖上窝藏着粮食,日本人到其家里劝其将粮食交给皇军,其祖上口头上答应,等日本人走后,趁着夜色将粮食转运至离村十几里地亲戚家里,为避祸起见,还将自己家唯一的独苗戚本华也一并藏在该亲戚家。第二天,鬼子来他家时,没有征到一粒粮食,痞子坏三便咬定其祖上拒不与日本人合作,鬼子恼羞成怒,将郭本华家里留守的人全部拉至村东头,当着全村的人用刺刀连捅了几刀,当场捅死,其状惨不忍睹,据说后来那个告发其家人的痞子坏三,不知哪天也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藏在亲戚家的郭本华成了孤儿,怀着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成了当地游击队的小通讯员,他机智勇敢,加上自己识字有点文化,进步很快。有一次,他在送信的路上,恰好碰到鬼子设点盘查,他机智地顺势抓住一个大人的衣角,巧妙地躲过鬼子的盘查。

    拉住的这位大人便是郭老师的爷爷郭松林,当年他要饭回来的路上,也恰好路过盘查点,郭本华趁势本能地这么一拉,拉出了两人彼此的一段感情,过了盘查点,郭松林与郭本华攀谈得知,郭本华原本与自己是本家,按辈份,郭本华比郭松林免一辈,自然称郭松林叔叔,事后两人便成了忘年交,对于孤儿郭本华来说,这位叔辈就是自己的长辈,只要经过郭松林的村庄,自然就会到郭松林家看望,郭松林真的将郭本华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子。

    随着年龄的长大,郭本华已经由通讯员变成了一位游击队战士,他不敢忘记自己与鬼子的仇恨,于是借用抗倭英雄戚继光的一个戚字,将自己改成了戚本华,誓将鬼子赶出中国。由于他作战勇敢,加之认识字,很快成为游击队中年轻的政委,后来编入八路军正规部队,成了一名真正的八路军战士,解放后,几经周折,从部队转到地方成为该县的一县之长。

    戚本华县城的家位于县委招待所后面的一个小院,小院三间屋,其中两间为其老两口住着,另外一间为厨房,院子不算大,除了一米半宽的砖铺路直通大门外,其余全部种上了各类蔬菜。站在戚本华家门口的郭老师透过两扇大门的门缝向里望了望,看到对着大门的房门开着,郭老师虽然没有看到人,但从开着的房门,可以推断家里有人,他抬起敲门的手却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自己的这点小事来麻烦县里的一个重要领导,无异于高射炮打蚊子,太有点大材小用了,正在思索之际,大门突然开了,一个秃顶的五十余岁的中年人站在了郭老师的面前:“这不是小郭吗?你这是从哪里来?快进来,快进来!”

    “戚叔叔,我想您了,专程来看看您!”郭老师真有点腼腆起来,站在面前的毕竟是县里父母官。

    “还想着我,家里都好吗?”戚县长和蔼地问。

    “好,都好!”郭老师一边回应着,一边随着戚县长走进屋里。进到屋里,郭老师将提来的上好蜜桃直接放到了门旁的椅子上。

    “你看,来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客套,大家都是一家人,坐下来说话。”戚县长说着拍着自己落座的旁边沙发,提示郭老师坐下说话。郭老师稍微挪了一下步子,缓缓地靠沙发一头坐下来。

    “你的工作还好吗?”见戚县长问到自己的工作,郭老师心里自然觉得应该说正题了,加之刚才听到戚县长提到“都是一家人”的话,心里放松了许多,但还是觉得直接跟这位全县的父母官要个县级优秀教师名额,真的可笑至极。

    “还好,这次期末考试,我代的数学课平均成绩拿了全县第一名,班里有一位同学还考了全县第一名!”郭老师心里清楚,先不提那个名额的事,要说也只能说说自己取得教学成绩,提名额的事,就是为县里的父母官出难题。

    “那很好了!评个优秀应当不是什么问题喽!”未曾想郭老师本不想提的事情,让戚县长给点透了。县长的精明,让郭老师感到很是意外。

    “本来能评个县里的优秀教师,因为名额有限,所以只评了个公社的优秀教师!”这个结果虽仅是自己同学说给自己的,郭老师相信这个结果就是最后的结果,在最后的“公社”两个字上,她加重了些语气。

    戚县长听到郭老师说到名额有限,立即明白了郭老师的来意,但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作为一个地方的父母官,是不便多说什么的!

    看到戚县长没有说什么,郭老师觉得自己说得可能是有点过了,为缓和尴尬气氛,追问了一句:“戚婶婶呢?”

    “她上班去了,你看,只顾说话了,忘记给你倒水了。”戚县长说着,欲站起身去取位于桌下面茶盘里的杯子。

    郭老师哪里好意思让长辈给自己倒水,急忙摆手:“不用您忙,我自己来!”边说边欠身从桌下拿了一个杯子,端起桌上的陶瓷茶壶先给县长面前的杯子加满了水,然后给自己的刚拿的杯子也倒上了水。

    “现在家里的收入如何?”戚县长叉开话题,问起了农村的事情。

    郭老师明白,自己的事情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已经透给了这位聪明的县长,至于他能不能给办理,关键是他想不想去过问的事情了。

    “收入比前几年强多了,大家的干劲很足。”郭老师虽然已经入教师队伍,因为是民办教师,自己的身份依然是农民,自然责任制也分了一份地,对于农村的事情了解得不少,但在父母官这里该说些什么呢?不能再如自己要名额的事情一样,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下,由于很多家庭底子薄,家里没有生产成本,根本没有钱购买化肥,就更不用说其他生产资料了!”郭老师竹筒倒豆子似的,直接了当地向眼前的这位父母官反映出农民遇到的发展难题。

    戚县长听到这里,表情凝重地看着郭老师,边听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郭老师看到戚县长的表情,自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敢再接着说下去。

    “戚叔叔,您看,我这说得有不对的地方,请您不要介意!”郭老师停住话题,检讨似地说道。

    “没有什么不对,这正是我想了解的,你说的对于老百姓很重要,这个问题得县里来帮着解决,不然会影响到农民的收入,这是全县人民的大事!”戚县长沙发后背上靠了一下,摸了一下前额,铿锵有力地说道。

    郭老师心里一惊,这次来没有听到县长对自己的事情表个态,却对全县人民的事情当场表了态,自己这次来,难道就是为全县人民的事情来的么?假如真的解决了全县人民的事情,自己来得也值。郭老师在心里为自己鼓气,自己今天真的成了为民请命的英雄么?郭老师想到这里,心里偷笑自己的迂来。

    郭老师想着再坐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站起身来,向戚县长告辞:“戚叔叔,我专程来看您,向您汇报我的工作情况,看到您很高兴,我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看你说的,谈不上耽搁,只是你如果有时间经常来看我这老头子!我还是挺高兴的。今天你戚婶婶不在家,下次一定让她给你做几个好菜。”戚县长说着提起刚才郭老师放在椅子上的鲜桃,“这个你提回去给家里老年人,我这里不缺,你看我院子里种的菜都吃不了呢!”

    郭老师哪里肯依,用手推却着戚县长提桃的手,连连表示:“看您说的,我的一点心意,再说这是我从老家集上买的,今年的鲜桃让您尝尝鲜,怎么还能让我拿回去呢!拿回去您还怎么尝呢?”

    两人相让着,戚县长又将桃放回原处,随着送郭老师到大门外,挥手再见不提。

    回到学校的郭老师,已经是下午两时,她思前想后,觉得这次去县城,只是白忙活了一通,没有任何收获,对于一位普通的教师而言,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县级优秀教师这个荣誉,也只能再等以后解决了。郭老师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她的县城之行,让县政府大院里上下已经忙活开了。

第二十五章 惠民会议

    郭老师前脚离开戚县长的家,戚县长回到屋里,就抓起客厅茶几上的电话,直接打到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守柱的家里,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戚县长,我是守柱!”

    “王主任,今天下午两点通知县政府班子成员到政府二楼会议室开会,有重要的事情讨论!”戚县长用缓慢的语气交待。

    接到电话的王守柱一刻也不敢怠慢,他深知领导一贯的作风,只有急事才会做出这样的临时决定,他虽然不清楚有什么大事,但是从下通知到开会的时间上推断,事情非常紧要,不然也不会在周末这么急通知大家开会。

    下午的会准时在政府办公楼的二楼小会议室举行,参会人员落座后,戚县长先来了段开场白:“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民收入增加了,但是由于农村产业底子薄,发展农副业的能力还很有限,前段时间我安排人员进行了调研,根据调研情况看,农民想发展,缺少的是技术与启动资金,技术问题已经由农业部门安排培训,每个公社配备至少一个农业技术员,同时对于全县有文化的人员进行农业技术培训,解决了技术问题,下一个就是解决农民的启动资金问题,如果不解决,农副业发展缓慢的问题就很难有进展,我们今天这个会,一刻也不能等,我们等得,农业发展等不得,农民的腰包等不得,更何况当前农业发展也是最需要资金的时节,在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我们务必站在政治的高度上去认识,自古有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之说,当前抓好农副业的发展,是解决农民腰包鼓不鼓的最关键的问题。农民有想富的意识,但是没有钱如何办?依靠自身很难解决,我们就要替他们想办法去克服,请大家今天围绕农副业发展的启动资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谈谈个人的想法与思路。”

    “上星期我看了调研报告后,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缺少资金,需要财政扶持,但是大家都清楚,我们的财政情况也容乐观,只有从银行贷款,可有些生产队原来的陈欠贷款还没有还上,此时让农户个人再贷款,有一定难度,这就需要政府出面协调,贷款给农户,农村的农副业发展起来,农民手里有了钱,再及时还上,这是两全其美的事。”紧跟着县长发言的是坐在戚县长身边的常务副县长吴良俊。很显然,他支持戚县长提出的尽快解决发展农副业启动资金的问题,并且明确了贷款的办法。

    吴副县长的表态为下面的发言提供了思路,各位副县长的相继发言,都围绕着如何解决群众贷款的问题展开,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思路与想法。最后形成一致意见,由政府出面协调银行贷款给想发展副业的农民,每家按人口计算,每人可以贷五百元,用于发展农业或农副业生产,针对情况分别采用无息与低息的形式,时限为一年,一年后全部还清。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最后形成会议纪要,并印发文件,文件的内容主要是由各公社农村信用合作社无息贷款给农民,时间为一年,可用于发展种植养殖等副业,也可以用于购买生产资料,由大队负责担保放贷。

    会后,戚县长将王守柱主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近来听说县教委评选全县优秀教师,是按各公社定额来开展的,有些公社成绩考得好些的教师,却因为名额受限而失去了评优的机会,这事情显然打击了一些优秀教师工作积极性,你与县教委主任联系一下,看是不是对表现特别优秀的老师所在的公社适当增加名额,让真正的优秀教师获得应有的荣誉,充分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与工作热情。”戚县长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这事不宜拖,尽快过问一下!”

    戚县长说完,王守柱点了点头,当即表示:“我马上给张昌荣主任打电话。”

    说完走出戚县长的办公室,王守柱心里不平静起来,这是一个部门工作上的小事,竟然戳到县长的办公桌上,但是为了避免事情闹大,作为办公室主任的他,务必妥善解决好,否则不知还会捅到哪里呢?

    王守柱接通县教委张昌荣主任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张主任借星期天串门去了一趟亲戚家。当听到电话中的王守柱主任提到县长过问的事情,立即表示明天就召开局党委会,一定将事情处理好。

    放下电话的张昌荣主任心里直犯嘀咕,全县的优秀教师分配名额是党委会上定下来的,当时为了寻求平衡,并没有考虑公社之间的差距问题,其目的是每个公社都要有,在地方好有一个模范带头作用的。同时分配给高中部的学校多了两个,毕竟那里教师水平较高,并且优秀教师较为集中的地方。如果增加又该如何增加呢?这个名额至少要包括反映问题的人,否则就是调整了,也难以达到县里的满意。

    第二天,张昌荣主任刚到办公室,便交待其办公室召集教委领导班子开会。

    会上,张昌荣主任并没有提到县里的要求,只是说今年的优秀教师虽然评比完,但是总觉得还有很多优秀教师失去了机会,不是因为他们教得不够优秀,而是因为名额限制,失去了机会,对调动部分优秀老师的积极性会产生不利影响,所以建议再根据本次期末考试成绩增加一批全县优秀教师的名额,让真正优秀的教师获得应有的荣誉。他的提议立即赢得班子成员的一致认可,最后形成增选优秀教师的方案,凡是在这次考试中评比获得全县前两名的优秀教师全部纳入全县优秀教师评选范围。

    分管考核评比的教委副主任贺若平立即安排人事科按照新的评选办法,将全县评比进入前两名的教师列举了一个名单,对于已经评比上的优秀教师分别作了特别标注,这样下来列举的名单中,已经比上次评比多了近三倍。张昌荣主任看到名单,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缓过来,虽然比先前增多了不少,可这些确确实实都是全县教育战线上最优秀的人选。

    张昌荣主任将名单小心奕奕地装入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里,然后提上那个已经打了补丁的公文包,骑着自行车去了县政府大院,他要将这份名单交到县办公室主任王守柱那里,最好能让县长过目,看这名单能不能让领导满意。虽然他心里没底,但是能做的就是按部就班,按成绩逐一落实,不敢有所超越。

    当郭老师获知自己获得县级优秀教师的荣誉时,心里自然清楚那是自己找到戚县长的结果,其实她并不知道,她这次去县里,不仅为真正的优秀教师争得了荣誉,更重要的还有为全县的老百姓带来了获得发展农副业的起步资金。

第二十六章 发展副业

    县里的文件下发不到一周,在乡村便很快传开了。

    小王庄村的会计王天成一大早就迎来好几个咨询关于银行贷款的事。他反复重述着公社书记开会时讲的内容:“无息贷款,等同于借款给大家,只是多了队里的担保,主要目的就是让大家获得发展农副业的资金,解决大家无钱无本的困扰,按照这个政策,你需要的多,可以找几家互助,贷了款给一家用,这样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了!”

    王天成与老穆曾是初中的同学,当年由于未考上高中,初中一毕业就去了公社食堂跟着其叔在那里帮忙,别看当年没有考上高中,但是人机灵得很,没几年,便回村里当了大队会计,这些年来,小王庄村大大小小的事,都会见到他忙碌的身影,就是闹个家庭矛盾,左邻右舍告诉他,只要他一到场,闹矛盾的两口子时常当场就被他说笑了。政府出台新政策、新精神,他常常领会得比大队书记穆相书还入木三分,村里组织开会时,穆书记讲过后,总是由这位大队会计王天成进行解释补充,他的解释补充不仅浅显,而且时时透露出点幽默风趣,因为这些,村民们暗地里没少表示对他的赞许。

    就拿这次贷款的事来说吧。他对村民私下讲:“你听说过村里给你作保借钱的事吗?还是第一次吧!现在就是,银行借钱给你,村里给你作保,还不上,村里替你还,这好事天底下都难找!”

    虽然解释得有点土,但是大家都明白,这次银行贷款是政府帮大家的好事情,这政策虽然好,农村人也许是穷惯了的原因,除了村里几个急用钱购买必须的生产资料的人家表示借款外,再就是几个胆子大点的人家,按家里的人口足额借贷,准备搞点养殖。

    这政策对于王天成来说可以说简直是天上掉陷饼一样,他早些年就想搞点副业,由于缺这少那,只停留在思索的层面,现在政策放开了不说,还可以借钱来扶持,这好事到哪里去找呢?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可是凭他一家七口人,最多也就贷个三千五百元,如果再多联系几家,贷个万儿八千的,可以办一个小型的养猪场。到那时,不想成为万元户都难。

    王天成边走边盘算着,不知不觉中,便来到老穆家门口,看到正在陪孩子折纸的老穆:“哥,我正要找你呢!”老穆比王天成大一岁,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辈份,他俩见面总是称兄道弟的。

    “屋里坐吧!”老穆客气地说。

    “不坐了,我有点事情来找你问问,这次银行的无息贷款,你准备贷吗?”王天成征求意见的眼光直视着老穆。

    “这个,还真没有想过,贷了做什么啊!我每天去学校,没有事情可用啊!”老穆说着摊了一下手。

    “你看这样行不?你帮我贷,你贷我用,到时候不用你还,我想建个小型养猪场,也就养百儿八十头的,这不要盖几间猪圈,同时还要购买仔猪,再加上用的稻糠等,也要个万儿八千的,我这全家才能贷三千五,你如果不用钱,就帮我一下忙,你给我贷了我来还,行不行?”王天成琢磨着这位同学一定能帮忙,所以才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老穆对这位同学一惯很信任,这次却有点犹豫起来,他看着王天成的脸,愣了愣:“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有把握能做好吗?”

    “老同学放心,这事情,我早就有想法了,只是因为难以筹到钱,所以才一直没有做,根据我以前养猪的经验,我打算买两头母猪,有数的,猫三狗四,猪五羊六,这猪至少一年两茬,一头母猪一次至少下十个猪仔,我这猪圈钱根本就用不了两年,全部赚回来。再加上我养的成猪,估计赚的更多。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啊?”王天成胸有成竹地说。

    “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成,只要你用得着,我给你贷,到时候你发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同学就行!”老穆开玩笑似地回应。

    “那是一定的,真要发了,我怎么会忘记哥哥您呢?”王天成的语气显出十二分的诚恳。

    王天成与老穆说定了后,顺便又拉了些家常话,便出门去了自己二叔、三弟家。

    毕竟是自家人,二叔与三弟家帮其贷款的事情,一说就成。贷款的事落实得差不多,王天成心里非常高兴,高兴之余就是选址建猪圈这个事了,他早已瞅好的紧挨村南头打麦场的那块空地,只是缺少资金,一直没有向穆书记开口,现在只要资金到手,用这块地建个猪圈再合适不过了。

    王天成哼着他最爱唱的《沂蒙山小调》,心里觉得这个事情对于老书记来说,应该不是个什么事,只要他一点头,自己就可以在那里动工了。

    当王天成敲开了书记穆相书的家门,一眼瞅见正在院里抽烟的的穆相书,他急忙迎上去:“穆书记!”正想继续说下去,穆书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几天的贷款怎么样了?”

    “没有几个报名的,我正在琢磨着自己贷些款,准备盖个猪圈!”王天成试探着说。

    “这是好事,你准备盖多大的?”穆书记盯着王天成问道。

    “能养百十头猪的,如果少了,也不值得占一个人!”王天成回应道。

    “这要不小的地方呢?你家院里能装下啊?”穆书记想法与他立即不谋而合起来。

    “肯定装不下,所以才想着看看在村里哪里能给腾个地方出来,与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王天成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是因为怕说出来,如果碰了钉子,再改变就没有余地了。

    穆书记自然的将嘴上的烟头狠吸了两口:“我正想着对村里闲置土地处置的事,不如就凑这个节口,你看好哪块地,咱们开个村委会商量一下。”

    “行,这办法好,不然我还真没有地方盖猪圈呢?”王天成心里很高兴地应和道。

    其实穆相书心里明白,王天成虽然年轻,但是想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既然想盖个猪圈,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有明说,自己也不便直接再问了,村里未分配的闲置地多是宅基地与打麦场的近周土地,汇总起来也有好几亩,特别是打麦场近周的土地,他很看好,只是没有明确做点什么,所以才思考村里的闲置土地的事情,王天成找到自己谈这件事,也正合他的心意。

    “那今天下个通知,让党员下午到大队里开个支部会,合计下咱村里的闲置土地分配的事!”穆相书停了片刻,对站在那里正不知说什么好的王天成道。

    “好,我这就去通知!”王天成答应着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出了门的王天成,心里真的如打了个倒地的酱油瓶,他对于开会决定的这些闲置的土地,还有几成能争取到没有了一点把握,毕竟是全村人参与,并且说不准还会有人与自己一样看上那块地呢?穆相书谈到的正在考虑闲置的土地,看来他也在这个闲置土地上动脑子了。这个事情还真的不太好办。

    穆相书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他做村支书也有二十年的光境了,他读过书,有文化,并且有个大哥现在区里做领导,全村人都对他很尊重,对于村里的事,他从不会考虑个人得失,总是以村里百姓的利益为重,他在村里的威望很高,村里的事情,他一方面召开支部会研究决定,一方面又能独挡一面,自行拍板决定,真正能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这么多年来,无论外界有什么变化,小王庄村一直都是平静得如水般,无不得益于这位既稳重又德高望重的老书记。

    小王庄村的大队支部实际只有三间堂屋,当全部堂员全部到齐后,穆相书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这几天大家议论最多的就是贷款的事情了,贷款一来是为大家解决农业急需资金的问题,二来是帮助大家发展副业,这副业对于我们农村人来说就是种养殖,种植就不多说了,我们每家都有土地,可以考虑在自家土地上种植果树等经济作物,但是对于养殖,大家不便到野地里去养,我想着就利用村前村后、打粮场附近的闲置土地让大家用来发展副业,请大家谈下自己的看法。”

    除了王天成以外,其余人心里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所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穆相书眼睛转了几下,扫视了一下大家:“那先让王会计先说说有什么想法?”

    穆相书知道,王天成有自己的思路与想法,这个年轻人将来最有条件与能力接替自己的位子,做这个大队书记,每次发言,他都能与自己一拍即合,这个问题估计也是一样。

    “闲置土地不充分利用起来,实际就是浪费,我想如果大家有想法搞副业的,可以先报名,然后再按照对土地的需求来决定分配问题,因为不是全村人都有想法搞副业,所以也就不按人头去分,而是按需分配,闲置土地作为村里的资产,谁用谁往大队里交点钱,这样也可贴补村的办公经费。”王天成很显然,对于闲置土地处置方案已经有了想法,只是精略地谈了谈,没有说得很详细。大家听了,都很赞成,获得了全体表决通过。

    实际上,村里杨搞副业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两天过去了,来找王天成报名的一个人也没有,这让王天成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到想盖猪圈的那块闲置土地。穆相书也想做点事情,可是他与自己两个儿子商量时,得到的是异口同声的反对,觉得搞副业也不一定能挣到钱,到时候说不定赔得血本无归,于是王天成有惊无险地获得了他在打粮场附近的土地使用权,穆相书按照大家的意见,也没有按土地数量收取费用,而是象征性地向大队每年交五十元。

    贷款很快下来了,王天成拿到了一万元的无息贷款,贷款事由处写着“养猪”两个字。

    时值仲夏,农村除了加强田间庄稼日常管理外,相对农忙时,显得很是悠闲。而这悠闲对于王天成来说,已明显奢侈,他正紧锣密鼓,忙着猪圈动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第二十七章 住校隐患

    正当全村人都在议论王天成的猪圈盖得如同人住的小房子时,穆珍又将结束暑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个假期的自由不是得益于他的数学考了满意分,也不是得益于数学成绩在全县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老穆看重的是穆珍的英语成绩,虽然只差一分满分,但是已经让老穆很是满意,正是这种满意,才没有强加约束穆珍的日常学习活动,在老穆的眼中,穆珍已经会学习,也是一个喜欢学习的大孩子。获得短暂自由的穆珍其实一刻也没有闲着,读书依然成为假期最大的乐趣。

    开学在即,老穆对于穆珍新学期的生活又有了新的想法,老穆私下认为,穆珍走读来回的路上占用的时间太多,他精明地算过一帐,每天回家吃饭睡觉,每一趟单程要二十分钟,每天分早中晚,来回共计六个单趟,合计就要两个小时,让这两小时时间浪费在上学的路上,相应减少了学习时间,对穆珍的学习十分不利。于是他决定新学期到来之时,让穆珍吃住在学校,减少消耗在路上的时间。

    临近开学还有两天时间,老穆正式对穆珍摊牌:“新学年,你又增加了物理课,学习也相对紧张,不要再走读了,吃住在学校,这样可以节省时间用于学习,明天准备一下住校的用具。”

    对于在学校吃住,对于穆珍而言,早已不再新鲜,而且还特别回味谷城一中住校的日子,但是对于老穆这次提出来的住校,却有着十分的反感。其原因有二:一来虽来回路上消耗时间,却等同于锻炼身体,自打转入滨湖中学,自己看大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得益于自己上学路上的运动;二来上学路上的时间并不像老穆想象的那样,浪费了学习时间,而是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回味课堂上讲的一些知识点,相当于老牛进食过程中的反刍,重新咀嚼了一遍,等于消化了知识。尽管走读对于穆珍有这么两大优点,但是老穆的话在这个家庭,那就是“圣旨”,违抗不得,穆珍明白,辨白的结果,可能会带来什么,说不定又是什么样的“无名火”在等待着每一个家庭成员?

    穆珍对着老穆点了点头:“那明天我去学校看能不能跟同学搭个铺,免得再带床铺了!”

    老穆听到穆珍的回答,并没有注意到穆珍的心理变化,他依然用他家长式的作风面对已经在他面前长大并且有了自己想法的孩子。

    穆珍在滨湖中学新学年的生活开始了。穆珍与上年玩得较好的同学刘召强住在一起。初来时的宿舍显得稍微干净些,正如村里人常说的“二八月午马登路”,农历的二八月间,风干物燥,下雨的湿路不到中午,马就可以上路,说明湿路干燥的速度之快。宿舍里那些洗刷碗筷的污水渍很快就会干燥,再加上时常不关的门窗,通风较好,宿舍内的异味也并不怎么明显,穆珍感觉在这里住得还是比较开心的。

    然而好景不长,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到来了。按照常理,冬天应当是一个干燥的季节,可对于滨湖中学的宿舍来说,确难得见到干燥之时,为保暖起见,房间的窗户都被白色的塑料布封堵得密不透风,洗刷碗筷遗留下的污水,已经不再像秋天那样能够干燥,累积起来已经让宿舍变得潮湿不堪,即便是严寒的冬天每天回到宿舍时,首先是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样的环境下,不生出点病来才是怪事,穆珍面对这样的环境,显然已增添了许多的不太适应,他的感冒又来得比去年明显多起来,离学校不远的公社卫生院里的那位姓吕的大夫,一看到他到来时,总是先问一句“又怎么不好?”虽然一个“又”字,可对于穆珍来说,都有点觉得无地自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纠缠他的疾病,好似跟屁虫似的伴随着自己,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硬件着头皮在自己感冒时来看这位吕大夫。在这个卫生院,真正座诊的也就有两位大夫,一位就是这位吕大夫,名叫吕锡箔,滨湖中学不知哪位“高人”给他起了“轻金属”的外号,另一位是院长高磊,因忙于其他事务,座诊最多的是这位“轻金属”,全科门诊,听人常说他是祖传的中医,后来又到省城中西医学校培训过,特别对于妇科远近闻名,在这公社卫生院座诊,也就成了全科大夫。穆珍却始终认为“轻金属”的医疗水平也很是一般,原因就是上次感冒后得的过敏性鼻炎,流浓黄鼻涕,并且伴有头痛,本来用扑尔敏、强的松,再加四环素片,就很快可以解决了的,而轻金属却开了什么重感片,害得自己吃了四天,一点症状都没有改善,不得不又找到他,直接点明开这么三种药,两天后症状明显减轻,三天后基本痊愈。

    穆珍清楚,既然无法改变老穆的想法,那就只能默默忍受,尽管每天休息时的环境有时让他窒息,尽管每当躺在床上钻进那潮湿而冰凉的被窝时,他的心如堵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他又不得不艰难地适应着这种煎熬。他不止一次想到谷城一中住校时那些快活的日子,可是那些日子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成为了历史,他不得不重新面对样的一个环境,虽然离家仅咫尺之遥,穆珍与其他同学比起来,不能抱怨这些,他应当面对的就是当前的环境,要尽快适应!

    随后的日子里,便是成群虱子的骚扰。受条件所限,当时全公社只有一个澡塘,冬天洗澡对农村人来说还是一种奢侈时,不少人还习惯于贴身并无衣物,冬去春来,身上也只是套着一身棉衣裤,整个冬季便与人体上的寄生虫——虱子相伴。在这种宿舍内的情况更糟,虱子这种环境下,简直是如鱼得水,混迹在每个人的衣裤上,那时在烛光下捉虱子也是宿舍内一道常见的“风景”。

    这些还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更让人痛苦的日子正姗姗来临。

第二十八章 疫病之扰

    尽管滨湖中学的居住环境内与谷城一中的住宿环境比起来,那简直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但就是这样的住宿环境,并未影响到穆珍对各门功课的学习。穆珍接触到后来的新课程时,无论是作业或是上课老师的提问,他都能做到应对自如。但接下来的病魔,却严重影响了他的作息。

    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个宿舍传出一种可怕的皮肤病——疥癣,说起这疥,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讲,可能已不是那么可怕,这种病的预防重在讲卫生,保持干燥的生存环境即可,可以说这种病是与肮脏及潮湿的环境密切关联的,一经发现,虱子无疑成了传播此病的主流,至于为何得以在各宿舍传播,已无从查考,总之当一个宿舍发现这个疾病时,并没有引起同学们的关注,更没有人想法将患病者进行隔离或对宿舍的环境进行改善,而是听之任之发展,很快无论是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都在悄悄传播着,所有宿舍都无一幸免,后来甚至有住校的老师也患上了此病。这场病来得相当突然,初时,没有人想到该病的可怕与严重程度,随着疫情扩展,在宿舍门口处,随时可见已经挤空了的“优力肤软膏”塑料空瓶。当时在学校时流传着一句口头禅——“疥似一条龙,先从手上行,腰里盘三圈,裤裆里扎大营”。

    穆珍在这场疫情里自然也难以幸免。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他起床后发现的在右手大拇指上有两个小水泡样的小疙瘩,他怕极了,立即让邻床的同学查看,那同学很确定地告诉他:“你真的中招了!这个百分之百是疥!”

    穆珍怕极了,虽然他对于学校里染上疥癣的人已不是什么新闻,但是,他没有心理准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传染上了。凑中午体育课时间,他请了假,一个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了公社卫生院。

    “又来了,是不是又感冒了?”坐诊的医生依然是外号“轻金属”的吕大夫,虽然表面上笑着问穆珍,但在穆珍心里讨厌极了,心里嘀咕:“老家伙,你认为我愿意来?”

    穆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边让吕大夫看边描述:“你看,我这手上起了两个水泡,一挤就出水,怎么回事?”

    “痒不痒?”吕大夫看着小水泡问道。

    “今天早上才发现的,还不觉得痒!是不是疥呢?”穆珍对于自己起的水泡是不是疥还存在怀疑,于是用试探的口吻反问道。

    “这个看上去就是疥,疥是疥虫感染所致,一旦染上,这疥虫就会钻入皮肤下面,白天藏起来,晚上活动频繁,所以要痒也是晚上痒得厉害些的!”这段日子里,吕大夫接触的病号中,不少都是学生来看这类病,所以他对于穆珍的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穆珍听得头皮有点当麻,不知所措,来这里之前还存在些侥幸心理,对于邻床同学说的“疥”还存在些怀疑,而经吕大夫的解释,心里立即感到一阵发凉,虽然不清楚这病是否严重,但从宿舍前的那些乱扔的空塑料药瓶来看,这病并不会像感冒那样容易治好的。

    “有快速治好的法子么?”穆珍有点祈求似地说道。

    吕大夫对于这个病也是尝试治疗,最初开的药方只是止痒的“氟轻松软膏”,随着治疗这个病的病号增多,医院才根据需要进了一批“优力肤软膏”,至于疗效,吕大夫真的不是十分清楚,至少来的患者中,还没有人告诉他开出去的药因为没有什么效果来找过他。这次看到穆珍的疥癣,自然首选后来推出的“优力肤软膏”。

    “还真的没有什么特效药,最特效的药莫过于讲卫生,勤洗澡与勤换衣,这样对治疗很有利。”吕大夫语气中含有十二分的肯定。

    “先开点药膏,抹抹看!”吕大夫很轻松地说。

    穆珍点了点头,拿着吕大夫开的药单到取药处交钱拿了药出来,急不可待地打开了那瓶优力肤软膏,对着手上那两个水泡挤上黄豆粒大小的药膏,慢慢地用另一只手涂抹着,试图想通过轻轻的按摩,让药膏尽快渗透到皮肤下面,将那藏在皮肤下面的疥虫杀死。抹上药膏的水泡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穆珍多么希望能将此疥虫扼杀在摇篮里,避免继续扩散。

    两天过去了,穆珍手上的水泡依然没有消失,相反左手的拇指与食指的连接处也发现了同样的水泡,穆珍对于吕大夫开的“优力肤药膏”开始绝望起来,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这病又怎么能在学校流行开来?

    尽管药膏的作用不明显,但是穆珍觉得既然医院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药膏应当还有效果,只是“轻金属”提到的讲卫生与勤洗澡、勤换衣,对于自己来说,也只能停留在说说而已,最重要的还只能依赖这个药膏。

    一星期后,穆珍发现最先起的两个水泡消失了,两只手的手背上却像雨后春笋般,又起了几个同样的水泡,事情还不仅停留在手上这么简单,这些水泡好似长了脚一样,很快漫延至下体,夜晚的奇痒,时常将熟睡中的他痒醒!醒来的他那是一种难言的煎熬,据同学讲,水泡不能搔,搔破的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起,并且会很快染上全身,所以他不敢去搔,任凭其痒,有时痒得受不了时,便在被窝里再涂上些药膏。

    穆珍开始怀疑起医院里“轻金属”的医术,他觉得也许在妇科方面,他称得上一个称职的大夫,但是对于皮肤医疗水平上,他也只能算个庸医。

    这期间,穆珍亲身经历站这病的传染性有多强,自发病以来,他从不敢住家里,怕传染给家里的人,每到周末,吃过晚饭的他,总会编出“自己要到学校宿舍陪未回家的同学去住”等诸多理由来搪塞老穆及家人。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没有路灯夜色有点恐怖,更何况是本来就有点胆小的穆珍,一个人走夜路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在这无奈之举中,穆珍的胆子变得大起来,他已不知道黑夜与白天还会有什么区别,他只是认定黑夜只是白天的延续,只是以夜的方式展给人们不一样的空间。一个在宿舍里,他涂抹着药膏流过眼泪,那药膏虽然丝毫看不出什么疗效,在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手段时,这也许是再好不过的安慰剂。

    两周后,下体的水泡逐渐多起来,每当走路时,都会因为蹭到内衣裤而感到痒,此时的穆珍真的不知所措起来,他不得不又找到“轻金属”,虽然羞于启齿,他也不得不脱下裤子,让“轻金属”对自己的下体一览无余。

    “轻金属”没有表情地看着穆珍下体上的水泡问道:“其他地方的好了吗?”

    “有的地方抹了药后,就好,有的地方,抹了好像是没有多大效果!”穆珍边提裤子边回答。

    “还有什么好法么?”“轻金属”显然对于穆珍的时好时歹也没有什么高招了,征求似地看着穆珍问道。

    穆珍有点气恼,心里说:“你是大夫,你问我怎么治,那还要你在这里做什么?”尽管心里骂着这位无能的“轻金属”,可是这病又能去哪里治疗呢?眼下的穆珍毕竟是一个孩子啊!

    “您看着如何治好,就如何治!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治好!”穆珍露出恳求的神色回应。

    对于“轻金属”来说,好像只会开那些药膏,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药单上再次赫然写着“优力肤药膏两只”。

    一连几个周过去了,穆珍就在这疥癣的痛楚煎熬中度过,他虽然不敢对学习放松,但是这病症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作息。有时他因为痒而半夜醒来,在涂药不起作用时,不由得揉搓上一阵子,有时他因为痛痒而课堂上分心,注意力不够集中,他真的难以承受其重。

第二十九章 小试“牛刀”

    穆珍从染上疥癣那天起,就时好时歹,瘙痒的折磨时时伴随着他,即便这样,他私毫没有放弃对学习的加倍努力,期末考试一结束,穆珍就急急地回了家,他脑海中最为紧要的是他要用近来学校流行的新疗法,借寒假期间,用班里同学送给他的硫磺,打一场疥癣的“歼灭战”。

    穆珍刚到家门,便拦住了正要出门去王天成猪场帮忙的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直直地盯着她,秀花被穆珍的这一举动真的吓倒了。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秀花带着一脸的惊恐地俯下身问道。

    穆珍没有吱声,他真的不知如何面向秀花提到自己的想法,迟疑间,秀花连忙去摸穆珍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或者有什么毛病?

    穆珍推开母亲的手,目不转睛盯着母亲试探地问:“我可以住厨房隔壁的那间屋吗?”

    “怎么了?你不与你弟弟睡一床了?”秀花对于穆珍的问话很是意外,直接反问道。

    “不想,我只想自己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屋,一个人住!”穆珍的语气十分肯定。

    秀花立即想到“儿大不由爷”的古话来,这孩子到这年龄,已经懂事了,恰好前些天有刚刚锯开准备添些家具的木板,恰好有了用处。秀花想到这里,打掉了去王天成猪场的想法,立即招呼穆珍、穆艳与穆宝,将院里堆放的砖搬进了屋里,不到一小时,一个临时的简易木板床便搭了起来,秀花坐上去试了试,很是结实牢靠。

    穆珍的想法未能瞒住老穆的眼睛,老穆从学校回到家看到秀花为穆珍搭建的小床时,立即明白穆珍每周不愿在家住是另有原因的。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穆珍沟通这件事情。

    当天晚上,穆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思索着如何才能使用同学给他的硫磺治疗已经纠缠自己两月有余的疥虫,同学交给他硫磺时,一再申明,要先用火烤,必须烤出汗,让藏于体内的疥虫跟着汗排出来,然后及时将硫磺涂抹上,才能将疥虫杀死。这第一步是火烤,并且要烤出汗,他不想因为此事惊动家人,毕竟是个人的**部位,怎么能让家人看到或知道呢?他一想起来,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这个隐秘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方便告知家人,他青春期的萌动,已经在向世人证明自己早已是个知道羞耻心的大男孩了,他已没有了孩童时的天真。

    当他听到堂屋里传出老穆惊天的鼾声时,穆珍心里明白,家人都进入熟睡状态,是自己该去烤火的时候了,他如同做贼一样,披衣下床,悄无声息地打开与厨房相通的房门,并蹑手蹑脚地踱进厨房,借着自己房间从中间门传来的余光,在地锅填火口处,缓缓地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然后又悄悄回到自己住的那间,从刚搭建的床下掏出他私自捡来并装入口袋的干树枝来,然后用火柴点燃了一把柴火,引燃几枝干透了树枝,就这样,厨房的四壁便映得通红,他掀起披在身上的棉衣,将双腿叉开,靠近火苗,感觉烤得有点疼痛,他急忙退了一步,然后重新调整姿势,慢慢将下体靠近火苗,他忍住火苗带来的痛楚,他一定要烤出汗来,可是此时正处于四九的天气,室外的温度不足零摄氏度,想烤出汗来,那简直不可能的事,虽然下体已经烤得有疼痛几乎忍受不住,但露在外面的屁股却依然感到几分凉意。

    穆珍就这样折腾了十几分钟,下体私毫没有出汗的迹象,所捡的树枝已经全部用完,看着那堆灰烬,穆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披在身上棉衣裹紧了些,然后又用腾出的手从水桶中舀了一舀子水泼在残余的灰烬上,不得不重新回到隔壁的被窝里躺下。

    天刚蒙蒙亮,秀花早早起来,准备全家人的早饭,当秀花看到地锅前的灰烬时,惊住了,这灰烬来得太突然,每天晚上她都将灰烬收拾得很干净,以防意外发生,今天的这灰烬一定是穆珍点的,他难道偷吃什么东西,边想边用烧火棍拨拉了一下地上灰烬,没有看到任何烧烤的蛛丝马迹,那烧火会做什么呢?

    秀花不想打扰穆珍的好觉,尽量不发出大的响动,但穆珍还是醒来了,躺在被窝里琢磨着如果母亲问起灰烬的事来,如何向秀花解释,母子俩各怀心事,但是没有点破,因为秀花不想伤孩子的自尊心,至于孩子做了什么,孩子想解释是不用问的,如果不想说,问了也不会说的,就是说了也会撒谎的,她将灰烬清理干净,依然像什么没有发生一样,忙着做好了早饭。

    穆珍看到母亲没有问及灰烬的事,自己当然也不用解释,他依然想着晚上还要烤,应该准备更多的树枝或木柴来,他想到房前的看校的三元冬天取暖的火堆,到他那里去烤,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又怎么能脱得了裤子,又怎么能让三元知道自己长了这可怕的疥癣呢?为了烤出汗,今天不仅要准备些干树枝,还要准备些劈材,这样才能烤出汗来的。

    如同往常一样,穆珍坐在桌前看着书本,但是心思却没在书上,脑海中想到的是如何搞到劈材,晚上烤那么大火堆,又如何不影响到家人,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招数。但是事情还是要进行下去,如果放弃,那裤裆里疥癣之痒依然挥之不去,假期如果治不好,开学更没有机会。

    腊月的天,严寒而短促,可是这一天对于穆珍来说,确有点漫长,面前的书让穆珍看着有点模糊。吃过午饭,穆宝跟着老穆去了学校,穆珍从厨房的案板下找到家里的砍刀,装入一个化肥袋子,提着化肥袋子便偷偷溜出了家门。

    穆珍早已看好村南河边的那几排杨树林,出门直奔村南的河边,这片杨树林是村里早年种的,粗的穆珍两楼还楼不过来,冬天树枝自然也多些,只一会功夫,便捡拾了半袋子,树枝是不缺的了,可是这生火的劈材该如何找呢?穆珍坐下来,寻思要是有个枯了树桩就好办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孩子们从枯树桩上掰下已经腐朽的朽木,然后点燃后,吹灭明火,而朽木不熄的事情,如果有上一堆这样的朽木,那不是更好么?

    穆珍站起身,在树林里寻找砍伐杨树留下的腐朽的树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斜坡上,静静地立着一个不知什么原因断了残树段,看上去已经干朽,他心里一阵高兴,将化肥袋子里的树枝重新倾倒出来,从底部倒出压在树枝下面的砍刀,他一刀砍下去,许是树桩已经干硬,也许是砍刀不够锋利,也许是穆珍用的力气实在太小,这一刀只在树桩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穆珍看了看,觉得有点茫然,但是他太需要这根树桩了,没有劈材又怎么能烤出汗来呢?消灭疥癣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天黑之前将这根枯桩砍下带回去,虽然力气不够,但是每一刀都带着十二分的狠劲,就这样砍了有十来分钟,他感到身上发热,感觉已经汗襟襟了,虎口震得有点发麻,并隐隐作痛,他停下来,看着这根让他砍得遍体鳞伤的树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想到——出汗,这不是已经出汗了吗?没有必要非得靠火烤,不也一样出汗了,穆珍立即想到硫磺,如果带来那硫磺,在这里不是一样涂抹吗?对啊,他太兴奋了,他为自己发现的这个办法而骄傲。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环境很优雅,冬天的河堤少有人来,静悄悄的,穆珍突然发现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兴奋起来,他想到,一刻也不停留,他要回家取来一包硫磺,他依然用这个方法来回快身体出汗,然后用硫磺将那体内的疥虫杀灭光。

    穆珍站起来,提着砍刀就向家中跑去,他甚至将化肥袋子忘在了河堤上,当快到家门时,他突然觉得拿着砍刀会让母亲问起什么,于是他将砍刀就地埋入路边的小树下,若无其事似的进了家门,家里没有人,估计母亲与穆艳去村里串门去了,他快速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将那压在床头下的几包硫磺打开,取了一包,将余下的包好放入床头下,飞也似地跑出家门,在小树下扒出刚刚埋进土的砍刀,向河边的杨树林跑去。

    跑回河堤的穆珍大口喘着粗气,不时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滴,此时的他感觉得身上都有点发粘了。

    “不能就这么停下来,还要继续,让汗出得再多一些!”穆珍这样想着,迅速地解开棉袄上的中国节扣子,挥起手中的砍刀向眼前的木桩使劲地砍去,此时的他好似与那木桩有仇似的,每一刀都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砍在木桩上时,口里还不进发出“嗨、嗨”的自配音,他不能也不想停下来,他要的不再是木柴,他要的是汗水,他要的是将缠绕自己近三个月的疥虫排泄出来,以彻底驱走身上的“恶魔”。

    不一会儿,穆珍挥动砍刀的手慢了下来,手中的砍刀也略显笨重起来,他将砍刀丢在一边,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硫磺,蹲下身并小心地打开纸包放在地上,接着站起身,朝四环视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放心地站定,快速解开了腰带,将棉裤连同湿透的秋裤退至膝盖,蹲下身从那纸包上摄起一撮硫磺往腿裆处的小疙瘩涂抹去,粉沫遇到汗液,立即变成了黄色的药浆,穆珍双手同时抱住双腿之间的隐密部位揉搓着,涂抹着……

    穆珍拉着编织袋回到家,已经是四点多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穆艳,第一眼看到穆珍,立即被穆珍的花脸逗乐了。

    “你,你这是去哪里画的?”穆艳指着穆珍的脸很吃惊地问。

    “怎么啦?”穆珍没有回过神来,一脸疑惑地回应道。

    “还怎么啦!你唱戏不用化妆了!”穆艳打趣道。

    穆珍明白过来,刚才出汗时,没有顾不得洗手,连续用捡拾树枝的手不停地擦额头,一定是擦出了痕迹,他立即跑到堂屋站在那个老穆从公社教委领的大镜子前,额头上几条灰道道,已经非常亮眼,再加上鼻子上粘着的两杠硫磺印,已俨然似舞台的小丑,他看到镜中狼狈的自己,也不由得笑起来。

    穆珍拿了脸盆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坐在自己的小床边,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他只想好好地躺下休息一会,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躺下休息,家人会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长疥癣的小秘密,可那被汗液浸透的衣服,像凉水洗过一样,紧紧裹在身上,难受极了。他不得不起身踱进厨房,主动帮做饭的穆艳烧地锅,在地锅前的灶火前,他感觉到一丝温暖,这暖意足可以用来抵御湿衣带来的寒气。

    也许正如同学们传的,疥癣最怕出汗,再加上硫磺的作用,晚上躺在被窝里的穆珍感觉身上痒得轻多了,他暗自思忖,只要利用好假期坚持治疗,他相信自己身上的疥癣马上就会消灭掉。

    纸里包不住火,穆珍每天下午锻炼至满头大汗回家并没有引起家里人的过多关注,但是那涂抹在身上的硫磺味却很难遮掩得住。虽然是正处于三九的严寒天气,气味是最难以让人察觉的,但穆珍已涂抹了三天的硫磺,积累的味道实在太大了,不仅衣服上有,就连他睡的被子上也是那种硫磺发出的特有的“清香”。为此,只要有晴天,他就自己将被子晾晒出来,借以驱散那浓烈的硫磺味。

    有一天,穆珍到村南的小河边活动回来,穆宝迎着穆珍跑过来:“哥哥,都说你身上发臭了,我来闻闻,你身上真臭了吗?”穆珍羞得不知说什么好。

    “快滚一边去!”穆珍情急之中怒斥道。

    穆珍明白,家里人已经猜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都不好意思给自己说透罢了。这几天来,好在自己偷偷到村南杨树林里抹硫磺有事情还没有被家里人发现,涂抹的药也许真的发生了作用,最近两天身上原有的奇痒消失了,原来的水泡明显减少,估计再涂抹几天,疥癣就会彻底消除了。

第三十章 小年商机

    考试完在家热身了三天疥癣“歼灭战”的穆珍,吃完早饭便去了学校,今天是学校发放成绩单的日子,他心里虽有点小忐忑,但是又觉得考试发挥得很正常,与平时的测试一样,也没有什么悬念,自己这学期的努力应该得到相应回报。

    穆珍的担心并非多余,按照老穆一惯的做法,如果考得成绩让其满意,换来的是假日的自由与快乐,否则将会晴转多云,甚至狂风骤雨,根本不用想什么节日的欢乐详和了。

    穆珍拿到成绩单时,心里舒了一口长气,除了他不爱学的动物学没有考好外,总分依然保持了班里的第一名。穆珍从老穆看成绩单的神情里读出,今年的成绩算是通过了老穆这一关,除了是那身上的疥癣与去年不同外,自己依然可以过个开心的春节了。

    明天就是中国传统上的小年,按照农村的习俗,小年是春节的前奏,这天家家吃饺子,大人们开始放下手中的活计,忙着到集市上购买些年货回来,准备串门走亲戚的礼品,此时放学在家的孩子们最翘首祈盼的就是着屁颠屁颠地跟着大人们去赶集,集市各式零食小吃吸引着他们,对于男孩子们来说,除了吃,就是那震得十里八乡都能听到响声的鞭炮市场更有诱惑力。

    今天的情形,对于小王庄来说,比集市都显得热闹,太阳刚过树梢顶,从王天成猪场传来的“隆隆”鞭炮声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鞭炮声响过之后,便是那杀猪前“嗷嗷”的嚎叫声。全村人都清楚,王天成的猪圈已经在给大家准备过年的猪肉了。

    听到鞭炮声的人们,还有看到天成贴的告示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赶早买上块上好的猪肉,一来吃着香喷喷,二来走亲访友给足面子。

    不到一小时,现场围观的人群聚了有百余人,中间有一口烧水的大锅,锅底下劈材火烧得锅底有点发红,锅里的水上下翻滚,如同那百墨泉喷出的泉水一样,水花四溅。

    现场杀猪的是镇食品站的“徐一刀”,本名徐海洋,因为杀猪很利索,人送绰号“徐一刀”,王天成与他是两乔,养猪的想法还是这位两乔最初提出来的,所以凑今天歇班来这里为天成帮忙,天成也想借他“徐一刀”的名摆个阵式,很多人听说过村里传闻“徐一刀”的手艺如何了得,今天真是开了眼,只见屠宰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好似一位娴熟的武者舞动手中的大刀一般,横剁、竖砍,下切、上挑,不一会儿,就将一头肥猪按照前膀、腿肉、里脊分割成了几大块。人们初时已被滨湖乡那位张三的刀功所惊叹过,今看到这“徐一刀”的刀功,觉得这手法如同一个高僧与门徒的水平一样,高低立见分晓。人们看着肉案上分割好的猪肉,立即引发了抢购潮,少者三五斤,多则几十斤,案上的肉倾刻销售一空。

    王天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只顾忙着低头收钱,对于眼前的来购猪肉的人都来不及看上一眼。突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五十岁光景,身材不高,四方脸,大眼睛,两道浓眉映衬得眼睛略显深邃老成,围观的人好多对他都不陌生,这人姓卜,在家排行老三,因此名曰三,与其四弟合起来念便成了“卜三卜四”。别看名字谐音不怎么友好,结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人人品还真的不错,脑子活络得很。他径直走到王天成跟前,将头凑近王天成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天成笑了笑,没有言语。

    趁“徐一刀”正在忙于宰猪的空儿,卜三将王天成拉出人群。

    “兄弟,你今年的猪肉,除了现在当场卖的,我全部包销,至于价格,你看只要让我多少赚点,咱这买卖就可以成交。”卜三低声与王天成商量。

    “你看今年我虽然养了近百头猪,当时为过年准备的不过二十头,还不一定够我自销的呢?我看这有点难!”王天成面露难意,他知道今年自己屠宰的猪不愁销售,可是有这么一个销售的主,自己又不舍得放弃。“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今天现场销售的外,余下未宰可出栏的猪可以整猪卖给你,将来的猪随行就市,你也全部负责销售,如何?”

    卜三听了稍有犹豫,又拉着天成的手,说道:“可以,但是你这地方得借我用,那位杀猪的师傅也要商量一下给我帮忙!”

    天成急忙摆手:“这个,我可说了不算,你要他帮忙得与他商量,这个我可说了不算,你只能与他商量,再说你要他帮忙也不能白帮,你要付给他工钱的!”

    “这个自然会,你当说合人,看能不能问问给多少合适?”卜三伸了两个手指头,对天成暗示着什么。

    天成自然心领神会,随便追加了一句:“二十元?”

    “对,二十一天!”卜三肯定地说。

    天成明白,这两个指头意味着他这两乔半个月的工资,就是请假帮这几天忙都合适。

    中午时分,初时围观的人们都提着称心的猪肉离开了,附近村里的人们听说这里有新鲜的猪肉,都争相奔来,割上几斤,准备明天小年的水饺馅。这一上午下来,“徐一刀”一刻没有闲下来,当农村的炊烟升起来时,还不时稀稀拉拉地有人来购买。

    “徐一刀”借闲的空档坐下来,点上一根烟,拿起杯子喝上一口水,此时才觉得口确实有点发干,虽然这不是头一次这么忙,但是这确是第一次为别人帮这么大的忙。

    在一旁等了一上午的卜三看到“徐一刀”坐下来,立即给天成递眼色,天成会意,放下手里的钱箱,坐到了“徐一刀”对面。

    “你看今天把你忙的!”说着递给“徐一刀”一条毛巾。

    “忙不要紧,关键是这忙帮得值!”“徐一刀”笑了笑说。

    “我们卖完第一头猪时,与我说话的那个人叫卜三,你可能也认识,他想包销我所有的猪,同时也想请你帮忙屠宰,你看这活能接不?”天成的话,让“徐一刀”一怔。

    这是“徐一刀”想都未想的事,沉思了一下说:“让他包销倒是好事,这样你可以全心去养猪,养的成猪今后也不愁销路,帮忙的事,说起来咱是亲戚,这忙帮得,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再说我还要上班,哪有时间给他帮什么忙?”

    “当然,我已提到这事,说是帮忙,要给费用,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忙!”天成解释道。

    “我上着班,在外挣外快,让单位上的人知道了,那可不是小事情,所以这事我可不敢轻易答应。”“徐一刀”看着吐出的烟圈说。

    “那倒不是个事,你来帮忙,也是在我这里,我替你收着工钱,你只管帮忙也行,到时候我以亲戚的名义给你就是了!免得别人说闲话,你看这样行不?”天成小声说。“况且也不是小数目,按天计算,一天下来,给你二十,我琢磨着相当于你半月的工资呢,你就是请上几天假,也合适!”

    “请假,这怎么成,他这里忙,我那里也忙,到时候单位上更不好说,那就凑你晚上的时间,可以不?我在这里拉上电灯,每天晚上忙到半夜,工钱也按这个数开,我去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徐一刀”没有答话,他也许有点心动,毕竟忙上一晚,比自己在单位半月挣得都多,何乐不为,再说晚上在这里干完,也不影响第二天去上班,他点了点头:“你去问问人家同意不,咱们俩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有用啊!”

    “这事我帮你谈,后面的事情,你交给我就是!”天成很有信心地回应。

    对于天成的话,“徐一刀”一点都不怀疑,因为他太清楚这位两乔的水平了,只要这位两乔想干的事,就会想尽千方百计地去实现,就如同这个猪圈的事情一样,这事情只是在酒桌上随便谈的话题,没有想到说了不到半年,这位两乔真的能出这么多钱做起来了,并且还做得比他想像得好得多。

    王天成与“徐一刀”的谈话,坐在离他们有五十余米远的卜三看在眼里,却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卜三明白,王天成一定在为自己的事情与这位“徐一刀”商量,自己多年的经验,无论是什么产品,卖出去才能赚到钱,早年他卖过耗子药,搞过小货摊,没有赚到大钱,与那些只靠种地为生的地道农民比起来,生活得要好一些,他没有多少文化,大路边上的字认不了多少,可年轻时走南闯北时却见过很多的大商人,自己当年没有多少钱,所以大商人做的买卖,他赚不来,可他懂得只有买卖之间才能赚到钱,才能让自己获利,这道理他懂。

    卜三看到王天成起身向自己走来,心里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看这事还真有变化!”天成简短的几个字,让卜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天成说的变化是刚才谈的生意有了变故还是……

    还没有等到卜三问话,天成接着补充道:“刚才说的你想用他帮你屠宰的事,我给他说了,并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而只能晚上来咱这里加班,你看行不?”

    卜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只要来就行,有他在,还愁咱的猪宰不了?”

    “至于工钱,从下午六点干到晚上十二点,还是按你说的工钱,每晚二十,你要是认为行,这事就成了!”天成说得很轻松。

    “成,那就从今晚开始,他来宰,我明天去集上卖!”卜三不亏是从生意场上走过来的人,说干就干,说话这么利索爽快。

    “那要先交些定金吧!”

    “行,交多少,定金可以少点,明天卖了钱,我再付余款。”卜三很快答应着同时又打了小折扣。

    天成觉得眼前这位五十多岁的人不会说空话,虽然没有深交,但是从他爽直的性格来看,也不是那种坑三拐四的人。

    “那行,咱就这么商定。下午我也不宰了,下午就是你的事情了。”王天成认为附近村里该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必要再宰,再宰要到集市上去卖,自己也没有那功夫,家里还有几十头活猪要照顾,哪还有心思再忙这一块呢,于是借势顺水推舟全部让这面前的卜三接着干吧。

    天成转念想到上午还没有卖完的猪下水及肉,接着提出来:“我剩下的那些没有卖出去的,也一并卖给你,你要觉得行,就找人拉走?”

    卜三一愣神的功夫,天成补充道:“价钱不是问题,你说个价,只要不太离谱,就成!”

    卜三见天成这么真诚:“猪肉按你销售价格下浮15%,下水就按肉价的一半吧!”

    两人就这么商定后,将余下的肉及下水过完了秤,余下的事情全部交由卜三去做了。

第三十一章 聚财有道

    卜三不亏是走江湖的老手,由他接管的猪肉销售,一天比一天火爆,“徐一刀”每天晚上过来帮忙很晚才回家,仅两天时间,天成猪圈适合屠宰的猪全部销售一空。

    年关在即,市场上的猪肉需求不断增长,天成的猪圈已不能满足需求,对于卜三这位老江湖岂可错过,他的小算盘早就打得如意神通,本来说好的卖完猪肉就要将猪款与天成结清,可卜三清楚,一旦结清肉款,下面的生意就无法再维继。

    “大兄弟,这两天我忙得很,晚上屠宰,白天卖肉,这不钱款也没有与你交清,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卜三于当日中午卖完肉找到正在猪圈忙着打扫卫生的天成说道。“那你看这肉款我能不能缓两天,节前一定结清如何?”卜三提这个问题,也是有思想准备的,他通过朋友了解天成也是一个开明的人,这点事情对于天成来说,可以说举手之劳,正如江湖上说的,与成功的人合作,那就是在助自己成功,与天成的合作,一定会是让自己也成功,他这位老江湖,凭他半生阅人无数的经历提醒自己,这次也一定不会看走眼。

    “你看这不客气了吗?你卜三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早一天晚一天也不要紧的!”天成的客气话说得还是让卜三听起来很舒服。

    “今天还真有事与你商量,你看未来的几天是节前最关键的几天,猪肉卖得比前两天还好,所以这时候如果没有猪肉可卖,那简直是一大损失,我想着这几天再借你这地方用,用咱也不白用,到时候我按天给你算钱,一天多少钱?你开个数。”卜三心里早已有了底限,故意装作征询的口气向天成试探。

    “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再说了地方是村里的,如果你要用,到时就请我们村穆书记吃顿饭就成,我的那些家什,摆着也是摆着,如果要用的话,别弄坏了就行!”天成说得很诚恳。

    天成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卜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你下步的猪都从哪里出?”

    “我早有准备,老徐已经给我提供了些渠道,在离我们有三十里路的地方有个李村,也与你一样盖的猪圈,他那里成猪有的是,我想把他那里的猪拉到这里来屠宰,这样就能满足节前的需求了!”卜三很有把握地说。

    “如果有路子,这事我还真帮定了,地方你尽管用,有什么事需要我来解决的,你只管说就行!我帮不了大忙,小忙还是能帮的!”此时的天成也觉得面前的卜三不是一般人的思维,将来是做大事情的人。

    卜三有天成这句话,心里原来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他没有看错人,心想:“我卜三这辈子闯江湖,遇到的人不少,确实没有像天成这么爽快的,这节骨眼上,能帮钱忙的人一定是贵人!将来是可交之人!”

    卜三回过神来:“那好,你先忙着,我也去忙我的喽!”说着,向麦场走去,他要尽快找车去李村拉猪,以免误了晚上的屠宰。

    卜三所在的杨庄离小王庄有五六里路,平时骑车也就二十分钟,就这二十分钟的路程,对于今天的卜三来说,都明显有点漫长,他知道,他这是在争分夺秒,时间不等人,他恨不得立即飞到村里,那个泰山牌的大轮自行车让他骑得“沙沙”作响,就是路上碰到熟人,他也只是点头示意,当他到村口时,他感觉身上衣服都贴在了身上,他顾不了这么多,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村里有拖拉机的孙小春家。这孙小春也是远近的名人,他早年在公社拖拉机站任拖欠拉机手,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便没有上班,而是在家玩成了自己的拖拉机。他的这台拖拉机原本是大队购来用于买生产资料的,也许是良马自有伯乐相,承包时恰好分到了孙小春手上,而今孙小春用它从邻县拉盖遍房用的沙子石头等建筑材料,听说还获得了不小的赢利。

    敲开孙小春的门时,家里仅孙小春的儿子孙志强在家。

    “你爹呢?”卜三急促地问。

    “他去二爷家打牌去了!”孙志强毕竟是十岁的孩子,看不出卜三的风风火火,瞪着卜三回答道。

    “你去叫他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卜三知道,他不能自己去叫他,农村的牌场,拉一个人出来,会引起大家的反感。

    孙志强应了一声,未关门便一路小跑奔向二爷家。

    卜三觉得时间确实有点不等人,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树上的影子,估摸着已经有下午一点光景了。这车还没有落实,如果弄不来猪,那晚上的屠宰就会泡汤了。

    正想着,从胡同口转过来的恰是他要找的孙小春,他急忙迎上去:“兄弟,打搅你的牌局了!”此时的卜三免不得说了句客套话。

    “没事,看把你急的!”孙小春看着满头大汗的卜三关切地说道。

    “哎,别提了,我现在有点急事需要你帮忙,这忙也不是白帮,你看下午能不能帮我从李村运几头猪?”在卜三看来,一刻耽搁不得。

    “有笼子吗?”孙小春一离开牌桌,就猜到这位老哥的急事就是用车,其实卜三用自己的车也已不是第一次,很乐意为他效劳,每次用车结束,从来没有白用过,总会给自己一些酬劳,这让孙小春很愿意帮这位老哥,所以也就直接反问道。

    “没有,你看这如何运?”卜三这时才注意到运猪的细节确实还未来得及想,所以就向这位老驾车手讨教道。

    “没有笼子,我那车箱如何运得了大活猪呢?”孙小春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卜三说。

    “我们多带些绳子,捆起来,放在车箱里!”卜三觉得这是最笨的办法,但除了这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喽!于是顺口接应道。

    孙小春觉得卜三说得不无道理,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想做,都是有办法的,何况只是几头猪呢?

    “行,几头?”孙小春立刻想到自己车箱能够容纳几头躺下的猪便问道。

    “不多,最多五头!”卜三右手伸了五个指头比划了一下说道。

    孙小春没有吭声,直接进了家门,将盖在院里拖拉机上的草苫子掀了下来,二话没说,就拿起摇把开始给拖拉机热身。

    卜三忙着将孙小春车上常用的绳子抱将起来,甩进车箱。

    随着拖拉机烟囱冒出的一股浓烟,拖拉机轰鸣的马达开始了吼叫。

    两人无话,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尽快将货拉回来,孙小春凭着多年的出车经验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只要出车,就是尽快将货安全送到地点。

    当卜三与孙小春将车开到李村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猪圈离村较远,约有二里多路的光景,二人听村里跟着的领路人说,这猪圈原来是乱石岗子,日本鬼子进村那年,在那里杀了几位抗日游击队员,后来就成了人们扔些死猫死狗的地方,提起来人们都很敬畏,现在这养猪的袁老五叔叔就是当年日本人枪杀在那里的,所以解放后,大家都不敢去,这不实行责任制后,袁老五主动提出来想用这块地方养猪,村里书记顺水推了个人情,没有想到这地方还真的发猪财,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猪长得肥肥的,还真的煞是喜人。

    两人将车开到猪圈旁,停了下来。

    “老五,老五!”村里随行的领路人对着猪圈喊了起来。

    “谁啊!”随着声音从猪圈旁的小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帽的中年人。

    “这不是二嘎子吗?”那中年人招呼道。

    “老五,我今天给你带来两个找你的,说是要买猪。”被称作二嘎子的领路人回应。

    “那好,还得请你吃饭!”说着,袁老五过去与卜三、孙小春相继握了握手:“你们现在拉,还是看看再说!”袁老五接着问道。

    “现在就拉,你看看我们能装几头,就装几头。”卜三回首指了指停在后面的拖拉机。

    “最多也就四五头,多了装不下。”袁老五觉得这车装多了会出事情,于是有点含糊地说。

    “那就再加一头,装六头吧!价钱呢?”卜三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价钱都合适就中!”袁老五急忙说。

    “今年第一年,还没有养过这么多,来拉猪的都是食品站的人,我这还没有卖给过个人,你是第一个,价钱也不会超过食品站的价格,这价格你也清楚吧,我就不用再多说了,就按他们的价格,你觉得合适就拉,第一次拉,咱算帐时再多少给你优惠些!”没等卜三说话,袁老五接着补充道。

    卜三点了点头,来时他总在想,来这里不长钱就是烧高香了,没有想到还主动给自己点优惠,在这个年关节骨眼上,能拉到猪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而现在袁老五主动提出的优惠更是让卜三吃惊不小。

    人之间,彼此由认识到熟悉有时只需要一件事情或一个举动,这么多年来,卜三对人的看法停留在事上,如果这人做事表现出大度量的,那么卜三断定这是大才,这里的大才不是看其学识水平,看重的就是这人的度量,与袁老五虽然初次结识,但是从刚才的“优惠”两个字卜三断定这袁老五可交,是个场面上的朋友,做事绝不是猥琐小人。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心胸无论如何也不会豁达,不豁达的人怎么会阳光,不阳光的人怎么能成大事,就是成了大事,也会引来灭顶之灾。这是卜三最简短的人生哲学,就是这浅显的人生哲学,让卜三受益至今。

    卜三跟着袁老五进了猪圈,挑了六头猪赶到另一个空圈里,然后赶进笼、过磅、上车,对于袁老五与二嘎子来说,都是轻车熟路一般,干净利落地将猪装上了车,为防万一,袁老五还专门拿出一套网,罩到了车箱上面,并牢牢地打结系在车箱上。

    虽然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四个人足足花了两个小时。卜三看看太阳已经滑向了屋顶,如果再不快点,恐怕要走夜路了,结完帐的卜三,看袁老五让去了零头,心里觉得这袁老五绝不是爱财如命的人,否则不会让出来那么多。

    卜三点了钱,这钱本应是给王天成的猪款,缓个三五天,就可以做到借钱生财,取之有道,他坚信这些钱利用好,马上就会给自己生出钱来。

    当拖拉机启动行使在回小王庄的路上时,卜三感到一身轻松,他好像看到这个春节给自己带来的财运,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只有高兴时才哼唱的那让人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小调:

    冬日里那是新年,

    家家户户换新颜。

    村里唱起喜庆曲,

    哥哥思妹泪涟涟。

第三十二章 夜的恐惧

    小王庄的夜来得早些,村里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冬天天短,午饭过后备晚饭,太阳离西边的地平线还有段距离,各家的烟囟就冒出了缕缕青烟,就是这样,全家共进晚餐也已经是掌灯时分。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卜三的拖拉机却还没有到村口,等在晒场的几个忙人在那里有些不耐烦起来,彼此相互滴咕着悄悄话,正在这个当口,耳尖者听到远处传来的拖拉机的马达声,突然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叫起来“来啦,来啦!”。大家屏住呼吸细听,拖拉机的马达声越来越近,几个人像孩子似的,蹦了起来,今晚的好戏又要开场了。

    忙着烧水的点起了柴火,引燃了早就准备好的劈材,锅底下的火很快便映红了烧火者的脸,其余的几个人也不闲着,开始准备工作前的行套。

    农村的夜显得格外宁静,拖拉机的马达声穿过村庄时,喜欢看热闹的人们站在自家门口张望,看到拖拉机的灯光时,早早吃过饭的孩子们跟在车后欢呼雀跃。卜三不时地回头看着辆后面的孩子们,不时吆喝试图爬车的孩子。

    晒场等待的人们看到直射来的拖拉机灯光时,便打开晒场临时屠宰场的灯光,互相映衬得如同白昼般,两天来的屠宰,已经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每天开灯之时,村里便有好事的人,赶到晒场观看,特别是那些调皮的孩子们,因为村里还没有电视机的羁绊,也赶到晒场里凑热闹,每当将宰好的猪放在一旁时,他们总会冲上去,拔那猪蹄夹,放些零散捡来的猪油,然后再找点棉花捻成细线插在里面,美其名曰“点天灯”,在农村孩子们眼中,除了这些简单、天然的游戏,还真的找不出更有趣味的活动。

    今天除了晒场的灯光外,又增加了拖拉机,更增加了前来围观的好奇心。

    拖拉机停稳后,大家围上来,打开车栅栏,将猪从车上卸下来,直接放在了场院里。

    随着猪的嚎叫声,撕心裂肺般,打破夜的寂静,这嚎叫声让在场的人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两天来都在听这种叫声,但是这叫声却让卸在一旁的一头肥猪受惊了,它不停地挣扎动弹,人们只关注着灯光下繁忙的人们,没有人注意到这头猪的挣扎,挣脱捆绑疆绳的猪从地上爬起来,蹒跚地竟直走向了晒场旁的生产路。

    有位站在暗中小便的黑影惊呼:“猪跑了!谁家的猪跑了!”

    正在繁忙中的人们好像打了强针剂一样,齐刷刷地扭头转向卸猪的那块地方,借着灯光,卜三走上去,仔细清点猪的个数:“不好,是我们的猪跑了!”

    随着卜三的呼喊,最先跟过来的是卜三的亲兄弟卜四:“跑哪里去了?”

    “没有看到,我们的猪确实少了一头!”他俩立即回过神来,向刚才传出“猪跑了!”的声音望去,一个黑影站在那里,隐隐约约在系着腰带。

    “你看到猪跑哪里去了?”卜四对着那黑影问道。

    “往生产路方向跑了!”黑影回了话。

    卜三立即转身向黑影走来,他没有养过猪,对于猪走夜路还是第一次听说,估计也不会跑得太远。

    卜三借着灯光,看到黑影的面目,是一位中年人,虽然叫不上名字,却也觉得此人憨厚朴实。

    “往那里跑了吗?”卜三指着前方的生产路问道。

    “对,就是往那里跑的!”中年人肯定地说。

    卜三不敢怠慢,急忙按着他指的方向追了上去,走了百十米,灯光越来越暗,他没有见到猪,自己开始狐疑起来,暗自思忖:“这空旷的麦田,这黑夜,到哪里找走失的猪?”

    此时的卜三立即想到第一天晚上屠宰时,一位村里老人对他讲从前发生在这个晒场的那段离奇故事。

    据老人讲,这晒场原来就是一古庙,建于何年何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比较久远。庙的四周种了三十亩桃花,每年春天看桃花加之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这庙也因桃花而得名桃花寺,当年这村也不叫小王庄,依庙而得名桃花寺大王庄。

    庙里的和尚与当地人都相安无事,也不知哪一天,这庙里来了位姓朱的和尚,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来历,只知道他是从京城而来,就是这京城来的朱和尚,过了几年还当上了桃花寺的住持,他擅长经营,会管理,桃花寺在他任住持期间,吸引了不少县城里的达官贵人,房屋增加了十余间,建筑面积扩大了近两倍,名气大了自然招风,就在春节前的一天晚上,桃花寺着火了,当时正值深夜,火势烧红了半边天,没有人扑救,只是第二天当烧香的人们来到这桃花寺时,看到的是一堆瓦砾与灰烬,寺庙没有了,人都去哪里了?当人们猜测之时,有人在桃花寺四周的一棵桃树上发现了上吊的住持,面如白纸,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滚圆,好似在怒目而视,让人看了心惊肉跳。村里报了官,也没有查出个名堂,至于其他和尚,有人说葬身火海,有人说被人劫持,各种传闻都有,但这事随之不了了之,也没有个结局。

    卜三明白,虽然这只是个故事,是不是真有此事倒是很难说,但是他也听人说这村庄原来确实曾被人称作“桃花寺大王庄”,并且也确实有过庙,至于老年人说的寺庙所在的地方,还不确定是不是就是指的晒场。无论是不是现在这晒场,关键是这猪与朱的谐音,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卜三回头看了看晒场的亮光,依稀有灯影在,他觉得腿肚子有点发软,想走回去叫大家都来找,却迈不开腿,他试着喊了几嗓子:“快,快点过来找跑掉的猪!”这喊声出奇得大,场院里的人全部听得很清楚,于是便有几个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向着卜三的叫喊的方向走来。

    卜三看到大家过来,腿上明显灌注了力量一样,迎了过去:“大家分头找,看跑到哪里去了?”

    在卜三的招呼下,大家以分散在麦田里,一边在黑夜里使劲地找寻,一边嘴里发出“唠唠唠”的唤猪声,这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异常清脆,那些围观的人也许是觉得有趣,也加入了找猪的队伍,顿时,田野里的唤猪声此起彼伏。

    “在这里呢!”这声音虽然不大,却聚拢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立即向那声音汇聚过来,有人划了一根火柴,清楚地看到眼前的肥猪,人们惊呼:“如何逮住它?”

    正当人们愣神的时候,人群中跳出一个身影,看那黑影,身高一米八有余,身高体胖,正在寻思的卜三知道,这是自家堂弟卜凡影,他从小力大如牛,这也正是他展示身手的时候,只见他挽了一下衣袖,快速走到离猪一米多远的地方,站定身影,突然向前一扑,两手向猪头按去,很明显他想抓住猪的耳朵,可是由于天黑,没有看清楚,这一扑虽按住了猪头,却没有恰好抓住猪耳,手里抓了一把猪毛下来,肥猪由他这么一吓,跳将起来,头一摆,卜凡影抓了个空,肥猪向前一窜,一头向围住的人群扎去,人群立即闪出一条道,有闪得慢的被猪的猛劲撞翻在地,躺在麦地里疼得“哎哟、哎哟”起来,卜凡影一扑没有成功,看着猪跑的方向,他又大步追了上去,此时的肥猪在黑夜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起来,飞也似的在旷野里奔跑着,大家跟着肥猪转圈子,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尖叫。

    卜凡影二次跑将上去,这次对准猪屁股猛地扇了过去,这下正中下怀,他的大手抓住了挂在屁股上的猪尾巴,本想着凭着他的蛮力将猪掀翻在地,未曾想这受惊吓的猪如同亡命徒般,使出吃奶之力,疯狂般挣脱,卜凡影觉得手心里一阵酸疼,这人也是拚命三郎,顾不上这么多,继续在后面紧紧跟随。

    卜三也一直追在其后,畜生无常,他觉得这样下去,难免会伤到人,于是他招呼一下:“大家快到场里去,不要在这里看,这畜生难免伤人!”

    大家听到他的喊声,快速回到生产路上,并向晒场方向走去,麦地里只有卜凡影与卜三两个人,此时的卜三觉得有点精疲力尽,他微胖的身子如同闪了架似的累,他一下午没有轻闲,况且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让这畜生一折腾,立时觉得有点天悬地转起来,他不知不觉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卜三昏迷起来,他眼前呈现出一片火海,火海中有位和尚,在火中挣扎,面目非常狰狞地向他大喊着什么,卜三听不到,突然从火中跳出一只肥猪来,向他扑来,他惊出一身冷汗,醒了来,他睁开眼,看了看天上的繁星,将一只手指头放在口里咬了一下,觉得有点疼,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这夜的恐惧中,已经乱了分寸,他缓缓爬起来,有气无力地对正在追肥猪的卜凡影叫道:“不要再追了,看好他,快想办法用什么将这畜生套住!”

    在静夜里,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卜凡影听得很明白,他立即停下来,看着猪的黑影发起呆来,卜凡影自己也清楚,他已经精疲力尽了,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如果再这样追下去,猪捉不到,自己先倒了。

    回到场里的卜四围着晒场转了一圈,他突然想到刚才盖车的网子,“网子,用网子罩!”

    他立即找到刚才随便扔到地上的网子,然后径直跑向麦田里。

    “凡影,凡影,给你网,用网罩,不信逮不了他!”卜四喊着就向站着的黑影紧走了几步。

    “这里!”凡影应了一声,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离自己有米把远肥猪的黑影,肥猪也许与他一样累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在倾听他们的对话似的,非常老实。

    卜凡影接过卜四手中的网子,慢慢靠近,瞬间抛出网洒开,正好落在肥猪身上,卜四扑向凡影的对面,抓住网线的一个死结,死死地扯住,那猪跳将起来,没有挣脱,然后如同一头斗牛般,向前猛冲,将两人拉了个趔趄,两人下意识地猛地往后一拽,这肥猪终于被两人拉住,凡影逐渐拉着网结一点一点靠近,猛地弯身,摸到猪的耳朵并牢牢地抓住不放。

    卜四也凑了上去,拧住猪尾巴,两人齐用力将肥猪掀翻在地,用网子捆了结结实实,两人喘着粗气,卜四问道:“三哥呢?”

    “我在这里!”躺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卜三应道。

    卜四迎着声音走了过去,没有看到卜三的身影,心里一紧,快步向前。

    “三哥,你怎么了?”卜四感到有些不妙,急促的语气问道。

    “我没事,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只想躺在这里休息一会,猪逮到吗?”卜三轻声问道。

    “你不会让猪撞了吧?”卜四有点担心地问。

    “没有,刚才不知怎么就倒在这里了!”卜三答道。

    卜四听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黑灯瞎火的,倒地不起,又没有撞上什么,难道撞上邪不成?”卜四想着,蹲下身来,拿出火柴划了一下,微弱的火光下,卜四看到卜三苍白的脸,吓得一腚坐在了地上。

    “三哥,你没,没有事吧!”卜四喏喏地问。

    “没事,快扶我起来!”卜三回应道,卜四回应着将卜三搀扶起来,然后向晒场走去。

    灯光下的卜三让人看得发怵,有人建议将卫生所的老李找来给过过眼,卜四一边安排帮忙的李卫国带卜三到老李诊所去看看,一边让人去麦地里将捆好的猪抬来。围观的人看时候已不早,早已渐渐离去,最后一拨人也随着李卫国与卜三回了村。

    帮忙的人继续干着手上活计,时不时谈笑着刚才的场景,不时发出笑声,只有卜四心里还想着去诊所看病的三哥,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地忙着手头活计。

    不一会儿,李卫国带着卜三回到晒场,拉来的几头猪也都屠宰完毕,卜四迎上前,关心地问:“大夫怎么说?”

    “没事,就是低血糖的原因,打了点葡萄糖,歇了一会,现在没有什么事了!”李卫国轻松花江回答让卜四感觉虚惊一场,慢慢缓过神来,招呼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让大家回家休息。

    一夜无话不提。

第三十三章 问药求医

    随着节日气氛的变浓,小王庄也热闹起来,各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准备过年的饭菜,孩子们争相在大街上放着鞭炮,震耳欲聋,这场景并未影响到穆珍,依然忙于自己身上的那场疥癣“歼灭战”。

    放假在家的老穆早已注意到穆珍的变化,只是没有说出口。再过两天就是中国传统的除夕之夜了,老穆叼着烟圈,吞云吐雾般,呆呆地沉思,家人们都进入梦乡时,老穆却丝毫没有困意,并且越来越有精神起来。

    穆珍要求自己住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小屋,起初只考虑是因为穆珍青春期到了,也想有个小天地,可现在从其身上散发的硫磺味来看,并不是简单的青春期到的原因,而更像得了什么病,谷城一中的生活经历,已经让穆珍的独立性增加了许多,对于很多的事情也有独到的见解,同时很多的事情不再像上小学时做到及时与自己沟通,老穆心里明白,自己只关注穆珍的学习成绩,从生活上关注得少之又少,这几天来穆珍的反常表现,已经告诉他穆珍确实有疾病缠身。

    老穆想到这里,不由得用脚在被窝里蹬了一下秀花,并小声地问道:“哎!睡着了吗?”

    随着秀花“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说吧!”

    “我看这几天珍儿有点不太对劲,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老穆试探地问道。

    “这个事情,我也说不准,从珍儿的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一定是!”秀花语气中加了十二分的肯定。

    “那他能得什么病呢?得病就要吃药的,你看他吃什么药没有?”老穆若有所悟地问。

    “还真的没有见他吃什么药?从他身上的味道,好似有跟馍房做馒头用的硫磺是一个味道。”秀花猜测道。

    “硫磺,什么病用硫磺?”老穆征寻秀花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明天你去问下老李头!”秀花甩过来一句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话。

    老穆看着眼前自己喷吐的烟雾,好似又回到十余年前,那时孩子头上长的黄水疮,整日哭闹不止,老李头给了些药膏,抹了几天,却不见有什么疗效,老穆急得心里着火般,老李头看他心慌意乱的样子,推荐去十几里外的杜集村看一位专治皮肤病的老中医,老穆二话没说,就带着妻子,抱起还在熟睡中的珍儿,步行十几里路去了杜集村,找到那位老李头说的老中医,据那老中医称,这只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病,关键是用药要对症,诊断后,老中医给其开了几味药,然后用石窝子捣碎,配制成药膏,带回来给珍儿抹了几次,就痊愈了,没有吃什么药,这事儿提醒了老穆,穆珍这次得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极有可能又是皮肤病。

    “对,一定是皮肤病!”老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怎么有烧糊的棉花味!”睡倒在另一头的秀花又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提醒老穆。

    “是不是你的烟灰又掉到棉被上了?”秀花伸腿跺了一下老穆。

    “可不是!”老穆赶紧一边用手指掐灭烟头,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捏住那引着的被子上的棉絮。

    随后传来老穆“啊”的一声惊叫,只见老穆急忙甩起了手,急忙“呸、呸”连吐了两口唾液,喷到那捏棉絮的手指上。

    秀花听到老穆的惊叫,知道是老穆的手指被烫到了,有点嘲笑地说道:“跟小孩子似的,不知道冷热?”

    “哎!你懂个气,这还不是因为珍儿的事闹的?”老穆显然被秀花的冷嘲激怒了。

    “掐灭,拉灯睡吧!你一个人大晚上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秀花劝道。

    老穆掐灭了烧糊了棉花,又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他确实一点倦意也没有。

    这一年来,穆珍在滨湖中学的表现让老穆感到欣慰,可是这镇中学与一中比起来,应当如何呢?他心里没有底,毕竟不是在同一.asxs.上的学生。特别是这一学期,他让穆珍吃住在学校,为了节省路上往返的时间,最近的两个月里,穆珍连周末也没有回家住过,倒底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呢?

    老穆想到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穆珍长大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来,那嗓音已经开始变得发粗起来,明显脱离了原来的稚气,嘴下巴的胡须也开始转黑起来,这些都足以证明,穆珍的生理正在发生大的转变。

    青春期的孩子是最难教育的,凭着老穆多年的教育经验,这时期的孩子对于异性有了明显好感,也是心理最为波动的时期,自己对于外界事物都有了一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对于一些决定有了自己的主见。所以就面前的这件事情,是主动提出来,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还是让孩子自行解决呢?

    老穆在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面前,老穆迷惑了,他真的没有一个良好的答案。老穆又从桌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这次他没有点燃,叼了片刻,又取下来,横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显然老穆对于那迷人的烟味还是情有独衷的。

    老穆突然想到村里的王先行,他祖上是搞中医的,虽然王先行没有继续悬壶济世,但是对于中医方面的知识,他还是很丰富的,很多的中草药,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的。至于硫磺的用途,明天何不去问问他,估计他会告诉自己答案的。老穆想到这里,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他打了个哈欠,将棉袄脱下,又取下叼在嘴上未点燃的那支香烟,放回烟盒,拉灭了电灯,躺到被窝里。

    “老叔,你看有个事来请教你!”吃完饭的老穆骑车直接敲开了王先行家的门,按祖上传来的辈份当称之为叔。

    “你看,太客气了,你这喝墨水的人,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兜圈子!”王先行对老穆这位教书先生还是比较尊重的。

    “请教一下,这硫磺在中药上都治什么病?”老穆开门见山地说。

    “提起这味中药,吃得还真不多,多用来治药膏,涂抹在皮肤上,主治疥疮,杀疥虫。你怎么想起问这味中药来了?”王先行有点不解地反问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天有人问起我,我才想起来你这里问问!”老穆随口撒了个谎说。

    老穆又随便问了些其他的中药知识,聊了些家常话,便起身向王先行告辞说:“老叔,有事还来请教你!”

    “看,看,又客气上来了,只要有什么需要老朽的,直接来就是,哪有那些客气啊!”王先行捋了捋下巴长长的胡须笑着道。

    离开王先行家,老穆感觉,穆珍身上一定是长疥疮了,这病好不好治?老穆刚才没有好意思问王先行,知道了什么病,估计就有办法了。

    老穆回到家,看到穆珍正在自己的小卧室窗前的小桌上写作业,老穆心里一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觉得儿子突然长大了,好像什么都不用他这个做父亲的操心了,可是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想着推门进屋,穆珍见他进来,抬起头看了看,父子俩的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穆珍从父亲的眼神时读出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惊,想说可没有发出声来。

    “你最近老是用硫磺,是不是得了疥疮?”老穆本来想对儿子这些天来的关心不够表示歉意,可能是觉得难以启齿,所以直接问到实质的问题。

    穆珍低下头,没有作声,表示了默认。

    “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学校宿舍里传染的,我怕传给弟弟,所以才住这间屋的!”穆珍表示出自己的担忧。

    “严重吗?”老穆听到儿子说到怕才不与弟弟同住的话,眼里感到湿润起来。

    “算不上多严重,听同学讲,就是传染性强,冬天不太好治!只能靠抹药,并没有什么特效药!”穆珍说起这个病来,如同一个小专家似的。

    “今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老穆真的想从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去哪里看?公社医院我已去过,只是开些药膏,作用不大,现在用的是同学送给我的硫磺,倒是还有点管用,只是已经没有了!”穆珍有点沮丧地说。

    “我带你到杜集村,那里有个专看皮肤病的老中医,他应当有好法子的!”老穆很认真的回答。

    穆珍心里当然愿意去看大夫,如果不抓紧时间治,这个假期治好的想法就会落空,开学后还会被这个疥疮害得日夜不安。

    当爷俩找到杜集村的卫生室时,坐诊的不是那位当年给穆珍小时候看病的老中医,换成了一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老穆一愣,以为走错了。

    “请问这是杜老先生的诊所吗?”老穆试探着问道。

    “是,只是他已经过世,我是他儿子,请问您是来看病的吗?”自称杜老先生儿子的大夫很客气。

    老穆有点失望,可转念一想,杜老先生过世了,他儿子一定也不会很差的,于是招呼穆珍进来,坐在了杜大夫的面前。

    “怎么不好?”杜大夫面带微笑,相当和蔼。

    “你过目一下,儿子身上的长的什么!”老穆接口道。

    “长在哪里了,请掀起衣服,我看一下!”杜大夫向门外张望了一下,他看外面没有人,所以又朝穆珍示意了下。

    穆珍解开裤腰带,缓缓地将裤子退了下来。

    老穆看到儿子的大腿跟皮肤泛黄,不均匀地分布着几个米粒大小的水泡。在腹股沟处,有两个四周红肿,中心还略带个浓包状的突起,很明显这两个已经感染发炎。

    杜大夫仔细地看着问:“你这个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最初在手指头缝里起的,很痒,学校里的同学好多都有,都说是疥疮,抹了好几瓶优力肤药膏,不太管用,现在抹了几天硫磺,就变成这样子了!”穆珍详细回答了发病与治疗过程。

    “你这是疥疮,但是现在由于治疗不卫生,已经感染了,这样来我这里,我保证治好,但是不要再乱用药了!”杜大夫叮嘱道。

    说完,让穆珍提上裤子,自行开了药方,拿起手边的黑珠算盘,三下五除二合计出了药价,总计二元一角钱。老穆递上药钱,杜大夫将药单拿给站在药柜里一直默默看着杜大夫开药的一位青年人,又语重心长地对穆珍说:“你这个病传染性强,正因如此,回去用药时,两天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最好用水煮一下,不用水煮,也要用滚开的水烫几分钟,将疥虫杀死,同时还要天天晒被子及床上用品,有条件可以用开水烫一下被单及被皮,否则这个病很容易二次染上,反反复复,这个病最主要的是不注意卫生、潮湿引起,所以一定要将个人卫生做好,避免潮湿,还是很容易治好的!”

    正说着,药已拿好,杜大夫拿起一个棕色瓶说:“回家每天晚上洗澡一次,洗完澡后,用这瓶里的水涂抹患处,早上起来后,接着涂抹一次患处。”

    杜大夫停了停,又拿起一个写有红霉素眼膏的长方体小盒接着说:“那两处有白头不要瓶里的水涂,而是用这个药膏涂抹。一天三次。”

    “一般情况下,这些药用完,也就没有事了,如果还不好,千万不要胡乱求医,还来找我就行!”杜大夫最后交待道。

    老穆看着杜大夫很有信心的样子,心里如释重负,一再表示感谢地出了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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