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同我一战
屠夫那山岳般的身体径直朝远处飞去，直接撞毁了广场上一座铜像的基座，铜像缓缓倒下，连同碎石一同将屠夫压住。而弯刀和剑枪都已经丢在地上的英诺森，则缓缓朝屠夫走了过去。
显然屠夫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喉咙中发出那极为刺耳的啸叫，那些和教廷卫队们混战着的猎群以及猎犬们纷纷朝着英诺森涌了过来。
文溯星看了下自己那膨胀得撑破了袖管的庞大右臂以及手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把精美骑士剑的左手，心想也没时间多犹豫些什么，拖着那条胳膊朝英诺森径直走了过去。此时此刻，屠夫的猎群一部分在围攻英诺森，而另一部分则在搬动压着屠夫的铜像以及石块。
显然，猎群对于英诺森来说，并不能造成多大威胁，他正上方的紫黑太阳仿佛一个高处火力点，不断地点燃着那些朝他涌过来的猎人和狗。而即使是冲到他身边的猎群，也被他四只大手抓起来，旋风般抡了起来，扫过人群。朝着英诺森进攻的人群就这样如同割麦子一般一片片地倒下，又站起身。
然而，猎群的数量还是在不断减少。文溯星看着周围的情况，对脑袋正上方一只缓缓飞过的乌鸦喊道“你让屠夫直接下令撤军！这边我来拖住！快！”
那乌鸦飞到屠夫周围，不知说了些什么，此时刚被一群猎人从石堆中挖出来的屠夫缓缓起身，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随后喉咙中发出了低沉而干瘪的吼声。而听到这吼声，周围的猎群纷纷开始朝着西北侧缓缓退去。
英诺森正想要追击，却突然听到身后那个沉重的脚步声，他冷哼一声，缓缓转身，看着那手中拎着一把长剑，右臂如怪物般膨胀起来的文溯星，他挺起胸膛，四只手纷纷按响骨节发出仿佛放鞭炮般的噼啪声“果然，你的确是恶魔中的一位啊。”
文溯星扬起右臂，那化作锋锐利爪的右手抓向英诺森。英诺森也没多想，直接用两只左臂擎住文溯星的右臂，然而这时，组成他右臂的那些仿佛活着的苍白干尸纷纷朝着英诺神抓挠过去，那锋锐的爪子在甲胄上留下了一处处划痕，而出现了划痕的地方，一种不祥的紫红色开始缓缓扩大，铁制的臂甲突然变脆，仿佛破碎的玉米片一般纷纷剥落下来。
英诺森显然意识到了这巨臂具有着极强的毒性，他抬起一脚踹向文溯星的胸口，而文溯星向后闪了一步。见这一脚被躲掉，英诺森挥动两只右拳，径直朝着文溯星的脸打过去。
文溯星看那裹挟着劲风的一拳，如果直接接下，脑袋碎成几片都不一定。他急忙挥动手中的献牲长剑，砍向英诺森的脑袋。而左臂上巨量的藤条也生了出来，护向他的面门。
如果献牲在愿景强化之后，仍有之前的效果，那这一剑如果英诺森不防的结果，就是英诺森被彻底吸干。
而就在剑锋划过空气的时候，文溯星和英诺森都看到了一副诡异的图景。
那剑锋划过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片漆黑，仿佛世界的画布被撕开，露出了后面无穷尽虚空的漆黑里子，然而那奇怪的被撕裂的空间，一闪而过。英诺森看到那空气中诡异的撕裂感，整个人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要被吞噬的不祥气息，急忙用左边的第二条胳膊招架那把长剑，而左边的那条本来属于他的胳膊，则直接朝着文溯星打去。
英诺森本以为自己的一掌能够精准地捏住那把长剑的剑面，然而就在他即将捏住剑刃的一瞬间，文溯星的手动作向下一压，剑锋变快，直接切到了他第二只左手的虎口处。
而在切到的一瞬间，文溯星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奇怪的触感。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使用献牲，之前他使用献牲，都是切开不深的伤口，然后抽干对方的生命力，然而这一次，这把剑却像是主动砍向英诺森一般，在砍到英诺森的虎口的一瞬，如同切黄油的热刀子一般，直接将英诺森的左手大拇指毫无阻力地切了下去。
英诺森的大拇指坠落向地面，然而，却没有坠落到地面。
那块大拇指在坠落的时候仿佛缓缓解体一般，化作了无数微尘，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在了虚空之中，而剩下的，则是那同样漆黑的，英诺森左手创面。
英诺森被这结果吓得整个人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抬起一脚蹬在文溯星胸口的那块滕盾上，整个人朝后退了数步。而文溯星也趁此机会后退几步，和那人拉开了距离。
两人此时显然都不知道这把剑到底怎么回事，英诺森第二只左手的那个创面虽说是漆黑的，但是却完全不是他体内黑血的那种浓稠肮脏的黑色，倒像是宇宙，漆黑的空无一物。
文溯星和英诺森对峙着，他大概知道，英诺森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既然出现了这种他短时间内无法理解的突然损伤，他估计在攻势上可能会放缓很多。
英诺森此时已经知道他左臂的抓伤有毒了，如果想要直接用毒素腐蚀对方，恐怕英诺森会第一时间壮士断腕。
文溯星一咂舌，小声道“荣光阁下，这剑，是怎么回事儿？”
“啊？就是最普通的，献牲啊，你斩下的东西，被化作牺牲献给了剑刃所供奉的东西。”
文溯星一皱眉，但是很快也就理解了这句话，这把剑能够毁掉对方对于其左手的回复能力。
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英诺森缓缓捡起了他的剑枪，一挥手，直接切断了整只左手，而新的左手，则在被切除的断面上，缓缓长了出来。
英诺森左手弯刀，右手剑枪，双臂向上展开，利爪闪着寒光，而背后一对黑翼则让他缓缓漂浮起来，他那双山羊般的眸子直视着文溯星，高声吼道“教敌！你有着僭越神明的力量！我身为宗座的护卫，予你以认可！同我一战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座之侧的力量
“谁想和你这种杂交牲口一战啊…”文溯星心中暗骂一句，他现在只想尽快逃走。而这时，他的五感突然察觉到了周围的一件事。
有动物正在周围缓缓接近着这片广场，而天空中，则响起了若隐若现的排笛声。
文溯星将五感朝鬼面人的方向聚集过去，鬼面人的身体已经基本自我修复完毕，现在就差几处骨裂骨折还没有完全修复。如果想要跑的话，他不可能把鬼面人就那么丢在那。现在今川估计正在往这边支援，今川手里的排笛能够使唤动物，虽然不算是什么强大的战力，但是逃跑方面的确是有所专长的，那么他，文溯星，就需要为这个逃跑塑造环境。
两人对视着，文溯星看着英诺森已然完全长出来的左手，他站在原地。他只想拖着，只要能拖到今川日向来支援然后把他和鬼面人带走，就能活。
然而，英诺森显然不准备遂他的愿，那两只原本属于他自己的胳膊高高举起剑枪，插入那紫黑色的太阳之中，随后用力地搅动起来。
紫黑色的太阳的颜色变得愈发明亮，从黑紫色向墨水般的蓝紫色缓缓转变，而那仿佛蓝紫色太阳般的火球周围，缓缓不断生出小的火球，而那拳头大小的火球，则缓缓飘向文溯星。
文溯星一咂舌，看着那朝他飞来的八个火球，只能侧身不断地躲着。然而，随着英诺森的搅动，那火球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多，仿佛火灾现场不断飘飞的火星。
他在蓝紫色的火球之间不断钻来钻去，然而那庞大的右臂实在碍事。蓝紫色的火球烧到那些组成巨臂的人形伸出的手臂，文溯星也能感到一种刺骨的剧痛。
文溯星突然感受到巨臂的手心那曾几何时将一个黑衣人咬得鲜血淋漓的巨口处传来了一种微妙的摩擦感，才意识到，那张巨口的牙齿在彼此打架。他扬起巨臂，将那巨口张开，露出了那深不可测的喉咙。
不管怎么说，这巨臂都不是他的胳膊，用那巨口尝试吞几个火球也没有坏处。他扬起巨臂，感受着那巨口伸出仿佛风扇般的结构，转动起了那巨口深处的风扇似的结构。火球循着风，一路朝着巨口的方向飞过来，纷纷涌向那巨口之中，而蓝紫色的火球在进入到那巨口深处的一瞬，整个被搅碎，随后如一切火焰的结局般销声匿迹。
英诺森见文溯星的右臂不断吞噬着纷飞的火球，也不再搅动脑袋正上方的火球。他看着面前的文溯星，这个人在他面前，现在深不可测。在逃跑的时候突然放出巨量的声音，而现在又变成这幅样子，不谨慎的话随时可能会吃亏。
他盯着文溯星手中的那把剑，那条胳膊对于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真正无法预料的是那把剑。他的手指被斩掉之后直接消失了，那么如果他的脑袋被砍中，那该怎么办？
那把剑是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
英诺森站在那里，和文溯星对峙着。然而，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文溯星并没有攻过来。
这说明文溯星本身也没有什么胜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英诺森拍动背后的黑翼，身体缓缓漂浮起来。文溯星仰头看着漂浮起来的英诺森，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威压，他将那苍白的巨大手臂横在身前，这条胳膊的再生能力和承伤能力远比文溯星本体高得很多。
而就在文溯星将巨臂横在身前的时候，而就在这时，英诺森如同一只苍鹰般直接俯冲下来。文溯星急忙用巨臂护在身前，整条胳膊直接被剑枪切出一道十多厘米深的口子，而英诺森落在文溯星背后，手中厚背弯刀朝着文溯星的脑袋劈了过去。
文溯星挥起巨臂，挡向那把弯刀，然而，他没想到，那弯刀只是一招佯攻，巨臂遮挡住的，他视野看不到的地方，一双拳朝着他的胸口直接打了过来。
胸口传来一阵断裂的声音，文溯星整个人连同巨臂朝后飞去，体内的安娜斯塔西娅试剂开始修复起断裂的骨骼和破碎的内脏，但是疼痛，却让文溯星脑子里突然一阵空白。他落在地上，而英诺森见状，乘势追击，一跃而起，双手持剑枪，从天而降刺向文溯星。
文溯星也没心思去做出别的什么反应，他左手长剑直接迎向那剑枪，同时左手的金藤也生出来，护住头顶周围。
英诺森剑枪迎向那闪亮的长剑，而第二只左手和右手，则自上而下径直抡向文溯星的脑袋。
剑枪和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让英诺森本能地兴奋起来的金属响声。他被金藤缠绕住的双手不断撕扯着那些纠缠不清的金藤，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下半身传来一种仿佛来自骨头深处的痛感。
英诺森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那苍白的小人双手抓伤，靴子已然被腐蚀得化作浆液，而他的双脚也开始缓缓泛起一种怪异的紫色。
他急忙拍动翅膀，和文溯星拉开距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中毒了。
文溯星此时脸上除去疲惫，还有一种窃笑。
他在看到英诺森漂浮起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如果只是逃跑的话，他是不可能成功跑掉的。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先尽可能损害英诺森的行动能力，然后趁机逃跑。
此时，活着的黑衣人已经缓缓起身，朝文溯星这边接近过来，而文溯星看着一只和现在的英诺森差不多大小的猩猩扛起了鬼面人，他明白，自己也差不多是时候走了。
右臂的形状已经开始萎缩，显然已经支撑不久。而左手的剑似乎也难以维持其锋锐纤细的外形，好像随时会变回铁锹。文溯星看着前方不远处，已经将小腿之下悉数截掉的英诺森，他知道，这是他逃走的最后机会了。
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冲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若干次的逃跑
文溯星一跃而起，手中挺着形状已然要完全溃散的长剑，径直扑向英诺森。
然而英诺森即使失去了双腿，他的实力也不受到任何一丝一毫损害。他握紧手中的剑枪，就在文溯星冲向他的那一瞬间，刺了出去。
而他，刺到了无物。
他原本坚信这一枪能够刺穿文溯星刺穿这个直奔自己性命而来的异端，如果文溯星从任何一个以伤及他头部为目的的点切入他周围的话，都会被这一枪贯穿，然而，这一枪却就这样落空了。
文溯星根本不是以他的性命为目标的。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文溯星在他身后着陆的声音，急忙挥动两条长满兽毛的胳膊，朝着文溯星挥去。而文溯星则用那逐渐萎缩的右臂挡住，整个人被英诺森这一拳的巨力击飞。
英诺森正要拍动翅膀去追，却发现，背上少了点什么。
那对漆黑的翅膀被从一半的位置斩断，无论怎么拍动，也只能向上飘起十几厘米的距离。而天空中，不知何处，一只翼展过十米的巨鹰俯冲下来，抓住文溯星，直接向东飞去。英诺森不甘心看着那鹰和文溯星一同消失在夜幕之中，此时，他自己切断的小腿已经基本再生完成，他回头望向那个被他打飞的鬼面人，却发现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英诺森呆愣在原地，看着周围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看着远处那恒星样的蓝紫色火球慢慢消散，低沉着声音道“你们刚刚，有起到什么作用么？”
周围一众黑衣人纷纷沉默了，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英诺森，颤抖着不敢说话。而其中一人缓缓凑到英诺森旁边“骑士长，我认识那个头戴鬼面具的人，知道他在哪，您看…”
“前头开路！”
那黑衣人朝着旁边的一条街路跑了过去，而英诺森则提着剑枪一路跟着那黑衣人。开口道“他们在哪？”
“回骑士长的话，在维列斯中心。”
“维列斯？就是那个和莫斯科大学长得很像的那个建筑？”
“是，那里现在被一群人占据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他们撤退的目标。”
英诺森点点头，思考起来。文溯星的能力在他眼中是个谜，但是经过几轮交锋，他能够确定一件事：文溯星是缺乏能够直接压制他的必要能力的，而单就身体能力上来说，文溯星也比不上他。
文溯星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使是在三对一的时候，也果断选择了尽可能地避战。而在一对一的时候，文溯星的所有战术，中心都是限制他的行动，目的显然也是离开。
但是问题是英诺森自己缺乏能够限制敌人的能力，如果文溯星真的一门心思逃走，他未必能够追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思考的方向就要变一变了。
他和黑衣人很快就看到了维列斯中心那宏伟壮丽，仿佛挑战天空般耸立着的主楼。而主楼前，那个背着藏青色身影的大猩猩则推门而入，而另一个人，则缓缓推开门，走了出来。
那是个一头烈火般红橙渐变短卷发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身着一间双排扣水手服式米色连衣裙，裙子长度刚好盖住膝盖，露出过细的小腿和脚踝。
英诺森提着剑枪走向主楼，他从那个女人身上嗅到了一种异样的危险气息，他站在距离主楼正门阶梯大概二十多米的地方，看着那个一头火焰般短发的女人。
女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金属烟盒，抽出一根纤细的香烟，点燃，深吸一口之后，吐出一团云雾“在您心中，神是什么？英诺森阁下？”
英诺森活动了下颈肩一带，此时，他多出来的那条胳膊和背上的翅膀已经收回体内，他看着那个微微笑着，露出刀刃般的虎牙尖端的女人“我不认为你有与我讨论神学的资格。”
“呵，神学，我已经多久没从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古旧的词语了，”女人坐到一旁的扶手上“神拯救世人，所以世人信奉神，那为什么人们不去信奉医者？不去信奉救灾队员？您说，为什么？”
“因为神，从更伟大的意义上，拯救人的灵魂。”
“不不不，神不拯救灵魂，而是人认为神拯救灵魂，说到底，神的所谓拯救，无非是建立在神秘主义和巧合之上的，”女人深吸一口烟，弹了弹烟灰“你们叩拜那个寄生在大楼上的茧子，深信它所给予的卵块和蜜液能够从疯狂中拯救人性，然而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女人转头，和英诺森那双山羊眸子对视“而我们，意在研究那到底是什么，而将这种拯救世人的方法，给予所有人。”
英诺森看着女人那双黑眼珠过小的下三白眼“你想篡夺神的荣光？”
“不，我要说的是，在消灭诅咒和疫病这件事上，我和各位的立场，是一致的，”女人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片，甩向英诺森“十年前的名片了。”
英诺森拿过名片，瞄了一眼“望潮生，作家？”
“您也可以叫我张与潮，”女人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灭，她微微眯起眼，双眼中流过一丝寒光“齐格弗里德学会会长，我们要屠龙，用龙血拯救世人。”
“意在僭越的异端！”英诺森冲到她面前，举起手中的剑枪，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仿佛一切都停滞了一秒。当他感觉时间又重新流动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中的剑枪不知为何，已经落在了地上。
张与潮看着他惊诧的表情，笑了出来“别这副样子啊，我说了，我和您，还有教团的目标是一致的。消灭那种会使人变成怪物的疫病。”
“口出狂言！”英诺森一拳砸向张与潮，然而就在他拳头即将砸到那女人脑袋上的时候，他发现张与潮站立的位置向右平移了一米，他这一拳因此落空。
他又一拳以更快的速度砸向张与潮，而张与潮这次又向后平移了一米。
张与潮笑着，手中把玩着那块金色的怀表。她看着那发现两拳落空，心中忐忑而缓缓后退的英诺森“想谈，我们有的谈，想动手，恐怕您这辈子都别想挨着我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等他回来
“那你想谈什么？”英诺森缓缓后撤几步，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压低嗓音发出了声像是咳痰样的声音“异端。”
张与潮笑了两声“到这份上还要管别人叫异端压别人一头啊…不过，不重要，看您，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那个披着红色披风的男人。”
张与潮眯起眼想了想“你是说，文溯星？”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提着一把铁锹，披着红色披风。只要交出他，我便不会视你们为敌人。”
“啧，我真是不知道您到底是怂还是自大，”张与潮笑了起来，拿起放在地上的一个咖啡纸杯，喝了一口“尝试杀我，被躲掉后就怂了回去，结果现在又摆出一副‘交出文溯星就饶你们不死’的态度，您的自信，究竟来源于何处？”
英诺森微微昂起下巴“我可能无法杀了你，但是，我们，神所庇佑的子弟们的怒火，吞噬这座维列斯中心还是…”
“不，你们做不到，”张与潮一挑眉，从包里掏出一颗电浆手雷“因为我们，有这个。”
英诺森当然知道对方指的不是他们有手雷的生产能力，而是在说，他们有来自星火计划的支援。星火计划那种程度的火力，根本不是教团能扛得住的。他想了想，抬头和张与潮对视“那么，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张与潮微微挑眉“我们要求对于蝶茧的共同开发研究的权利。”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英诺森低吼道“不要太过分了，张与潮！”
“我不觉得过分，”张与潮一摊手，在门前踱起步来“不过也不必一步功成，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嘛，比如，您先给我们带一公升无稀释黑蜜过来。”
“可以，你先把人交出来。”
张与潮笑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钢壶，喝了一口“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我不傻，你们收了人抵赖，怎么办？我的条件已经给您了，我先回去补个觉。交货的时候，您一个人，来这主楼前广场，否则，您别想和我们达成交易，就这样，先走了。”
文溯星坐在楼顶，看着缓缓离去的英诺森，一旁是森系着装，头戴鹿角型头饰的今川日向，他活动了下被鹰抓得有些僵硬的颈肩，看着今川“不是，你这是真准备当大德鲁伊了？”
今川日向咧嘴笑起来“不是挺好的么，我还找到了白姐姐用的丛林系列香水。”
“丛林系列香水？”文溯星听到这词，有些哭笑不得“那能是什么味道？腐殖质么。”
今川听到这话，撅起嘴来“花香啊当然是花香…懒得跟你说了，我去看看鬼面怎么样。”
说着，今川一路走向楼梯口。而走到楼梯口时，好像碰到了什么人“阿，潮姐姐。”
“他在上面吧。”
“在。”
“行。”
一个脚步声缓缓走到文溯星旁边，背靠着文溯星旁边的墙壁“那个人，很强么？”
文溯星瞥了一眼倚在旁边，一身烟味儿的张与潮，往张与潮的反方向蹭了蹭“很强，怎么了？”
“很强啊…”
“是，我和屠夫还有鬼面三个人，最后只能找个机会逃过来。说起来，你刚刚和他谈什么了？”
张与潮拿出小钢壶，喝了一口“没谈什么。”
“你不会，真准备把我拿来换一升黑蜜吧。”
张与潮瞥了一眼声音隐约间有些颤抖的文溯星，两人对视，而就在对视的这一瞬间。文溯星在张与潮眼中，看到了一把若隐若现的刀子。
他急忙后跳，然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张与潮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那个操纵提线木偶的，金色架子，细线连接向虚空，而从虚空之中，又有细线，连接向文溯星的四肢。
张与潮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地笑道“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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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莺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仅仅放了一个被清空的文件柜的房间，打了个哈欠。
她做梦了。
当然，并不是那种具有极强预示意味的，极为真实的梦境，就是普通的一个梦，一个里面有文溯星的梦。
文溯星进了内区无数次，她也从未担心过文溯星的情况。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不一样了。
她第一次和文溯星并肩作战，成为他的战友，也第一次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文溯星的敌人们，有多可怕，他们在那些敌人面前有多脆弱，以及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是多么不靠谱。
而她越是意识到这些事情，她也就越是难以保持以前的那种“安心守望着，等他回来吧”的心态。距离两人分开，仅仅过去了一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觉得呼吸短促，心神不宁。
林语莺走到柜子前面，脱去睡衣，从灰色的冰冷文件柜中拿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穿在身上的校服。
如果没有二一五五事件，现在，她或许仍在学校务农吧。
她换好衣服，走到厨房，看到站在电磁炉旁正在烹饪早餐的赵亦珩，一言不发地打开冰箱，看到里面陈列着的一盒盒颜色各异的草莓。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她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务农罢了，但是心境，究竟是因何而变得不同了呢？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一个个地吃着装入盒子的草莓，一盒，又一盒。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语莺姐？语莺姐！”
她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在叫她，转头一看，发现高远和贴在高远背上的许落琼两人站在门口。
“啊，怎么了？”
“码头那边来了艘大船，带着一个浮动平台，说是文叔叔要的东西到了！”
林语莺皱起眉“诶？带我去看看。”
说罢，她起身一路来到码头前，看着那横亘在海面上，如同一座小岛般的带复合玻璃穹顶浮动平台以及穹顶内部的一个个大棚，她呆愣在了原地。
财富。
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她再想不到别的词汇了。
魏梓轩的秘书走到她旁边“文溯星先生要的东西，您…”
“对，是我来收，”说罢，她对身后缓缓聚集起来的围观群众高声喊道“把胖老板他们几个喊过来，有大事要聊！”
第一章 忙起来的一天
林语莺又找到了曾几何时备考的那种紧张感觉。
她手中拿着一把触控笔在面前的屏幕上不断地画着，而左手则不断地滑动手边终端的屏幕，上面是不断滚动着的农作物信息，从湿度需求到温度需求、养料需求、易受虫害种类，几乎无所不包。而她面前的屏幕上，则是一个个大棚的编号，和里面的农作物安排。
而林语莺的旁边，则是看着林语莺面前的大屏幕，正在抄写信息的梅雪峰和竹寿，梅雪峰时不时瞄林语莺面前的大屏幕一眼，而竹寿和她两人便奋笔疾书起来，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大棚的安排，随后交给跑进屋内的一个个负责传话的人。
“语莺姐，五号大棚的温度这写的是22度还是27度？”
“二十七度！二十二度你要养北极熊么？”
“语莺，播种组现在已经准备就绪，先操作哪个棚？”
“棚里情况复杂，不着急动手，先把室外的牧草种了，棚内播种过一会儿我亲自去。哦对，你让他们可以先把玉米种上。”
“了解。”
“林妹妹，选种组让我来问一句，旱稻要什么品种？”
“啊，你等我看看，这样，先把嫩江七号准备好。嫩江七号能活，那所有旱稻都能活。”
整个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一旁的许落琼手中拿着订书器，将梅竹二人抄好的纸张钉成一本递给一旁负责运送这些信息的人。没过一会儿，赵亦珩端着午饭走了进来。
“语莺姐，你先吃点东西吧…”
“啊，谢了，不着急。雪峰阿竹，你俩先吃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略有些圆的身影缓缓走进了房间，他凑到林语莺背后“语莺小姑娘，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林语莺回头看了那走进屋内的胖老板一眼“啊，胖叔，差不多了，今天各个大棚的安排能出来，明天我带播种组实操，差不多两天左右就能把棚里的东西种完。”
“啊，那好…”
林语莺看着他，小声道“胖叔，你有心事？”
“心室那玩意儿，谁没有呢。”
“不，我是说，您心里有事？”
胖老板看了看两边的小姑娘们，随后低声道“方便出来说话么？”
林语莺点点头，跟着胖老板一路来到管理楼的天台，胖老板看着周围极为忙碌的滨海公园“语莺小姑娘你跟我说句实话，文溯星，现在怎么样了？”
“啊？他不是在内区办事么？说是五天之内回来，怎么了？”
胖老板低头，抿起嘴来“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放心了…”
“啊？出什么事儿了么？”
“我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文老板在内区九死一生，您一人回来了，”胖老板抹了抹额头“他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林语莺笑了起来，轻轻摆手“他要出事了我还能在这整文件？我早就去内区砍人了，风言风语听一听就算了，过几天他回来，谣言不攻自破。”
胖老板轻轻点头“行，那我去准备准备下一批出海的船，过段时间入秋进产卵季就不太方便打渔了。”
“好。”
林语莺回到办公室房间中，发现赵哥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和几个青年正在往墙上打孔，而一旁的地上则陈列着一个空调，林语莺看着他苦笑起来“不是，赵哥，您这是…”
“啊，给你安个空调，这眼看着要入夏了，你也别推脱，现在你这的文书工作最重。给你安个空调不是什么大事。”
“行…”林语莺见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她戴上隔音耳机，在屏幕上把所有大棚的作物和温度、湿度写好。等到写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外面的天空没有半点暗下来的征兆，她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发现桌边的梅雪峰和竹寿两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笑了笑，一路来到地下。
林语莺打开水泥浴池的进水口，脱下已经被浸湿的衣服后，整个人泡到了温水中。
文溯星，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呆呆地看着门口，而门口传来一阵翕动，她看着一只橘黄色的大猫缓缓走了进来。
“三花，”她朝着那大猫招了招手“来来来，一起洗澡？”
橘三花跳到水泥池子边缘，也不下水，只是喵喵地叫着。林语莺轻轻地抓挠着橘三花的下巴和头顶，又捏了捏橘三花前爪柔软的肉球“大猫大猫，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林语莺坐在热水池中，看着头顶的黄色柔光。她前所未有地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文溯星对于她来说，到底是什么。
她像是个第三者，看着过去和文溯星在一起的自己。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似乎最初，她的确是将文溯星当成陈牧轩的替代品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这种感情似乎也缓缓发生着变化。
文溯星远比陈牧轩要在意她，而她，也远比在意陈牧轩那样在意文溯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比她大八岁的男人似乎总是在不知不觉间牵动着她的某根神经。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己也不清楚，也无法判明。
林语莺泡得头昏脑涨的时候，缓缓起身换上睡衣。而橘三花不知为何，在她腿边不断地蹭了起来。
“诶，三花你干什么？”
林语莺低头看着这只过于庞大的猫，她每次抚摸橘三花柔软的后背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它隐藏在脂肪后面的那坚实的肌肉。
她跟着橘三花走到门口，看着橘三花那双略有些阴仄的眼睛，橘三花朝着室外不断地喵喵叫着，而林语莺望向门外“怎么啦？你想抓鱼去？”
橘三花摇了摇头，而林语莺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个动作，她低头揉了揉橘三花的脑袋“这样，明天让小鸠高远她们几个带你去抓鱼好吧。我先去睡了。”
说罢，她打着哈欠一路来到被当做宿舍的那个房间中，孩子们都已经换好睡衣，而地上的睡袋也已经被替换成了一张张双层的小床，床板上摆着充当床垫的海绵软垫和枕头。
“好了好了，睡觉吧，明天要忙起来了。”
第二章 乱局
梅雪峰睁开眼，隐约间感觉到被子里钻进来了一个冰凉的身体，她小声道“竹竹你睡不着？”
“嗯，三花叔那边有消息过来，我在想要不要出去看看…”
梅雪峰向床边微微探头，看着睡在屋子角落里的林语莺“三花叔那边，是什么消息？”
“有人在偷偷和外面的人交流。”
“这样，我明天早上跟林姐姐说一声，诶对了，我想到一件事…”
“嗯？”
“语莺姐姐说明天播种，我们要不要连到林姐姐脑袋里，把她的播种知识内容导出来一些，看看能不能减小下她的压力？”梅雪峰看着林语莺“很多事情，我们也应该帮语莺姐姐分担些。”
“嗯，我叫落琼看看她方不方便连一下。”
而就在这时，她们的脑海中响起了橘三花的声音“你们确定不来管一下？来和那人接头的人就要跑了。”
“啊，三花叔叔…现在大门锁了，不方便，我们看看明天怎么安排吧。”
“明天能不能抓到那人就不一定了。”
梅雪峰叹了口气，和竹寿对了下视线，随后摇了摇头“明天再说吧，现在要开大门得把语莺姐姐叫起来…而且这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搞定的。”
两人就这样闭上眼，竹寿连接上林语莺的记忆，她将那些播种相关的记忆悉数分享到几人的脑际链接网络中。而叫醒众人的，则是外面的吵杂声。
林语莺听到声音，第一个起身，跑到柜子边换好衣服，一路冲到公园门前，发现不知何时，门前已经聚集起一群男男女女。林语莺扫视了一圈，绝大多数都是些不那么熟络的面孔，她爬到公园门前的石墩子上看着那聚集起来的人群，高声喊道“安静一下！”
可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吞噬了，人群的声音远比她的声音吵杂洪亮。林语莺看着根本安静不下来的人群，右手变出一把常人根本看不清的紫水晶小刀，从旁边公园的大铁门上割下一小段铁条，用力地敲起旁边的另一根铁条“都安静一下！怎么回事儿！？找个代表出来说话！”
下面的人群沉默了片刻，随后一个青年女人走了出来，对林语莺喊道“我们听说文溯星出事了？怎么回事？难道你身为管理层就可以瞒着我们吗？！”
林语莺愣了一下，而下面的人纷纷起哄“对呀对呀！我们要有知情权！我们不做奴工！我们要有知情权！我们不做奴工！”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又拿铁条抽了两下一旁的栅栏“不是，他在内区办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们哪听的谣言？”
“你说我们是谣言就是谣言了！？你们俩人一起出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呢？”
“这小丫头是想瞒着我们把我们当苦工用呢！”
“哎不是，你们，”林语莺正要说话，结果她的声音被更大的喊声盖了过去。她站在石头墩子上，束手无策，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哨声。
曹叔带着十来个人的巡逻队，刚好来到公园门前，他看着人群，高声道“干什么的？一大清早是欠你们吃了还是欠你们穿了？在这吵吵嚷嚷，这才几点啊？！”
那为首的青年女人走出队列，和曹叔对峙起来“我们要知道他们在内区到底做了什么以及文溯星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说！”
“妈的内区什么情况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怎么你们想回内区去被人砍头呗？”曹叔不怒反笑，挥挥手“散了散了，九点要上工，上不了工的自己想想怎么解决吃饭问题！”
那为首的青年女人对着身后的人群喊道“听到没有！他们就是把我们当成奴工在用！我们…”
她话说了半截，曹叔从腰间摸出甩棍向下一甩，指着那青年女人的脸“安生点儿，这世道有饭吃不错了，想想是谁救的你们。”
“呵，有本事你动手啊！”那青年女人又往前走了一步“今天我们还真就要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曹叔看着后面起哄的几十号人，愈发烦躁起来，此时，许多人也朝着公园门口聚集过来，围观怎么一回事儿。曹叔看着面前朝他走过来，一脸凶相的青年女性，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扬手一记甩棍就打在那青年女人的太阳穴上，那青年女人登时倒地不起，没了气息，曹叔左手向后一伸“扩音器。”
一个扩音喇叭递到他手上，他把扩音喇叭举起来，高声道“人群里闹事儿的！老胖、小赵的人，尽快散了！剩下的内区难民想要命的，自己抱头蹲下！要不然别怪曹某没给过你们面子！”
曹叔此言一出，人群安静了几秒，而周围的围观人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纷纷掏出了武器，将人群围在中间。
其中一名领头的青年显然没有搞清局势，她见那青年女人被打倒后，不禁一阵热血上头，喊出声来“他们要隐瞒真相！他们要镇压我们！报仇！报仇！”
人群被这声音点燃了，高亢的嗓音响了起来。曹叔见此情形，冷哼一声，将扩音器调到最大音量。
“清场。”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且缺乏感情，然而就在这句话之后，他身后的巡逻队，聚集过来的人，纷纷拎起武器冲向人群。公园门口顿时打成一团，林语莺呆愣再石墩子上，看着面前的情形，她能够分辨出来，来看热闹的人许多都是曹、赵、胖三家的手下，而聚集在公园门前的，则毫无疑问都是内区来的几波难民中的人。
她跟着文溯星离开聚集地离开了几天，而现在，对于聚集地内部到底怎么回事，完全不了解。只能看着公园门前，那拿着甩棍、水管等东西的原暴力团伙成员清场。
一切很快就结束了，聚集在门前的人群纷纷被打翻在地，地上满是被打得惨叫呻吟的人。而曹叔在那被控制起来的人群间巡视了一圈，冷哼一声“都关起来，”随后，他走到林语莺面前“语莺小姑娘，咱们，得开开会了。”
第三章 对策会议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语莺坐在码头边的酒吧桌旁，桌边同样坐在那里的，还有胖老板、曹叔、赵哥以及郝平疫。她看着几人，低声道“我和文老板出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几人面面相觑，先开口的还是胖老板“出这次的事情，我也没想到…说起来，闹事儿的没有咱们各家的人吧。”
赵哥急忙身体后仰，撅起嘴来“反正没有我家的人，不知道曹哥家那边…”
“老子带人清的场，要是有我家的人，我第一个把他用鱼线吊死在路灯上。”曹叔的表情凝重“现在根本不是理到底是谁家的人闹事的时候吧，我们得搞明白，到底是谁在挑动那群人。”
“如果你们想弄明白谁在挑动他们的话，就得先了解那群人里主要是哪家的人。”
众人的目光被一旁小声说话的郝平疫吸引了过去，郝平疫身体后仰玩着手头的终端，看几人的目光朝他投过来，缓缓关掉了手腕上的终端“几位老板的兄弟在外区出生入死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一年多，都懂现在这个局面有多可贵。”
赵哥眯起眼来“你是说，是内区来的那群人在闹事？”
“八成是他们，”郝平疫一摊手“搞清楚人群之后，搞明白为什么他们闹事就好了。”
林语莺点点头“的确，我看人群里的确没有多少熟面孔，估计都是内区跑来的难民。那么他们为什么闹事？整体来说，他们人数比较少，如果闹事的话，他们不可能成啊。”
“他们会扩大规模的，”郝平疫眯起眼，声音低沉且沙哑“他们的口号是什么？”
“要真相。”
“要真相…主要是在指向人们对你们进入内区这件事的好奇，如果今天没直接清场的话，估计他们会暗中影响各位老大的原手下吧，”郝平疫扫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毕竟，现在名义上，各位老大是没有大量的直属手下的。”
曹叔捏着下巴微微点头，胖老板转头看着几个人的脸色搓着手，而赵哥喜上眉梢“可以啊郝秀才，那你说说，这事儿咱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把怀疑、恐惧、好奇当做疫病的话，那么就先把内区来的人隔离出来，然后由不会感染的人看守，”郝平疫用手指戳了戳桌子“也就是各位老板的亲信。”
“行，我们几个这就先去把人叫过来，”赵哥起身，直接离开了。而郝平疫看着另外几人，继续开口道：
“他们能够组织起来不可能没有煽动者，而如果有煽动者的话，那么这个煽动者，为什么现在能够以文溯星为理由煽动人群，而以前不能？”
林语莺回忆起过去发生的种种，低声道“因为文溯星打赢了教团。”
“对的，现在文溯星在聚集地基本上是力量的象征，如果想要替代文溯星的这种影响力，那么就是展示出另一种，和文溯星类似的，超自然力量，”郝平疫瞄着林语莺“语莺小姑娘你跟文老板在内区，待了一段时间了吧。”
林语莺被郝平疫眉眼中的精光吓得浑身一抖，她从未想过这个忠于肉欲的医生还有如此敏锐的一天，她故作镇静，一咂舌“啧，郝医生，你在暗示我什么？”
郝平疫笑着摆摆手“没，没暗示您什么。总之，思路差不多就是这样，先把人群集中控制起来，然后找个机会找到煽动者。当然，展示超自然程度的武力，则是种一劳永逸的办法，这个就看您几位的意愿如何了。”
说罢，郝平疫起身缓缓离开了，桌边只剩下林语莺、曹叔和胖老板三人。
“我去多组织几组巡逻队。”
“那，那我去把昨天到的鱼安排一下。”
林语莺看着两人离开，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撅起嘴来。她今天本想去组织大棚内的播种，结果因为早上一群人闹事，泡了汤，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估计下午也得组织人力去隔离内区人，她不禁心中有些失落，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码头和农业浮动平台之间的浮桥上，有几个身影在进进出出，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她几步赶过去，看到孩子们此时正在搬着一箱箱的种子在浮桥上来回跑着，她急忙拦住搬着一个巨大纸壳箱的高远“哎小高，你们这是干嘛呢？”
“啊，梅姐让我们开始播种，现在梅姐竹姐正在里面带着亦珩姐她们几个操作着呢。”
“啊？”林语莺挠了挠头，走进农业平台的玻璃穹顶，隔着一个个塑料大棚，她清楚地看到几个不大的身影正在棚内蹲着身子播种，甚至还有七八个不知哪来的大人正在帮着她们干活。
距离入口最近的一处大棚门口，是正站在凳子上调试着大棚内湿度、温度的许落琼。林语莺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们这是干嘛呢？”
许落琼一边戳着操控板一边开口道“雪峰和竹竹教大家播种呢，我们看你忙就没叫你。”
“你们会播种么？就直接上手了，”林语莺苦笑起来，探身望向棚内“可别糟蹋了种子。”
“她俩照着终端学的，”许落琼眉眼闪烁了一下，随后继续道“复杂的我们也没动手，基本上就是那些整体比较简单的作物，我们先种上，复杂的作物就等姐姐您来上手呢。”
林语莺一拍巴掌，揉了揉许落琼的脑袋“懂事儿！”随后探头望向棚内正在教几个壮汉如何种植玉米的梅雪峰喊道“雪峰！你们把玉米棚弄完之后，让他们直接来油麦菜棚找我！”
说罢，她一个人跑到油麦菜棚整理起种子来，没过一会儿，播种队的壮汉们来了。在几人的帮助下，没等天黑他们便完成了原定计划的四分之三，虽然不算理想，但是对于林语莺来说，还算是可以接受的进度。
林语莺的心情格外地好，带着孩子们往回走着，而就在这时，竹寿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
“怎么啦竹竹？”
“语莺姐，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第四章 阴谋揭露
林语莺带着竹寿来到餐厅，坐下来“怎么了？”
竹寿凑到林语莺面前，小声道“聚居地这边，有人在和外面的人偷偷接触。”
林语莺皱起眉，联想到白天的事，很难不警觉起来“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说细一点？”
“我们也不太清楚细节，”竹寿看了下门口，橘三花缓缓走了进来“只知道有人在和外面的人接触，不太了解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
林语莺微微点头，看着在她脚边蹭起来的橘三花，脑子里将一切缓缓穿了起来。
首先，这个煽动者是一定存在的。今天满打满算，也不过是林语莺回来的第二天，结果早上闹出那么大的乱子。煽动者本身一定已经筹划已久，而今天煽动者的阴谋被破解之后，他估计也要和外面的人进行一系列的信息交换以确定下一步怎么办。
林语莺闭眼想了想，拍了拍竹寿的肩“这样，竹你先去睡觉，我出门看下情况，大人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这边处理。”
说罢，她直接起身。现在她手中有那个金色吊坠，她的战斗力，比整个聚居地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强上很多。就算直接和煽动者对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离开管理楼，锁好大门，随后出公园口，来到北部壁垒。壁垒口的人手增加了不少，而管事的人见林语莺来了，急忙小跑着凑过来“林姑娘，您这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壁垒来了？”
“啊，白天的事儿，我来问问，”林语莺四处看了看“最近，有没有人晚上偷着往外跑？”
那领头的人听了，沉默片刻，随后轻轻摇头“没有，缓冲区最近又新来了一群不知哪的野狗，谁敢往外跑啊。”
林语莺眯起眼想了想，道谢之后，又走向东部壁垒，问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收获。难道说，那个人不是走壁垒和外面的人接触的？按理说除了壁垒以外能够进入到聚居地的地方，都已经被封死了啊。
她这样想着，来到西部壁垒，终于，听到了一个有着些许可能性的答案。
“啊，你说偷着往外跑，倒是没有，不过，的确是有人时常出去，”西部壁垒领头的开口道“那人…哎，我忘了他叫啥了…”说罢，他望向旁边一个手提短弩的青年“哎，小亮，这几天经常跑出去检查陷阱的那哥们叫啥来着？”
“他名…我也记不住，特别没特点一名字。”
林语莺见两人说了半天说不出人名，苦笑起来“这样，那人是谁家的手下？你们告诉我我去找三位老板问去。”
“好像…谁家的都不是，胖哥家那位！”领头的朝旁边一个坐在壁垒上不知吃着什么的男人喊道“跑出去检查陷阱那人，是胖哥手下的不？”
“不是，他谁家的都不是，是内区来的。”
林语莺听到这话，整个人浑身一阵激灵。内区来的人在联合内区的某个她不知道势力，去煽动聚居地的内区人群体。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能够抓住那个人，这件事就破案了。
她这样想着，突然看到有一个身影越过壁垒，手中提着一条不知哪来的巨型兔子，他把那兔子递给一旁一个放哨的人“兄弟们烤了垫垫肚子，”随后，缓缓离开了。
林语莺突然意识到，那人就是她要找的人，随后直接朝那人冲了过去。
聚居地周围的照明毕竟还是有限的，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出似乎是个壮汉。而那人听到有人在身后追他，也急忙拔腿就跑。
林语莺高声喊道“你停下！我要问话！”
那壮汉完全不理会林语莺的话，径直在路上跑动着，林语莺虽说戴着那文溯星给她的增强体力的戒指，但是到底还是追不上前面那人。只见那人越跑越远，最后直接钻进被圈入聚居地的一处巷子中。
她站在巷口，本想直接喊不远处正在巡逻的曹叔他们封巷抓人，但是就在这时，她听见西边，传来了喧哗声。
曹叔似乎同样听到了那声音，和林语莺一同朝着西侧跑去，两人来到喧闹的源头。果然看到，七八个守卫聚集在一座住宅楼前，而楼中，则不断有人尝试着冲出来。
林语莺看着面前这个情况，高声喊道“怎么回事儿？！”
“这是闹事的人和内区来的人的安置点，估计是有人闹事了，”曹叔简单应答了两句，随后直接冲上前去“把门封上，看他们怎么出来！快！”
里面听到这话，马上传来了仿佛被人掐着脖子发出的哭喊声“他想饿死我们！”
“我不想死啊！”
“疯子！疯子！”
这喊声一瞬间将林语莺又一次拉回到了人类文明已经崩塌的现实中来，聚居地本身太像是一个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地方了。她呆愣在原地，看着那些砸破玻璃，甚至想要从窗外跳出来的人，她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为什么文溯星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事实。
很多时候，服众的并不是食物和住所。
而是力量。
她需要做的，是从混乱中保护她、文溯星、几位老板还有聚居地四百多人耕耘了接近一年后所创造出的一切。而以这件事为目的，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林语莺右手一挥，一柄泛着薰衣草色光芒的短矛凭空出现在了那里，短矛如一记雷霆直接击穿了一个正在翻越窗口的人的脑袋。而就在这时，大门被冲开了。
潮水般的人群冲出门口，而他们看到的，是一副极为诡异的光景。
紫色的光芒，充盈了整个住宅楼门口，而天空上，漂浮着的，是一根根泛着紫光的矿石样的剔透东西。就在他们冲出来的一瞬间，那些紫色的晶矛向地面落下，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水晶，便如同生了根一般，开始与他们的血肉融合起来。
“都趴下，不许动。”
少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她的脸色苍白，而照着她脸庞的紫光，似乎也带着一丝血色。
第五章 曹汝农
“人都控制住了么？”
“控制住了，几个领头的就在码头，曹哥你看怎么办？”
“语莺小姑娘昏死过去了，咱几个先把人审了，”曹叔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擦着脸上的伤口，看着面前的赵哥“过两天安生日子，真不知道咱哥几个是干什么出身的了？”
赵哥看着脸色极其难看的曹叔，隐约间有一种回到了一年多之前的感觉。在那时，他、胖老板和曹叔还是这个区域武斗不停的三个势力，而那时看到曹叔，他就感受到过，那种让人冷进骨子的气息。
和文溯星那双戾气很重的眼睛不同，曹叔的那张脸，仅仅看上去，就知道他杀过人。
在二一五五之前，杀过人。
而聚居地周围的几位有名有姓的人物中，胖老板是码头老板、郝平疫是地下医生、林语莺本来是个高中生，而文溯星是个心理诊所的助理，几个人的背景，大家都是很清楚的，只有曹叔，没人知道他之前是做什么的，即使问曹叔最亲密的手下，也是讳莫如深。
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着答案，曹叔以前必定是做过黑道的。
赵哥和曹叔还有几个受伤的巡逻队成员在管理楼的医务室中包扎处理好了伤口，几人一路来到码头前。而就在他们要出公园的时候，不知为何发现旁边跟着梅雪峰和赵亦珩两个人。
赵哥急忙拦住两人“不是，你俩要干啥？”
“啊，我们想过去看看。”
赵哥皱起眉“不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儿…”
“让她们去吧，”曹叔表情和声音都没什么起伏“早晚，她们要跟着一起扛住一切的。”
“可是也太早…”赵哥和曹叔对了个眼神，随后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
“那就对了，那群疯子才不会管她们是不是孩子。”
几人一路来到码头前，胖老板此时已经带着七八个小弟，面前则是十来个为首的人跪在码头边，眼睛被黑布挡住，嘴里塞着不知什么东西。曹叔站在码头边，和胖老板对视一眼，走到他旁边“那些人，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找了艘老破船，都塞进船舱里了。”
曹叔微微点头，凑到第一个跪在地上的人旁边，把他口中的布块拔出来“说吧，谁是领头的？”
“没人领头，是我们自愿的！”
“呵，”曹叔也没多说什么别的，一脚直接将手脚被绑住的那人踹进水中。那人手脚被捆绑住，根本无力扑腾，口中灌了几大口海水之后，整个人缓缓沉下去，没过一会儿，那人缓缓漂了上来。
其他几个被绑住手脚，跪在码头边的人此时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是他们听刚刚的问答，落水声，以及扑腾之后归于沉默的声音，他们很难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曹叔叹了口气，看着剩下的几个人“愿意开口的，随便来一个。”
此言一出，其中一人呜呜呜地叫了起来，曹叔走到那人旁边，把口中的布块扯出来“说吧，怎么回事儿？”
“是谁，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有字条！”
听到这话，周围同样被绑起来跪在地上的人中有几人急忙点起了头，而曹叔看着面前那人，低声道“字条是怎么回事，说明白点。”
“就是，我们几个内区人里管事的，有个人会偷偷给我们塞字条，”那人说着，扭动了下身体“我的左兜里，就是前两天的字条。”
曹叔伸手在那人兜里一掏，拿出一张纸条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随时准备对暴政动手。”
“这么简单？”曹叔皱起眉头“一句话就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铺垫了多长时间？”
“这…从文老板和林姑娘一起出发去内区的时候，我们就时不时能收到这些字条了…”那人说道“基本上都是些阴谋论的内容，我个人是从来没信过的！”
“放你娘的屁，”曹叔冷声说完这句话，一脚把那人踹进海中“有没有嘴里实话多一点的，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从喉咙中发出了呜呜声，曹叔走到她面前，将布块扯了出来“说吧，说细一点，说明白一点。”
“那些字条，字条基本上都烧了，但是，但是里面的内容，绝大多数都是挑动焦虑的，”那年轻女人急忙道“给我们这边发的绝大多数都是说要让我们当胎器，我不知道给男人那边发的是什么，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聚居地三个暴力团一盘散沙，如果我们百来号人同心协力，拿下整个聚居地不是问题。”
曹叔笑了起来，和同样笑出声的赵哥对视了一眼“那写字条的兄弟是真的什么话都敢说，这人，你们看有什么头绪么？”
胖老板凑到两人边上，小声跟曹叔问道“你先说说船上挤着的那将近一百号人怎么办吧，总不能…直接沉了喂鱼吧。”
“啊？我让你把他们塞到船里就是沉了喂鱼的意思啊，”曹叔愣了一下“不过你的确提醒我了。六子！小腾！你们去把咱家的兄弟都叫过来！我要给他们上上课。”
“了解！”
赵哥想了想，对着那两人喊道“等会儿！”
曹叔见他拦住了两人，皱起眉“小赵，你什么意思？”
赵哥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那两人说道“把我家的人也都叫过来！让曹大哥给大家一起上上课！”
两个显然吓得满脸煞白的人急忙点头，小跑着离开了，没过一会儿，海边、码头上聚集起了一群有一群的成员。而胖老板的船工手下们也都聚在码头边停着的船上，胖哥凑到曹叔边上“哥，确定要凿？”
“凿了，要不然没人有记性，”曹叔冷哼一声，拿起手边的扩音器，对着人群高声道“兄弟们，我这次来，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各位说一说。我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熟悉我的各位，都应该知道我最重视什么，有谁能回答一下？”
第六章 真凶是谁
人群鸦雀无声，看着瘦削而高大，满脸胡茬的曹叔。过了将近三十秒，赵哥挑眉，瞥向人群，又和曹叔对视一眼“情义。”
曹叔一巴掌打到手边一个跪在码头上的人的脑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赵老弟说的，我没少跟你们说！情义，情义最重要！”曹叔在码头上踱起步“我曹汝农中专毕业，学电焊的，读书不多，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我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道理，那就是，欠了的，得还。”
“一欠，一还，我曹某就认你是个得体懂事的人，懂情义的人，”曹叔坐在一旁跪在地上的人的肩上“你们觉得，咱兄弟们混了两年多了，欠谁的最多！”
“曹大哥！”
人群中，不知是谁，毫不犹豫地喊了出来。而曹叔就这样笑了起来，他苦笑着指着人群，高声道“赏那小子一耳刮子！”
“不劳您老费心，我自己打！”随后，人群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响声。
曹叔听了，微微点头“还有别的答案么？”
“胖哥！”
“文老板！”
“语莺小姑娘！”
人群中响起了很多个声音，曹叔点了点头，随后拿着扩音喇叭高声道“都对！又都不对！人，是彼此相欠的！胖哥在咱没种起来东西的时候，给大伙儿出海打渔，文老板砍了几百号教团的人救大家于水火，语莺小姑娘教你们这群五谷不分的玩意儿种地！都是大恩人，那兄弟们对大恩人，怎么做，最讲情义？”
“当牛做马！”
“对！咱兄弟们活下来不易，这几位于我们有恩的人，我们说得过分一点，他们需要人保护他们，我们就是他们的狗！他们需要人种地！我们就是他们的牛！报恩的人，尤其是报救命之恩，一粥一饭的恩情的人，不能把自己当人！得把自个，当个牲口！”
人群沉默了，而曹叔则继续道“为什么我今天把各位叫过来了呢？想必兄弟们中有不少，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而朋友们，你们看到的海面上的那艘船，里面装着的，就是昨晚闹事的人！他们，不把自己当牲口，甚至没把自己当人！他们觉得，自己是畜生！是尥蹶子的时候，别人就得随着他们的畜生！”
“我曹汝农，就看这种人恶心！”曹叔一挥手“今天，文老板在内区办事还没回来，语莺小姑娘在家睡着懒觉，我今天，要代这两位办事！不用雷霆手段，显不出我们施粥分食白养他们几十口内区人的慈悲心肠！”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投向远处海面上的那艘破船，而那船的方向传来了一声不大的爆炸声，那艘船缓缓下沉，而随着船只的下沉，岸边的人们能够听到那船的方向传来了尖锐的喊声和惨叫，似乎有几个人尝试着朝岸边游过来，然而胖老板手下小弟则开着小艇，用铁叉一个个将尝试着游向岸边的人，直接插死在水中。
曹叔看着岸边的人群，高声道“好了！回去干活吧！事情结束了！大家安安生生过日子，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如果有人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就按咱混街头的时候的规矩办！”
人群缓缓散了，而坐在一旁的赵哥低声道“你知道没有结束。”
“我当然知道，所以这几个人我都留下了，”曹叔指了指身后那几个仍然跪在码头上，活着的几个人“我不觉得煽动者，会草率到出现在那艘沉船里。”
赵哥看了眼旁边的梅雪峰和赵亦珩“你们两个怎么想？”
梅雪峰直接开口道“犯人是能拿得到纸笔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人肯定能进几位办公的地方。”
几人面面相觑，胖老板急忙摆手“别瞅我，我那地方除了烟酒茶糖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纸面工作做得多的，主要还是赵儿和语莺小姑娘那边吧。”
曹叔眯起眼想了想“我那也有纸，也就是说，我们这边的内部人？”
“不应该啊，”赵哥拿出一支烟，正要点起来，旁边的梅雪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苦笑两声，收起烟卷“他为什么呀？搞事情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估计是有人在外面挑拨？”梅雪峰小声道“不过，就算挑拨，也应该是拉拢有一点影响力的人。”
曹叔站起身，看着身后还剩下七八个的跪在码头上的人“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推出来那个人是谁，那就不用留这几个人的命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算多高的身影小跑着过来，凑到梅雪峰旁边“梅，你叫我？”
曹叔、赵哥还有胖老板彼此对视几眼“这孩子是谁？”
“许落琼，审问可以交给我们，”梅雪峰领着许落琼来到几个人的旁边，却被曹叔直接拦了下来。
“不是，你认真的？”
梅雪峰抬头，看着曹叔的眼睛，嘴唇动都没动。
“是的，我们是认真的。”
曹叔愣了一下，和赵哥以及胖老板都对视了一眼，小声道“你们，都听到了？”
赵哥和胖老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而梅雪峰面无表情地走到其中一个人旁边，对许落琼小声道“能进去么？”
“可以试试，她和语莺姐姐不一样，语莺姐姐是无防备的，”许落琼把那人转了一百八十度，用自己的额头贴着那被捆起来的人的额头。
曹叔看着身高已经到他鼻梁的十三岁女童梅雪峰，拉着梅雪峰离许落琼远了一些“小姑娘，你们，是什么来头？”
“不好形容，您可以理解为，我们可以做一些在大脑层面的操作，”梅雪峰看着许落琼“具体说的话，等文叔叔回来，我们可以把一个他手里，和我们有关档案给您看一下。”
许落琼和那人贴了一会儿额头，随后直立起身子，和梅雪峰对视了一眼，轻轻摇摇头“操作难度太高，倒是可以用另一种比较暴力的方法。”
曹叔看着许落琼，苦笑起来“不是，小姑娘，如果你要用暴力的方法，我也会，不就是…”
“不太一样，”许落琼直接开口打断了曹叔的话，曹叔一脸惊诧地看着这个面不改色的小姑娘，而许落琼继续道“如果把刚刚我用的方法理解为撬锁的话，我接下来要试的方法，就是直接把门炸开，各位要不先移步…”
第七章 破拆大脑
“不用，我们几个就在这看着，免得出事情。”
曹叔对这些小姑娘有一种建立在年龄和经验上的天然不信任，虽然林语莺的确让这种不信任多少消失了些许，但是没人把林语莺当小孩儿，就像没人会把梅雪峰和许落琼当大人一样。
许落琼见曹叔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要一摊手“那你们觉得不对的时候，即使喊停。”说罢，她从梅雪峰那里拿过一个水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站在其中一个被绑在码头上的人背后，口中发出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声音。
最开始，那声音听起来仅仅像是用嘴模拟振动声而已，然而在用嘴唇模拟那种声音的许落琼，口中又传来了口哨声和源自喉咙的唱出来的旋律。
曹叔不知为何，脑子开始变得难以运作起来。并非出于困倦，跟没吃早饭也没多大关系，他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开始难以思考了。
许落琼唱着，不断地唱着，赵哥意识到有些不对，率先捂住了耳朵，而胖老板见赵哥捂住了耳朵，也学着捂上了耳朵。而曹叔，他倒是不觉得这个异常情况会把他怎么样，于是继续看着，看着面前口中发出怪声的许落琼。
而他的最后一丝理智，最后一丝残存在脑壳里的理智告诉他，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曹叔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却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仿佛，仅仅是在注视面前的虚空一般。而许落琼缓缓扶住面前的那人的脑袋，除了她正在发声的嘴唇、舌头和声带，她的脚也开始缓缓敲击起地面。
被她扶住脑子的那人身体开始扭动起来，好像有几千只虫子在他身体上不断爬行着。而无论如何扭动，他都无法摆脱那种瘙痒，而此时，身体中又传来了另一种感觉。
一种中空感。
仿佛四肢骨骸都被掏空，气泡在其中流动一般。这种仿佛已经被掏空了骨头的痛苦，在他全身流淌，而许落琼身体微微前倾，在那人耳边低声问道“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是，是沈百康。”
他说出了名字。
许落琼微微点头，和旁边捂住耳朵的胖老板对视一眼“他说沈百康。”
胖老板似乎看出了女孩儿的口型，沉默片刻“你问问他为啥要搞事情！”
许落琼又从正后方对着那人低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沈百康要做那些事？”
“因为，因为，”那人磕磕巴巴地说了几个没头没尾的词“我不能，我不能说。”
“你真的不能说么，”许落琼的左手在那人的太阳穴处轻轻画起圈来，然后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而就在响指响起的一瞬间，那人整个人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喉咙中发出撕扯嗓子般的声音。
许落琼的表情认真得像是个雕刻着木块的老木雕师父，她又在那人耳边轻轻打了个响指，她的声音像是电子音般冰冷僵硬“现在你能说了么？”
“他说，拿下这里，我们能做…不行，我不能…”
许落琼眯起眼“你真的不能么？”
“不能，我不能…”
女孩微微直起身，双手在那人后脑处用力地一拍巴掌，那人整个人浑身一震，随后缓缓倒在地上，涎水、泪水、鼻涕悉数流了出来，而空气中不知为何泛起了一种微妙的骚臭味。
曹叔看着面前的景象，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理智正在缓缓回归，不过把他真正拉回来的，还是旁边一句慵懒的话语。
林语莺走到码头，看着跪成一排的俘虏和许落琼“干嘛呢？”
“我们在帮曹叔叔他们审犯人，”梅雪峰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林语莺听了皱起眉头，直接走到曹叔面前“不是，你就这么让我家孩子掺和大人事情？”
曹叔这时似乎才恢复了些许理智，急忙道“啊，那个，是她们自己要…”
“她们要上你就让她们上？”林语莺皱起眉，走到许落琼旁边抓起小姑娘的手“没乱来吧！你们和日向虽然是一类人，但是跟她比，你们年龄太小了，出事情我可不会处理。”
许落琼摇了摇头“没，没出事，不过，我知道指使这些人的人是谁了。”
赵哥和胖老板都聚了过来“谁？”
“沈百康，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赵哥皱起眉，身体微微后仰“说得通，的确说得通…不过，为什么？”
“刚刚那人说，拿下这里，他们能做什么东西，但是后半截话没说完，就这样了，”说着，许落琼指着那人，那人已然倒在地上，双眼翻了白。赵哥皱起眉，一咂舌。
“姑娘，你这，估计是杀人了。”
许落琼听了，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扫过周围的几人“你们都没少杀，无所谓吧。”
“人命，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要记住…”
“人命对于那个人自己是很重要的东西，对于别人不是，”许落琼走到那人旁边“他不珍惜他的生命，不告诉我们所有信息，而结果我也告诉他了。能怪我杀了他么？”
胖老板听了这话，笑起来，走到赵哥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孩子们比我们懂道理，别跟他们讲道理了，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能尽快抓到沈百康。”
“好，我和曹哥这就去安排。”
胖老板缓缓蹲到许落琼面前，看着女孩的眼睛“姑娘，你刚刚，什么都没做错。但是，以后你要记住，不要做一个能够轻易剥夺别人性命的人。杀戮和战斗，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守护比敌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明白了么？”
许落琼微微点头，胖老板挥了挥手“行，孩子们回去玩吧，大人要谈事情了。”
胖老板目送着梅雪峰带着许落琼离开码头，他凑到林语莺旁边，低声道“文溯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在还是容易出事情的。”
林语莺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说五天内回来，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如果明天他还不回来，我直接去内区找他。”
胖老板咂了下舌，看着面前面色苍白得如同女鬼般的林语莺“这样，我给你做顿饭吧，你这脸上连点红色都没有。”
第八章 意料之外
文溯星，还没回来。
林语莺坐在屋顶，表情凝重，此时她已经确定，文溯星绝对是出事了。具体出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他们用暴力手段直接控制住聚居地内部，现在聚居地倒是稳住了，毕竟那几个紫水晶人形雕像还在那立着呢。
真正的问题是，他们需要文溯星回来主持大局，尽可能减少变数。有人尝试挑起聚居地的内乱，沈百康背后，必定有外人的支持。如果能够抓住沈百康，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顺藤摸瓜，把沈百康背后尝试破坏聚居地的那群人整个找出来。
不过，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机会进内区找到文溯星。
她吹着夜风，叹了口气，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如果现在没有二一五五这些事情，她或许仍是个和继母相依为命的高中生。现在，她做了许多，原本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语莺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她真的有资格教训许落琼么？
林语莺，二一四零年生，今年，满打满算，十七周岁，比许落琼大六岁。而她手上的人命，恐怕她自己也数不清了。那种以大规模杀伤为目的的紫晶风暴，每次出手都有两位数的人丧命，她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她似乎没把人命，当成任何东西。
林语莺想到这，甩了甩脑袋。她不知为何，心冷得可怕，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心不冷是很难走下去的。”
她用这样的一句话，给自己今夜的多愁善感做了个总结。而当她走到一楼，看到厨房的灯不知为何亮着，她走过去，发现孩子们都坐在桌边，不知在做着什么，而赵亦珩则站在电磁炉旁边，煎着五花肉片。
林语莺凑到桌边，看着梅雪峰手中正在捏着的土豆泥球，里面还包着些许的鱼肉碎之类的东西，开口问道“你们这时做什么呢？”
“啊，胖叔叔告诉我们语莺姐你过几天要进内区，我们给你做点能进内区吃的粮食，”说着，梅雪峰把旁边一个小碗里仍是液体的猪油浇到土豆泥球之中，又捏了捏“有蛋白质，有碳水化合物，有脂肪，而且还加了酱油和糖调味，应该比能量棒好吃。”
林语莺听到这话，苦笑起来，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警种声，她急忙起身，把钥匙拍在桌上，对屋中的孩子们高声道“梅去把门锁了！亦珩带着大家找郝医生，把他喊起来！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罢，她一路狂奔，跑出管理楼，随后冲出公园，刚好看到有人正在街上边跑边喊“着火了！粮仓着火了！拿灭火器！快！”
林语莺呆愣在原地，而壁垒显然增加了不少的守卫则被守卫头头划出一半直接叫去救火。
她跟着那群人一路跑向粮仓，粮仓是几个被堆在一起的集装箱，里面存放着他们目前从收获到搜刮来的绝大多数食物，而当她赶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组成粮仓的八个集装箱已然火焰冲天。码头的工人拿着胶皮水管抽出海水朝着集装箱喷去，然而完全于事无补，那几乎能够照亮整片天空的火势，已经不可控制。
林语莺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如果这些食物烧没了，整个聚居地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他们还有活猪，他们还有活鸡，但是几十头猪百来只鸡，够四百人吃多长时间？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朝着那着火的集装箱伸去，空气中缓缓飘起无数发光的紫色微尘，而在驱动这东西的一瞬间，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明显地一虚，像是被什么人用水泵抽着血液一般。
林语莺咬着牙，看着那无数微尘聚集成了一面墙壁。但是不仅如此，她需要让火焰完全灭掉，紫色水晶墙朝着周围不断延伸，将整个粮仓围了起来，四周薄脆的水晶壁朝着粮仓的正上方不断延伸，构成一处穹顶。
她此时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某根弦似乎断了。无法思考，无法控制，需要做的事情，只有构成那个水晶房间。
封口了。
整个紫色的水晶罩子将粮仓笼罩住，里面橙红色的火势肉眼可见地不断减小。然而，她的精神力已经难以维持那罩子，紫色的水晶罩子在一瞬间崩塌。而周围拎着灭火器和水桶的人急忙冲向仓库，对着哪怕有半点燃烧迹象的地方一顿狂喷。
林语莺恢复意识的时候，人群正将仓库中烧成炭的食物一车一车地运出来，她看着面前的景象，从小腹到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泪水汇聚成小溪顺着脸颊一路淌到下巴，顺着颈项流进领口。
“啊！！！！！！！！！！！”
她喊了出来。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就这样跪在一片焦黑的仓库中，号哭着。以极耗体力的方式使用水晶后的脱力感没有让她心中的悲伤缓和哪怕半分，而她心中涌起的，则是无穷尽的无力和悲伤。
没了，全没了。
现在他们就算勒紧裤腰带，等红薯和土豆成熟，也要等至少一个月，而等这一个月，他们可能要把现在已有的东西，已有的，文溯星为他们争取来的东西，全都吃掉。
曹叔、赵哥和胖老板在旁边看着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此时也是同样绝望。四百人的口粮，究竟应该怎么解决？他们甚至连思考都不想思考。因为他们从心底认为，无法解决。
而就在这时，李彪跑了过来，看着周围的景象，面色凝重，他走到林语莺旁边“林姑娘，星火那边让我来问一句，他们联系不上文溯星了，发生什么了么？”
林语莺听到星火的一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她知道，那是他们可能的唯一机会。
她已经无力抬起胳膊，只能用最小的力气低声道“帮我接，陈牧轩…”
李彪点点头，打开终端，拨通了陈牧轩的号码。
“喂，李彪，怎么了？”
“哥，”少女颤抖着，用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粮食，没了。”
电话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是极为简短的一句回复。
“多少人，多长时间？”
第九章 她的出发
“现在要入夏了，天潮，先给你这边运二百公斤面粉和五百公斤大米，我手头再运作运作，这次这个调动量挺大的，我的再跟上级确认一下。”
陈牧轩站在码头，旁边是手中拿着个小簿子，一个个数着搬运面粉和大米的人数的胖老板，以及乖巧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林语莺。
“好，好，麻烦您了，陈长官，”胖老板满脸堆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次，这次真的是，没有您帮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跟我没关系，文溯星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没理由束手旁观，还有…”他说到这，瞄了一眼林语莺，而女孩和他在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便撇开了目光“没事了，文溯星那边，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在内区，不知道是死是活，”林语莺直接开口道“我准备今晚就出发去找他。”
陈牧轩点点头，见林语莺没有和自己多说什么的意思，只能捋了捋他并不存在的头发，看着林语莺苍白瘦削的脸“保重身体，注意健康状态，”说罢，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腕带式终端机，塞到林语莺手里“拿着，有事随时联系我。”
林语莺第一反应便想把那东西塞回到陈牧轩手里，然而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现在，不是跟这个秃顶男人闹别扭的时候了，为了救出文溯星，他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林语莺飞速地将终端绑在自己的手上，随后继续道“我需要内区的高频率无人机侦察，能给么？”
陈牧轩皱起眉，打开自己手头的液晶屏，扫视一眼“应该可以，需要多长时间？”
“五天，”林语莺随口说了个数字“明天白天开始，我需要无人机的对我周围五公里范围地表的绝对监控。”
“明白了。”陈牧轩把屏幕夹在腋下“我尽力，先回去了，你加油。”
林语莺目送着陈牧轩回到船上，整个人顿时一阵晕眩，胖老板急忙扶住她，而若不是这么一扶，她八成整个人要栽在海里。林语莺调整好重心，跟胖老板点头道了个别，一路走向管理楼。
她从晚上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吃，低血糖外加紫晶金饰榨干了她的体力，让她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林语莺循着本能，一路走到厨房，刚好看到齐鸠正在桌边捏着土豆泥球，她随手抓起一个塞进嘴里。
油脂的香气混同着酱油的咸香气味，顺着鼻腔直击她的大脑。跟平时的饮食无关，仅仅是她太饿了，太需要吃点什么了。土豆泥混同着常温下凝固起来的猪油，顺着她的食道滑入胃袋，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那种源于饱腹的安心感。
两个，三个。齐鸠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语莺吃下了三个比拳头还大的土豆泥球，随后轻轻拍了拍齐鸠的脑袋“小鸠好样的，救命了…”
说罢，她起身，拖曳着脚步走向门口，突然似乎想起什么。
“啊，小鸠，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叫我一下，我要进内区，找你们文叔叔去。”
“好。”
林语莺迷迷糊糊地躺到床上，整个人很快进入到了一种无梦的睡眠之中。而在某个时间点，她听到了叫醒她的声音。
不是齐鸠，而是来自终端的呼叫铃声。
“醒醒，林语莺？林小姐？语莺？老妹儿？！”
“你叫谁呢？”林语莺像是复活的僵尸一样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终端上显示着的陈牧轩三个字“怎么了？”
“那个叫沈百康的人，无人机发现了他的行踪，你看要不要…”
林语莺直接跳了起来，冲到柜子前迅速换好了那套登山的衣服加上一个城市迷彩渔夫帽“我这就去！”
说罢，她背上双脚背包。一路冲到一楼，刚好看到正在把一个个土豆泥球装起来的赵亦珩，她直接抓过刚刚装好的餐盒“谢了亦珩，我先走了！”
“不是姐，还有腐乳烧肉…”
没等她话说完，林语莺直接冲出了管理楼。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抓住沈百康，她要把那个人挫骨扬灰。
她一路冲过北部壁垒，看着手上投影屏地图上不断闪烁着的红点。而耳边则响起陈牧轩的声音“他好像受伤了，速度明显变慢，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估计他要…”
“闭嘴老秃瓢。”
“拿了我的吃的嘴还这么硬？”
“这…”林语莺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吃人嘴短，只好蔫巴巴地回一句“您说…”
“天要黑了，我看他的速度应该是下肢受伤，估计会找药店之类的地方过夜，尝试消毒、包扎伤口。”
林语莺一拍大腿，一脸得意的样子“这个我知道他应该也知道，附近的药店没有一个有存货的，都被拉走了。”
她一路向前走着，果然，在路上看到了一条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野狗和一路向远处延伸的血迹。林语莺一咂舌，思考片刻“老秃…呃不，哥，附近有没有那种稍微高级点的中餐店？”
“高级的中餐店？你想干什么？”
“他肯定会去找高度酒消毒，街边小店肯定是没有的，”林语莺循着地上的血迹跑动着，随口继续道“而且二一五五发生的时候是午夜，大店铺安保设备好，不好砸，里面东西估计也保全的不错。”
“附近，的确有一家，”陈牧轩像是在憋着笑一样“你的位置往东走，有家主打精品小菜码的东北菜。”
“小菜码东北菜这种词就像是炽热的冰一样不可理喻，”林语莺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照着地图，一路朝那个方向跑去。不过那家店的装修风格也十分醒目，稻穗草垛的图案模型以及一辆停在门口的二十世纪拖拉机，让人一眼就认出了那家店铺。
而那拖拉机，突然动了起来。
林语莺一眼，便看到了那拖拉机原本停着的地方留下的血迹，以及那里面坐着的那人。她径直冲了过去。
第十章 沈百康
沈百康艰难地拖曳着一小桶柴油来到拖拉机边上，他不需要这东西开多长时间，只需要用它撞开面前这家餐馆的门。
作为二一五五前的一个小老板，他时常来这里请客吃饭。而这家餐馆里的酒类，他也再熟悉不过。除去啤酒，酒精度数绝大多数都是两位数，而且很少有一开头的。在这个世界他活了两年多了，被野狗咬伤，即使不考虑狂犬病那方面的担忧，他也必须要给伤口尽快消毒。不消毒的结果就是感染化脓，最后一命呜呼。
而现在已经入夏，如果不尽快处理，不用两天，他的伤口就会开始腐坏。虽然在内区，时间的流速似乎是变慢的，但是这件事在活物，尤其是人身上体现得可不明显，他有多少部下，都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根本没有像那些超市里捡来的猪肉一样“永葆青春”。
他开着拖拉机，直接撞开了面前餐厅的防盗卷帘门，随后拿着手电筒径直一瘸一拐地走进店铺中，直奔吧台后面。
果然，他找到了传说中的生命之水，稍微兑点水就能当医用酒精用的96度伏特加。这家店一共只备了五瓶，而瓶子旁边还有一小打纸，看上去像是免责协议之类的东西。
他拿出一瓶，坐在地上把裤子搂了上去，露出整个被野狗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想都没想，一咬牙，直接拧开瓶子，借着外面折射进来的昏暗光芒，把酒液悉数倒在自己的伤口上。
那疼痛完全不亚于野狗撕咬伤口，倒不如说，酒精比犬牙更凶猛地啃食破坏着他的伤口创面。而就在这时，周围突然被橘黄色的火焰照亮，而她抬头朝吧台上一看，吓得浑身一激灵。
一张脸，一张看起来仿佛恐怖电影中，蒙冤而死女人的，苍白且俊俏的脸，就这样浮现在他目光的延长线上。而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那人的嘴角缓缓向上扬起，而眼中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笑意。
“沈百康，你想不想体验一下，被你火烧的土豆们的感受啊？”
那个女孩儿，他不太熟但是却无比畏惧的女孩儿手中拿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柴。那火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来，点燃沈百康周围升腾着的酒精蒸汽，将他变成一个火球一般。沈百康急忙摆手“别别别！林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林语莺脸上依旧是那种瘆人的笑容，她吹灭了手中的火柴，而就在那一瞬，沈百康感受到自己肩部传来了一种很微妙的痛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似的。
他往自己的左肩处瞥了一眼，清楚地看到，一根放着微弱紫色光芒的针状物，刺进了他的皮肤。他急忙伸手去拔，然而那针状物，却如同生长在他的体内一般，没有半点移动的意思。
“你先处理伤口，我留你这条命有用，”林语莺咧嘴笑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沈百康“毕竟，你应该有，超越几百公斤土豆的价值吧。否则，也不敢动手烧粮，对不对？”
沈百康此时呆呆地坐在原地，他看着林语莺，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跑不了了。只好低头继续处理起伤口。他从上衣短袖上撕下来一块布，在下面又垫了几层用酒精浸湿的布块，随后绑紧站起身。
“那，走吧…”
林语莺对于他如此爽快似乎也有些意外，轻轻挑眉“你想干什么？这么殷勤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我又不是给那群人卖命，”沈百康站起身，走到林语莺旁边。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如果此时动手，他能够轻松地折断这个小姑娘的脖子。他想了想，向前比了个“请”的手势“您先出去吧，我腿估计出去需要点功夫。”
而就在林语莺准备从那个拖拉机撞出来的洞处爬出去的时候，他冲了过去。双手，径直袭向林语莺的颈部。
“诶，我想动两只胳膊，为什么只有右胳膊动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左臂已经完全动弹不得，撕开衣服一看，发现整个左肩已经变成了发光的水晶样子。
林语莺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以为别人是傻子，想把你全身变成这样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说罢，她打了个响指，沈百康的左肩连同左臂应声掉落。而林语莺冷笑着，站在洞口“出来吧，你刚刚想攻击我，留你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沈百康一咂舌，看着自己在地上的胳膊，现在他很清楚，保命最重要。他面对这个小姑娘的确有绝对的力量优势，但是在怪力乱神的那一切面前，莫说力量，就算是绝对的数量也没法稳操胜券。
他缓缓钻了出来，低着头“林，林姑娘，您想问什么？”
“我看你是惜命的人，”林语莺见他态度有些松动，一挑眉“说说吧，是谁让你煽动聚居地里的内区人的？”
“教团，”沈百康此时毫不犹豫，他知道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法子“教团里有一个叫方济各会的参谋组织，他们联系了我，希望我能从内部瓦解聚居地。如果成功的话，会给我一个教区主教的职位。”
“嚯，估计官不小呗？”林语莺笑了起来“这样，你带我去见他们一面如何？我想和他们，当面聊聊。”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呀。”
“说谎！”林语莺一个耳光甩在沈百康这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脸上，打得比鞭炮声还要响上几个音阶，随后她急忙满脸尴尬地甩了甩手“你要不是知道有能投靠的人，怎么会直奔内区？一个人在内区，生还几率无限接近于零这件事你会不知道？别骗了！”
沈百康表情尴尬，此时他的左脸被林语莺那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那姑娘显然没有留手，她自己打得手生疼，沈百康更是脸上毛细血管悉数炸裂，留下一个通红的手印子。
“我只知道他们的驻地，如果您愿意跟我去一趟的话…”
“前头带路。”
第十一章 被月饼砸死
“说来，李枢机死了，你们知道么？”
“他？怎么死的？”
“被月饼砸死的。”
整个房间中沉默了片刻，随后有人小声问道“什么月饼？”
死一样的寂静，而寂静之后，是另一个人的低语声“五仁月饼。”
更静了，整个房间中哪怕是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明显。他们坐在写字楼其中一个办公室的无数个工位上，整理着手头的信息。
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沉寂。
“沈百康，派到南边搞乱文溯星的那个聚集地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是放了把火然后跑路了，”一旁的一个工位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而那个人停顿了一会儿，又低声道“我觉得，快要完了。”
“完了？你指什么？”这话语，并没有带来沉默，反而是其中一人的反驳“骑士长已经在和那个学会商量如何处置文溯星了，要完，也是他们要完。”
“我是说，我们快要完了，”那人小声道“方济各会和教廷卫队，无非是那个人处理一切的两只手套，教廷卫队都是一根筋的匹夫，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我们…他能容我们么？”
寂静的办公室中，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几声叹息。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大家应该都懂吧，月饼永远需要教廷卫队那把剑，但是他未必永远需要方济各会作为他的指挥中枢，和脑子。”
“够了，”一个能够看到整个办公室的位置上，传来了一个人的低吼声，那人看着传来声音的角落，又看了眼屏幕上那个，双眼盯着摄像头，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的诡异少女“有人来了。”
办公室里的人们纷纷收拢起自己桌上的文件，他们披上长长的白袍，一个个如同刚刚下班般，朝着门口涌去。然而，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门外的那个存在。
那个嘴角上扬到一种难以置信的程度，然而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的少女，手中是一把放着诡异紫光的巨大水晶镰刀。而她的后面，则是一个丢了一只胳膊的壮硕男人。
少女昂起头，看向身后的那个男人“是这吧。”
“对，就是这…”那男人低声道，目光扫过办公室里面的一群白衣人，眼神又低垂下去。
而那群白衣人此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们被沈百康卖了。”
然而，让他们所有人大惊失色的场景还在后头。
那个女孩，一挥手中的镰刀，沈百康那颗头颅，应声掉落，落在地上的一瞬间，甚至还在惊诧地看着自己站立在地上的身体。而女孩儿拎起那颗脑袋，看着屋里的众人，缓缓推开门“你们管事的，在哪？”
那个坐在能够俯视整个房间的工位上的白袍人缓缓起身，从抽屉里摸了些什么东西揣进兜里，随后走向门前“是我，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林语莺单手举起那颗脑袋，举到那人面前“这个人，是你们派过去的么？”
那为首的白袍人扫视了一圈人群，低吼一声“南部作战工作小组！出来！其他人回工位！”
一群人缓缓退去，留下门口站着的七个人，而那为首的白袍人看了眼林语莺“就是他们，您有什么事儿么？”
“搅乱聚居地的内区人，是你们的主意？”
林语莺此言一出，几人纷纷看向地面，而那为首的白袍人一脚踹向其中一人的屁股“说话！我不可能让你们几个连累整个方济各会。”
被踹了一脚的那人急忙点头“对，对，是我们南部工作小组的计划…”
“烧我们的粮食，也是你们的计划？”
“是…”
其中一人见旁边那人话马上出口，急忙开口道“是，是那个人，”他指着外面倒在地上的沈百康尸体“是他自己的主意，向我们报备了，但是我们没有对他做出类似的指示！”
“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白袍人皱起眉“这不应该是第一个问的问题么…”
“别废话，说！”林语莺直接将那把大镰刀横在白袍人的后颈处“那不是重点…”
为首的白袍人清了清嗓子“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我希望你听了，能够保持冷静。”
“你先说，我可以冷静地把你的脑袋砍了。”
“我们是教团的参谋机构，方济各会，负责了内区异端扫荡的整体规划以及对外扩张的一系列筹备。”
林语莺的表情登时阴郁起来“你是，教团的人？”
“对，我们都是。”
林语莺扫过安静得吓人的办公室“那，你能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么？”
白袍人一咂舌，微微眯起眼“我算卦挺准的，您要不要试试？”
林语莺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们不是什么侍奉上神的教团么？怎么还玩算卦这套？”
“您，试试么？”
“试试吧，”林语莺走到门口，背靠着玻璃门，显然是为了保证没人能够趁机跑出去“您，在找人。”
林语莺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她眯起眼来，深呼吸一声“继续说。”
“您找的人，我…”
“你怎么着？”林语莺的语气显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不知道在哪。”
林语莺一咂舌，镰刀贴在白袍人的后颈处“贫嘴？”
“但是我，知道谁知道他在哪。”
“说话别大喘气，快点说明白。”
白袍人轻轻抚弄了下自己的下巴“那个人，您之前，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
林语莺听到这话，脑子里飞快地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李祁，那个巡回审判团团长。
“他，知道我找的人在哪？”
白袍人冷哼一声，笑了起来“八成，是知道的。”
林语莺微微点头，推开玻璃门，转身离开。而为首的白袍人高喊一声“收拾东西，准备转移到四号办公室！”
说罢，他缓缓走到一个工位距离他最近的白袍人旁边，低下头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老二，你知道我的意思，和那姑娘接触一下。”
“了解，具体聊什么？”
“我不知道她接触过哪个团内的人，把话套出来之后，怎么做看你。我们方济各会，也得研究研究，兔死后的猎犬再就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