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菌丝与肉瘤
医疗舱中传来了尖锐而撕心裂肺的尖叫，陈牧轩急忙骂道“他妈的铁坨你不长脑子？麻醉没打？”
“本机的确对李钰曦组长进行了麻醉，根据波形判断，尖叫声并非李组长发出。”
“那就是那些小人儿了，”陈牧轩瘫坐在一边，把门关上，和那个玻璃缸里的小人四目相对，长叹一口气“文溯星，我看那玩意儿烦，你随便拿点什么帮我把它盖上。”
文溯星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安静地拿起旁边的一个毯子盖到玻璃钢上，随后直接坐到潘海擎的椅子上“陈长官，您看要是难办的话，我一个人下去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只能晚上下去。”
“别说蠢话，”陈牧轩的话语中带着种天然的无力感“你能对抗这些超自然玩意儿我知道，但是用魔法打败魔法这种事，在魔法师的领域之外，就是不可复制的。”
文溯星有些不明所以，身体微微前倾“那您的意思是？”
“五岛是一个样本，我是说，整个五岛，”陈牧轩从怀里拿出一个贴着褐色标签的小瓶子，从里面取了两片药片之后丢进嘴里“这里是所有超自然现象发生最快最多的地方…”
“也就是说，其他地方也有发生超自然现象？”
“是的，我刚刚说五岛是一个样本，我们要在这个样本上，去尝试用科学的方法打败魔法，”陈牧轩指着肉瘤和菌丝“这些东西，我们要带回去分析，分析它们到底是什么，怎样才能化解，然后用在五岛的经验，去应对整个星火计划范围内主要城市中发生的超自然现象。五岛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未来的教训。”
文溯星叹了口气，看着那屏幕上的苹果“说实话，你们这样搞，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值得么？”
“我们不能因为畏惧熊，就不去狩猎熊，否则熊只会杀越来越多的人，”陈牧轩缓缓站起身，走到已经没有声音传出的医疗舱前，看着旁边的屏幕，舒了一口气“人活了，人活了啊…”
说着，他掀起舱盖，就在这时，一个肉色的影子自医疗舱中窜了出来，如一道电光直接撞向陈牧轩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文溯星随手抄起旁边不知何处来的一根竹签，直接将那肉色的影子在半空中刺穿，两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身上有些地方已经变得焦黑的肉瘤人形，此刻正面目狰狞地朝陈牧轩张牙舞爪。
陈牧轩叹了口气，在旁边的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医疗舱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孔洞，而孔洞之下，则是一片火海。
文溯星将那个肉瘤小人连同竹签子一同丢了下去，而后孔洞合上“那接下来怎么办？”
“与其说接下来怎么办，我倒想听听你的意见，”陈牧轩看着文溯星“你对超自然事务的了解胜过这里所有人，我需要你的意见。”
文溯星低头思索片刻，随后看着陈牧轩“陈长官，我的确有一些个人的想法和关于地下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推断。”
“好，您说。”
文溯星将自己对于地下的那个东西的推断，和盘托出。首先它是一个金饰，其次它的目的绝不是消灭这个平台里的每一个人，它的目的核心集中在那些被收集走的脑子上。
陈牧轩大概听完了文溯星的设想，他微微点点头“的确，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认为我们是否可以以交涉为目的和其进行沟通？按你的说法，它应该是非敌意的。”
“我觉得不现实，”文溯星摇摇头“它显然不希望任何人深入它的领地，它目前为止的行动，都很像是印第安土著对进入森林的殖民者进行的还击。”
陈牧轩苦笑起来“有趣的比喻，不过，你觉得，‘灯笼鱼’是什么意思？”
文溯星听到这个词，浑身一激灵，他微微眯起眼来。灯笼鱼的假定，则和他的假定完全不同，源于方鸿大吼的灯笼鱼这一说法，假定地下的金饰是希望用一些显眼的东西诱骗人去进入到地下更深层，显然是有明显的捕猎意图。
“我明白您的意思，灯笼鱼假说体现了地下那玩意儿的捕猎行为，但是它既然已经能够驱使榕须了，又为什么要进行类似的捕猎？难道是在诱骗我们向更深处进发么？”
文溯星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地下的那个存在，会不会的确在寻求和某个地上的人进行交流？而诸如花朵少女、肉瘤之类的东西，都只是在对准备前往地下的人进行能力上的筛选。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们是否可以直接确认它的位置，然后直接打井进入到目标层？”文溯星把屏幕换成松花生命十七号的结构图“目标现在猎取了大量的人脑，能够大规模存放的地点，应该没有多少。”
陈牧轩看着结构图，上上下下扫了一圈，在结构图上点了点“实验报告厅、一号收容病房、还有备用数据库，都在二十五层以下，如果非要算进去的话，还可以把大蓄水库加到里面。”
文溯星看着这张图，眯起眼“大蓄水库不太可能，毕竟有多个入口，存放脑子的风险很高。估计也就是二十五层以下的几个地方了，另外，反应堆竖井我认为也应该进行一系列调查。那棵苹果树太过怪异了。”
陈牧轩微微点头“有道理，这样，潘海擎失踪这个事儿挺麻烦的，明天如果可以的话，你和骆光、蒙昭三个人出发，去十四层的反应堆控制室看看能不能直接用远距离工具将果子取下来，我这边尝试直接打井进地下二十五层。”
“好，”文溯星答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道“我以为你今晚就会派人下去。”
“不会，”陈牧轩叹了口气“下面那个情况，你们下去几分钟都能出现减员，他估计是活不了了，你跟我来一趟中央调度室，我们看下潘海擎跑路之前是个什么情况。”
第四十二章 最初的苹果
文溯星和陈牧轩坐在中央调度室的大屏幕前，一帧一帧地翻着潘海擎房间的监控。
那块组织被剥离下来之后，在那个玻璃缸中安静地增生着，而潘海擎则看着任务记录仪上的图像，表情慢慢地变得狰狞起来。
他从降落的时间开始看，一路看到顺着钢索撤离回来，又倒回到花朵少女那里，死死地盯着花朵少女，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花朵少女从花团变作少女后的十几秒时间中的视频。随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似的，切换到那个悬挂在枝头的苹果的画面后，他死死地盯着那颗鲜红的苹果，随后转头望向一旁的玻璃缸，看了一会儿之后，跑出实验室。
陈牧轩把监控又看了一遍，拿起旁边的咖啡杯，将其中的黑褐色液体往嘴里灌了半杯，他调出文溯星的任务记录仪，像是潘海擎一样，开始按照他的顺序，看着任务影像。
而当他看到那个花团缓缓演变成少女样子的惊人变化的时候，也微微皱起眉，打开视频处理软件，将那几秒的音频单独截取出来，看到那波形的一瞬间，陈牧轩一拍大腿。
“我就说！肯定有地方不对！”他指着那密集的波形“高频声波，或者说，超声波。估计他是听到这个，意识到不对，然后准备下井的。”说罢，他将这段音频单独提取出来，然后放慢。
原本人耳根本听不出的声音，缓缓呈现在了两人的耳中。
那并不是两人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似乎也不是这些语系中拥有的东西，它不像是现存的任何一种语言。
“铁坨，先在现有语言库里寻找类似语言，”陈牧轩下了这么一条命令，随后转向文溯星“一种完全未知的语言，我们假设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潘海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怎么回事，一种是他知道那种语言是什么。”
“第二种我觉得不太现实，”文溯星翻起潘海擎的履历“他过去并没有接触到相关语言的途径。”
“那种诡异的声波加密方法，他应该也没接触过。”
“不，”文溯星看着潘海擎档案里的一行字，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他接触过，他是原初之女计划的立项发起人之一。而这种加密方法，是原初之女们最熟悉，也最常用的加密方法。”
陈牧轩微微点头，看着面前的图像“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将这种高频声波翻译给他听了。是谁？”
文溯星看着那个房间，想都没想，直接将指头指向一旁玻璃缸里的粉红色肉瘤小人“这个东西，如果你们监听了实验室的话，应该能得到类似信息吧。”
“铁坨，有么？”
“实验室的收音监听器因为不明原因损坏，另外，本机自档案库中检索，发现了可能与目标音频相关的内容，”空气中那个冰冷干瘪的电子女声说道“《红海铜板》，二一零一年神话考古学家阿杜雷恩在红海进行娱乐潜水时自红海底部发现的大块铜制雕版，雕版以希伯来语字母注音，铜板至今未能完成翻译，目前仅有少数词汇通过人工智能语言解构功能完成了基本的意译。”
“地下的那个玩意儿有病吧，用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去和别人对话？”
文溯星眯起眼，突然想到一个人。
弗里德里希.维恩海姆，或者说，使徒灯塔。
灯塔可以理解完全不知道的语言，也可以把只有自己知道的语言的意思传达到对方的脑子里。如果这个时候，能让他帮个忙，想必会方便很多吧。
陈牧轩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希伯来字母“那几个完成意译的词，在我们听到的这个句子里有么？”
“是的，大量存在。本句结构为，人动词根源助动词吞吃果实名词。”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在鼓动他去吃那颗苹果？”文溯星挠了挠下巴“这个潘海擎不是傻子吧，为什么会…”
“再多想没什么意义了，他要做的事情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陈牧轩拍了拍他的肩“你回去休息，明后天左右向地下出发，地下的情况之复杂，必定不允许潘海擎成功地得到果子。下一次任务出动，会有类似的工具，让你们拿下那颗苹果，然后把它直接带回来就好。”
文溯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辛苦了。”
他一路走回到卧室，躺到地铺上，林语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开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开口道“怎么了？出去这么长时间？”
文溯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林语莺是战友，而不是他护在身后的小姑娘，这件事她有知情权。
“实验室的潘海擎跑了，下到井下，基本上九死一生，不知原因，初步断定是被井下的那玩意儿蛊惑。”
林语莺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来“为什么？他想干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初步推断是想要吃那颗苹果。”
“诶？”林语莺皱起眉，思索片刻“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不奇怪就是了，毕竟你们当时都被那苹果迷住了，差点栽到反应堆坑里。”
文溯星苦笑起来，这话说的的确在理，如果没有林语莺当时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光，那估计他们现在早就已经都摔在反应堆底部了。
“所以说，那苹果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人想要吃它呢？”
林语莺听到这个问题，一摊手“这你要问你自己，别问我，我当时是看着你们犯病的。你觉得，那苹果为什么让你想要朝它走过去？”
文溯星尝试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是香气十分浓重，二是那苹果周围的色彩和一切看起来都太过明快了，仿佛是周围漆黑的地下空间中唯一的闪光之处一般。
但是仔细一想，这种想法根本不是出于理智的，而是源于一种莫名其妙的**。
一种想要吃掉那个苹果的**。
“算了，不谈正事了，随便聊点别的轻松一下吧，”文溯星想了一晚上类似的事情，多少有些头疼“你看你有什么新的衣服搭配？我帮你看看？”
“去你的，臭男人懂什么，”林语莺明显有些喜形于色，凑到文溯星旁边打开终端，自顾自地聊起上面的时装杂志来。
第四十三章 苹果不见了
第三次下井，准备就绪。
文溯星、骆光、蒙昭、林语莺还有范阳无人已经全副武装，站在井前。比起之前的装备，他们每个人的手上多了个手环。
蒙昭摇了摇自己的胳膊，苦笑起来“我还真是第一次戴这玩意儿。”
“以前都是长时间作战的时候才给配的东西，”骆光看着那手环，又转头看向陈牧轩“老大，这次给配的是电击版还是肾上腺素版？”
“电击，主要目的在于你们被花瓣女和苹果那类的东西吸住魂的时候电醒你们，”陈牧轩检查了一圈几人的装备，微微点头“大致说明一下任务目标，这次的目标是直接回收那颗苹果，回收成功之后撤退，平台将加深钻井深度，向地下二十五层放出自行无人机，出动十人小队，对二十五层以下部分进行细致、系统的勘探。”
周围几人都面色铁青，严肃到了极点。文溯星很清楚，陈牧轩现在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尽快完成整个地下部分的勘探考察，如果能够直接和目标接触，搞清楚地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自然是最好的。而为了保证最好的作战状态，他选择了夜间行动，毕竟在地下，白天晚上区别不大，但是文溯星的战斗力，只有在夜间才有保障。
“东九区时间十八点，行动开始。”
文溯星等人第三次顺着钢索缓缓下降，他们降落在之前着陆过的第十四层，文溯星将自己五感所能触及的范围缓缓拓宽，并没有发现任何声音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已经着陆，即将前往目标地点回收苹果。”
骆光念叨了这么一句，众人顺着走廊一路走向反应堆控制室。地面上的黑色凝胶不知为何不像之前那样粘稠了，之前就像是将化未化的橡胶，而现在，则像是雨后潮湿的烂泥，虽然拔脚出来依旧并不容易，但是说到底还是没那么强的粘性。
他们警惕着周围，缓缓接近反应堆控制室，文溯星眯着眼朝反应堆控制室的方向望去，微微眯起眼“等等。”
耳机中响起陈牧轩的声音“怎么了？”
“苹果不见了，”文溯星的视觉让他清晰地看到那反应堆的窗口后，只有苍翠的树丛和枝条，还有些许白色的小花，唯独没有的，就是苹果，那如同心脏般鲜红的苹果。
“不见了？”陈牧轩似乎正在通过文溯星的任务记录仪确认情况“先前往控制室，确认苹果的位置是否在控制室内发生了转移，如果发生了转移的话，更改回收方案就可以了。”
“了解。”
他们踩着烂泥般的黑色凝胶，一路来到控制室中，骆光和范阳警惕着门口，而文溯星和蒙昭则探出身子开始寻找苹果的所在。
那样鲜艳的红色，并不容易在视野里丢失。他们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已经落在地上，安静地摆在树根上的红色苹果。
“能够通过目视确定，苹果本身陈列在二十四层高度的树根上。”
陈牧轩听到蒙昭的报告，沉默了一回儿，随后开口道“任务流程更改，本部将直接对二十四层进行钻井，将在三十分钟内完成，请行动成员回到落地点，我们将对你们进行回收。”
“了解。”
他们顺着原路走向着陆点，而文溯星隐约间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微弱窸窣声，而背后则有一种极为明显的，被谁的目光刺着的感觉。
文溯星回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的花瓣女，文溯星看着那双耷拉着眼皮的眼睛，不禁全身一阵毛骨悚然。他看着那花瓣女的嘴唇微微翕动，隐约间意识到了花瓣女可能要向他们传达些什么，便向花瓣女微微点头致意。
然而直到他们回到落地点的时候，那个花瓣女也仍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安静地消失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几人用腰挂式轮机缓缓上升，一路回到准备室，而文溯星直接来到终端边，将自己任务记录仪的音频单独录入进去，随后如昨晚陈牧轩所做的一样如法炮制。
果然，花瓣女的确又一次发出了类似的超声波，任务记录仪中的音频里有大段的人耳无法听到的声波。而文溯星将这段音频慢放，很快便得到了一段能够正常地用人耳识别的声音。
“铁坨，能识别一下这段是什么么？”
“本机并不认为您有称呼我为铁坨的权限。”
文溯星苦笑扶额“行，行，星火计划的辅助人工智能，请您帮我识别一下这段音频。”
“检索，检索成功，启动拉丁语翻译功能，得出结果：我等着你。”
文溯星顿时全身发毛，这种一股怨妇厉鬼味儿极为浓重的话语，让他愈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地下的那个东西，那个金饰，的确是在同时进行狩猎和筛选拥有强大能力的人进行交流这两件事。
他坐在那里，心情复杂地看着在准备室里集结起来的行动成员们，原本文、林、范、骆、蒙五个人再加上一个特别调查组成员和四个外围行动队成员。而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了陈牧轩的声音。
“情况不太对，我们在二十三层检测到了大量液体，”陈牧轩低声道“在评估了直接钻穿的风险后，决定更改行动计划，在二十二层落地，通过权限电梯等途径前往二十四层，全体到井边就位。”
文溯星叹了口气，隐约间察觉到一丝不妙，但是还是走到井边。钻机关闭，钢索放下。
蒙昭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咱们人多，十个人在这，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文溯星瞥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第二外围行动队几个人来着？”
蒙昭被这句话直接噎住了，当年购物广场的事还历历在目，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眼珠子都要被憋得瞪出来。
这句话虽然是对蒙昭说的，但是每个人都听得见，而同时每个人也都知道第二外围行动队，最后还剩下几个人。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顺着钢索，一路落到地下二十二层。
第四十四章 增生
恐惧让文溯星脚着地的一瞬间，马上将自己的五感向周围球形的空间铺开，向上达到二十层，而向下，却无法穿透二十三层那庞大的水体。
他只能感觉到，二十三层的水体中，有些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游弋。
二十二层一片漆黑，文溯星穿透黑暗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几条走廊，潮湿的空气像是覆盖在他鼻腔上的一层薄膜，让他不自觉地大口呼吸着。墙壁上像是贴了什么启蒙时代的华美壁纸一样，覆满了灰白色的菌丝。
他的目光一路延伸到走廊末端，看到了一个东西，准确的说，是一颗脑袋，一颗怪物的脑袋。
看上去像是异性一样，头上满是奇怪的凸起，而它的口中，则有一根朝着文溯星他们方向的尖桩。他的目光和那尖桩发生接触的一瞬，尖桩朝着他的脑袋，迅速地放大。
文溯星急忙低头，同时压低林语莺的脑袋，高声喊道“弯腰！”
但是还是晚了，那从阴影中射出的一根长铁棍直接击穿了文溯星身后一个刚好回头的人的脑袋。他带着面罩的头盔被铁制的尖桩直接击穿，而那有着锋利一端的长棍，就这样横在他的脑袋中。
那人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减员一人，十七号。”
骆光叹了口气，报告完这件事看了看周围的人“走，朝电梯井前进。”
众人没多说什么，就这样安静地朝着电梯井的方向走着。刚刚的那件事让所有人心里的弦绷紧得仿佛随时会断裂一般，但是这反而让文溯星更加好奇。
地下那个存在收集的怪物身体部分，终于出现了一个，而前几层显然都是没有类似东西的。如果说他将收集到的所有怪物的身体部分，全都安置在地下部分的话，那么地下部分到底有多少秘密，值得它如此守护？
他们一路来到电梯井前，而就在这时，耳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外围行动队队员的声音“十八号？十八号人呢？”
骆光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朝着小队的后半部分瞥了一眼，果然发现，殿后的那个人消失了。
“人就这么没了？”
文溯星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开始用自己的五感在周围地毯式地搜索起来，而这时，他突然发现，正上方，也就是天花板上，传来了一种什么东西正在被拖拽的窸窣声。
他急忙抬起手中的冲锋枪，朝着天花板扫射过去。电荷弹在天花板上扫出一条横线，复合板材质的天花板很快便塌了下来一块，而一个身体，就这样落在地上。而一条极长的肉触手，缠绕着那人的脚腕。
看到这景象的几个行动人员急忙举枪朝着那肉触手扫射过去，肉触手被扫断，迅速地缩回到了天花板里面。
众人纷纷举枪朝着天花板不断地扫射起来，对于死亡的恐惧不断地拨动着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弦。而这种泄愤式的射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恐惧着的众人放下枪，目光又重新挪到了面前的那句尸体上。
“怎么办？”
范阳微微眯起眼，看着那具尸体“看看还有没有气吧，应该没有明显外伤。”其中一个外围行动队成员缓缓靠近那尸体。
文溯星的五感已经确认了那人已经死了，心跳停止，没有任何还活着的理由。他本来不想做些什么，但是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尸体中，传来了一种诡异的气泡音。
他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将目光投向尸体，黑暗之中，他清晰地看到，那瘤状的增生已经覆盖满了那人的身体表面，那种增生，就是昨天差点杀死李钰曦的增生。那些增生，此时正驱动着那具尸体，似乎想要让他直接站起来似的。
“别碰！离他远点！”
文溯星喊出声来，准备接近尸体的那人显然反应了过来，向后退了一步，而那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刚刚准备接近他的那人扑过来。
骆光见状，直接冲到最前面，用手中的热空气炮以最高温度照着那人轰了一炮。数百度的高温空气在一瞬间将他身体表面的肉瘤全部烤熟，那人朝骆光伸出手，干枯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随后慢慢倒在地上。
周围的每一个人，都颤抖着，看着那具尸体。
他们不知道这个人如何消失的，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消失的。只是文溯星突然发现了他，然后他又冒出来，差点又害死一个人。
他们完全未知领域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完全未知的空间造成了原因完全未知的死亡，他们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恐惧着，恐惧着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这具尸体。
战胜恐惧，是士兵所要做的最基本的事情。但是问题是，战胜恐惧需要一个契机，维护祖国、利于家乡、保护家人，甚至是吃饱饭，这些都是契机。
但是面对未知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死了能够做出什么贡献，甚至连尸体都无法收敛。
恐惧在他们的心中不断膨胀着，他们无声地撬开电梯井，但是实际上每个人的恐惧，都已经变成了心中的一个即将爆开的气球。同样只需要一个契机，这个气球就会炸开。
“下井吧，”即使是骆光，此时也没法让自己的情绪多少积极起来一些，他将钢索放下去“悬停在二十四层，我第一个下，你们帮我盯好电梯井里的情况。”
骆光作为一名特调成员，第一个下井或许能够为众人提供些许的勇气，但是这似乎并不能改变现在士气低落的事实。文溯星拦住骆光“这样，我和林语莺先，下面的情况我比较有经验，情况不对的话，我会随时告知你们。”
骆光无声地点点头，而文溯星隐约间能够看到，范阳似乎翻了个白眼。
他将林语莺固定在背上，低声说了句“抓好，随时小心。”随后直接跳向电梯井壁的方向，用小刀将自己固定在井壁上，随后反身直接跳向二十四层的电梯门，左手抓住垂着的钢索，右手生生将电梯门掰开。
他走到电梯前，五感如同雷达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周围，他知道，小队的士气经不起第二次诡异的死亡了。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这漆黑之中，唯一明快的东西。
反应堆的大门敞开着，而那颗鲜红的苹果就像是这个楼层的主人一样，安静地陈列在那里，迎接着走出电梯的文溯星。
第四十五章 融化的恐惧
恐惧，是人作为一个生物，拥有的第一道自我保护机制。
巨大、深海、高空、黑暗、锋利，这一切曾几何时能够轻易带给人类死亡的东西，对它们的恐惧都被深深地刻在了人类的血脉里。因此，人类才能艰难地在自然界苟且偷生，最终站在万类之巅。
但是文溯星的理性告诉他，他的恐惧正在被慢慢溶解。
那颗苹果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的独特芳香让他愈发地沉醉其中，像是使他的魂灵慢慢蒸发一般。他能够听到周围的一切，或者说，周围的一切太过清晰了，那黑暗中翻涌着的混沌，那鳞片与甲壳碰撞的声音，还有像是鼻涕虫走过的粘液声。
他听得到这些，这些东西，在他耳中再清楚不过。
但是他正在缓缓溶解的恐惧，让他无法去提起半分警惕，理智的无数次嘶吼，在身体趋向那颗苹果的本能面前，就如同冬日的太阳般无力。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剧痛。
他浑身一个激灵，捂住自己的手腕，那痛感像是把他的手同时锯断再复原十次一般，环绕在他理智周围的帷幕在这一瞬间被剧痛击穿，理智如闪电般归来，占据了他身体的主动权。而耳边，则传来林语莺的声音“你刚刚情况不太对，我用了下那个电击器。”
文溯星想到这，一股后怕像是野兽的爪子一般攀上他的后背，如果林语莺没有用出电击器，那么他会脚步不停地冲向苹果，结果如何已经可以预想。
这时电梯井上，传来了骆光的声音“文老板下面没事吧，没事我就下了。”
“好。”
文溯星答应这么一句，突然，他发现自己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直直地站立在那里的人影。而他的眼睛很快便确认了那人到底是谁，潘海擎。
那个男人依旧穿着白大褂，头上却戴着一个极为怪异的金色头冠。
说是头冠，倒更像是头盔，那金属光泽的头盔遮住了他颧骨以上的所有部分，而那头盔的样式，则像是个西方绘画中的太阳，金色的尖端从头盔的每个方向不规则地延伸出去，而最长的三股，而分别向左、向右、向上。那弯弯曲曲的尖端，似乎象征着太阳最为闪耀的烈焰。
文溯星看着面前数十米外的潘海擎，现在是夜晚，他如果想要接近潘海擎，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但是他不敢。因为，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潘海擎的下半身，如花朵姑娘一般，像是连通着什么地方，一路延伸到黑暗之中。
在他犹豫着的这一瞬之间，潘海擎消失了。他消失在了黑暗的一个拐角后面，文溯星难以目视到他，将自己的听觉朝着那个方向延伸，却也只能听到一片寂静。
行动队的成员一个个地从二十二层越过二十三层下到这里，骆光扫视周围，咂了下舌“整理一下装备，该吃药的吃药，准备进发了。”
这句话，是即将进入高危战斗状态的预警，行动队队员们纷纷从怀里掏出短时间内强化体能、促进肾上腺素分泌之类的各种小药片，吞下去。而后，他们端着武器，缓缓地朝着那个反应堆，接近。
文溯星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是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周围的漆黑之中，那些刚刚还在不断攒动的什么东西，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的目标，也就是去回收那颗苹果。
他们顺着走廊，一路走向那敞开着的反应堆大门。那反应堆已经完全被树所覆盖，如果不是旁边的“辐射危险”黄色标牌，他根本意识不到这里面是个聚变反应堆。
一切都收起来了，在文溯星刚刚落在二十四层时所察觉到的一切，此时此刻都收了起来。再结合上那摆的位置极为刻意的红色苹果，他深知这是一个陷阱，但是目的就是回收苹果，即使是陷阱，他们也要尽可能地去完成这个任务目标。
就在反应堆大门的门前，文溯星对着骆光低声道“光哥，停一下。”
骆光竖起手掌，全队停了下来，而文溯星则在他旁边小声道“我看情况不太对，我们不是有那个原定从十四层取苹果的杆子么？用那个取到苹果，马上走吧。”
骆光听了，沉默了片刻，随后也点点头“可以，十九二十号，拿伸缩杆把东西取了，迅速撤。”
全队在听到撤字之后，心情都为之一振。后面的两人拿出那个长伸缩金属杆，将金属杆伸长，一路延伸到几米开外，夹起那个鲜红的，仿佛一颗心脏般的苹果。
文溯星时刻警惕着周围是否有任何诡异的动静，就在这时，十九二十号突然发出了悲鸣。
他急忙转头看向那两人，目光顺着两人手里的杆子一路延伸到反应堆室内。那棵苍翠的苹果树之上，延伸出了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蛇，它缠绕着那根金属杆，下一秒便用力朝后一扯，把十九号二十号扯得直接扑进反应堆室。
骆光一众人才反应过来，急忙举枪朝那大蛇射击，不知为何，电荷步枪的子弹打在大蛇身上就像是雪球砸在锅炉上一般，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的损伤，而那大蛇则直接将十九号卷了起来，大嘴将二十号吞入口中。
文溯星在意识到武器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的时候，便急忙冲进反应堆室，用自己黑夜给予的巨力死死地压住大蛇的身体，让它无法把卷着十九号的身体收紧。
身后的几人也意识到了此时此刻的危机，纷纷跑进反应堆室室内按住大蛇的身体。但是他们毕竟是人，比起这水桶粗的大蛇，显然力有不逮。
文溯星扫视周围，看着那已经吞了半截二十号的身体进到肚里的大蛇，一个箭步冲到蛇头处，双手分别抓住大蛇的上下颌，裹尸布中储存着的生命力注入双臂，将大蛇的头，顺着它的嘴角生生撕开。
那大蛇舞动起来，而众人也急忙退后了几步，看着那大蛇瘫软在地上，他们急忙把十九号和二十号拖了出来，但是两人，显然都已经没了气息。
骆光叹了口气，拿起一旁树根上陈列着的苹果，丢给文溯星“这东西，你拿着，我们走！”
文溯星回头看着门口，潘海擎的身影，还有无数悬浮在半空中，那些梦境兽的断肢。
“恐怕，走不了了。”
第四十六章 准备上了
仿佛传说中半蛇人一般，潘海擎的下半身被用一根源头不知在何处的柱状物支撑着，而他的上半身则高高昂起。双眼已然被那金色头冠遮蔽住的他，双手十指上缠绕满了白色的丝线。而这些分成无数股，仿佛通往虚无之中的丝线，则隐约间像是牵动着悬浮在他们面前的那些诡异的怪物身体部分。
骆光看到面前的场景，想都没想，直接高声道“射击！压制敌人！”随后端起手中的热空气炮，朝着门前即将冲过大门的那些触腕样的东西连射数炮，而那些触腕像是有灵性一般，在触及热空气炮打出来的空气的一瞬间，马上便向后退出了门的范围。
文溯星粗略地看了一下，反应堆室门外悬在半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蟹钳兽爪蝎尾之类的东西，比起以往那些吊诡的嵌合怪，这些被从嵌合怪身上拆下来的身体部分反而显得不是那么诡异。
但是那咔咔作响的蟹钳和泛着紫光的蝎尾，依旧告诉着他们这东西很致命的事实。
“打他本体！”文溯星看着外面双手缠满丝线的潘海擎，不管他是生是死，那个状态显然是操控这一切的源头，而他头上戴着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原本潜藏在地下的金饰。
听到这话，骆光也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我压制门口，全体对外面的人形个体开火！”
电荷子弹一时间如雨点般朝着潘海擎的身体招呼过去，潘海擎十指轻摇，那些悬在空中的怪物身体部分纷纷聚在一起，构成了一面墙壁，挡住了电荷弹。
文溯星看着这场景，大概意识到短时间内可能难以定下大局，他一个人猫着身子走到反应堆室的沉重铅门门前，对背上的林语莺喊道“你试试铃铛好不好使！”
林语莺听到这话，拿出怀里的梦哉铃，不断地摇晃起来。文溯星朝门外微微探头，发现外面那些被截取下来的断肢显然没有什么变化。
“梦哉铃没效果，别摇了，”文溯星对着背后的林语莺说完这话，闭上眼，将自己的感觉向外延伸开来。他能够感受到，几乎整个门前都是那些怪物的断肢和身体部分，而再向外一些，则集中着形形色色的脑袋，然后才是潘海擎的所在。潘海擎再往后，则是他那仿佛巨蛇一般的身体。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那些被放置在潘海擎身边的脑袋样的东西纷纷昂了起来。他急忙朝着骆光等一众人喊道“小心！”
他并不知道要小心什么，但是既然那些脑袋能被放在这里，显然是有切实目的的。
被文溯星喊了这么一句的骆光等一众人显然愣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他们看到，那些构成盾牌的怪物身体部分突然打开，而那些各异的兽头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下一秒，巨量的骨针、毒液之类东西朝着他们喷射过来。
蒙昭看到那些东西射来的一瞬，第一时间冲到骆光等人面前，打开他胳膊上自带的折叠树脂盾，但是树脂盾显然打开的晚了些许，骨针直接命中了他的肩部，而直接击中树脂盾表面的毒液也发出嘶嘶的声音。
骨针和毒液的弹幕显然超出了他们刚刚打出的密度，骆光见此情景，急忙喊道“绕一下！撤到大树后面！”说着，两人从两侧夹着手中拿着大盾的蒙昭，绕过大树，来到反应堆后身。
文溯星见这场面，骆光显然是准备临时修整一下，于是他抓住铅门的把手，一路直接拉到门的另一侧，随后扣上旁边的三道门闩。
他把林语莺从背上卸下来“你去找光哥他们，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安排，我这边看着大门。”
林语莺小跑着来到树的后身，骆光正在给蒙昭包扎伤口，而范阳则尝试着用终端联系着平台“妈的！通信断了！陈牧轩怎么回事儿！”
林语莺瞥了他一眼，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凑到骆光边上“光哥，接下来怎么安排？”
“我是准备先联系上面，联系上之后再说，”骆光给蒙昭处理好伤口之后，看了下旁边的范阳“接不上么？”
“接不上，”范阳关掉终端“估计今天人要没在这了。”
骆光摆摆手“天无绝人之路，大家把十九和二十身上的手雷收拢起来，准备用手雷突破。”
林语莺坐到几人旁边，摇摇头“我觉得不现实，外面那东西手多脚多，而且刚刚的射击已经证明了，它的智力不低。丢手雷，被丢回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丢个人出去当人肉炸药包么？！”范阳登时火起，站起身指着林语莺“要不就你去吧，小屁丫头带着就是个累赘！”
“范阳！”
骆光低喝一声，范阳也缓缓坐下，口中低声念叨着“上头有你哥，在这可没人罩着你。”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文溯星的声音“蒙大哥，你那个盾，能防爆么？”
蒙昭看着走过来的文溯星，显然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皱起眉“没必要，范阳也就随口说一句。”
“不，这是目前最现实的方法了，”文溯星盘腿坐到几人面前“外面显然是那个人形的东西操纵着怪物的身体部分，直接炸掉它本体的话，一定是有效果的。”
骆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头直视文溯星的眼睛“文先生是长期在内区打拼的人，他的结论没问题，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在座的几位没人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体能能胜过我，”文溯星把刚刚从十九号和二十号身上摸下来的手雷带放在地上“我也没想去死，你们身上如果有能做爆炸防护的东西的话，给我，我去做爆破。”
众人面面相觑，也知道此时此刻，除了文溯星，的确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于是，纷纷将手雷带拿了出来，而蒙昭，则把树脂盾从胳膊上卸了下来。
蒙昭和一个外围行动队队员把爆炸类的手雷装在一个手雷带上，而骆光则教着文溯星如何用防爆盾保持防冲击姿势以减少可能收到的损伤。大概十分钟后，众人又一次确定好了作战计划，站在门前。
“准备上了。”
第四十七章 一捆手雷
文溯星站在大门前，而身后，则是骆光等一众人。
计划已经大致确定下来，现在只差实施了。但是无论刚刚推演过了多少次计划，到了即将实行的这个时间点，文溯星的心中，都荡漾着无穷的忐忑。
他怕死。
在内区，他可以说是在生死的边缘反复横跳，而今天，很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跃。如果他能够跳过死的边界，他就活了，而如果他跳不过去，结果八成就是死亡。
他的手出汗出得很厉害，过了一会儿，一双细皮嫩肉的手覆上了他的手，旁边响起林语莺的声音“紧张了？”
文溯星吞了口唾沫，微微点头，他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心脏在跳。”
“呃，”林语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希望，一会儿再见面的时候，它还在跳。”
文溯星的笑点莫名其妙地被这句话戳了一下，他苦笑起来“不是，你这是什么诡异的祝愿。”他望向林语莺，发现林语莺的眼球也在不断地颤抖着，眼中水汪汪的，他叹了口气“大话我不敢说，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别做傻事，回去带大家好好活着。”
林语莺咬着下唇，一拳全力砸在文溯星胸口，顿时砸得文溯星有些喘不过气，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给林语莺的那颗加强体能的戒指还在她手上。
骆光看着两人，无声地将热空气炮的功率调到最大，拉满功率之后，看两人过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便开口道“准备动手了，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可以吧。”
“了解。”
范阳站在沉重的铅门前，看着几人“三秒后开门！”
“三！”
“二！”
“一！”
他虽然瘦削，但是作为特别调查组成员，体能是有充足保证的。仅仅一拉，大门被拉开，而下一秒，动物的断肢、巨量的触手如潮水般朝着反应堆室内涌了进来。
骆光用拉满功率的热空气炮在面前连发数炮，高温让面前的触腕和怪物的断肢如同蜡油一般融化起来。而文溯星则将全身的生命力聚集在双腿上，调整好角度朝前一跃。
他朝前飞了出去，如一枚导弹般直接砸向潘海擎。潘海擎显然看到了朝着他飞过来的文溯星，食指律动，前面的脑袋纷纷开始动了起来。
文溯星在半空中拉开一颗烟雾弹，周围顿时被浓烟所笼罩。那戴着金色头冠的潘海擎急忙驱动兽头朝着半空中预定的文溯星的位置射出大量的骨针和酸液、毒液，然而，这种常人按理来说根本无法躲过速度的投射物，却完全没有传来命中的声音。
“计算不可能出错”，这是他所深信的事实，然而，下一秒，文溯星自地面上径直朝他冲了过来，手中将绑着巨量手雷的手雷带直接捆在了他下半身那蛇一般的粗壮身躯上，随后径直朝他的身后跑去。
文溯星一路冲过一个拐角，双手正准备举起防爆盾，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触及了一般。他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尾巴样的东西缠在他的腰上，将他直接举了起来。
“失算了！”
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他完全没有做出这个走廊中仍然会有备用的怪物肢体的考量。而下一秒，那尾巴卷着他，朝走廊的两臂不断地砸甩起来，在大量的冲击中，他手上的防爆盾就这样落在了地上，而那尾巴则卷着他，直接将他送到潘海擎的面前。
下半身挂着十多颗手雷的，潘海擎的面前。
潘海擎缓缓朝他探出身子，嘴角微微咧起，微微张开嘴，口中发出一种泥浆翻滚般的咕噜声，随后开口道“愚不可及！年轻的圣人，我失去的只是一个人偶，而你失去的，是你的生命。”
文溯星瞪着面前的潘海擎，现在和他对话的必然不是潘海擎，而是这个金饰。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们将我带离我的故乡，又囚禁在幽深的地下，如今质问我想干什么？”那声音笑了起来“你的手雷还有几秒爆炸？十秒？五秒？三秒？”
文溯星看着那手雷带上的小灯闪烁的速度，应该还有五秒左右，他看着面前被金饰操控的潘海擎，高声道“我就算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告诉我，我死在谁的手下？”
“你死在你自己的愚蠢之下！”潘海擎的身体笑得整张嘴被撕裂开来“而你若是质问我的名！我便是不朽！我便是太阳！我是这世上不变的恒常！我是！”
话音未落，那手雷爆炸开来，火光和气浪吞噬了整条走廊。骆光等人急忙关上铅门，冲击波将厚重的铅板大门生生冲击出了一个凹陷，而第一轮爆炸后，林语莺急忙跑到门前，正要拉开门，却被范阳扒拉到一边“可能会有没炸开的。”
骆光点点头，打开自己胳膊上的防爆盾，范阳缓缓拉开大门，骆光打开身上的探照灯，走进走廊中。
原本那些阻隔在门前的怪物身体部分此时此刻被巨量的热和冲击波烘烤的变形，而那些兽头也是一样，骆光缓缓走到原本潘海擎所在的那个地方，支撑着潘海擎身体的那蛇尾一样的东西彻底被炸断，露出了焦黑的断面，而潘海擎本体，也被炸的血肉模糊。
而他在走廊末端，看到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文溯星。
透明的树脂盾上面满是焦痕，骆光走到被树脂盾盖住的文溯星面前，将盾扯开，发现有一段金藤紧紧地缠绕着盾的把手，而文溯星瘫在那里，双眼盯着他，口齿不清地说道“那蛮意儿死惹么？”
骆光用脚扒拉了下地上的潘海擎尸体“死了，你…”
“还活惹，等下…”
文溯星此时此刻正在用裹尸布里存着的巨量生命力修复着他的身体，在被尾巴卷住，防爆盾脱手的时候，他便将“奉献”缠绕在了盾的把手上。在爆炸的前一瞬间，他用金藤将盾隔在自己和爆炸源之间。但是巨量的冲击波，仍然让他几乎全身骨折，估计消耗全部生命力，才能勉强修复。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面前发生的一幕，急忙扯着还没恢复的嗓子高声嘶吼“别！”
第四十八章 潘海擎的过去
文溯星这样一嗓子，直接吓得正在走廊里检查是否还有活物的特战队员们浑身一个激灵，枪口都直指文溯星的方向。
他这样一声吼并非毫无原因，就在他面前的不远处，范阳正朝着那地上金光闪闪，被炸得有些扭曲的金色头冠伸手过去。听到他吼了这么一嗓子，也急忙收手。
“怎么了？文老板？”
“那东西，碰不得，”文溯星看着那太阳样子的头冠，现在他每说一个字，碎成不知道几块的下颌骨都一阵疼痛，只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说的字数“等我处理。”
他看着那头冠，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常感顺着他的脊背一路攀附上来。号称大三荣冠的这个金饰，如果如此羸弱，仅仅一炸就失去了战斗能力，那未免名过其实。而且它在被炸之前的反应，显然还留着后手，不怕这一炸。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需要考虑的，就是两件事情，一，这个金色头冠是不是他的本体，二，戴上这个金色头冠会有什么效果。
他先将存储着的生命力分流到四肢和躯干，让他可以先站起身来，他缓缓走到那头冠边上。按照荣光的说法，大三荣冠能够自主行动，那么这个金色的头冠如果是本体的话，那么必定是在给文溯星一众人下陷阱，等着他们接触。
文溯星尝试着用脚踢了踢那头冠的边缘，发现并没有发生些什么，又伸手碰了碰那头冠，同样无事发生。
他愈发觉得这头冠，不像是地下潜藏着的那个金饰的本体。如果它真的是本体，现在可能早就对他动手了。
文溯星想了想，将那头冠从潘海擎的脑袋上缓缓扯了下来，看了下潘海擎的脑袋，顿时一阵恶心。潘海擎的脑袋上，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怪物手指抓过一般，留下了数个不规则的孔洞，有的直接探进他的脑子，而有的则差点把他的眼珠挖了出来。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头冠，发现其本身极为粗糙，莫说跟每一个脉络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荣光桂冠比，就算是跟离群的狼头徽章比，这头冠显得也太过粗糙。知觉上来说，他越来越不觉得这个头冠是那个金饰的本体。
这样想着，他把头冠丢在地上，找到骆光。
“光哥，问你点事儿方便么？”
“你说。”
文溯星现在想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潘海擎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下来的，如果说那个头冠是控制潘海擎的工具，那么地下的那个东西需要一个能够让潘海擎心甘情愿戴上头冠的理由，毕竟他在地下初见潘海擎的时候，这个男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打斗的伤痕。
“潘海擎这人，你能给我讲讲他是怎么回事儿么？”
骆光一皱眉“潘海擎？啊，魏首长的老部下了，这事儿涉及到一些魏首长过去的事情，我不细说，但是你知道魏首长原本是松花生命的保卫部最高负责人就行。潘海擎是松花生命本部一个名声很臭的项目的副主任，当年松花生命本部出事儿之后，魏首长动了些手段把潘海擎保下来，送到星火冻起来，算是雪藏避祸。”
“那个名声很臭的项目，想必很多人都知道是什么吧，”文溯星往骆光的方向靠了靠“光哥方便给我透露一下不？”
“啊，那倒无所谓，反正也是查封了的玩意儿，”骆光一摊手“人脑串联型计算机，据说可以推定出可观测范围内的未来走向，说得特别玄乎，结果一查出来，说是祸害了不少人，就被封了。”
文溯星听到项目名，浑身打了个寒颤。人脑串联型计算机，计不计算机他不懂，但是人脑串联这种东西，不就是地下的那个金饰很有可能在搞的东西么？
他脑子里所有东西此时此刻都串起来了，松花生命十七号的地下，有大量的移入项目，原初之女和苹果种子可能都属于这一类。而那个金饰，在二一五五事件之前，就已经在松花生命十七号了。
而那个金饰，如果把它当成一个和人对等，甚至胜过人的智能生命的话，那么它突然开始收集大脑，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它准备在地下开始尝试那个项目，人脑串联计算机项目。
想到这，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他被从思绪中生生扯了出来，转头便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
范阳此时站在那里，头上是那金色的太阳型头冠，口中发出仿佛乌鸦被捏住脖子一般的哀嚎声，旁边的几人呆愣着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文溯星看着这场面，喊道“愣着干什么！帮他一把啊！”
说着，他便直接冲上去，双手抓住那头冠两侧延伸出的光焰样的东西，用力朝后拉扯，而骆光蒙昭等人则拽住他的下半身，朝反方向拉。拉扯了不知多久，范阳口中已经没了声音，而头冠就这样被拉了下来。
文溯星低头看着范阳，他已然没了气息，头上被钻出数个幽深的空洞。文溯星手中的头冠，血淋淋的，像是他刚刚杀死了范阳一般。
骆光看着范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们，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安排吧。”
众人无声地聚到反应堆门口，骆光回收了范阳身上的任务记录仪，揣到背包里，他走到反应堆室中“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上面了，我们是等上面来救，还是直接走？”
“走吧，待在这地方，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文溯星看了看周围，隐约间还能听到些诡异的窸窣声，他打开终端里的立体地图“现在有三种选择，一是楼梯，二是电梯原路返回，三是二十五层的下水道口，光哥，你看…”
骆光点点头“原则上，苹果已经回收成功了，我们应该撤退，从安全情况上来说，原路返回应该很…”说罢，他回头看了眼电梯，和那电梯井里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巨大肉瘤上的眼球对上了眼，随后转回头“不安全…”
“那就是楼梯和二十五层，”文溯星看了下地图“地下二十四层和二十五层在超算房间有共通楼梯，而超算房间旁边就是地下水道入口。”
“行，那出发吧。”骆光的声音中满是疲态“尽快撤，回去复命吧，这次，大家都折腾得够呛。”
骆光虽然放了心，但是文溯星深知，他们面临的挑战，在前方更加严峻。
地下水道里，有那个将屠夫的一条腿斩断的什么东西。
第四十九章 蓄水池中
众人顺着幽黑的走廊，一路来到超算机房门前，那个黄金头冠被他们关在反应堆室中，不仅关上了铅板侧拉门，还把原本敞开的三道厚重的防辐射闸门关上，尽可能避免那个头冠又发挥些什么诡异的作用。
他们推开超算机房的门，借着探照灯的光芒往机房里一望，发现里面已经一片狼藉。
从最基本的结构件到芯片，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拆成了无数片，连螺丝和电线都没有被放过，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平铺在地上。
但是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些构成超算的东西，没有任何一件是被暴力拆卸下来的，每一件构件都格外完整，完整得让人多少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一切，文溯星所看到的一切都在一遍遍地强化着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空间的支配者，那个金饰，是一个有着极高智慧的个体。
众人缓缓走下从二十四层到二十五层的楼梯，文溯星的目光不断扫过周围，耳朵和其他感官也在这片空间中不断延伸着，然而他发现，这片空间，太过异常了。
或者说，太过正常了。
上面的几层覆满了那个金饰异常的存在感，菌丝、肉瘤还有地上那粘腻的橡胶状液体，这些充斥着前几层的东西，此时此刻，完全不存在。这里，就像是这个机房原本的样子一般，没有任何那个金饰曾经来过的迹象。
他们就这样来到机房的一层，打开门，二十五层的走廊也格外空旷。文溯星生怕发生二十二层那时的惨剧，几乎用自己的感知将周围整个扫了一遍，竟发现不了任何发出声音的东西。
“走吧。”
几人一齐走出超算机房，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没几步，就是那座巨大的，通往地下水道的闸门。
骆光将终端接到地下水道闸门的控制板上，回头对文溯星道“可能要花上点时间，各位先警备。”
文溯星扫视着周围，蒙昭和另一个外围行动队成员也端着武器，警戒着。而就在这时，文溯星感觉到有一只手，覆盖上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语莺？”
“如果我们安全回去了的话…”
“别立这种说出来之后下一秒就可能会死的flag，”文溯星直接打断了林语莺说了半截的话“先保证能活着回去再说。”
林语莺微微噘嘴“那聊点别的吧…”
文溯星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林语莺这种随时随地讲相声的话痨在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估计憋得也很难受，便开口道“你想聊点什么？”
林语莺想了一会儿“嗯~也没什么想聊的。”
文溯星苦笑一声“那你…唉，”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出去之后一起吃点好的吧。”
“嘁，刚才是谁还叫我不要立flag，”林语莺撅起嘴来“不过说起来，这下面的东西收集脑子如果是为了推演出未来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找它算算命什么的？”
“不是，人家好歹是靠正经的科研项目去构建计算机来推演，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街头的算命瞎子了？”文溯星苦笑两声“不过，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的确可以找它问些事情。”
文溯星话说了一半，他没把他想要问的事情说出来。那件事，就是梦境病。
梦境病目前为止，无法预防，无法治疗，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把患者从人群之中筛查出来。可是筛查出来又有什么用？像中世纪对付黑死病一样把尸体全烧掉么？但是这又不是个办法，梦境病的感染源是完全未知且不可知的。感染者不断增加，最终结果可能是所有人，都要死。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张与潮搞了齐格弗里德学会去进行对梦境病的研究，而文溯星手头没有研究设备，也不认识什么人，面对未来可能到来的梦境病，他除了无力感以外，心中再别无他物。
而在这时，如果有一位先知出现在面前，那么一个人又怎能不去想要依赖那对于未来的启示呢？
他想了想，如果把骆光等一众人护送出下水道之后他仍有余力的话，他想要再折返到地下一次。那个金饰并不像是要致他们于死地，反而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留有些许余地。如果说它真的想要和谁见上一面的话，那也就只能是他文溯星了。
两道厚重闸门缓缓打开，这条原本专门通往海水地下水道的管道中，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恶臭。并不像是粪便或是其他秽物，而是文溯星之前进入到几座大楼之中的时候嗅到的那股腐尸味儿。
几人纷纷戴上了过滤空气的面罩，然而这股恶臭还是惹得林语莺一阵干呕。
“这什么鬼，闻起来像是几万人一起拿臭豆腐蘸鲱鱼罐头汤就着蒜头吃…”
“那你还贫，你说这么句话都吸进去几口臭气了？”
被文溯星背在背上的林语莺连锤文溯星的肩膀数下“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一会儿吐你身上你可别抱怨！”
几人就这样一路向前走着，从松花生命地下到蓄水池的距离并不算远，大概几十米的距离，而就在这几十米走了一半的时候，众人很快察觉到了一件事。
前面，有光。
薰衣草般的紫色光芒，盈满了正前方不远处的出口，原本最多也就是白色照明的空间，此时泛起紫色光芒，绝对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而是象征着，前方有着某些异变。
骆光等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就这样放慢了脚步。文溯星将五感向前延伸，他听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咕噜咕噜声，像是在炖煮着什么再浓郁不过的汤汁。
“前面，似乎有人在煮什么东西…”
林语莺听了，一拍巴掌“这股味儿，不是芝麻酱炖红糖我都不信的！”
文溯星回头拍了她脑袋一下“别贫了，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众人缓缓走出那个出口，而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目测至少有一千平方米以上的巨大蓄水池，而水池周围的地面，则生满了一簇簇的薰衣草色结晶。而面前满是漆黑浆液的蓄水池中，则漂浮着无数个大小不同的怪物断肢，他们在冒着泡泡的蓄水池中，缓缓融化。
突然，天花板上那覆满了整个拱顶的絮状物被生生撕开，一张脸，一张带着黄金头冠的脸，从絮状物之间，钻了出来。
第五十章 蓄水池的人偶
一个衰朽苍老的脸，从蓄水池上方的大穹顶上悬着的茧子中，缓缓探了出来。那整个衰朽的身躯上，披着一件满是污渍，却多少有些褪色的红色披肩，披肩一路盖住手肘，而下半身则是已经泛黄的白色长袍下摆，他的身后，如同蛇人下半身一般延伸到天穹上的茧子中。
那人的脑袋上如之前文溯星所见的潘海擎一样扣着那个太阳般的金色头冠，他的右臂苍白而干瘪，像是不知何处的树枝，而他的左臂，则更加令人感到惊悚。
那是一支，生满了薰衣草色水晶的庞大胳膊，那条比那个人本身还要大上少许的胳膊看起来如同什么畸形的焊接物一般。那人悬在漆黑的池水上空，转头看着刚刚从隧道中走出的众人，朝着天空发出了仿佛能够将众人的耳膜撕碎的干瘪声音。
地上的众人急忙举枪朝着那人射击起来，子弹打在那人的身上，却像是雪花落在火炉上一般消散。而那人直接从左臂上掰下一块水晶，单手将那块水晶高高举起，那块水晶缓缓化作一条纤细修长的带尖端长棍，那怪物单手高高举起手中的紫色水晶长棍，径直朝着众人甩了过去。
那如同一道紫色雷霆一般的长棍径直飞向骆光旁边的一个外围行动队队员，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那种极为诡异的紫色迅速地在那人身上全身延伸开来，随后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缓缓变得干瘪起来，而皮肤上则出现了一处处纤细的伤口，大小不一的紫色水晶顺着伤口缓缓探出。
文溯星看着那红衣的怪物从左臂处掰下又一根水晶，急忙指着一边的工具室高声喊道“躲过去！快！”
剩下的几人急忙冲到那个小工具室后面，而文溯星也背着林语莺冲到工具室的阴影中。旁边的骆光多少有些风声鹤唳惊弓之鸟的感觉，颤抖着声音开口道“怎么这里，还有那东西？”
文溯星大概能够想象到这里有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毕竟是能够扯下屠夫一条腿的东西，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又来了一个金饰的傀儡。
“手雷…没有了吧，”文溯星看了下几人身上，又探出头朝周围就看了一圈“要不，你们直接跑？我来应对这东西？”
骆光听到这话，一咂舌“你是民间人士，就算我们人全没了也没有让你一个人断后的道理。仔细考量一下怎么安排吧…”
骆光看了下周围，只有他、负伤的蒙昭、文溯星和林语莺四人，表情变得愈发严峻“但是这次，情况的确不乐观啊，如果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的话，炸断那个东西后面接着的尾巴显然是有用的，但是这次…”
就在这时，正上方突然落下一根薰衣草色的长枪，刚好插在文溯星的面前，他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头戴金冠的怪物此时此刻，正在他的正上方探头出来。
“保持移动！”文溯星扬起手中的冲锋枪朝着正上方的那个傀儡连射数发，随后背着林语莺冲出工具室的阴影之中。而就在这时，他隐约间察觉到一股劲风，急忙放缓脚步，一根标枪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插在他的面前。
他急忙转身，倒着身子跑起来，这样至少他能够躲过抛过来的标枪。他举起手中的冲锋前，不断对着那怪物扫射起来，而骆光那边显然也在朝着怪物扫射着，吸引着他的注意。
突然，文溯星注意到一件事。
蒙昭似乎情况不太对。
蒙昭比起骆光来，脚下的步子显然有些不稳，而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紫。骆光除了刚刚在反应堆室被骨针击中之后，便再没什么别的伤口了。
难道说，刚刚射中他的那个针有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蒙昭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文溯星思考这些的时候，蒙昭又绊了好几个跤，此时已经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光哥！你吸引住傀儡的注意力！我去救蒙大哥！”文溯星隔着蓄水池这么喊了一声。骆光显然也听到了，他直接从腰间拿出金属子弹的手枪，倒退着朝那傀儡直接打空一整个弹夹，子弹这一次直接命中了那傀儡的头冠，迸出一片片火花。
文溯星小跑着一路冲到蒙昭旁边，他距离蒙昭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蒙昭的心跳和呼吸变得愈发微弱起来。文溯星蹲在蒙昭旁边，他不知道蒙昭中的那个骨针里面的毒是什么成分，但是他有一个，有唯一的一个能够救活蒙昭的方法。
“奉献”。
他的手刚准备摸上蒙昭的伤口，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裹尸布里存储的生命力如果仅仅用来修复伤口，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的蒙昭几乎是垂死的状态，用了这些生命力，他手头没有献牲，生命力无法再得到任何补充。
无论是他想要深入松花生命下层，还是撤出地下水道，亦或是在这里准备击败傀儡，都需要这些生命力，如果真的把这些生命力用来救活蒙昭的话…
“你在等什么？”
背上的林语莺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文溯星愣在那里，而林语莺口中，说出了又一句话“没必要做奇怪的考量，救人吧，力量用光还有我呢。”说着，她摇了摇手中的梦哉铃。
林语莺的话给了他一种无来源的信心，他将金藤缠绕在蒙昭的手上，裹尸布中储备的生命力注入到蒙昭的体内。文溯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蒙昭的心跳，在慢慢地变得有力起来，而脸上也开始变得有血色起来。
救活这一条命，几乎抽干了他储备的全部生命力，他将蒙昭夹在腋下，一路冲到工具室门前，将蒙昭塞进工具室中，关上门，这样至少蒙昭在战斗中不会被波及。
他转过身，正准备思考该如何应对天上的那个傀儡，却看到那傀儡手中拿着一根薰衣草色水晶化作的长剑，径直朝着骆光俯冲过去。
第五十一章 水晶圣者
那傀儡挥动手中的水晶长枪，径直朝着地上的骆光刺了过去。
骆光朝身后一翻身，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这样一击，而那傀儡将手中长枪向上挑出一个月牙，而骆光向后一滚，长枪划开骆光的背包，里面装着的各种东西散了一地。
他向后又退了几步，拉开一颗烟雾弹甩在地上，整个隐遁在浓烟之中。
傀儡昂起身子，尝试从高处找到骆光的位置，但是这浓烟不同于任何平常情况下能够形成的浓烟，烟雾已经彻底将骆光的身形遮蔽住。
雾中的骆光戴上了战术眼镜，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仅仅烟雾显然是不够的，刚刚他看到文溯星将蒙昭送到工具室中。如果他们想要直接撤出地下水道的话，那至少要把蒙昭扛出来，或者尽快脱离之后请求上级支援，只要有能够切断那个怪物巨尾的方法，他们就能得救。
那傀儡悬在半空之中，看着面前久久没有散去的浓雾，对着穹顶高声尖啸起来，随后，他将右臂上的水晶拔下五根，排列在面前的半空中，随后右掌朝那水晶的方向一轰，五颗水晶在同一个瞬间从中间炸裂成数片，随后如霰弹般朝着烟雾之中横扫过去。
骆光本能般地举起手中的步枪遮住面部，而那细碎的水晶碎片，几乎击中了骆光的全身。绝大多数嵌在防刺背心和特质纤维的外衣以及头盔之中，但是疼痛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他的手，被击中了。
骆光能够感受到，他的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而那种疼痛感，缓缓消失了，而自手掌开始，他感受到了，自己对于右手的感知正在缓缓消失。
他急忙用左手摸向右臂，发现右臂已然开始变得干瘪。
文溯星此时清晰地感受到了，骆光已经被那些破碎的晶体击中了。他借着夜的力量朝天空中高高一跃，双手抓住那傀儡的尾部做一个支点，随后朝前一荡，径直飞进那片浓雾之中，随后冲到骆光的旁边。
他能够看到，骆光的右手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萎缩成了一根柴禾，而萎缩的部分不断延伸，已经即将延伸到他的肩部。
文溯星扶着骆光的肩，骆光正准备一拳打过去，他急忙道“是我，文溯星，你右边胳膊不行了。”
“可以切！”骆光想起之前那个队员的结果，急忙喊道“只要能活着回去，我的胳膊可以接上！”
“好！”文溯星听到这句话，想都没想，直接挥手将骆光干瘪的胳膊整个切下来，而就在被切下来的下一秒，骆光的那根被切下的胳膊上突然涌出了无数根晶柱，如果下一刻发生类似的事情，结果不堪设想。
“那现在怎么办？这烟，满打满算也就能维持一分钟。”骆光不知为何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疼痛，他抚摸了下伤口一带，也已经变成了风干肉似的干瘪且坚硬的表面“跑还是打？打怎么打？”
文溯星想了想，感知起周围的一切“水道的闸门是关闭的，我们专门打开的话需要时间，所以估计…”
“要打？”骆光大概听出了文溯星的意思“那怎么打？”
文溯星眯眼思考起来，如果想要击败这个傀儡的话，无非两种方法，一是把傀儡的尾部炸断，二是把他的头冠摧毁。之前他们是用手雷炸断了傀儡的根部，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朝怪物周围延伸过去。
他发现，这个傀儡的尾部整体上都比较粗，只有源头的位置，刚从茧子中出来的位置，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粗壮。
文溯星眯起眼，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光哥你找个能掩护自己的地方，然后把烟拉开，接下来的事情…”文溯星想了下“这样，我把林语莺也放在你那。”说着，他把背上的林语莺卸了下来“光哥，你还有手雷么？”
骆光把手雷带拿下来，上面装满了闪光弹、emp之类的东西，他将手雷带塞给了文溯星“我留两颗烟就够了，你加油。”
文溯星拎起手雷带，手却突然被林语莺牵住了，他回头一看“怎么了？”
“有事的话，随时喊我，”她摇了摇手里的梦哉铃“我有直觉，这个东西，还是能.asxs.作用的。”
文溯星叹了口气“行…”
说罢，他直接冲出迷雾，右手奉献的金藤延伸出来，缠绕在穹顶几个能够缠绕上的部分诸如耷拉下来的电线之类的地方，随后借着这些地方，在整个空间中开始回旋游弋起来。
那傀儡显然意识到了文溯星的意图，始终用自己的正面护住尾巴的根部，同时从自己的左臂上掰下一块水晶，朝旁边一甩，它手中那块水晶被那一甩变作一把比他上身都长的紫色水晶巨剑，随后朝悬着文溯星全身重量的金藤一剑砍过去。
金藤应声断裂，而那傀儡则用满是晶体簇的左臂径直怼向文溯星。文溯星在半空中调整姿势，用脚迎上那挥过来的晶体簇，随后朝反方向的墙壁撞了过去。
傀儡突然发现，被打向墙壁的文溯星手中应该有的那串手雷带，消失了。他的余光瞥到，上方一个影子闪过，一抬头发现，那段被它扫断的金藤的上半部分，正卷着手雷带贴到它的根部。
爆炸声和几乎要将人眼烧成焦炭的闪光充斥了整个空间，文溯星侧身避开那灼目的光芒，如果这样简单的小计谋就能战胜这个傀儡的话，那想必是最好的结果了。
光芒闪着，爆炸的余波过去，而就在这时，文溯星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他睁开眼朝前望去，发现傀儡此时用右手将他抓了起来，而它的根部，则被炸的将断未断，如同刽子手斩首时最后的仁慈一般。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太过草率了，他又一次犯了在科大时的错误，可是这次，面前的怪物可不是用梦哉铃，就能轻易杀死的梦境兽，而是一个由大三荣冠控制的傀儡。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自己奉献留下的半截金藤耷拉下去，被什么人抓住了，而下面，则传来了林语莺的喊声。
“收一下！”
第五十二章 敲他的脑壳
文溯星感受到林语莺抓住了他左手垂下去的那半截奉献，但是他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这样把林语莺拉扯上来，这样毫无疑问会让林语莺身陷险境。
然而，他虽然这样想着，却不知为何，金藤突然开始卷起，将林语莺一路向上扯了过来。
林语莺借着惯性一路飞向那傀儡的脑袋，直接抓住了那傀儡的金色头冠，整个人骑在那傀儡的脑袋上，右手拿着梦哉铃，用剑状的部分朝着傀儡的颈肩一带胡乱戳了过去。
那傀儡的皮肤干瘪，而梦哉铃的锋利部分像是切开果冻一般轻易便刺进了那傀儡的身体之中，然而，每当林语莺将梦哉铃拔出来的时候，那伤口处却又出现无数黑色的丝线交叠起来，又重新生成了覆盖着伤口的皮肤。
傀儡发现林语莺挂在了它的脖子上，本想用手去抓，但是仔细一想，也不能把文溯星放下，去抓林语莺。于是，只好疯狂地扭动起来，甩动着上半身，想要把林语莺从它身上甩下去。
林语莺手上戴着那颗戒指让她的体能相比之前，有了成倍的提升。她原本臂力就算是同龄人中比较可怕的，被增强后，单手抓住黄金头冠后，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但是有一个未知数，那就是头冠上除了最长的三个弯曲凸起外的无数个小锋锐凸起，她紧绷着左臂，死死地抓着那较长的凸起，从胳膊到小腹的肌肉也都紧绷着，生怕被撞到头冠上的锋锐凸起之上。
林语莺整个人被不断甩动着，那傀儡甩了许久，也未曾将林语莺甩下去，而林语莺却被甩得头昏脑涨。被这么不断地甩动，再强的体能也要被消耗殆尽，而林语莺最先失去控制的，是她拿着梦哉铃的右手。
原本她紧抓着梦哉铃的右手紧紧地夹在体侧，生怕梦哉铃被甩飞，而这次，虽然她的手上始终还有“不能放开梦哉铃”的执念在，但是胳膊却已经完全变得绵软起来，右胳膊随着傀儡的身体一同甩动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间点，林语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上的梦哉铃触及到了什么硬物，自空气中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那声音仿佛寺庙中被轻轻敲响的铜钵，声音像是水纹般在整个空间不断回荡着。文溯星被越抓越紧，但是他意识到一件事，刚刚声音的源头，是梦哉铃的剑状部分碰撞到了那黄金头冠。
他将一切感官聚集到那怪物的头部，果然，刚刚被梦哉铃剑状部分敲击到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文溯星急忙高声道“语莺！用梦哉铃敲他头！”
被甩得有些恶心的林语莺生怕自己回话之后整个人吐出来，但是她的确听到了文溯星的话语。
她挥起手中的梦哉铃，用剑状部分朝着傀儡的头部，不断地攻击着。每一击都仿佛敲响大钟一般，让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回响。而那黄金头冠上则被不断地敲出缺口，而林语莺在那打铁般的金属碰撞音中，也敲出了手感，缺口不断扩大。
然而，那傀儡突然停止了甩动，在半空中高高地昂起身子，直立在半空中，仿佛一位君王一般。它将文溯星甩到一边，右手从左臂的晶簇上拔下了最粗的一根，一把将水晶捏碎，高高举起。
周围地面上的薰衣草色水晶无一例外亮了起来，光芒大盛。深紫缓缓变成淡紫，随后愈发清浅，那银白且泛着紫色光晕的光芒在周围成败数千个晶簇中颤动着。而落在地上的文溯星清晰地看到，那傀儡脖子上挂着的什么金色吊坠，此时此刻也泛起淡紫色的白光，漂浮起来。
林语莺仍在敲打那金色的头冠，整个头冠的正中已经被她敲出一条缺口。而文溯星看着周围那大盛的紫光，急忙喊道“语莺！下来！”
话音刚落，周围几乎所有晶簇在那一瞬间炸成无数粉末，随后在半空中缓缓汇集做千万只长尾宽翼的紫鸟形象，在半空中不断回旋起来。
林语莺听到文溯星的喊声，转头望过去，发现文溯星已经用金藤展开了一片金色的藤网“下来！”
她扫视周围，发现那在整个空间中不断回旋的巨鸟，急忙踩着傀儡的肩一步直接跃向文溯星。
文溯星展开藤网，迎接着朝他径直跃来的林语莺，而那傀儡，则高举着左臂，紫色的巨鸟朝着他正上方汇集过去，化作一个圆球，而那圆球越聚越大，直径变得比那傀儡的本体长度还要长上数米有余。而那光球之中流转着的紫光和白色光辉，则仿佛一个君临在这地下水道中的太阳。
“光哥找掩护！”文溯星扯着嗓子喊完这一句，林语莺落在藤网中，他将藤网倒扣过来，把林语莺和自己都包裹在藤墙之中。
这是他能想到的，现在唯一可能有效的防护办法。如果对方的攻击能够轻易突破，那他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就是赌命，赌对方的攻击，能否突破这金藤所构成的墙壁。
他怀中护着林语莺，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他们误打误撞，拼出了傀儡这几乎用上了所有晶簇的一招。
十秒过去，三十秒过去，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
无事发生。
文溯星生怕是傀儡准备诈他们，于是趴在金藤的空隙间向外望去。结果却看不到那傀儡原本悬在漆黑的蓄水池上空的身影，他将藤壁打开一个缺口，望向外面。
那傀儡的头冠朝两侧裂开，落在漆黑的蓄水池中，而它的本体，则整个耷拉下来，像是一根萎缩了的花茎。而那颗紫色的太阳，就那样安静地高悬在他的上方。
赢了？
文溯星看着那缓缓沉入漆黑蓄水池中的金冠，又看着那已然没有动静的傀儡，回头看了眼林语莺“好像，赢了？”
林语莺也站起身，一副极为意外的表情“呃，不是，我也没完全把他的头冠敲开啊…”
文溯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使徒圣人最早期获得的能力之一，可能在这里起了用处。
强运。
虽然林语莺没有把头冠完全敲开，但是或许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头冠就这样裂开，而地下的那个金饰对傀儡的控制，就这样解除了。
文溯星的目光，却始终离不开那个傀儡，准确的说，是傀儡脖子上的吊坠。
那，难道是一个金饰？
第五十三章 独自向深处去
文溯星眯起眼仔细端详那悬在蓄水池半空的傀儡脖子上的金饰，那看上去像是个黄金制成的十字架挂坠，他将左手的金藤延伸出去，勾住挂在傀儡脖子上的那个金饰，小心翼翼地从他脖子上取下来，一路收回到手中。
一个黄金制成的十字架，上面是极为标志性的耶稣受难像。而挂绳则是由金线穿起的一颗颗饱满圆润，大小一样的珍珠。
他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下那十字架，突然发现，十字架的侧面，似乎有一道微弱的缝隙，而另一边则有纵向的纤细轴状物。他想了想，尝试着用指甲微微掀开那个缝隙，果然，十字架的盖子就这样被掀开了，而里面则摆放着一块小拇指指节大小的紫水晶。
文溯星看着那东西，将水晶从其中取出“他刚刚做的那些事，是不是都建立在这个金饰的基础上？”
林语莺走到他旁边，看着那半空中悬浮着的紫色微型太阳，把那十字架拿到手中“戴上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直接套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那个挂坠在挂到她脖子上的一瞬，开始缓缓变形，变成了一个草莓样子的金色挂坠，她看着这已然变成草莓样子的金色挂坠，单手指着那半空中的紫色太阳“你，消失。”
那紫色的太阳的形象，就这样在半空中缓缓溃散，化作一个个燃烧着的陨石般的东西，径直朝着漆黑的池子坠入进去。
文溯星看着那破碎的紫色太阳，又看了眼林语莺脖子上的挂坠。林语莺眼看要把挂坠摘下来，他按住林语莺的手“别，这个你留着，随时自卫用。我去看看蒙大哥的情况。”
说着，文溯星走到工具室中，蒙昭已经醒了，看上去很清醒地蹲在杂乱的工具室中“结束了？”
“嗯，结束了。”文溯星把门口让出来，跟着蒙昭一起走出门，两人一同来到将终端接到了操纵平板的骆光旁边。
蒙昭看着只剩了一条胳膊的骆光，走上前去“光哥你操作不方便吧，我来。”
骆光看了他一眼，单手拔掉自己终端的数据线，而蒙昭走过去，将终端接到操纵板上。而骆光，林语莺和文溯星三人则聚在大门前，骆光看着文溯星和林语莺“那接下来，直接撤出，可以吧。”
文溯星沉默片刻，随后抬头开口道“我说一句行么？”
“文老板你说。”
“是这样的，我有一些特殊的想法，”文溯星把那颗鲜红的苹果从包里掏了出来“苹果，你们带回去，我要去地下，看看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骆光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眼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蓄水池“你一个人？要不我们先出去之后，再…”
“我一个人比较好，”文溯星看了眼旁边皱起眉的林语莺“我想和那个东西对话，人带多了，反而容易让他感到敌意…”
骆光听了，显然表情变得别扭起来“他现在这副德行还不是敌意？文老板，我们刚才可不止没了一个人啊。”
“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是地下的这个东西，我坚信，和他对话，是比和他对抗要高效很多的，”文溯星看了眼旁边的林语莺“语莺，你跟光哥蒙大哥他们一起离开。”
“为什么？我不。”
“听我的，”文溯星轻轻拍了拍林语莺的肩“下面那个东西想要干什么，我姑且能猜个八分，但是外面，出去之后就是屠夫的控制区，对于内区梦境兽之类的东西，你最好跟着他们，保证他们能安全撤离。”
林语莺嘟起嘴“刚才要不是我，大家可都没了，你把我带上呗…”
文溯星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要哄林语莺的这小姑娘性子，苦笑道“就是因为你现在比较强，才需要你去护送光哥和蒙大哥两个伤员，”文溯星看着肩上绑着绷带的蒙昭和没了条胳膊的骆光“我会安全回来的，别怕。”
“你让我不怕我也不能就不怕啊！”林语莺叫嚷起来“刚才你都被那东西捏手里了！我怎么能不怕啊？！”
“别，语莺，冷静点，”文溯星看着缓缓打开的巨大闸门“我去下面和那东西交涉，如果成了的话，很多事情，可能就都有头绪了。”
林语莺一咂舌，噘嘴盯着文溯星“你回不来我也不活了，你懂我意思吧。”
“我又不是去送死的，”文溯星苦笑起来“你放一百个心。我就是要活着去，活着回来的。”
林语莺一甩脑袋“我倒是挺期待我话说一半你用手指堵我嘴的那种戏码的，没想到你让我把话说完了…”
“不是，”文溯星摆了摆手，把苹果递给骆光“光哥，苹果你们拿着，毕竟这是这次任务的直接目的。”
骆光摆了摆手“你留着，如果你没回来，我们还有个理由，去找魏老爷子申请把你捞出来。”
文溯星叹了口气“怎么光哥你也这样，”他把苹果揣回包里“那行，我去了，你们保证安全。”
文溯星转身，和骆光、林语莺以及蒙昭一众人，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刚刚他被抓在傀儡的大手里，仿佛还像在梦中一样，对于那个巨大紫色太阳的恐惧，则更为真实地存在于他的心中。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他要去，他得去。大三荣冠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知识和阅历可能超过所有已知的生命体。而那地下的金饰一直以来采取的一种微妙的引诱态势，显然是希望有谁到地下和他进行某种交流。
文溯星走进管道，回到松花生命地下，他打开终端，扫视起结构图。
二十五层以下能够大量容纳人脑的空间，除去蓄水池以外，剩下的就是备用数据库机房和一个略大的空置实验室。
机房是位于二十七、二十八层的跃层房间，而空置实验室，则占用了整个地下三十层。
一处处探过去，问题应该不大吧。
文溯星这样想着，径直走向楼梯间。
第五十四章 坠落 坠落
“骆光那边，信号还没连上么？！”
距离骆光等人与钻井平台之间的信号被切断，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陈牧轩在零上十度的中央调度室中，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断地踱着步。面前，则是如同一片死寂的屏幕。
“报告长官，没连上。”
“啧，”陈牧轩躺倒在扶手椅中，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老大，要不，我们下去一趟？”
陈牧轩将转椅转了一整圈，看到身后的两人，颜悦安和李钰曦此时正在他身后立正。颜悦安的脸上带着种莫名的苍白，而李钰曦也是一样。
“你们两个一个伤员一个病号，就别逞能了，”陈牧轩又转了回去“下面的情况，就算是派无人机去也不会派你们去的。”
“不是，老大，事情没那么复杂，”颜悦安走到陈牧轩旁边，指着屏幕“信号最终消失的节点是二十四层，十四层的反应堆控制室直通二十四层的反应堆，而且反应堆内部的照明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一直没有切断，正常下到底部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从十四层下到二十四层，连通信号之后就撤，也没什么风险。”
陈牧轩捏着下巴思考了起来，目前来看，尽快联系上骆光他们这件事的优先级很高，就算骆光他们全军覆没，也至少要能回收他们的任务记录仪确认发生了什么。
“这样，骆光他们下井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行动灵便程度，穿的是轻质特战装备，这次你们两个下井，考虑到主要任务是建立连接或回收记录仪，你们两个去准备室，换上机动装甲再去。”
两人对视一眼“了解！”
李钰曦和颜悦安两人答应了之后，无声地一路来到准备室，站到装备穿戴台上，周围的机械臂运作了五分钟，两人身上，便多了一套漆黑的厚重装甲。
“情况怎么样？”
“一切良好，”李钰曦这样答应了一声“准备下井了。”
看这两人下井，陈牧轩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先不说一个病号一个伤员这个问题，两人一直也不是同一个小队的成员，李钰曦这种特调组长和其他特调组长比较熟，对于特调队员自然也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李钰曦和颜悦安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特调，井下的配合很有可能出些问题。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走到井边，顺着钢索一路下降到十四层，随后在地下十四层的楼层处着陆。
“情况良好，没有发现敌对个体。”李钰曦这么报告了一句，随后两个人继续朝着反应堆控制室走去。
控制室的距离并不算远，地面上的那些黑色液体此时在机动装甲的力道面前，并没有半分阻力，而两人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反应堆控制室中，顺着窗口朝下面望去。
大蛇和两个行动队员的尸体横陈在树根旁边，而除此以外，两人还能看到反应堆的闸门已经被关闭，而地上则陈列着一个奇怪的金色头冠。
李钰曦倚在窗边，朝下望去，而就在这时，她从背后，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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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极其微弱的，少女声音。
“救我，救救我。”
那声音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脑颅之中，她曾想要与之对话，但是每一次想要与之对话的时候，那些人，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就冲了进来。
他们把她按在床上，用皮带绑住，注射了不知道是什么液体。她清楚地感觉到，那冰冷的药液冲进她的血脉之中。似乎在驱赶着她身体中的什么东西，而那东西，被驱赶着的那个东西，顺着血管，一路被赶到了她的脑颅之中。
但是她听见了，更为清楚地，听见了那个声音。
“特调组员颜悦安女士，你的视野中是否有异常色点？”
“你说有的话，他们会把你重新绑回床上哦。”少女如是说着。
“没有。”
“颜悦安女士，你现在除了音乐声以外，还能听到其他声音么？”
“你如果说我的声音的话，你又会失去什么呢？”少女如是说着。
“除了您的声音和设备的电子蚊音以外，听不到其他声音。”
她曾无数次想要质问，质问那个声音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她如果真的开口在这艘船只中自言自语，她又会失去什么呢？
她沉默着，沉默着，就这样，终于，她听到了那句话。
“颜悦安女士经过治疗，病情确有好转，现在允许出院观察执行任务。”
而她离开医疗船后，对着那个声音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它没有回答，但是它，向她展示了一幅画面。
一副天空仿佛被一道细线分割开来，无数颜色各异的光辉从中喷涌而出，仿佛女武神在战场上骑行一般的景象。苍蓝，草绿，金黄，还有烈火灼烧般的血红色就这样盈满整片漆黑的夜空。
那满溢着光辉的天空，除了美丽以外，她想不到任何能够形容的词汇。她就这样朝着天空伸出手，但是每一次，每一次，那光辉都消失了，面前，依旧是宿舍乏味的白色墙壁。
无数的色彩，像是精灵般在她面前游弋，但是每当她想要伸出手触及那色彩的时候，它们都会流窜着，流窜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而就在前往中央调度室之前的时候，她又一次对着虚空，以及游离的色点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而她得到了答案。
少女的声音轻盈而可怜“我给了你自由，现在，你能否，也给我自由？”
面前的色点缓缓变红，随后拼成了一个苹果的图案，她低声道“你是，那颗苹果？”
没有回答，似乎沉默就是在默许颜悦安的设问。
她看着那空无一物的枝条，看着前面朝下探着身子的背影，心中一股诡异的念头，缓缓涌了出来。
“我要取得苹果，我要比谁都先，取得那颗，美丽的苹果。”
她的手向前伸去，朝着那人，朝着那个背影，一把推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永不熄灭的渴求
背后突如其来的推力让李钰曦整个人朝前摔过去，而这套装甲多少有些头重脚轻，登时整个人背朝下径直落向地面。
李钰曦后背朝着地面直接落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经过动力装甲本身的减震让她没有直接断掉骨头而失去行动能力，但是仍旧全身上下一阵酥麻，整个人满眼金星，脑子一阵晕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就当她双眼隐约间恢复了视觉的时候，她看到了，就在刚刚她自己落下来的窗口处，一个身影一跃而下，右臂的装甲上伸出一把小臂长的刀刃，借着向下的力，直接踏在李钰曦的胸口，而手中的刀刃捅穿了李钰曦的面罩，径直刺穿了她的额心。
颜悦安举起右手上的刀刃，又一剑刺穿李钰曦喉咙处的装甲，刺穿了她的甲胄和气管、动脉。
颜悦安喘着粗气，看着她脚下的李钰曦。缓缓站起身，而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了陈牧轩的声音“怎么了？李钰曦！汇报情况！”
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中那股暗流的涌动，随后有意识地将暗流聚集到声带处，开口发出了李钰曦的声音“没事，我摔了一跤。”
“好，随时汇报情况，情况不对的话，直接联系我这边，准备撤出。”
“了解。”
颜悦安看着已经没气了的李钰曦，又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苹果，而她的喉咙却也愈发干渴。面前眼中那些不断流转的蓝绿色光点变得愈发明亮的同时，也在开始朝着暖色缓缓转变，那些精灵，那些愈发急躁的精灵比起之前那优雅的仿佛在引导着谁的舞步，倒更像是一群急躁的红色苍蝇。
干渴和眼前不断飞舞着的红点不断地啃噬着她的理智，她想要知道，那东西在哪，那苹果在哪。
“李钰曦，汇报情况。”
“外围行动队十九号，二十号，死在反应堆室，”她强行憋着李钰曦的声线，看着周围“反应堆室闸门和铅门都被关闭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多少有些变形。而那边则又传来了陈牧轩关切的声音“你没什么状况吧，情况不对随时回来。”
“没，没事。”颜悦安打开铅门，将终端接到旁边的反应堆控制屏上，她的手指在颤抖，而面前的那些如疯了的苍蝇般舞动着的光点，则更加疯狂地绕起圈来。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很凉，凉得像是刚刚从冷藏室里拿出来的饮料瓶子，又像是在大海里浸泡过久的尸体。
渴求、疲惫、困惑，她的心中有很多情绪此时不断地在那寒冷的催生下不断膨胀，但是唯一没有膨胀的，就是恐惧。
她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因为这一切，这寒冷，这光芒还有这诡异的声音都是引领她离开医疗船的东西，引领她离开那白色的监狱的东西。
闸门缓缓打开，她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喉咙中发出“呃”的一声低吼。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陈牧轩的声音“李钰曦你到底怎…颜悦安你通话信号…不对，刚才一直说话的就是颜悦安对吧！让李钰曦回话！”
可是这时，她已经无力再伪装了，她的渴求和哪些不断游弋的红点渐渐同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切断通讯，冲向面前的一片黑暗。
她要去寻找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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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溯星回到了地下二十五层，他要去地下，会一会那个金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骆光他们离开地下部分，到污水处理厂那里之后就可以联系上陈牧轩他们了，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比起这个，他不如好好担心下自己，比如，应该怎样和地下那个东西交涉，又该怎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既然要保证这件事，那么首先要分析的就是对方的动机。
目前能够确定的是那个金饰显然想要用人脑搞出那个所谓的并联计算机，但是这和让他下井来，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没有文溯星，即使不搞这些幺蛾子，它显然也可以构成那个并联计算机。
那么，它非要把谁引诱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围绕着松花生命的事情一共只有那么几件，原初之女、摩尔曼斯克树种，再就是橘三花的那个项目。地下的这个存在显然不太可能对橘三花的那个项目有什么热情，所以，那就是原初之女或是树种，也就是他包里的这个苹果的事情。
那么如果做一个猜测的话，在他印象中，树种的可能性，显然是大于原初之女的。同时，也不排除对方两者都想要了解的可能性。
可是按理来说，控制了备用数据库的金饰，对于原初之女了解到的事情应该远多于文溯星，那么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文溯星仍然不知道。
他想了想，说到底，苹果可能就是最重要的那件东西了。根据他以前获得的信息，这个苹果的种子中有某种组成安娜斯塔西娅试剂的重要成分，无论如何，苹果显然是他手中的一个砝码。
文溯星这样想着，一路来到了二十五层的权限楼梯前。
电梯井里有那肉瘤盘踞着，那么能够通过正常方式继续向下的，也就只有这条权限楼梯还有更远处的防火通道了。
文溯星走到权限楼梯前，马上便意识到这条楼梯八成是走不了的，整条楼梯的门缝被某种黑色的胶质封死，而门缝下面，也渗出了那漆黑的液体。
他想了想，朝着防火通道的方向走去。如果说防火通道还走不通的话，他就要考虑看看怎么才能砸穿地板了。
文溯星一路来到防火通道前，看着那自动发光的exit牌子，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防火通道门前，站着另一个人。
“谁？！”
他看着那个身穿动力装甲的身影，而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喉咙中发出略有些痛苦的声音“文老板，我是颜悦安，大家…苹果呢？”
“啊，苹果在我包里，是陈长官让你下来联络我们的？”
颜悦安并没有回话，而是径直朝着文溯星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