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赶路
林语莺缓缓走出大楼，将手中拎着的脑袋甩到一旁。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微弱动静，右手镰刀缓缓缩小，化作一把标枪，转身对准黑暗之中“谁，出来。”
那黑暗中的白袍人缓缓走了出来，林语莺看清了他的五官。那是个格外瘦削，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那男人举着双手，缓缓走到林语莺面前，朝大楼的方向努努嘴“刚刚人多眼杂，那位想让我跟您仔细聊聊。”
“有什么要谈的，”林语莺大概意识到，上面的那人刚刚说话说半截是有原因的，她收起手中的投枪“直接说吧。”
“这样，您找人赶时间，我们转移驻地也赶时间，我就不扯废话了，”那男人目光一直瞄着写字楼的门口“您认识的那位教团人，是谁？”
“啊？你们方什么会的头头，不知道我要找谁？”
“他不知道，那些都是他扯皮的手段，说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让你自己去对应，”男人笑了起来“您要找的人，是谁？”
“不是，他不知道我要找谁问，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找的问路的人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啧，我自己都要绕蒙了。”
“因为我们都知道您来是为了找谁，文溯星对吧，”男人叹了口气“文溯星相关的作战问题已经由骑士长英诺森全权接手了，只有作战相关的部门知道怎么回事。我猜，你认识的人也应该是作战相关部门的吧…”
“啊，是，一个巡回审判团团长，好像叫，李什么…”
男人轻轻合掌“知道是谁了，李团长就那么一位。我这，有一条能够保证他愿意和您合作的消息，看您，想不想要。”
“你说。”
“说，不能白说，”那男人脸上多少轻松了些“您告诉他的时候，我希望，您能捎带上方济各的大名。”
林语莺皱起眉“怎么？就说是方济各会的人让我告诉他的？”
“不，说，‘是方济各请您把这个信息传达到他那里的’。”
林语莺一咂舌“有什么区别么？哦，我知道了，你叫方济各还是上面那人叫方济各？”
“哈哈，姑娘，方济各会里，没人叫方济各，”他笑着摇摇头“我只说一遍，出我口，入您耳。您记住‘李，枢，机，被，五，仁，月，饼，砸，死，了’。”
林语莺听到的一瞬间，整个人笑了出来“不是，这是啥啊，李枢机被五仁月饼砸死了？认真的么？”
“懂的人自然懂，您如果能把这话告诉到他那里，我和领头的那位，也就万分感谢了，”男人转身走回写字楼，留给林语莺一个背影。
林语莺反复咀嚼着那句话“李枢机被五仁月饼砸死了”，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黑五仁月饼。想到这，她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二一五五之前吃的那些他父亲的熟人送来的奇奇怪怪的月饼，松露火腿、蟹膏蟹肉、鱼籽蛋黄，比起那些，五仁月饼的确风味上差了些。
她想到这，嘴里添了不少口水，随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土豆泥球几口吃光。随后，朝着环境科学中心走去。
林语莺开着终端，走在黑夜之中。黑夜对她来说，仍是一片不可触及的领域，但是她周围，对于黑夜之中的东西，也同样是不可触及的。比如，她已然感受到的，来自背后的一种诡异摩擦声。
她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东西显然是什么活物，而人类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她感受着，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就在她感受那东西已经距离她只有一米多距离的时候，双手迅速变出那把巨大的镰刀，向身后一挥。
而就是这样一镰刀，被挡住了，被那个怪物挡住了。
那个怪物振动着那苍蝇般的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而借着镰刀放出的微弱光芒，她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
蛇一般的下身在地面上盘绕着，而上半身则像是虫子般长着六条人手一般的节肢，背上是一对苍蝇的翅膀，而一对红色的复眼间，则夹着一张扭曲变形的人脸。
那怪物甩起巨尾，直接将林语莺掀翻在地。而就在它朝着林语莺扑过来的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拦住了它。
那是一头熊，一头看起来和大象差不多大的熊。
那熊被蛇尾缠绕住，同时用自己的一双肉爪不断拍打着怪物的脑袋，而林语莺见状，急忙从包里掏出了梦哉铃，轻轻摇动起来。
怪物原本愈发收紧的蛇型下半身和它的上半身疯狂颤抖起来，随后如同蜂蜡般开始缓缓融化，那山岳般的一头熊四下看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林语莺爬起身，摆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和那头熊缓缓拉开距离。
“语莺，你折返吧。”
林语莺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她四处环视，却发现周围没有发出这声音的人，而转头一看，那头熊已经四肢着地缓缓跑开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刚刚的声音却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她不禁有些困倦，于是从怀里拿出了那瓶睡眠抑制药物，吞了一颗，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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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祁已经在环境科学中心待机有段时间了。
五岛西部的作战计划，此时已经完全被骑士长也就是英诺森接手。他，还有绝大多数参与西部作战工作的西进部队，都变成了苦力，只有那些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教廷卫队参与着整体作战烈度不算太高的，和猎群的战斗。
而今天，刚好轮到他这个小巡回审判团休息，他坐在一辆停在环境科学中心门前的跑车里，放倒那柔软舒适的座椅靠背，躺在那里，看着天窗外的夜空，点了一支烟。
已经两年多了，他仍没有什么人类文明已经倒坍的实感。然而，一切就是那样发生了。现在，他整天和一群就算三条腿都断了也能再长出来的人打着交道，而几个月前，他还像魔怔的疯子一般，烧杀着那些不愿意归依教团的人。而现在，随着教廷卫队的出动，他，变成了一个苦力。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骑士长，您拿一桶恩典蜜液去换那个人的性命，不值啊！”
第十三章 佣兵英诺森
李祁皱起眉，急忙将手中的烟掐掉，眯起眼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声。
没人甘心就这么做一个喽啰，一个当苦力，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喽啰。李祁的枢机表兄死了，没人罩着他，他要为自己的兄弟谋个出路。
“不是，骑士长！您这么就这么犟呢？他一个文溯星能左右多大的战局啊？”
“很大的战局，”英诺森直接打断了尝试阻止他的那人“文溯星，暗害了方济各会四位兄弟，联合屠夫偷袭熔炉让我们损伤惨重，现在是杀了他的关键机会。”
“那，那，那骑士长您也不能就这么信着那个叫张与潮的疯婆子啊！她万一，她万一是设计做了个陷阱害您呢？”
英诺森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和枢机主教的那群人一样傻么？”
“没，您哪有他们傻呀。”
“嗯？”
“哎不是，您看我这嘴，啧，骑士长，真的，我真心劝您别去，”那个劝谏英诺森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您哪怕带两个人呢？”
“他们不让我带人，如果我带人，交易取消，你负责？”
那人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您要是非得去找那个文溯星，我也没什么办法…那骑士长，您看屠夫这边，怎么办？”
“明后天你找个机会就动手，以斩首为第一目的，”英诺森的声音低沉而又冷峻“屠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我相信教廷卫队的力量。”
那人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那骑士长您也别翻车了…”
那个劝谏英诺森的人似乎缓缓走远，而英诺森站在原地，低声说了句“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
李祁一咂舌，打开跑车车门，看着那里如同山岳般，身上长着极为骇人的四条胳膊的英诺森，急忙摆出一副认错的姿态“骑士长…”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英诺森直接坐到了一旁的另一辆车上，看着站着，低头看着地面的李祁“你坐下，咱俩聊聊。”
李祁叹了口气，坐回到身后的车座上“您是教宗之侧的骑士长，我就一内区小审判团团长，有啥好聊的。”
“聊聊过去呗，”英诺森的眼睛扫过周围无光的高楼大厦“毕竟，大家的生活都重新开始了，谈谈过去，也不算揭伤疤吧。”
李祁苦笑起来“我没啥过去好谈的，就是来五岛陪我堂哥经商，做的是汽车生意。结果出了二一五五那么个事儿，当时教宗正在收拢人马，我们就跟着教宗一起了。”
“的确，平平无奇。”
“噗，那您还要听？”李祁又气又笑，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您呢？”
“我？说起来，我以前是个当兵的，或者，说的准确一点，佣兵，”英诺森轻抚旁边车辆的引擎盖“北美内战的时候，专门做脏活的部队。你们，我是说，你所在的巡回审判团，杀了多少人？”
“差不多，得有二三百？”
英诺森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又讽刺的笑“我手里的人命，差不多是你的一百五十倍左右吧。”
“一百五十倍…三百乘十五是四百五…”
“四千五。”
“啊，四千五，四千五再加个零…”李祁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瞪着那双山羊般的横瞳孔“四万五？您手下，有四万五千条人命？”
“有统计的，没统计的不知道，”英诺森转了转脑袋，颈部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你在内区看到的所有值得人类道德抨击的恶行，我可能，都做过。”
李祁脑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带着一股微妙自嘲味道的英诺森，小声试探道“包括吃人？”
“最难的时候的确吃过，”英诺森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内战结束后，我买了机票，来到五岛退休养老，”他看了眼眼中带着种不屑情感的李祁“正如你所想的一样，我被过去缠绕着，它们想要吞噬我的灵魂。”
“所以，教宗拯救了你？”
“不，是唐枢机拯救了我，”英诺森苦笑起来“他在我已经大半化作害兽的时候，将上神的虫蛹递给我，声称那能缓解我的苦痛，我相信了他。而上神，也的确向我展示了使我脱离苦痛的奇迹。”
李祁微微点头，眯起眼“所以，您想跟我说什么呢？”
“你要知道，我曾是个佣兵，我能嗅到味道，杀手的味道、英雄的味道、策士的味道还有，叛徒的味道，”英诺森缓缓站起身“你身上带着种我说不明白，但是很危险的味道。如果你觉得颓丧不安了，不妨尝试着去见证，上神所能给予的奇迹。”
说罢，英诺森缓缓离开了。而李祁重新躺回到车里，点燃了那根被他掐灭的烟。
刚刚英诺森的话，是警告。
那个人拥有的强大直觉，不仅仅是战士，同样也是野兽。李祁甚至无法确定，那个人的判断，有几分出自经验几分出自直觉，但是毫无疑问，他被那个人认为，有着一种危险气息。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危险气息的意思是什么，而就在这时，旁边的车窗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在车玻璃上留下了一层水雾，随后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三个字母。
dio。
那是暗号，那是他和那个“猎人”之间约定好的暗号。
他打开车门，果然，看到了那个和猎人在一起的小姑娘。
李祁阴沉着脸，几口把剩的不多的烟吸净后，甩在地上踩灭，目光扫视着周围“怎么样？”
“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文溯星这个人，你知道他在哪么？”
李祁一咂舌，皱起眉头“呵，老天真会逗我玩儿…”
“有话说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知道他在哪，但是，你有我需要的情报么？”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和他对视着“我的确有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需要这个消息。”
“啧，我需不需要这个消息不是你来判断的，你说就行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方济各让我转告你，李枢机，被五仁月饼，砸死了。”
第十四章 林语莺对英诺森
“你，再说一遍？”
林语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李祁语气中那难以遏制的愤怒，她沉默片刻，小声道“李枢机被五仁月饼砸死了。”
“那部分我听清了，你是说，谁告诉你的？”
李祁和林语莺不同，他早就知道堂兄李枢机的死讯，而林语莺的话里，唯一让他觉得他听错了的部分，是“方济各”。
“是方济各告诉你，李枢机被五仁月饼…”
李祁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后皱起眉，整个人坐在座椅上，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口中念叨着“方济各，为什么会是方济各呢？为什么他要告诉我这件事呢？”
林语莺看着坐在那里，不断念叨着的李祁，多少有些不耐烦，开口道“这样，你先告诉我，文溯星在哪行么？跟那个方济各有没有关系，等我走了你自己捋。”
李祁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啊，好。文溯星前段时间带人袭击熔炉一带，被击退之后，退却到维列斯中心，被齐格弗里德学会的会长张与潮控制住了，现在正在和英诺森骑士长谈判，看看英诺森骑士长能给出什么条件，来换文溯星。”
林语莺听到这话，愣在原地，她跟张与潮不熟，唯一掌握的信息是，张与潮把裹尸布邮给了她，同时那个女人又是今川日向的养母。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对文溯星动手。
“为，为什么？”
“因为英诺森想要要文溯星的命，”李祁一摊手“文溯星可给他带来不小麻烦…”说罢，他自己脑子里开始讲为什么方济各会把唐五仁杀了李枢机的事情告诉他。而林语莺，则无声地缓缓向远处的黑暗中走去。
现在林语莺已经知道了文溯星的位置，他在维列斯中心。那么从最简单的角度想，她只需要杀进维列斯中心，把文溯星救出来就可以了。她需要考虑的，仅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究竟能不能打过张与潮。
然而，就这样无谓地朝着黑暗中走着的林语莺，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庞大如山岳般的身影。
她愣在原地，抬头看着那身影一双山羊般的横线眸子，而那个有着横线瞳孔和两双手臂的人也俯视着她，低声道“你是什么人？”
林语莺急忙后跳，右手朝前甩出一排水晶针。而那人手掌在空气中轻轻一拍，便把水晶针拍落。他挺起胸，看着面前那个矮小纤弱的身影，高声道“你面前的，是神座之侧，枢机主教团的精锐，八十四人教廷卫队之顶点，教名英诺森.海格力斯！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林语莺见对方张起胸膛，四只大手都已经扬了起来，显然一副准备战斗的架势，打斗估计已经在所难免，于是右手向旁边一挥，那把紫水晶大镰刀出现在手中，她一跃而起，手中镰刀径直劈向空手的英诺森“我是你爸爸！”
英诺森最上面的两只大手直接一合掌，接住了镰刀的大刃，而他的那双戴着臂甲的肉拳，则直接轰向林语莺瘦小的身躯。
林语莺脚踹镰刀，向身后一个后空翻，又是无数细碎的水晶针射向英诺森，而就在她后空翻的时候，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英诺森双手架住的镰刀应声破碎成无数细小锋锐的晶块，射向他的身体。林语莺直接用意识操纵着那些击中他身体的晶块，想要直接用晶块同化他的身体。
然而，没有回应。
击中英诺森身体的晶块，就那样简单地嵌进了他的皮肤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像是失联的航船。而射出去的水晶针，更是根本无法击穿英诺森的胸甲和臂甲。
林语莺一咂舌，右手一翻，拿出了梦哉铃。
在她的认识中，目前的敌人分成两种。一种是人，绝大多数用晶簇就能搞定，而另一种是怪物，专门使用梦哉铃应对。对方面对晶簇的同化没有反应，那么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用梦哉铃。
她右手轻轻摇动起剑状的梦哉铃，英诺森的身体怔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他不知为何，单纯地感觉有些烦躁，单手拎起旁边的一辆小轿车，直接朝着林语莺甩了过去。
林语莺向旁边一滚，躲到了另一辆车后面，然而下一秒，她当做掩体的那辆车，就被英诺森庞大的身躯压扁。英诺森自己的那两双手直接抓住林语莺的肩膀，如同一对铁钳一般，而肩上又生出来的一对胳膊，则双手十指交叉握成锤状，朝着林语莺的脑袋直接砸了下来。
林语莺拿着梦哉铃的右手向上一扬，直接刺进英诺森那生满了兽毛的左手。而就在梦哉铃刺入的一瞬间，那只手的形态，开始崩溃起来。
从手掌侧面到肘部，整条小臂开始飞快地腐坏起来，腐烂的汁液滴在地上，而创口，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几乎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的折磨。
不仅仅是仿佛全身都在被电击或火烧般的剧痛，耳边突然出现的巨大蜂鸣声混杂着某种粘液被搅动着的咕噜声，眼前突然出现的，若隐若现的飞舞着的发光蝶群。他的手下意识松开，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上。
林语莺见英诺森后退，急忙转身冲进停车场，她将自己的终端接到一辆车上，急忙喊道“哥！把这车的锁给我破解了！”
“你会开么？！”
“我会不会开都得现在上去。”
林语莺话音刚落，门锁弹开，引擎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她吞了口唾沫，握紧方向盘，脚直接蹬在油门上。
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了极为刺鼻的焦味。而她耳边此时，传来了陈牧轩的喊声“手刹！把手刹放下！”
“手刹是哪个？”
“你屁股右边带着银色按钮的那个！”
林语莺放下手刹，而就在这一瞬间，车蹿了出去。她急忙连打方向盘，在停车场里不断游窜，然而，她此时看到，那个男人，英诺森，此时已经缓缓站起身，似乎正准备朝她冲过来。
她连打方向盘，冲出停车场，在道路上凭借着感觉一路疾驰。
终于，在某一个时间点，她怼上了什么东西，气囊从正面重击了她的脸，林语莺整个人的意识遁入了黑暗之中。
第十五章 阴谋的尾巴
林语莺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旅馆的房间里，而床头，则蹲着一只比她脑袋还要大上两圈的松鼠。
那松鼠看到她醒来的一瞬，随即跳下床头柜，一路冲出房间，而走廊中，则传来了一个不算多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走进房间，而林语莺也看到了那个人。
头发已经长到了手肘的今川日向。
今川日向肩上蹲着那只刚刚跑出去的松鼠，她看着头上缠住绷带的林语莺，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营养饮料放到床头，随后竖起食指“这是几？”
“二。”
今川日向愣了一下，随后连连跺脚，双手抱头“完了完了，撞傻了撞傻了…”
“没，没傻，逗你的，”林语莺坐起身，晃了晃脑袋，她的脑袋像是被无数个小石块卡住的齿轮组一般，传来一种昏沉而滞涩的痛感，她看着面前的今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没想起来。于是，便随手抓起旁边的能量饮料，喝了一口。
“这样，我明天把你送回聚居地，你回去养养伤吧。”
林语莺听到这话，感觉有些奇怪，直接抬眼和今川对视，今川的眼中明显有些怯懦和畏缩，她开口道“为什么你不问我来内区是做什么的？”
今川愣住了，沉默了。而这个沉默，则更让林语莺突然想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来内区找文溯星的，而文溯星，则是被面前这个人，今川日向的养母张与潮，控制住了。
“你别装傻，带我去找文溯星。”
今川日向听到这话，意识到两人算是撕破脸皮了，于是低头摇了摇脑袋“不行，我不能让你过去。”
“为什么？”林语莺也不着急动手，在房间中踱起步来“你知道张与潮要干什么么？”
“我…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过去？”林语莺和今川日向对视着，而今川的目光闪躲，半天也没回一句话。
林语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窗户，又看了看门口，那站在走廊里的庞大且生有毛皮的身影“互不干涉我直接离开，或者咱们两个打一架，你看哪个比较好一些。”
说着，她缓缓后退，撤到窗口。而今川日向则从身后拿出挂在身上的金色排笛“不会让你走的。”
“那你可说的不算，”林语莺后退一步，拉开窗户，直接从窗户中钻了出去。
她钻出窗户的一瞬间，手中迅速变出一根水晶短矛，插进墙壁中。一路从五层滑到一层，落地之后，急忙朝着旁边的小区钻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笛声在天空中飘荡。林语莺突然想起之前在内区和今川日向碰面时，她操纵野兽的那副样子，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今川有着文溯星调侃的，德鲁伊的能力，而在五岛动物园被打开的现在，她完全可以驱动一群动物，来捕捉林语莺。
林语莺意识到这件事，急忙窜进一旁的一栋住宅楼中。现在只有有门锁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张与潮想要拿文溯星跟英诺森交换些什么，而今川知道这件事却完全不阻止，这让林语莺完全摸不到头脑。
她找到一处住宅，走了进去，如果说今川的确有着操控动物的能力的话，那么她现在的常规移动方式，应该已经是被彻底封死了。这样的话，最好的逃跑方式，就是找一辆车。
林语莺在一个个住宅里寻找着，终于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车钥匙。然而她顺着窗外往外面一瞥，发现小区门口已经有一只熊和一头象在把守了。就算是开车出去，也不太现实。
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打开终端开始翻这个小区的居民信息，很快便找到了这家人的地下停车场的车位位置。但是现在问题是，该怎么突破重围，去维列斯中心。
而就在她漫无目的地翻着手中终端的各种列表时，突然看到了一个叫做“信息素储存备案”的文件，打开之后，翻了起来。
这个列表大概记录了各种星火接触过的人身上的信息素组成，而翻着翻着，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喂？哥。”
“嗯，怎么了？”
“你们那，有我的信息素档案吧。”
沉默了，陈牧轩，沉默了。沉默了接近二十秒之后，他低声道“你听我解释…”
“啊，不用，能理解，”林语莺起身走进楼梯，顺着楼梯一路向下“你能在我标的位置放一个我的信息素诱饵么？我这边被困住了。”
“好，但是你听我解释…”
“不用不用，你们星火变态，喜欢收集小姑娘的体味我一点儿都不意外。”说罢，她切断了联络。想象着陈牧轩那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不禁心中暗笑。她坐到车中，将终端的线接到车上，这次时间充足，她大可以让终端破解自动驾驶程序然后让车自动驾驶。她也不想直接怼到什么东西上，然后被安全气囊弹晕。
她看着手中终端传来的无人机鸟瞰图，在信息素诱饵被投放之后，几头驼鹿、猩猩还有猎豹包括堵门的那只熊和大象，都开始朝那个方向缓缓移动。而就在最先出发的驼鹿马上要抵达信息素诱饵的位置的时候，林语莺启动了自动驾驶程序。
汽车窜出车库，绕过小区内弯弯绕绕的街路，冲出小区大门，随后朝着维列斯的方向疾驰而去。
旅店里的今川日向也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声，急忙吹动排笛调动兽群对车辆进行围剿，然而再怎么围剿，也无法保证对其的包围，那辆车似乎已经洞悉了她的所有调动，绕开了每一处对其的封锁，而距离维列斯中心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时，今川挂在身上的对讲机，响了。
“日向，不必拦她。”
“啊？为什么？”
“有用，你继续做你要做的事吧。”
汽车停在了维列斯中心后身的体育场旁，林语莺从车上跳下来，扶着车门一阵干呕。她本以为自动驾驶是什么安静平和的东西，没想到野得不行。
她看着远处高耸的维列斯中心主楼，文溯星，应该就是被关在那里。
第十六章 蛛网的一缕
林语莺走进图书馆，目光扫过天花板，周围的监控有不少都是带着红色两者的小灯，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行动完全在张与潮的监视之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救出文溯星能够基本不可能。她的行踪被张与潮始终看在眼里，那么她就不可能接触到文溯星的所在位置。
林语莺这样思考着，突然想到了一种紫晶金饰的新利用方法。
她操纵起无数紫水晶的微粒让它们漂浮在空气中，她曾经学习过一些能够达到隐身效果的半透明板子的折射原理，她只要通过晶石微尘的折射，人为地改变光的路径，那么自然就可能完全屏蔽监控对她行踪的监视。
林语莺大脑飞速地计算起来，而周围缓缓飘起细小到看不清紫晶微粒。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那监控的探头，当她周围飘起紫晶微粒后，行动起来，显然那探头没有随着她行动而转动。
成功了。
她打开手腕上的终端，这个终端直连星火的档案库，里面自然也有维列斯中心的监控布置图。她看着监控布置图，走入图书馆通往主楼的地下通道，同时随时确认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监控位置。
在大脑高速计算的同时，她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今川日向之前的行动，太过异常了。
按理说，今川日向和文溯星在第一次武装侦察的时候，是在一起行动的。而且文溯星救了今川好几次，两人应该感情不浅，更何况今川是在聚居地蹭过饭，算是孩子们的半个姐姐，不可能说卖文溯星，她马上就同意了。
林语莺这边得到的信息肯定是可靠的，就是张与潮决定以文溯星和英诺森交换某种东西。那么问题就是，今川是否和林语莺得到了一样的信息，也就是文溯星要被张与潮卖了？
这件事最核心的疑问就是，今川自张与潮处得到的是哪种说法，是文溯星要被卖，还是另外一种今川能接受的说法。
林语莺相信今川对文溯星还是有些感情的，至少她作为女人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那么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说今川果断接受了张与潮给出的说法，那么张与潮给出的必定是今川所能接受的，另一种说法，也就不是林语莺得到的“文溯星要被卖”的这种说法。
但是从事实上来说，张与潮一定是做了“要卖文溯星”这件事的样子的，而且与教团的人交涉过。
那么这个时候，就存在两种可能。
一，今川被张与潮骗了，张与潮希望今川不要阻止她的行动，从而放出假消息骗今川，同时说明，任由林语莺进入维列斯是有害的。
二，教团被张与潮骗了，张与潮一开始的计划就不是卖文溯星，卖文溯星只是装个样子。
现在她还无法确定事实到底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而这，需要她直接去接触文溯星。如果能够找到文溯星，或者是维列斯的内部人士，那么她就可以得出结论，从而决定下一步行动。
她这样想着，一路来到主楼的地下部分，看到前面闪过一个人影，急忙躲到走廊的阴影之中。
那人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研究人员，而林语莺等他走过去后，一路来到楼梯口，缓缓推开楼梯门，然而刚转身进楼梯，便看到面前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男人呆愣在原地看着她。
林语莺急忙冲上去，一拳打到那人头上，被金戒强化过的体能让她一拳将那人打昏在楼梯间里。她急忙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跑去，刚刚打晕那人的地方没有监控，但是如果那人被谁发现了，必定会惊动一群警卫。
她顺着楼梯间向上跑着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楼梯间更上方传来两个人交流的声音，她急忙闪身走出楼梯间。
地上十三层，林语莺看了眼楼梯间门口贴着的本层地图，维列斯还有四处楼梯，一是在建筑主轴上的中心楼梯，二是西侧楼梯、东侧楼梯和货运电梯间的备用防火楼梯。主轴大楼梯估计有不少人和机器来往，从这上去八成是要被发现的。东侧楼梯太远，而防火楼梯一旦打开会响火警，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距离她最近的西侧楼梯。
她朝着西侧楼梯走去，然而，就在这时，旁边的电梯，响了一声。
林语莺急忙躲到一旁垃圾桶的阴影中，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了两个声音。
“那人什么时候来？”
“他的信使说估计就是今晚，他一个人过来。”
“好，一会儿跟文老板说一声，让他做好准备。”
林语莺看着走出电梯的两个人，一个是一头偏灰蓝色短卷发的高瘦女人，还有一个她似乎见过，头上挂着一个鬼面具的一米九男性。
而那个灰蓝色短卷发的女人的身影倒映在旁边的白钢板上，映出的，竟然不是她本人，而是另一个林语莺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人，那女人和林语莺对视了一眼，向林语莺抛了个飞眼，随后又低头忙碌起什么东西来。
“她们的意图绝对不是卖文溯星”——林语莺几乎一瞬间就下了这个结论，如果是的话，那个白钢镜面中的女人会第一时间向外面的两人禀报林语莺的位置。
林语莺缩在垃圾桶后面，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结论已经很近了。
如果说张与潮意在卖掉文溯星，那么她必定不会“让他做好准备”，卖俘虏需要俘虏做什么准备？
答案呼之欲出。
文溯星在配合张与潮演戏，而演戏的目的，或者说目标，就是今晚要来换文溯星的那个人。
也就是李祁口中的英诺森骑士长，昨晚林语莺碰到的那个怪物般的人。
文溯星在内区行动了五天，虽然林语莺不知道这五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八成他和英诺森发生了战斗。目前来看，文溯星很有可能是心甘情愿配合张与潮演这出戏的。
“呵，那我既然来了，可不想做这出戏的配角。”
林语莺心中，已经定好了计划。
第十七章 拖一拖
“骑士长阁下，您确定要去么？”
“当然确定了，这次机会，不可多得，”英诺森将油桶挂到摩托的侧面，里面满是漆黑的浓稠液体“文溯星，这个人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太多麻烦，这次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那黑衣人依旧一脸担忧，他拄着手中的那把战锤“可是，您把恩典给那个什么齐格弗里德…”
“他们不足为惧！”英诺森有些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随后跨上摩托“这边的作战，就交给你、方济各还有那个，那个团长姓什么来着？”
“李团长…”
“啊，李团长，就交给你们三个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我还能回来支援你们在猎群控制区的战场。”
那黑衣人无奈地点点头，看着那远去的摩托车尾灯，嘴里念叨着“方济各会的人一个都没来，要我跟一个巡回审判团的人商量战术，这他妈怎么可能能打啊…”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普通双手大剑的黑衣人走了过来“阁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李团长那边在催了。”
“他有个屁的资格催我们？”持战锤的黑衣人直接骂了出声“让他等着，我是负责人。”
“可是，他说，如果等天黑的话，敌人会有弓矢投射的优势…”
“跟他没关系！反正出了事也是我负责，拖一拖。”
此时他的心中小算盘已经打好了，至少先熬到午夜，如果那时候英诺森回来了，就直接跟英诺森一起进攻猎群控制区，如果英诺森没回来，那就先缓慢前进着，反正英诺森在搞定那边的事情之后，会加入攻势。
正在道路上骑行的英诺森，显然是不知道那人的这些小心思的。他此时，脑子里想着的，只有该怎么处理文溯星。
那个人的确是有实力的，如果不是他应战，那天在熔炉周围的战斗他们肯定是会落败的。从这方面来想，他很想将文溯星劝降过来。然而，文溯星在教团内部，有着击败房雨灵的名声。如果是这样的话，劝降在教团内部会面临一些阻力，他顶多是把那人当成自己的私兵。
英诺森这样想着，骑着摩托已然能够看到维列斯中心高耸的主楼塔尖。齐格弗里德学会，或者说，张与潮的要求，是让他一个人，带着一桶黑蜜来到维列斯中心门前，但是没说不让他带武器，就算张与潮想要搞他，他也是有还手之力的。
很快，摩托急刹停在维列斯中心主楼前的广场上。而英诺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头上戴着鬼面具的高大男人。
他急忙拿起剑枪，整个人谨慎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
鬼面人缓缓转身，看着英诺森“因为，我是张与潮的部下啊。”鬼面人微微挑眉“请稍后，我去请会长出来。”
说着，鬼面人一路走进主楼，没过一会儿，大门打开，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是手中提着金色木偶架子的张与潮，而另一个，则是手中拎着铁锹的文溯星。双方距离大概有五十多蜜，英诺森缓缓后退了几步，高声道“果然，这是个陷阱，而你，是要和我一战么？张与潮！”
张与潮掩嘴笑了起来，向前一路直接走到英诺森面前十米处，动了动手中那个人偶架子“您知道，这是什么么？”
“呵，不知道。”
“这是金饰，给予神秘力量的东西，”张与潮右手悬在她自己的面前，看着那个架子“木偶，或者说，人偶戏，自古以来就有。用木头、陶瓷甚至是金属的人形，去演绎戏剧。莎士比亚曾说过，‘这世界是一个舞台。’演员们被不同的意志，不同的命令操纵着，做出自己的行动。而文溯星，则从他自己意志的奴仆，变成了我的人偶。而今天，则是我把这个人偶，与您以物易物的时候。”
张与潮缓缓咧起嘴角，露出了里面那对锋锐的虎牙“将一个人偶卖给另一个人偶，您不觉得很滑稽么？”
英诺森的眉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极强的厌恶“我不是什么人偶。”
张与潮转身，双手背在身后缓缓朝维列斯主楼一步步慢悠悠地走着“真的是这样么？您不是人偶，那么是什么驱动着您的行动呢？在我看来，分明是信仰在驱动您的行动，您是信仰的人偶，这点，我想您是反对不了的。”
“呵，那你，又是被什么驱动的人偶么？”
“我？当然是！”张与潮转身，双臂向左右展开，笑了起来“我同样是人偶！我是我**纯粹**的奴隶！”说罢，她整个人脸色突然变得扭曲起来，扶着旁边的汽车呕吐起来，一坨清澈且带着泡沫的液体落在地上，她吐出来之后，苦笑着抹抹嘴“咯咯，让您见笑了，若不是得了胃病，想必我会比现在胖上几倍吧。”
“你是说，你成立所谓的齐格弗里德学会，也是为了源于**的**？”
张与潮捏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后轻轻摇摇头“那倒不是，我成立学会，是为了比肉欲稍微高级那么一丁点儿的**，也就是原罪，求知。”她停顿了几秒，随后继续道“不过，那不重要，齐格弗里德的一切都是我的余兴节目，我最喜欢的，还是源于本能的**，”说着，张与潮举起手中的老式智能手机，不小的屏幕上，是她的屏保。
油画滤镜下，一个人被悬挂在城市中，一处路灯之下。
“呵，原来你好这口么？”
“我常说，杀戮，是所有野兽所拥有的本能**，而人类，正是这世上最可怖的凶兽。”
她说话的功夫，屏保自动换成了一个雕像般的艺术品，少女的腹腔被掏空，装满了花朵，而那个少女，英诺森看起来有些眼熟。
“等等，房雨灵，是你杀的？”
张与潮的脸上流过一瞬的惊诧，随后急忙收回手机看了眼，脸上随后又绽开了笑容，她一吐舌“抱歉，瞒了这么久还是让你们知道了，所以，交易继续么？”
英诺森冷哼一声“我不是唐五仁，谁杀了他女儿跟我没有太大关系。当然继续。”
“那就好，那就好，”张与潮回到门口，而文溯星则动作僵硬地走向英诺森，英诺森也提着那桶黑蜜，走向他。
而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喊声。
“别想！”
第十八章 异端毫无信义可言
张与潮急忙将手中人偶架子朝身后有力一抽，文溯星朝身后一跃，手中献牲向张与潮的侧面一挡，刚好挡住了一把几近击中张与潮的紫色水晶镰刀。
英诺森揉了揉眼睛，他发现，不仅那个手中拿着镰刀的少女是突然出现在张与潮侧面的，张与潮，也突然消失了一瞬，而几秒后手中带着一盏金色提灯出现在一旁的一辆卡车的车顶上。
文溯星和突然出现的林语莺对视了一眼，表情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而林语莺脸上则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她向后一跃，整个人消失了。而文溯星则向身后一跃，铁锹向张与潮身边一举，刚好挡住一根射过来的紫色水晶矛。
英诺森此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是那个小姑娘想要攻击张与潮，而张与潮操纵着文溯星防守。
他很快便做了决定，现在他不着急出手，一旦张与潮真的有生命危险，就代表文溯星的控制会被接触，所以到那时他再出手是完全来得及的。在此之前，他想要尽可能地了解文溯星的能力，以及那个小姑娘的能力。
然而他仍然看不到那个小姑娘的身形，只能看到一道道闪电般的水晶矛从黑暗中射出。而文溯星则在被动地抵挡着那些射出的水晶矛，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那个鬼面人动了。
他径直冲向那个射出水晶矛的地方，一刀斩了过去，林语莺举起大镰阻挡，却被那锋锐的刀刃直接将镰刀的刃削去大半。林语莺朝身后连跳数步，一拍地面，那被她舍弃在原地的镰刀整个炸开，无数细碎的紫色晶石射向鬼面人。
鬼面人被击中，整个人体表出现了一层厚重的紫水晶壳，而林语莺见鬼面人已经被搞定，右手一挥，一把紫水晶长刀出现在手中，她赶着步子径直冲向站在车上的张与潮和文溯星。文溯星从车上一跃而下，迎头将手中铁锹劈向林语莺。
而就在这时，林语莺朝旁边一滚，毫不犹豫地如一支箭矢窜向张与潮。而就在这时，文溯星左手的藤蔓生了出来，如同蛇群般涌向林语莺，将她整个人缠绕起来。
然而，没等文溯星举起铁锹动手，紫色的晶石开始在藤蔓上朝着他的方向蔓延过来。文溯星急忙切断手中的藤蔓，铁锹砸向林语莺。
他的铁锹，落了空。
那个林语莺的形象，如同幻影般直接溃散，而她的本体则直接出现在张与潮的背后。
张与潮右手的金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吊式球形香炉，她一扬香炉，香灰飞扬，而她本人则朝身后跑去，跑向英诺森。
林语莺一只袖子掩住口鼻，朝天上一跃，径直向着张与潮的位置俯冲了过去，如一只鹰隼一般。而英诺森身体向旁边一横，如大树般将张与潮护在自己的阴影中，手中剑枪径直朝着林语莺戳了过去。
晶石长刀与剑枪碰撞，发出金属与玉器碰撞时特有的清澈声音。而似乎是受到这清澈声音的影响，英诺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上一次他和张与潮见面，张与潮使用了那个怀表，按理说，她应该是有机会用那个木偶架子同时控制自己的。但是她没有，也就是说，这种金质的带有莫名力量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是不能同时使用的。
那么，她刚刚手中出现过的金饰，包括了木偶架子、香炉、提灯。她是怎么同时操纵文溯星，并使用那些脱身时用的金饰的？
也就是说，文溯星一直都没有受到控制。
但是为什么？
他想到这，危机感让他其中一只手本能地拔出背上的厚背弯刀。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看到了文溯星举起铁锹攻了过来，而对象，不是林语莺，而是他英诺森。
“呵！可笑的伎俩！”英诺森怒喝一声，手中厚背弯刀向下一砸，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一切，周围一切的流逝，仿佛被暂停了，他的身体在那被暂停的时间中完全不能动弹，但是却是格外清醒的。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某个人，拿着一把不短的刀，在自己的背上插了一刀又一刀。然而痛感，却无法传达到脑子，他只是能够感觉到有人在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却无法直接去感受这些攻击的结果。
“时间啊，开始流逝吧。”
他听到了这样一句低语之后，巨量的疼痛信号冲进了他的大脑，他的意识几乎在这一瞬间被撕碎，手中厚背弯刀刚好挡住文溯星刺过来的铁锹。他急忙用空出来的两只满覆着兽毛的手向后抓去，然而却发现他抓到的，只是无物。
张与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英诺森急忙向后一跃，和攻击他的文溯星还有林语莺拉开了距离。林语莺落在地上，右手拎着水晶长刀，而左手则拿着一个土豆泥球啃了起来，旁边，则是背靠背和她站立在地上的文溯星。
一只手，破开了维列斯中心主楼一处窗户的玻璃，如同人鱼的手伸出水面一般，一个人，缓缓从那水面般的玻璃后钻了出来，而当那人钻了出来后，玻璃又恢复了原形。
英诺森看着那个满脸坏笑，出现在玻璃前的女人，高声吼道“张与潮！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么？”
张与潮双手合掌，微微吐舌“抱歉，如果你不死，我们，是无法前进的。”
“果然，异端毫无信义可言！”英诺森一跺脚，如怒目金刚一般，背上的伤口在那一瞬间全部愈合“你们以为，难道如此就能赢得了我么！？”
“那，真的说不一定哦，”张与潮笑了起来，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开关，她轻轻按下。
英诺森清晰地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嘀”声，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炸开，巨量的粉尘将他整个人吞没其中。
而他嗅到香气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
香气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侵蚀着他的**，让他四肢明显变得鲁钝起来，而就在这时，林语莺和文溯星朝他攻了过来。
第十九章 五天而已
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人见面前的英诺森被笼罩在香灰中，急忙后退。文溯星瞥了眼旁边的林语莺，顿觉有些尴尬，小声念叨了一句“这，什么味道？”
“你是说我么？”林语莺抬头看了眼文溯星，脸上多出一抹坏笑。
“啊…”
文溯星一时语塞，而林语莺笑道“太长时间没见了，怀念我的体香了？”
“五天而已，”文溯星苦笑一声，随后眯起眼“不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们搞定了这个人，自然就会回去找你了。”
林语莺轻轻挑眉“这不是想你了么？”
文溯星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很会嘛。”
而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了张与潮清冷的声音“二位能不能不要在战场上**？”
听到这话，两人马上提起警惕，看着面前那在香灰中摇摇晃晃的身躯。被小号炸药炸出来的巨量熏香烟尘此时都已落地，而英诺森，仍然耸立在那里。
林语莺抬手便将一对短矛投了出去，而英诺森一挥剑枪，直接将那一对短矛打碎在半空中。而这一击，也让两人注意到，英诺森的四只手臂的手腕处，都被划出了一个口子，浓稠的漆黑血液如同原油一般在地上缓缓流淌着。
文溯星回想了下之前的经历，低声道“尽可能保持距离，减少和他贴身战斗的必要。”
说罢，他以英诺森所站立的位置为中心，缓缓向外绕过去，目的显然是要封住英诺森逃跑的路径，即使他觉得如果英诺森要跑，根本轮不到他拦。
英诺森微微回头，用余光瞥了眼文溯星，随后喉咙中发出沙哑的笑声“异端，你难道真的以为我需要离开么？”
说罢，他用力跺了下左脚，周围地面一阵震动，而那些漆黑的血液则燃烧起来。纯黑的火焰放出无色的冷光，照得周围格外明亮，却又仿佛附上了一层黑白的滤镜一般。
英诺森右手高举起剑枪，火焰朝着剑枪的方向汇集过去，随后，一道黑底白边的光柱射向天空，他那双山羊眸子看着面前的林语莺“我已经呼叫了教廷卫队，看看你们在他们抵达之前，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说罢，他径直冲向林语莺，手中剑枪裹挟着那种漆黑而又明亮的火焰径直攻向林语莺，林语莺也不直接和他硬碰硬，径直向后跳去，而已然冲到刚刚林语莺所在位置英诺森，则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他想都没想，直接用肩上的大手拔出厚背弯刀，将身后缠绕着他的金藤在一瞬间斩断，随后另一只肩上的手在地面上的火堆间抓了一把，径直朝着身后的文溯星投了过去。
就在此时，空气中突然不知被什么撕裂开一片裂隙，仿佛将世界这个画布撕扯开露出了画布后的里子一般，而那漆黑的火球则被吞噬其中。
那裂隙仅仅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了，而此时，英诺森看到了，文溯星右手持的铁锹，已然变成了那把长剑，那把纤细华美的骑士剑，那把似乎拥有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力量的剑。
文溯星没有迟疑，他在英诺森攻向林语莺之前，就投出了愿景。为了战胜英诺森，即使是在最初把所有的底牌展示出来，也不过分。
英诺森此时也没有完全摸清文溯星所有的能力，他谨慎地侧过神，同时注意着他左边的文溯星和右边的林语莺。然而，他突然发现，林语莺消失了。
他感受到了自脑袋正上方传来的凉飕飕一阵劲风，手中剑枪向上一刺，直接迎上那把巨大的水晶镰刀，水晶镰刀应声破裂，炸成一团团粉末，直接将林语莺的身影隐匿其中。
英诺森直接放弃了用眼睛索敌，右手剑枪随着耳朵，直接朝着半空中的一处位置刺了过去。
那是林语莺的下落路线，她没有任何借力的机会，剑枪可以直接刺穿她。
然而，剑枪却没有刺穿什么的实感。
英诺森向那个原本应该刺穿林语莺身体的方向一看，发现林语莺的身体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朝后方飞去，像是被什么隐形的东西牵动着一般，而仔细一看，他便能看到，林语莺的后颈处系着一根极细的金线，而远处的张与潮手中则是那个提线木偶的架子。
“啧，”英诺森一咂舌，他清楚地意识到，张与潮的那个提线木偶架子不仅可以操纵别人，同时还能当做一根系在别人身上的绳子用，如果不拿下张与潮，他根本没有击中另外两人的可能性。
他直接抓起数团火球，朝着张与潮的方向投掷过去。而后双足用力，正准备一跃而起，却突然察觉到了些什么，肩上的手拿着厚背弯刀向下一斩，正好对上那把长剑。
文溯星不知何时已经接近到了他的身边，长剑的一击被厚背弯刀以攻代守硬生生弹了回来。而英诺森见文溯星已经贴到他的身边，以左脚为轴，右脚蹬地，巨力裹挟着剑枪，径直朝着文溯星刺过去。
剑枪被巨量的金藤缠住，而其上的黑色火焰则迅速地在金藤的表面燃烧起来。
英诺森一记头槌朝着文溯星的脑袋砸过去，文溯星急忙整个人向后仰，顿时失去了重心，躺倒在地上。而英诺森见机，抬起左脚，径直朝着文溯星踏过去。
而就在他的脚落地的时候，他发现，文溯星消失了。
依旧是被那金色的丝线牵扯着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直接脱离了英诺森周围。英诺森正准备用缠绕着剑枪上的金藤直接将文溯星扯回到他的身边，却发现金藤已然被文溯星自己用骑士剑斩断。
而这时，他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被贯穿了。
一根极长的紫水晶长戟穿透了他的胸口，他正准备抓着长戟将身后的林语莺拉过来，然而长戟则突然碎裂，而林语莺急忙后跳，躲开了英诺森准备砸过来的火球。
英诺森看着那几人，不怒反笑，笑声如同用炒锅翻炒石子一般“你们做到这份上，那就，求仁得仁吧！”
说罢，他双手持剑枪，直接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顺着刚刚林语莺刺出的伤口，穿透了过去。
第二十章 第九件
血液喷涌出来，而喷涌出的粘稠血液，则缓缓化作一根根长长的骨刺样的东西，而周围则生出无数分支，那些细小的分支构成了一对庞大的翅膀。英诺森一跃而起，径直飞向那站在远处维列斯中心主楼上的张与潮。
林语莺和文溯星急忙想要去支援张与潮，谁料这时，刚刚地面上燃烧着的火焰突然旺盛起来，朝着英诺森刚刚站立的地方汇集过去，化作一个三层楼高的黑炎组成的英诺森形象。
张与潮见那两人被黑炎人形拖住，看着朝她飞来的英诺森，意识到现在自救更重要些。手中的提线木偶架子化作香炉，在空中一甩，留下一片烟雾，随后整个人朝后一撞，撞穿了身后的玻璃，落在主楼的走廊中。
攻过来的英诺森穿过那片烟雾，落在刚刚张与潮落脚的地方，然而却发现张与潮已然不见踪影，而那熏香烟雾诡异的香气，顿时让他整个人身体一阵酥麻。双腿虽然勉强能够站立，但是却挪不动半步。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刚刚被炸弹炸出的熏香烟尘笼罩一点事没有，现在却整个人动弹不了。
而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第二层香气不过是第一层香气的引子，为的就是在你攻向我的时候，把你困在这。”
英诺森听到这话，四处环视，却完全无法没有发现张与潮的位置，而那个声音则继续道“我觉得战斗中解说太逊了，就直接把信息留在熏香里了，好好感受我为您定制的幻境吧。”
“张与潮！你出来！”
英诺森怒吼着，然而他发现自己的视野缓缓开始变黑，即使将眼睛睁大，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而周围漆黑之中，不知为何，却能够看到一个个或远或近，或高或低的泛着光芒的人形站在那里。
那些人由远及近越来越多，而他们无一例外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英诺森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然而，当他看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
那是个孩子。
看上去七八岁的一个孩子，身体和脑袋之间只有一指粗细不到的皮连接着，他的头胸腹上满是弹孔，死鱼般的双眼就这样看着他，看着英诺森。
他微微张口，口中流出了英诺森家乡的语言。
“你这样的人，难道信了神就能被饶恕么？”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的方向聚集过来，干瘦的老流浪汉、脸色青紫的孕妇、身体已经被烧得表面满是焦炭的人，这些人朝着他涌过来，抓挠着他的身体。
“你不配被饶恕。”
“你的罪行永远不能偿还。”
“杂种，去死吧。”
无数这般的话语缠绕着的意识，而那些死者的手臂撕扯着他的身体。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他知道他对这些人做了些什么。
他无法反驳，也无法反抗。
因为他的确欠他们的，回望过去，他的确是一个罪人。
无数双手，将他的视野遮蔽。那些手撕扯着他的眼眶、鼻孔和口腔，抓挠着他身体的表面，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一只蝴蝶。
一只蝴蝶缓缓停在了不知何处的花朵上，而花朵后面，则是生满了玉米的沃野。
而那发光的蝴蝶缓缓拍着翅膀，飞进一片漆黑之中。他，英诺森，则仍能看见那抹银色的光。
“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啊。”
“指引我生命的，蝴蝶，指引我生命的光。”
他低声诵念着，而那蝴蝶的光芒缓缓膨胀起来，周围缠绕着他身体的人群像是阳光下的雪花般，慢慢消失了，连些许水渍都未曾留下。他一挥手中的剑枪，周围的一切如同布景被推倒一般消失了，一切幻象消失，那只蝴蝶缓缓停在他剑枪的尖端上。
英诺森的背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对凤蝶般的庞大翅膀，他抬头向正上方望去，刚好和站在最高处的张与潮对上了眼神。
“没什么比看到一个壮汉背上长出蝴蝶翅膀更恶心的事情了，”张与潮一脸嫌恶，右手向下一甩，一串满是手雷的手雷带就这样被甩了下去“就像往牛肉炒面上加冰淇淋一样恶心。”
那串手雷朝着英诺森坠落过去，而他朝后一跃，拍着翅膀以几乎超越汽车城市限速的速度朝后飞去。手雷在半空中炸开，而英诺森则将剑枪横在面前，无数破片手雷中炸出的不知什么东西撞到剑枪之上，发出噼啪声。
庞大的火焰人形在文溯星手中的长剑的削减下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而文溯星这时看到英诺森径直朝他们的方向飞来，急忙高声道“语莺！小心！”
林语莺听到文溯星的喊声，回头一望。然而，已经晚了。英诺森庞大的身体直接砸到她的身上，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英诺森显然没有意识到刚刚他撞到了什么，缓缓起身时才意识到什么垫在他身下的东西被飞快地拉扯到阴影之中。他看着那火焰的形象，漆黑的火焰朝着他的身体汇集过来，缠绕在他周身之上。
他正面面对着文溯星，高声道“异端！与我一对一打一场？”
文溯星冷哼一声“打一场没问题，是不是一对一，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他心中有些着急，现在林语莺被张与潮藏在一处汽车的阴影后，两人对了下眼神，她那副软趴趴的样子莫说继续战斗，能不能活过他和英诺森打完都不好说。他必须尽快用奉献去把林语莺救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林语莺的双手，正艰难地将右手上的金戒指撸下来，随后将其套在一根水晶棒上，将其射了过来。
“犯什么傻！”文溯星差点吼了出来，他接过那紫水晶的短棒，将戒指取了下来。
而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东西。
那个笔记本上记载着的东西。
献牲、荣光、奉献，离群、金戒、金茧，欲求、渴血、复仇。
这个戒指，是他身上的第九件金饰。
第二十一章 见证
就在戒指套上手指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悸动。
来自披在身上的，那个裹尸布上传来的悸动。
裹尸布如同活了一般，缓缓贴上他的身体，他能够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兴奋，顺着裹尸布不断传入他的身体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了下来，漆黑的天空中之上，云层裂开，闪烁着的黄金般的光芒，自天空中缓缓降下，而三个虚影，则出现在天空之中。
中间的虚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色的，穿着祭袍法披的人。左侧是交织着的金色光辉，而右侧，则是漆黑的什么东西的沉淀。三个人形的东西俯瞰着地上的人，俯瞰着文溯星，而最左侧的人开口了。
那声音如同洪钟雷鸣般，不断在整个空间扩散着“以美德之名。”
中间的那个半透明的人影则低声道“我们将见证。”
而右侧的漆黑人形，则发出了仿佛合成的异形般的声音“你如何面对考验。”
站在最中间的那虚影举起手中的大杖，高声道“时间啊，开始流逝吧！”
周围的一切，又动了起来。英诺森直视着文溯星，他感觉到，文溯星身上似乎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他背上那一双长着浓厚毛发的手向上举起，漆黑的血液从他手腕的切口中流出，向头顶的方向汇集，血液燃烧起来，又一次化作那漆黑的巨大火球。
英诺森看着面前的文溯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他准备直接拿下文溯星，以免夜长梦多。
男人庞大的身躯在蝴蝶翅膀的拍动下不断上升，他悬浮在十米多高的半空中，将手中的火球径直朝着文溯星丢了过去。
然而，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文溯星一跃而起，跳到几乎和他相同的高度，直接躲过了那击中地面的火球。
漆黑的火球集中地面，径直炸开，无数漆黑且燃烧着的，如同细线般的火蛇向上窜来。
文溯星低头看到那些朝他涌来的火蛇，挥动起手中的长剑，划过周身的空气。空间被撕裂开了一个个破口，而火蛇就这样被那些虚无的裂隙吸入其中。
他落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中的英诺森，一根纤细的金线牵动他的左手手指，文溯星整个人径直朝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英诺森飞去。
英诺森拍动翅膀急忙向后规避，直接躲过了文溯星这向上的一次扑击，然而下一瞬间，他发现情况不对。
文溯星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直接坠落下去，而是仿佛踏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径直朝着英诺森的方向如一道闪电般冲了过去。
英诺森此时被文溯星身上那种浓重的可怖气息浸染，第一反应是直接逃开，于是，又拍动翅膀上升，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被什么的东西扯住了。
他向下一望，发现文溯星左手腕子上生出的金色藤蔓已然缠绕住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向下拉扯。英诺森急忙收拢翅膀，直接垂直下降，手中剑枪朝着文溯星捣去。
而文溯星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朝后撤了一步，右手骑士剑朝着英诺森挥了过去。
一声极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骑士剑迎上了剑枪，而就在文溯星眨眼的一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文溯星抬头一看，发现那把厚背弯刀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他的头皮只有几厘米距离，却被猩红的裹尸布缠绕住了。英诺森肩上的巨手无论怎么下压，那裹尸布都如同铁打铜铸一般纹丝不动。
英诺森此时持武器的右手和另一只左手都已经被控制住，难以抽出，急忙用第二只右手砸向文溯星的脑袋，而左手则打向文溯星的右臂。不料文溯星直接抬起左手放出金藤，缠住他的第二只右手，整个人越过英诺森的脑袋，随后一脚踹在英诺森的后背上。
力道极大的这一脚，踹得英诺森直接向前一个趔趄，而文溯星趁此机会，直接将英诺森撞倒，踩住那人壮硕的后背，手中长剑直接插入他的脊背，左手抓住那蝴蝶翅膀，生生将其扯了下来。
背部传来的剧痛撕扯着英诺森的理性，他那双生满兽毛的手向文溯星轰去，而就在这时，他的双手，被缠绕住了。
一种诡异的痛感从那双手的手腕上传来，他想要抬头望过去，却发现自己的颈椎根本无法弯曲到能够看到文溯星的程度。英诺森只好将自己的一只右手手腕生生咬开，血液喷溅出来化作火焰，朝着背后缠绕过去。
文溯星急忙跳开，那黑火沾到人身上之后的结果他是知道的，他和英诺森拉开距离，而英诺森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看着自己的第二双胳膊，此时巨大的一片片溃烂痕迹在上面扩散蔓延开了，英诺森急忙挥动剑枪，将溃烂的部分切除，他看着文溯星，缓缓后退。
背上那个被长剑开出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的体力和血液，而那个位置也不是英诺森的四臂能够企及的地方。他看着面前的文溯星，心里很清楚，要么跑，要么速战速决。
他不知道文溯星现在那个不同于之前的状态什么时候会解除，目前来看最好的选择毫无疑问是跑。然而，他真的能跑掉么？
现在的文溯星，带给了他一样，自从二一五五以来就从未有过的情绪。
恐惧。
他害怕，随着体内那源于上神的黑色血液的流失，恐惧渐渐地缠绕上了他，他的双眼中，那泛着白光的蝴蝶身形越来越淡，几近消失。
他的神如果不复存在，那么谁能够拯救他这杀戮了数万无辜生灵的灵魂呢？
文溯星缓缓走向英诺森，他隐约间能够看到，英诺森身上升腾着一种灰白色的东西，那东西虚幻而不可触及，但是却畏缩着，畏缩着尝试接近他的一切。
“那是，恐惧么？”
他的目光扫向更远处的张与潮和瘫在地上的林语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颜色不同的光焰。
文溯星轻轻甩了下手中的骑士剑“英诺森骑士长，我来给你解脱。”
第二十二章 血所承载的
文溯星提着剑缓缓接近英诺森，而英诺森则在后退。他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后退着，血液的稀缺让他难以思考，只能拎着手中的剑枪，像是一个拿着大玩具的孩子一样。
他不断后退着，不断后退着，而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英诺森不敢转头，他必须保证文溯星始终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于是那两只生着兽毛，溃烂的部分正在缓缓愈合的巨手朝着背后拍了过去。
然而，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刀出鞘的声音，随后是他脑后传来的，某种凉飕飕的感觉。
文溯星看着那在水晶壳中憋了许久，才打碎外壳，拔刀一斩的鬼面人。他显然被吓了一跳，虽然林语莺不会对鬼面人下杀手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鬼面人能够成为在这个时间点的伏兵。
而这一斩，刚好切中了英诺森体内被黑蜜同化的血液被献牲所造的裂隙大量吸走的重要时间点。英诺森的反应比以往慢了数倍，甚至没有对身后那一刀做出正确的应对。
而就是这一刀，直接切开了他的后颈，一个灰褐色的硬质物体，从他后颈的切口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鬼面人脚边。
倒下了。
英诺森倒下了。
文溯星看着那横亘在地上的庞大身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过他马上便想起被藏在阴影中的林语莺，急忙赶着脚步跑到那车辆的阴影中。他能够感受到，此时的林语莺气若游丝，从呼吸到心跳，所有维生的器官似乎都是在以一种超负荷的姿态运作着。
他急忙将金藤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直接从自己的体内，将生命力匀给林语莺。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原本几乎能够让他意识模糊的生命力移出，此时却完全没有对他的意识造成任何影响，他反而觉得有些精力充沛过头了。
文溯星隐约间意识到这一切可能和天上那仍未消失的光芒与三个形象有关，但是刚刚光芒和那三个形象出现的时候，英诺森和张与潮都没有展现出很明显的惊讶，可见那东西显然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他看着天空中的那三个形象，低声道“几位大神，怎么回事儿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你的考验，仍未完成。”那正中半透明的身形低声说着，而文溯星隐约间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他在集齐那些前代圣人在笔记中所说的九件金饰之后，会获得某种力量。而现在，或许就是这种力量展现的时刻，仿佛活过来一般的裹尸布，身体中不断涌现出的力量，还有那种能够看到别人情绪的诡异能力，这些似乎都是金饰数量达到这个程度后的馈赠。
文溯星摸着林语莺的手腕，感知着她的全身。破裂的内脏和断掉的骨头，基本上已经被修复，现在差的就是高频率使用金饰之后的一系列症状，喂点吃的很快就会好。
他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回头一看，发现张与潮和鬼面人都聚到了英诺森倒下的尸体旁边，而文溯星也走了过去。
“这人，就这么死了？”
文溯星看着地上那面朝沥青路面的尸体，他对于打倒英诺森这件事，仍然缺乏一种真实感。那个拥有绝对速度和力量优势的英诺森，现在就趴在这如同一条死狗？
张与潮听了，笑了一声“不然呢？你还想让他诈个尸不成？”
话音刚落，英诺森的尸体明显抖动了一下。
三人显然都察觉到了这个抖动，纷纷连连后退。而就在他们后退了几步之后，英诺森的尸体显然膨胀了起来，而周围气温陡然一降，在三人眨眼之间，环境突然发生了改变。
他们所在的，不再是维列斯中心主楼门前的空地，而是一条冒着浓浓黑烟的公路。而公路延伸的方向，则是一座镇子。而天色，也不再是午夜，而是变作了不知是黄昏还是清晨，天光格外微弱的白昼时分。
“这，是哪？”文溯星四下望了望，周围的景色完全不熟，甚至连路牌上的语言，他都并不能看懂。
张与潮瞥了一眼旁边的路牌“北美、澳洲、或者英国，”她伸出手搓了搓手指“湿度也很好的模拟了，看来这个梦，是涉及他亲身经历的。”
文溯星听到这话，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英诺森的梦境。
“交给你了，文老板。”张与潮一摊手，拿出手机“我进去睡一会儿。”
“啊？不是你，怎么说也是一使徒吧，一起把这东西解决了啊…”
“我又没应对过梦境，我的金饰都是花钱收来的，”说着，张与潮手指轻触手机屏幕，整个人如同一团人形的水银，而后形象缓缓改变，化作了白绘凇的样子。
白绘凇此时显然一副略有些激动的样子，她看着周围“这显然是北美，这大农场，这二道贩子地名，除了北美也没别的地方了。”
文溯星听了，微微皱眉“二道贩子地名是什么意思？”
“北美殖民者刚到的时候，得给这地一个名儿吧，基本上命名都是用欧洲的一些已有的地名命名的，什么雅典、伦敦、滑铁卢之类的，纽约直译就是新约克，而约克嘛，在英国。”
文溯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四处看了看“那他的记忆，这是，内战时期？”
“显然是，”白绘凇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去前面镇子看看吧，没准有线索呢？”
三人走向镇子，一路上能够看到，高速公路上挤着极为密集的车队，而这车队纹丝不动。前面远处公路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炸了，汽车四处翻飞，而路上则留下了一处深坑。
三人顺着公路向前走着，而文溯星则看到了极为可怖的画面。
几乎每一辆车的司机，都打开了车床，整个人将手头胸探出车外，瘫软这身体，他们头部的下方则是一滩吐出来的橙黄色液体，而这些司机，几乎无一例外，都没了气息。
第二十三章 毒气与镇子
三人朝着那座镇子走去，而文溯星则四处打量着这个梦境中的一切。
整个梦境，都过于真实了。
比起以往的梦境，面前的这个梦境带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源于空气中飘荡着的刺鼻化学试剂气味，源于那极为现实的体感温度和湿度，也源于空气中的硝烟味儿。
这个梦境的完成度很高，远比文溯星想象的程度要高。远处天空中的云层立体且细腻，不像以往看到的低画质游戏贴图般的天空。而前方不远处的镇子，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文老板，这，接下来怎么办？”
白绘凇开口了，她扫视着周围那令人作呕的场景，脸上一阵抽抽“我们尽快把问题解决了吧。”
文溯星带着两人向前走着，随口道“不是说解决就解决的，这次不是我们主动进入他的梦境，而是我们被囊括进来。估计这次，比别的梦境都要凶险。”
话音刚落，他们听到了身后某辆车中传来了仿佛僵尸电影中的僵尸发出的低吼声。
三人回头一看，发现那些将头伸出车窗的人们，纷纷拍动起车门，抬起脑袋看着他们，口中以一种极为可怖的声线念叨着文溯星并不能听懂的内容，而白绘凇则一脸惊恐。
“怎，怎么了？”
“他们，他们说要复仇…”
文溯星一咂舌，看着其中有几人拉开车门朝他们蹒跚着走过来，拎起手中仍然没有变回铁锹的骑士剑“这样，我们直接去前面的镇子，一般来说，线索都是在那种地方。”
说着，三人小跑着冲向那个小镇。而听到三人的脚步声，车里的人纷纷抬起头，拍动起车门，有的直接拉开车门爬了出来，还有的抓起车中的什么东西砸向他们。鬼面人拎着太刀斩落了无数朝他们飞来的香水瓶，烂苹果以及空气清新剂瓶子。很快，三人便抵达了那座镇子。
三人刚一进镇子，便看到镇子的正中小广场处陈列着的一个巨大橙红色铁罐，铁罐的盖子显然被打开了，而文溯星凑过去闻了闻，那显然就是那种刺鼻化学气味的源头。
镇子的街头和公路上并没有什么两样，街头满是那些伏在地上，嘴边是鲜红色的，被呕出的浆汁干涸的痕迹。有的人仍趴在他家的门上，似乎仅仅需要一秒，他就可以冲进家中死里逃生。然而，一扇扇玻璃上的血手印，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
室内，同样也是地狱。
三人刚一走到罐子周围，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便纷纷爬了起来，如公路上一样，他们摇摇晃晃地朝着众人走过来，口中念叨着文溯星只能听懂其中几个单词的话语。
“怎么办？把他们都砍了？”鬼面人此时已经拔刀出鞘，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而文溯星四处扫视几圈，一咂舌。
“这些人不是梦境的核心，”文溯星看着那橙色罐子上的北美某个他不认识的邦国的军方徽章“顶多算是线索，梦境的核心…这里没有梦境的核心。”
白绘凇给手中的手枪上好膛，扫视着周围朝他们围过来的人群“文老板，只有你有进梦境的经验，你做个决定！”
文溯星看了看周围，指着远处的一座看上去有些古朴的哥特风格建筑，那座建筑大门被砸开，像是有谁强行破开了那扇门似的“那个地方！先去那里，”
三人小跑着一路冲向那座城镇行政中心样子的地方，一路跑进去。而文溯星想了想，喊道“张与潮！英诺森什么来头？你知道的话说一下。”
白绘凇身上传来了张与潮慵懒的声音“你手里的星火终端里没有么？”
“我现在连不上网，”文溯星看着这行政大楼幽深的走廊“我需要知道他的过去，这梦必定不是空中楼阁。”
“他，是个佣兵，在美洲内战的时候干脏活儿的，”张与潮叹了口气“你们看到的应该就是他的过去，马弗勒镇惨案，北方联合声称南方南部联盟在北方投放化学武器，导致千余人死亡的导火索，内战的开端。”
文溯星一咂舌，看着周围的走廊，张与潮的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这件事，现在这个小镇的情况是谁造成的，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英诺森梦境的核心在哪里？投放毒气，导致镇子和公路上的人死亡，那么，这件事件中，是什么让那个人格外在意，甚至成为心结的呢？
文溯星站在原地，沉思起来。他将英诺森可能看见的梦境景象在脑中开始进行模拟，在英诺森的梦里，那些被毒气杀死的人复活并在梦中攻击英诺森。但是问题是，他到现在没有看到英诺森或是跟英诺森直接关联的什么东西出现在这个梦境中。
而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密集而又低沉的射击声，文溯星回头一看，发现外面朝这座楼攻过来的人，正如割麦子般倒下。
“二楼！”文溯星喊了一嗓子，朝着一旁的楼梯便冲了过去。而另外两人也急忙跟着他跑上二楼，而二楼的走廊中几乎每一个房间的房门都是关着的。那枪声密集且格外洪亮，文溯星根本无法第一时间判断是哪个房间中传来的枪声。
鬼面人见文溯星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扇扇门迟疑不决，直接开口道“右边第六间，如果没错的话。”
文溯星愣了一下，这时他才想起来鬼面人是原本为了派到太空基地执行任务的“完美人类”，于是一点头，带着鬼面人和白绘凇两人，直接来到那房间门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英诺森梦境的核心，就在这扇门之后。
文溯星握住门把摇了摇，却发现根本打不开，思索片刻，直接抬脚直接将那扇木门踹开，而就在他踹开这木门之后，整个人重心几乎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而前方，并没有能够让他落脚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白绘凇和鬼面人，拉住了他，而他，则看到了面前的光景。
第二十四章 矿井开门
文溯星被白绘凇和鬼面人拽住，身体前倾成一个斜角，俯视着面前的大坑。
说是大坑，实际上是一座不小的矿山，整座山体之上，都是环绕着山岳本身的窄道，上面无数矿工正拿着稿子敲着山上的石头，不知在敲着些什么。而文溯星被两人生生拉回到刚刚的走廊中，隔着门俯视着下面的矿山。
文溯星马上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是两个梦，英诺森的两个梦被这样衔接在了一起。而这个矿井，则是他的另一个梦境，另一个他层层保护自己的核心，所创造出来的梦境。
“下不下？”白绘凇看了眼楼梯口，已经有数量巨大的小镇居民拖曳着步子朝他们走了过来。而文溯星看着面前的梯子和下面被无数矿工敲击着的矿山，沉默片刻。
“下！”
说罢，他抓着梯子两侧的竖条，直接滑到了底部。鬼面人讲究更少，仿佛没有半点顾虑似的直接跳了下来，而白绘凇也以一种比常人更快的速度爬到底部。
然而文溯星落到梯子底部，站在矿山的窄道上，四处扫视起来，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梦，根本找不到核心。
如果说之前的梦是个被袭击的镇子，直奔镇子中最重要的建筑就可以了，那么现在这座矿山，则毫无思路可言。这里的矿工不出意外的话，也是用来守卫梦境核心的守卫，自然也就没有问路的可能性。
而就在文溯星一筹莫展之时，鬼面人突然低声叫了一句“你们看山脚。”
文溯星的目光跟着鬼面人的手指，直接望向门口，大门之外，似乎有几个身穿黑色特战服装的人正蹲在大门周围的灌木之中。
这座矿场是被佣兵保护着的，周围的哨塔和大门前都有端着枪的守卫，而那伙人既然需要潜行进入矿场，说明他们不是这里的人。英诺森是个在美洲内战时期做脏活的佣兵，也就是说，这个矿场要么是他的攻击目标，要么是他的守备目标。
如果是攻击目标的话，说明门口潜行着的人是他的小队，那么跟着他们或许就能抵达梦境核心。虽说这座矿场是守护梦境核心的多层梦境的一部分，但是从主题上来看，英诺森应该并不是这里的守卫。
第一层，也就是那个小镇的内容是赎罪，是残杀无辜的记忆，那么这次，很有可能是和第一层高度类似的。
文溯星这样想着，目光又扫过整个山体。如果说问题在于残杀无辜，那么击杀矿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毕竟这些矿工绝大多数都是成年男性，没有多少刚刚小镇里极为常见的幼儿和少年。
核心的入口必定是被藏匿起来的，上一个梦的入口被藏匿在了一个办公室之中，而这一次的入口，不可能就那么大张旗鼓地摆在目视就能看到的地方。
想到这点，文溯星的目光马上聚焦到了山体上极为瞩目的一处地方之上。
一处矿洞。
而且，那并不是普通的矿洞，而是一层，加了厚重铁闸门的山洞。
“那个矿洞，”文溯星指着入口位于地表的巨大山洞“我们去那里看看情况。”
白绘凇右手一翻，那盏提灯出现在她的手中“我先下去了，你们加油，”说罢，她将提灯端在小腹前，整个人直接消失了。而鬼面人和文溯星对视一眼，向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后一个助跑，直接向山下跳了过去。
鬼面人的身体划过一个弧线，他在空中反复调整着姿态和落点，整个人直接落到了地表上的一处井口之中。
文溯星呆愣在原地，鬼面人和白绘凇都有能够尽可能不被守卫注意，抵达山脚的办法，他，总不能滑下去吧。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暖流从背上传来。
他繁复回头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才明白，暖流的来源，是他身上的裹尸布。而这时他才想到，裹尸布会直接增强他的潜行能力，但是他不太懂，直接走过去算不算潜行。
文溯星叹了口气，除此以外，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方法了，只好戴上兜帽，让阴影足以罩住整张溃烂的尸体般的脸，随后顺着山道径直向下走去。
他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矿工身边，然而他们显然没有半点注意到文溯星的倾向，而就在文溯星走过半山腰的时候，出事了。
矿场的大门，被直接炸开，一群人冲进矿场之中，朝着几个岗哨塔楼扫射起来。矿工们意识到有人攻击，纷纷跑动起来，钻进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个矿洞之中。
然而似乎仍然没有人在意文溯星，而就在他即将抵达山脚的时候，他看到，那群人，总共约二十多个人，聚在那座大铁门门口，为首的人说了一堆他并不能听懂的东西，挥了挥手，队伍分成了三队，两队直接朝着山上跑了过来，而一队则在门前，鼓捣着从包里拿出来的各种机械。
文溯星就站在他们旁边，然而竟然无人注意到文溯星的存在。而就在这时，文溯星旁边的空气中，响起了白绘凇的声音“文老板，怎么办？”
“等他们开门直接进去就好，”文溯星见那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便直接来到井口，看着里面扒着井壁的鬼面人“等他们进去之后，我们跟着进去。砍头怪你注意一点，我们两个应该都是可以潜行的。”
“gate open，take cover！”
那为首的人突然大喊了一声，文溯星转头一看，发现那大门正在缓缓向左右两侧滑动过去，而他带着的六七个人纷纷躲到了石块、木箱、叉车之类的东西后面。
文溯星看了眼井里“门开了，我们先进去，你跟上。”随后，他旁若无人地走向大门，而大门后面几十米处操控着机枪的男人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看着文溯星走到他周围，却依旧什么都没做。
而这时，文溯星听到了，那操控着机枪的人旁边蹲着的一个看上去像是守备指挥官一样的人对这里里面喊道“快！把机密转移进安全屋！”
第二十五章 走马灯山洞
文溯星目光四处搜寻，很快便找到了一个急匆匆往山洞更深处跑着的人。他压低身形，直接跟了过去。而旁边的白绘凇则小声问道“这大概是怎么回事？你有思路了？”
“英诺森所属的是攻击方，也就是外面那群人，”文溯星回头看了眼外面正在时不时向山洞内射击的突击小队“那么既然他在这里做的事情，程度上比他在那个小镇中做的事更想要隐藏，那么说明他的确在这里做了些绝非仅仅攻破门口的防御这类的事情。”
白绘凇目光扫视四周，整个人突然警觉起来“我知道了，你看那边…”
文溯星看不到白绘凇的手指，但是能够听出白绘凇的声音方向，他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条钢铁甬道上，几个青年人正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和小孩儿朝着山洞更深处跑去。
“应该就是那边了，”文溯星说出这话的一瞬间，身后响起了不小的爆炸声，他回头一看，发现外面的那群黑衣人已经开始冲击门前的防线，烟雾弹放出浓烟，那几个机枪手被直接打翻在地，而戴着不知什么特殊视具的那些佣兵们，小跑着一路冲进山洞中。
整个山洞口打成一团，枪声此起彼伏，不知何时，一个黑衣人提着太刀来到文溯星身边“我过来了，走吧。”
文溯星看了眼跑到他身边的鬼面人，点点头“走，跟上那群小孩儿。”
三人朝着山洞更深处跑去，整个山洞深处结构格外复杂，而鬼面人准确地跟踪着那些孩子们的脚步声，给他们提供了很大助力。终于，他们来到了整个山洞的最深处，三人躲在一辆叉车后面，看着那几个青年人打开一闪不小的金属闸门，随后不断地对门口聚集着的孩子们挥手“进去进去！”
“我们要跟进去么？”
文溯星看了眼问出这个问题的鬼面人，沉默片刻“跟。”
话音未落，鬼面人的身影下一瞬间出现在了那两人身后，拔刀一闪，两人头颅落地，而已经进入到了那安全屋的孩子们看到门口的鬼面人纷纷惊叫起来，其中一个大孩子直接冲到门前，按下了什么东西。
闸门直接落下，鬼面人也没来得及阻止闸门关闭。而文溯星呆愣着看着那闸门，白绘凇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白绘凇举起手枪击毁了周围的几个监控的枪声打破了尴尬。然而枪声打破沉默之后，剩下的只是更多的尴尬。
“这，门关上了，咋办？”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脚步声，白绘凇急忙又提起提灯进入到无法被目视的状态，而文溯星和鬼面人则直接躲到一旁的一堆箱子后面。
一群身着黑色特战服装的人冲进了这山洞的最深处，为首的一人看着身后跟着的三四个人，开口道“找一找有没有密室之类的地方。”
“呃，老大，您前面就是一闸门。”
“这，”那领头的人有些尴尬，看着面前那已经合上的巨大闸门，沉默了几秒“废话！我的意思不就是让你们找一找把这门打开的方法么？”
文溯星扫视着那些身着特战服装的人们，很快便找到了一个人，一个带着一种微妙熟悉气场的人。
那人身材适中，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那个身高两米，巨怪一般的英诺森，但是不知为何文溯星就是能够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微妙的英诺森的气场。
领头人朝那身材适中的人挥了挥手，指着旁边一处换气口“这个，是不是安全屋的换气窗？”那领头人从腰上拿下榴弹发射器“给，用这个。”
“不是老大，如果把里面的人炸死了，这门还怎么开啊？”
“那就换这个，”那领头的人从腰上摘下了一个带着“剧毒”骷髅头标识的黄色榴弹“把他们熏出来。”
那身材适中的人点点头，手中拿着榴弹发射器，直接将一发榴弹射进了那通风口。没过一会儿，厚重的铁闸门里面传来了尖叫声、咳嗽声以及抓挠拍动闸门本身的声音。那领头的人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笑了起来。
“果然在这，把门打开！快！”
“头儿，艾迪正在破解闸门的封锁程序。”
“让他快点！如果我看到这里面的人死完了门才开，我会把他的头塞进苹果派里。”
文溯星看着面前梦境中的场景，大概已经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逃进门后的少年少女们，八成是已经死绝了。那么，那个人，那个发射了有毒榴弹的人，也就是英诺森，他有负罪感再正常不过。
但是，难道仅此而已？
“成了！头儿。”
文溯星看着面前缓缓打开的闸门，里面除了一张张双层床以外，空无一物，再就是通往更深处的一条隧道。
而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下了。文溯星起身，看着旁边的白绘凇和鬼面人“走吧，梦境核心，应该就在这一带了。”
三人起身，顺着隧道朝里面走去。最初，是一段灰色的石壁，而再往深处走，就能够发现，石壁两侧，有着一个个不大的小窗和伴着小窗的门，而小窗之外，则像是完全另一个空间的场景。
在阳光下的水井旁，那个身材适中的男人和另一个人把一壶粉红色的液体倒进井中。
他们将一个红色烟雾弹射到一栋福利院的庭院里，而后，是天空中飞过的轰炸机的黑影。
等候在电梯中的他们，在电梯打开的一瞬，端起枪，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扫射起来。
还有那些开怀畅饮的佣兵们，只有英诺森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他们中间。
而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那些被毒倒的人、被炸弹炸得七零八落的人、被扫射的人，缓缓站起身，几乎无一例外地朝着小窗旁的门边上跑来，他们打开门板，顺着隧道朝更深处跑去，像是完全没看到文溯星他们一般。
“这些，都是英诺森做过的事情，”白绘凇小声念叨道“他，做了这么多…”
“恶行。”文溯星直接将白绘凇没有说完的半截话补上，三人跟着人群，终于走出了隧道，面前，是一处山中的石头穹顶，而穹顶下，则是一座不算大的教堂。
那些人，那些被杀的人，纷纷跑进了教堂之中，而就在这时，文溯星他们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个脚步声。
一个格外沉重的脚步声。
第二十六章 忏悔
三人回头一看，他们背后仅仅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适中，身着黑色特战服装的人。
英诺森。
那个男人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径直朝着教堂的大门处走去。文溯星三人，也直接跟了过去。他们来到教堂门口，朝里面望去，发现那些冲进教堂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而两侧，教堂的两侧，是一幅又一幅的文艺复兴风格三联画，而画的主题，则只有一个。
死亡和杀戮。
手中端着枪的人，朝着人群扫射；饮下了井水的人纷纷倒下，而两个黑衣人在倒下的人身上补枪；在漆黑房间里抓挠着墙壁，但是尸体已经僵硬的孩子们。漆黑的死神在画的上方俯视着每一个可怖的场面，面无表情。而伴随着死神的，则是长着黑翼的羊角恶魔巴风特。
三人走过整个教堂的大厅，来到祭台前面，他们看着那跪在祭台前的英诺森，文溯星扫视周围，对着边上的两人说道“这里应该就是梦境核心了，看看他所寻求的，是什么吧。”
文溯星走到祭台后面，俯视着跪在祭台前面的英诺森“您是来做什么的？”
“神父，我要忏悔。”
文溯星冷哼一声，想到面前这人所做的恶行，本想说一句“你也配忏悔”，但是还是憋住了，开口道“你想忏悔什么？”
“神父，我杀了人…”
文溯星听到英诺森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自己，苦笑起来“世上的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但是杀人，只是选择，而非结果。究竟是杀人这件事让你痛苦，还是杀人的结果让你痛苦？”
“我的上司命令我去投放毒气罐，那个罐子，直接导致了内战的爆发，”英诺森的声音颤抖着“袭击机场、在非交战区投放误导敌方轰炸机的信号烟、在难民营的水里下毒栽赃给敌人…除此以外，还有千万人，千万人因我的恶行而死。”
文溯星听到这些，沉默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仅仅是从“告解”这个仪式的角度来说，基督教搞类似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人把自己的恶行说出来之后能产生一种赎罪了的轻松感。但是问题是，这个人，英诺森，显然寻求的不是这种虚无的轻松感，否则他也不会走到需要靠虫茧吸食诅咒的地步。
“你是为了谁的奖赏，而做这些恶行的么？”
英诺森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无法得到任何赏赐，没有荣誉，也没有利益，我们什么都无法得到…”
“那你，是为了什么去执行这一切的呢？”
“因为…为了生计。”
“为了生计而去作为一把肮脏的刀刃，是么？”文溯星俯视着英诺森“但是你的恶行已经犯下，我不觉得你有任何被饶恕的可能。”
“我，我来到这里并不是寻求饶恕的，神父，”英诺森缓缓抬起脑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文溯星“我知道，我必堕地狱，我知道，我将被血河所淹没。但是，我想在此世受罚。”
“你大可以去自首，去军事法庭之类的地方。”
“然后呢？以自首从犯的身份被关上几十年…就算是被吊死，那也不是惩罚，那是对罪人的宽容…”
文溯星沉默了片刻，随后低声道“你是在寻求，给你的肉刑么？”
“是的，神父。”
“好的，我明白了，”文溯星微微点头，随后绕过祭台，来到白绘凇和鬼面人旁边。
白绘凇凑到他身旁，小声道“不是，文老板你这准备怎么办啊？”
“他需要的是肉刑，就是，古时候凌迟那一套。”
鬼面人微微推开手边的刀刃“我来？”
“不，不是，凌迟是奔着人死去的，他现在需要的是单纯的肉刑。”
白绘凇轻轻一合掌“哎，试试鞭刑？”
“我去哪找鞭子啊？”
白绘凇看着地上跪着的英诺森，低声道“这不是他的梦里么？你跟他说啊。”
文溯星听了，恍然大悟，回到祭台之后，开口高声道“我已经有了主意，我会去取九股鞭和盐水！”
话音刚落，他看到祭台上出现了一把不小的九股鞭，而教堂正中的地面缓缓下限，过了一会儿，升了上来，上面，是一个圣水喷泉。
文溯星拿起喷泉旁的桶子舀了一桶水，又拿起九股鞭，站在英诺森的背后。想必他赎过罪之后，这个梦境就会走向终结。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英诺森听了，思索片刻“我自己来吧。”
“把上衣脱了，”文溯星将九股鞭丢在英诺森面前，拿起了水瓢。
英诺森缓缓脱掉上衣，露出了那极为坚实，满是肌肉和伤疤的身体。他双手将九股鞭举过头顶，随后向身后用力一甩，九股鞭的九条打了结且混编着铁丝的扣子径直击中男人的后背，仅仅一击便在背上留下了无数血痕，而文溯星舀起一瓢盐水，直接泼在英诺森的后背上。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英诺森全身抽搐起来，但是很快，他便调整过来，正着身体，双手扬起九股鞭，在背上又来了一下。
他的后背上添了无数新的伤口，而文溯星舀起一瓢水，泼上去，高声道“这一切无法减轻你的罪孽！你知道吧！”
英诺森倒吸一口凉气，又一击，同时高声道“知道！”
“这是你自己所寻求的惩罚，你知道吧！”
一瓢盐水打在英诺森背上，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阵呜咽声。
“知道！”
鞭子击中后背的声音，盐水泼到后背上的声音。这些声音，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而英诺森的后背，已然鲜血淋漓。他背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液顺着后背一路流到地面上。不知何时，文溯星和英诺森，都停了下来。
文溯星看着低垂着脑袋，整个人已经蔫了的英诺森，高声问道“你觉得，你被饶恕了么？”
“没有…”
英诺森的声音带着一种哭丧般的语调，随后他念叨起来“我没有被饶恕，我不可能被饶恕，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随着他一遍遍的念叨，英诺森的身体，缓缓膨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