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刺激
房雨灵拖曳着几近虚脱的身体，朝北方蹒跚着。突然，一股恶寒窜上她的脊背。她将身上那件破旧的夹克裹得更紧了些，她每走一步，被留下了一处伤口的右腿就传来一阵让她几乎想要叫喊出来的剧痛。
她朝下身看去，暴露在空气中的修长右腿上，一大片黑红色的脓疮在大腿上盘踞着，脓疱在夕阳的照耀下，里面仿佛流转着白色的光辉。
目光扫过周围漆黑的街道，房雨灵挪着步子，爬进旁边的一间便利店。她想着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些食物果腹，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找到些处理伤口的东西。
她一直没有处理那个今川日向留在她腿上的伤口，现在过了一天多，感染的脓疮已经扩散到拳头大小，像是被什么怪物寄生了一般。
但是便利店，显然没有回应她的期待，这里，空无一物。
大洋上的寒风刮过街道，顺着敞开的店门冲进便利店，将房雨灵身上的热量悉数吸走。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曳着步子准备去便利店的里面看看，然而就当她推开那扇“仓库重地闲人免进”的房门时，她看到了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火堆坐在房间正中。听到她推开门的声音，众人回头朝她望去，眼中几乎放出要将她吃干抹净般的绿光。
她下意识地转身跑出便利店，那些人的脸她不认识，但是她认识那些人胳膊上的黑色布条。他们是教团的人，或者说，曾是教团的人。
一双赤脚慌不择路地踩在门前的碎玻璃上，随后脚底传来的剧痛让她直接跌倒在地上，而那便利店的几个人则冲了出来，将她按在地上。
“哟，这不团长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呢？”
“她是个屁的团长，这副德行还不清楚么？八成是输了。”
“输了？那好办，干完抹了脖子扔这喂狗吧。”
“喂狗可太浪费了，你给她卸成几块卖给屠夫家的小姑娘没准还能换点粮食。”
几人说着，便开始扒房雨灵身上那件捡来的夹克，随后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而就在他们已经解开腰带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轰鸣的引擎声，一辆靛蓝色跑车甩尾急刹在几人面前，车窗缓缓降下，一个黑人壮汉的脸出现在众人视野面前，他拔枪指着那几人连开几枪，击中一人的肩膀，其他几枪则悉数落空。
众人落荒而逃，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笑着骂道“落胯！落胯！打了这么几枪就打死一个？人体描边大师！”
黑人壮汉气不过，打开车门，又举枪，正要射击，却被那一头花瓣般粉嫩的短卷发女人拦住了“让我来。”
说着，她打开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轻机枪，枪柄怼着自己的肚子，打开保险，随后按下扳机。
枪口喷吐出金属的风暴，而她的口中，则喷出了笑声。像是乌鸦划过蓝天，又像是流星穿越夜幕一般。而那些子弹是否击中了任何一个人，她似乎毫不在意。等到钩动扳机后只有清脆的机械声时，她直接将枪甩在一旁，扶着路灯笑着。
笑着笑着，她突然干呕起来，清澈的水顺着她的嘴直接落在地上。而身后的那个黑人则开口道“与潮女士，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个女人么？你不准备追她么？”
张与潮又呕了两声，确认自己喉咙里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随后抽出风衣领口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钢壶，倒进嘴里些许澄澈的液体，漱完口将口中的液体直接吞下“不着急，”说着，她打开手腕终端上的投影屏，看着地图上的一个缓慢移动的红点“才跑出去二百米不到，车速都提不起来。”说着，她自顾自地坐到驾驶座上。
史第福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几秒，开口道“我很确定你刚刚喝酒了。”
“漱口而已。”
“那也不行，喝酒不能开车。”
张与潮笑着一挑眉“有人管么？没人管你也别多事，要不然我把你丢在这。方向盘现在在我手里，油门在我脚下。”
史第福苦笑着坐到副驾驶座上，给手枪装了一个新弹夹，而旁边的张与潮已然戴上墨镜，放平驾驶座，一副睡觉的姿态“等她跑出两公里再叫我。”
房雨灵朝前跑着，脚和腿不断地告诉着她这具身体已经不能继续跑动了，然而，她的精神，还有身后远处那跑车的远光灯则一直提醒着她，有一伙人在附近。
已经被疼痛、饥饿、寒冷几乎撕成粉碎的理智此时已经不支持她去思考那一车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她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个：
“所有人都想杀我。”
屠夫和猎群想杀她，文溯星和聚居地想杀她，失败的教众想先强奸然后再杀她，而她不想死，更不想先被凌辱然后再死。
但是活着，一个孤单的人在这座城市里又能怎样活着呢？她现在失去了黑蜜，失去了教团的庇佑，失去了不知源于何处的力量，也失去了保禄，那个唯一有可能和她一起在这座城市中活下去的人。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一个废物已经没什么区别的，可能剩下的唯一价值，真的就是刚刚的那群人想要从她身上攫取的。
性。
房雨灵知道，自己还年轻，自己的身体纤细且饱满，除了脚上和大腿上的伤疤以外再无什么褶皱和伤痕。但是在内区组成一个小社会的一个个团体都已经销声匿迹之后，她又能向谁买自己的肉活下去呢？
她跑着跑着，脑子里想着这些完全不着边际的东西，不知为何，双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保禄的身影。而周围也被似乎来自天堂的光芒照亮了，耳边响着天使吹响的号角声。
“我终于要被召唤到吾主的身侧了么？”
她这样想着，可是身后传来的女人高叫声打断了她的臆想。她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那辆蓝色的跑车如同一只野兽般朝她冲来，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握着方向盘，跑车撞上了房雨灵，接近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直接将她撞飞，而跑车则前舵一歪，怼到了一旁的树上。
安全气囊弹出，打在张与潮和史第福脸上，张与潮推开车门，大笑着从车上爬下来“哎呦，白白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空气中响起白绘凇多少有些心痛的声音“你知道你刚刚撞烂的那辆车能顶的上你家一套房子么？”
“嗐，在意那些干什么？”张与潮爬起身，对旁边的史第福叫道“快，给那个女人喂点那个水箱里的东西，然后带回去，她还有用。”
（酒驾、无证驾驶均是违法行为，请各位读者遵守交规，文明出行orz）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宿：美
小刀缓缓划开她的肚皮，张与潮的表情像是锻刀的匠人面对火炉般认真，她死死地盯着刀口的曲线，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你们两个，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团长小姐理解了我！我要给她最美丽的死亡！”
房雨灵想要挣扎，但是此时她却发现，自己身体上的主要关节都已经被用长楔子钉在木板上，而她想要扭动腰部，却根本无法驱动腰部的肌肉。她只能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别人手中的一头生猪一样被慢慢剖开肚皮。
史第福和鬼面人从车里拿出了不少东西，一个铁皮油桶、一根染血的长铁棒、一个里面满是澄黄液体的玻璃皿，还有花，越来越多的花，像是在春天的花田中采撷最完美的那些花朵后，得到的花。
“你说的没错，神的本质，就是龙，”张与潮在房雨灵的肚子上划出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圆角四边形，随后将肚皮直接掀开“拥有超凡力量的智慧存在，神这个虚妄的，在十九世纪之后被慢慢背离解构的概念，在龙这个更为具体的形象中，得到了再生！”
房雨灵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内脏被一件件地掏了出来，而那个黑人壮汉，则将水箱里的黑蜜稀释液，一点点地喂到她的嘴里，以维持她的生命。
说着，张与潮拿起了一旁那根有着锋锐一端的铁棒“龙，不仅仅是超然，还有未知，还有许多许多，而我们，想要屠龙，感谢你啊，团长小姐，你给了我一个最好的答案，而我，会让你以最美丽的形态死去的！动手！”
“不得不说，你们挺聪明的，或者说，你的那个相好挺聪明的，”张与潮一挥手，旁边的鬼面人和史第福也动了起来。鬼面人拿起激光切割机，在房雨灵的头顶画了一个圆，取下正圆形的骨头，大脑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而张与潮则将房雨灵的内脏悉数切断掏出，堆在一边的地上“把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黑蜜藏在皮卡的备用油箱里。”
房雨灵就这样躺在那里，刚刚喂进她口中的黑蜜让她眼前一片空白，也听不见任何一句周围的话语，不知不觉间，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虚无，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之中。
“好困啊。”
她的意识愈发模糊，终于在某个时间点，消失了。
鬼面人将房雨灵的脑子从头骨中整个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随后直接丢到一旁的那个玻璃水槽中。张与潮将那根长棍从房雨灵的尾椎处刺入，延着脊骨一路突破到后颈。而就在这时，空气中响起了一个带着些许睡意的声音“姐，你给我看眼她的脑子。”
张与潮拿出一面小镜子，调整了下角度，保证镜子里面可以同时出现自己和那个水槽，而镜中，她的倒影，也就是白绘凇，仔细地观察起那水槽中的脑子来，片刻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这个脑干…”她看着那勉强维持着脑干的形状，表面有着一层薄膜而其中栖息着无数雪白蠕虫的，看上去像是脑干的器官“已经被完全吃掉，替换了啊…”
张与潮将房雨灵的脊骨抽出，丢在一边，随后又将这具尸体立起来，将花填入她的腹腔和头颅中，随后拍了拍手“可以了，完工。”
她打量着面前这具勉强能够称之为艺术品的尸体，用手指微微调整了下房雨灵嘴角的角度，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微笑一般。
张与潮朝着旁边的鬼面人招招手“帅小伙儿，把她送到教团那边去。我们要做的一些事情，也要开始准备了，齐格弗里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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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区东部，原五岛市奠基博物馆。
大厅中摆着一座座造型各异的雕像，有工人、有舞者、有水兵还有许许多多完全不同的人，以洁白的大理石雕刻出来，陈列在这宽敞得如同宫殿大厅的厅堂中。而原本悬在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的大厅中的吊灯，像是一位陨落的君王，陈列在大厅正中。
吊灯旁边，便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旁边坐着一圈身着红袍，身材各异的男人。有的已经老成了人干，有的则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肌肉将红袍生生撑了起来。每个人面前，无一例外摆着一个小的手摇铃、点火器和一个烛台，
一个略胖的老人用点火器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看着角落里的一个瘦削的红袍人“月饼，你但凡有点良心，也应该把事情说明白了，为什么圣座不能见人？”
那个瘦削的男人拿.asxs.火器，点燃面前的蜡烛，声音沙哑“我说了，圣座身体欠佳，不适合与各位枢机见面。”
“那为什么就能见你？”
“我也不能见，我和圣座，也是隔着珠帘交谈，”那瘦削的男人表情肃穆，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口，一个守卫小跑进来，直接扑倒在桌子旁边“各位枢机，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一样东西…”
那胖子被打断质询，多少有些不满“想要给我们几个送东西的人多了去了！退回去退回去！”
守卫面露难色，低声道“是指名要给唐枢机的…”
那瘦削的男人皱起眉，招招手“拿进来吧，我倒看看，有谁想给我送东西？”
守卫得到了许可，朝身后招招手，两个守卫推着一辆小板车进到大厅中，而板车上，则陈列着一个一人多高，像是雕像一样被罩上了红布的东西。
瘦削的男人挥了挥手“揭开。”
那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低声道“要不，您先来看看？”
“看什么？直接掀开，我唐五仁行的端坐得正，怕什么？”
“是。”
那两个守卫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随后一把把那红布掀开，一座雕像，或者说，一座看上去像是雕像的东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嘴角微微扬起，眼球朝前上方望着，像是沐浴什么来自天空中的恩泽一般。她的手臂向两侧展开，被钉在木板上，右大腿上是一处已经停止了蔓延的脓疮，而脚上则鲜血淋漓。
最为瞩目的，是她的腹腔和头骨之中，里面盛满了鲜花，不知是在内区的缘故还是那花的确十分新鲜，那些花像是刚刚从晨光方至的阳台上采撷得一般。
看到这尊雕像，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谁。
房雨灵。
胖子颤抖着站起身，走到雕像旁边，抚摸着那刺入尾椎一带的锋锐铁棍“唐五仁，这是你…徒弟？”
那瘦削的男人沉默着，没有说些什么。而一旁极为苍老的人干则点燃了蜡烛，低声道“我听说向南的进攻失败了，没想到异端已经…”
“不是那些人做的，”胖子低吼出声，抚摸着铁棍一头的一个一字型刻印“这铁棍，是屠夫的箭。猎群，他们想要开战。”
那全身满是皱纹极为干瘪的老人叹了口气，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顺着皱纹不断流淌着“雨灵是个好孩子啊…他们想战，那就战吧。五仁，你去请示圣座，如果可以的话，近期整顿内部，等开春之后，找机会一举讨灭猎群！”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春天来了
文溯星隐约间感觉，自己似乎醒了。
他的手中握着什么温热的东西，睁开眼，正上方是终梦神殿的高大穹顶，而周围则林立着各式各样的文艺复兴-古希腊罗马风格的雕塑。从哀悼基督到拉奥孔，从恺撒胸像到波塞冬铜立像，这些各式各样的写实雕像就这样杂乱地摆在原本神殿格外空旷的大厅中。而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知为何，他看那些雕像的私密处，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文溯星听到身边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呼吸声，转头望去，发现林语莺和他紧拉着手，躺在旁边，她也缓缓睁开眼四处望了望“这是哪？”
“我之前跟你说的神殿。”
文溯星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去，无视了脸上微红的林语莺，四处扫视起来“他人呢？”
说着，他穿过众雕像之间，而林语莺则跟在他身后，两人在雕像之间绕来绕去，终于来到了面前还算空旷的神殿正中。神殿的正中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边长五米的大理石基座，而助祭此刻正坐在水池边的长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金杯，看到两人来了，他直接将金杯甩到一边“欢迎回来，圣人。”
文溯星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扫视着周围的那些雕像“这自动打码是什么鬼？”
“照顾一下未成年人嘛，你要不喜欢我就给它们撤了，”说着，助祭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雕像随着地板一起下降到了他们根本看不到的深度，过了一会儿，上面空无一物的地板又上升了回来，而文溯星则能够看到周围的那些神龛上，似乎多了些东西。
有两个原本是空着的神龛，此时，上面突然多出了各一座雕像。
一个上面是身着长风衣，戴兜帽的形象，手中拿着一把黄金长弓，背对大厅中央微微回头，而脸则藏匿在兜帽的阴影之中，而令人格外在意的，就是他拿着长弓的那只满是兽毛的手。雕像的脚边，则摆着一个油灯，里面有着金色的油灯芯。而另一个，则是一座高塔，一座看上去过于普通，和国际象棋的城堡没什么区别的一个塔楼。
“其他使徒也出现了？”文溯星看着里面突然多出了东西的那两座神龛“猎人和你心心念念的灯塔？”
“灯塔的确是灯塔，”助祭走到那灯塔的神龛边上，轻抚着那棋子的表面“不过那个倒不是猎人，而是猎犬。”
文溯星上下扫视了一圈那个猎犬使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他脑子中隐约间已经建立起了这个猎犬使徒和屠夫之间的联想。他看了眼林语莺，又望向助祭“我很在意的是，你把她卷进来是为了什么？”
“不是我把她卷进来，是你把她卷进来的，”助祭拿起金杯舀了些圣水池里的水，递给林语莺“那个戒指又不是我给她戴上的。”
文溯星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行，那我们说点正事，”他将头上的桂冠、怀里的金币和林语莺的剑型金铃一排摆在面前“这几个都是干什么用的？你说明白。”
助祭苦笑起来，看着文溯星咄咄逼人的样子，叹了口气“桂冠你可以自己有时间试一下，梦哉铃的用法我告诉语莺小姑娘了，你可以出去再问她，金币嘛，主题名为‘愿景’，至于是正的愿景，还是负的愿景，那就跟你的运气脱不开干系了。”
文溯星的手指摩挲了几圈那颗金币，抬头看着面前的助祭“我之前就很在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声称你是我的助祭，也就是说，我的角色，更像是一位祭司？我要做什么？你想要引导我去做什么？”
“您想要做什么完全是您自己的自由，但是被心魔所障，就会落入梦境之中，”助祭又一次给出了他那模棱两可的回答“这样吧，我直接一点，您想做什么？”
“我想活着。”
“那我就帮您活着，”助祭一摊手“就这么简单，不过，您已经在涂油礼上发了誓，将一生追溯公理与道义，希望您不会忘记您的誓言。”
文溯星浑身一冷，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管理楼的楼顶，而旁边，则是同样躺着，望着正上方的蓝天的林语莺。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这样一片湛蓝的天空，它不像海那般深邃危险，也不像宝石那样易于掌握，它就是一片无垠的蓝。一片无垠的，飘荡着无数白色云朵的蓝。这片蓝色的帷幕之外，便是漆黑，或者说，没有半点色彩的未知宇宙，而就在深邃的大海与幽深的宇宙之间，人类就这样活着，在大地和天空的间隙之间艰难地活着。
而就在这时，一股风从海上吹了过来，拂过管理楼的楼顶。恰到好处的水汽和太阳烤过的暖意，让这股风变得格外喜人。文溯星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春天来了。”
似乎不需要历法他便能知道，一切都是那样的温暖，就和他一如既往所知道的春天一样。
他打开终端，看着上面的日期。
三月了，今天，是二一五七年三月一日。
文溯星长叹一口气，他仍没有那种实感，那种已经在一个人类文明已然倒塌的世界，活了两年的实感。仿佛五岛市的辉煌，就是昨日一般。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两个人，他和林语莺两个人肚子中传来了斗牛嘶鸣般的叫声。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大笑起来。
“吃饭去？”
“吃饭去。”
两个在屋顶睡了两天多的人走下楼梯来到厨房，将冰箱里剩下的那些陈牧轩带来的牛肉礼盒中的肉简单地切成极薄的薄片，撒上些盐便丢到煎锅上烤起来，两人又敲了四颗冰箱里已经煮好的水煮蛋。文溯星在冷藏层中找到了一个不锈钢小盆，上面贴着一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便条。
“文叔叔，语莺姐姐，你们什么时候醒了的话，记得吃饭。”
文溯星掀开保鲜膜，看到里面，是堆了整整半盆的土豆泥，而文溯星正要把这些土豆泥挖到盘子里热一下的时候，突然，他手腕上的终端响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结束，开酒
文溯星打开终端的通讯，同时将土豆泥挖到盘子上，丢进微波炉里“哪位？”
“我，陈牧轩，需要你帮个忙。”
“拜拜了您呐！”林语莺一步冲到文溯星旁边，直接挂断通话，随后拿出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你没给那个秃子拉黑？”
文溯星苦笑两声“业务联络还是需要的吧。”
就在这时，终端又一次响了起来，文溯星回头看了眼撇着嘴的林语莺，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出去跟他聊。”
说着，他走到走廊里，把厨房的门关上，接通通讯“哎，陈长官。”
画面中的陈牧轩一副便秘的样子，眼睛周围满是黑眼圈，憔悴了不少“需要文老弟你帮个忙，介意么？”
文溯星微微皱眉，他注意到，陈牧轩把一直以来对他的称呼换成了文老弟，不由得有些尴尬“有什么事儿您直说，文老弟听着怪膈应的。”
“星火那边，希望和你开一个研讨会，谈谈接下来对内区的政策，”陈牧轩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你输送的那批人补了不少缺口，然后就是，我挨处分了。”
文溯星挠了挠头，坐到一旁的楼梯上“挨处分了？怎么了？什么处分？”
“我动用武器平台协助你们防守，被后勤部找了麻烦，”陈牧轩扶额喝了口咖啡“原本这事吧，上杉长官去客套两句也就结束了，结果他借着酒劲把后勤部部长副部长打得重伤关了禁闭，魏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就很难办…”
“呃，首先，上杉不是义体人么？他怎么借着酒劲打人？”
“你别想那么深，他就是想打人，喝酒就是个借口，”陈牧轩叹了口气“我需要你证明我对武器平台的使用是有必要性的，我只能说这么多，再多说，被人调通话记录就很麻烦。”
文溯星点点头“行，我帮你这么一把，大概什么时候？”
“四五天后吧，我争取五号或者六号？拖个几天，没准老爷子就回来了，那样的话方便不少。”
“行，那我先去吃饭了，睡了两天一口饭没吃，饿死了。”
“等会儿，你看能不能把语莺也带过来？我有点事儿…”
“行。”
说罢，文溯星切断通讯，回到厨房中，坐到桌边，将土豆泥夹到煎好的牛肉片中间，然后塞进嘴里。旁边的林语莺突然开口道“秃子怎么了？”
文溯星简单地嚼了嚼，便将牛肉与土豆泥吞入腹中，继续道“出了点事，受了处分，过两天让我去开个会。”
“他还能吃处分？”林语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比起他吃处分，我更愿意相信大壮昨天做了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接十连后空翻。”
“大壮是谁？”
林语莺夹起一块刚刚被煎熟的五花肉薄片“喏，这就是大壮。”
文溯星无奈地笑了两声“行吧，说起来，牲口好像最好要检疫的吧。这批猪和鸡问题可能不大，但是等生出来的下一批，估计就要研究一下检疫和防疫了。”
“这我完全不熟，你得找别人，”说着，林语莺看了看筷子上那片猪肉，将肉塞进嘴里“让孩子们学学吧，小孩儿学这东西快。”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文溯星走到厨房门前，打开门，赵哥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少许微笑，看着文溯星“文老弟，你这是睡醒了？”
“啊，算是吧，”文溯星对突然来嘘寒问暖的赵哥有些不适应“社区里现在，怎么样了？”
“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教团的俘虏也开始劳改了，现在就是重伤员的问题，有一些断手断脚的重伤员，可能有些困难，你看…”
文溯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这样，我过段时间会去星火那边跟他们开个会，我看看能不能要到一些假肢之类的。”
“好，”赵哥答应了一句，却没有马上离开，似乎想和文溯星说些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哥？”
“大前天那事儿之后，咱们很多人想听您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是无所谓，毕竟那怪物都出来了，人出了点变化也不奇怪，”赵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文溯星神情的变化“你看，要不说两句？”
文溯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行，我去一趟就是了。”
他跟着赵哥一路来到码头，沈百康、曹叔、郝平疫和胖老板几人都聚在那里，看到文溯星，表情都多少有些微妙。
没过一会儿，赵哥领着一小票人走了过来，而站在一旁，一身绷带的李彪则拦住了赵哥“赵儿，咱几个先说明白，然后再给大家讲。”
赵哥沉默片刻，随后微微点头，坐到桌边，而刚刚领来的那群人，则在几十米之外。
文溯星看了眼桌边的众人“各位，这事儿本身说来话长，小弟在这，只能说一句，我的确有些特殊的能力，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这事情本身，点得太透对我自己，对各位都不好，但是我希望各位相信，我是全心全意为大家做事的。”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一只眼蒙着纱布的沈百康“嘁”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录音笔丢在桌上，随后离开了。曹叔拿起录音笔，将录音笔用数据线接到音箱上。
刚刚文溯星说的那段话，原原本本地用音箱播了出来。而外面的那群人议论了一会儿，随后便散了，留下坐在码头的几人。
“兄弟们信得过你，文老弟，”曹叔笑了起来“他们要是信不过你，你已经被撕成几片了。不过，我猜他们也没有把你撕成几片的实力。”
旁边的胖老板看气氛有些尴尬，急忙站起身走到海边，从海水里提出一个网兜，网兜里是几罐啤酒“来来来，难得大伙儿都活着，喝两口！”
啤酒罐打开，发出二氧化碳在一瞬间被喷出瓶口的好听声音，而下一秒，他们看到，遥远的天空上，缓缓地升起一道白线，朝着天穹正中直直飞去。
（第二卷完）
第二卷结语
第二卷写完了，但是目前来讲，梦灾世界的世界观还没铺开，而这件事是第三卷，屠龙之术要做的事情，敬请期待。
另外，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涉及到描写的原因，一百三十五章惨遭屏蔽，修改太费精力了，我把不涉及相关描写的关键剧情部分放出，以避免对剧情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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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区东部，原五岛市奠基博物馆。
大厅中摆着一座座造型各异的雕像，有工人、有舞者、有水兵还有许许多多完全不同的人，以洁白的大理石雕刻出来，陈列在这宽敞得如同宫殿大厅的厅堂中。而原本悬在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的大厅中的吊灯，像是一位陨落的君王，陈列在大厅正中。
吊灯旁边，便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旁边坐着一圈身着红袍，身材各异的男人。有的已经老成了人干，有的则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肌肉将红袍生生撑了起来。每个人面前，无一例外摆着一个小的手摇铃、点火器和一个烛台，
一个略胖的老人用点火器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看着角落里的一个瘦削的红袍人“月饼，你但凡有点良心，也应该把事情说明白了，为什么圣座不能见人？”
那个瘦削的男人拿.asxs.火器，点燃面前的蜡烛，声音沙哑“我说了，圣座身体欠佳，不适合与各位枢机见面。”
“那为什么就能见你？”
“我也不能见，我和圣座，也是隔着珠帘交谈，”那瘦削的男人表情肃穆，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口，一个守卫小跑进来，直接扑倒在桌子旁边“各位枢机，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一样东西…”
那胖子被打断质询，多少有些不满“想要给我们几个送东西的人多了去了！退回去退回去！”
守卫面露难色，低声道“是指名要给唐枢机的…”
那瘦削的男人皱起眉，招招手“拿进来吧，我倒看看，有谁想给我送东西？”
守卫得到了许可，朝身后招招手，两个守卫推着一辆小板车进到大厅中，而板车上，则陈列着一个一人多高，像是雕像一样被罩上了红布的东西。
瘦削的男人挥了挥手“揭开。”
那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低声道“要不，您先来看看？”
“看什么？直接掀开，我唐五仁行的端坐得正，怕什么？”
“是。”
那两个守卫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随后一把把那红布掀开，一座雕像，或者说，一座看上去像是雕像的东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嘴角微微扬起，眼球朝前上方望着，像是沐浴什么来自天空中的恩泽一般。她的手臂向两侧展开，被钉在木板上，右大腿上是一处已经停止了蔓延的脓疮，而脚上则满是伤痕。
最为瞩目的，是她的腹部和头骨之中，里面盛满了鲜花，不知是在内区的缘故还是那花的确十分新鲜，那些花像是刚刚从晨光方至的阳台上采撷得一般。
看到这尊雕像，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谁。
房雨灵。
胖子颤抖着站起身，走到雕像旁边，抚摸着那刺入尾椎一带的锋锐铁棍“唐五仁，这是你…徒弟？”
那瘦削的男人沉默着，没有说些什么。而一旁极为苍老的人干则点燃了蜡烛，低声道“我听说向南的进攻失败了，没想到异端已经…”
“不是那些人做的，”胖子低吼出声，抚摸着铁棍一头的一个一字型刻印“这铁棍，是屠夫的箭。猎群，他们想要开战。”
那全身满是皱纹极为干瘪的老人叹了口气，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顺着皱纹不断流淌着“雨灵是个好孩子啊…他们想战，那就战吧。五仁，你去请示圣座，如果可以的话，近期整顿内部，等开春之后，找机会一举讨灭猎群！”
第一章 旧日的猎人
“那像是血液腐坏般的恶臭径直插进我的鼻孔，而他，那个模糊的蓝黑色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深知他是一个怪物，我必须铲除他，也只有我能铲除他。不能让他回到大海，不能，绝对不能。”
老人合上手中的记事簿，放在一旁，从舰桥的窗户处向外眺望，叹了口气“就这些？”
一旁的医生畏畏缩缩地点头“是，魏首长，就，就这些。”
老人咂了下舌“给他发个白纸本，如果再做梦的话就直接画上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投影屏，又开口道“能不能直接脑电成像？”
“可是脑电成像有损害病人脑神经的可能性…”
“不重要，现在多个主要城市里收编进来的群众都出现了类似症状，这种病不是五岛仅有的，”老人瞥了医生一眼，看着面前的病人档案“医疗船上的设备都是二一五五前顶尖的，放手去做，尽快把结论拿出来，是什么致幻？怎么致幻？为什么有人有问题有人没问题？一两个病人的脑子出问题在大局面前屁都不是，懂么？”
“是！”
“去吧，真出了事也是我魏梓轩担责任，轮不到你们。”
魏梓轩看着小跑离开舰桥的医生，突然又想到些什么“你等一下。”
医生急忙回头“怎么了首长？”
“颜悦安的病情，有好转对吧。”
“是，进入医疗船后，幻听和幻觉基本消失，认知水平恢复正常。”
魏梓轩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给她办出院，前线缺人。”
“是。”
老人躺在扶手椅上，拿过旁边的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而面前的巨大投影屏上，则是正在环绕着地球飞行的几个卫星的位置图以及它们传来的巨量信息。
而就在这时，屏幕的右下探出了一条通讯信息。他打开信息，扫了一眼，笑了起来。
“亚历山大.上杉因斗殴而被判紧闭五天，卫星发射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请魏梓轩少将尽快回到东海分部履行行动部部长职责。”
“因斗殴被判紧闭五天？真有你的，”他笑着打开东海分部的公务网站，扫视起上面的一条条近况，在打开其中一条的时候，突然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口中喃喃道“五岛市某社区负责人文溯星将参加针对五岛市第二轮武装调查行动的项目准备大会，然后与会人员，没有我、没有上杉、没有陈牧轩？”
他拍案而起，直接接通了旋翼机的驾驶员“整备一下机器，今天就回分部。”
“是，首长。”
魏梓轩走上甲板，看着面前幽深漆黑的大海，冷笑起来“这帮人，是真的不知道我魏梓轩是干什么起家的啊…”
文溯星此刻和林语莺一同坐在旋翼机的机舱中，要在星火的基地住上三四天，两人的行李装了两大箱子，里面自然没有包括金饰以及那把被称为梦哉铃的剑型金摇铃。文溯星和林语莺这两天都沉浸在压力消失之后的畅快之中，不仅仅是他们，整个社区实际上都进入到了这种过节一般的状态，而坐到这座内部色调都显得格外阴沉的旋翼机中时，文溯星的脑子缓缓回到了一个更加正经的状态中。
“语莺，我问你个事。”
“啊？你说。”
“那个梦哉铃，是干什么用的？”
林语莺挠了挠头“那个助祭跟我说的也不是很具体，就是像‘荡除不祥、扫清邪秽’这样的套话。我看那个黑色的怪物长得吓人，就摇了一下，没想到真有效果。”
文溯星眯起眼思考起来，从效果上来看，梦哉铃能够让梦境兽在没有被加热的情况下直接开始融化，也可以直接摧毁房雨灵身上的异变部分。结合梦哉铃的名字来看，梦哉铃的效果很有可能是清除一定范围内的梦境衍生物。
但是金饰实际上也是梦境衍生物，为什么梦哉铃的摇动没有对金饰造成什么影响？
信息不足，他懒得继续想了。单从字面上来看，梦哉铃应该是对梦境兽这类的怪物有着极为显著的效果。需要考证的，也就是梦哉铃对梦境病的患者有没有效果。
他从怀里摸出那块厚实的金币，助祭告诉他这颗金币的主题是“愿景”，而根据他抛动金币是脑子里出现的声音来看，愿景的效果，是将某个金饰的力量放大规模投射到周围。这枚硬币一面是一个带着桂冠的人头像，就和绝大多数欧美的硬币一样，而另一边，则是一堆可怖爪痕的图像。
目前来看，上次他投出了人头的这一面，他便能在梦哉铃与正相关金饰中选择两样投射出去，那么如果投出另一面的话，或许就是负相关的两样金饰。
也就是复仇和渴血。
负相关金饰他作为使徒圣人，是完全无法使用的。但是如果“愿景”能够将负相关金饰也投射出来的话，那么这两件金饰也就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现在需要做出的考量仅仅是，负相关金饰会多大程度上带来负的影响。
这个负的影响是完全未知的，将负相关金饰投射出去之后，自己首先能不能维持理智就是一个问题，单单献牲就出现过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的事例，如果真的涉及到负相关，估计最保守的情况下都要找一处空旷的城区进行试验，然后再让别人把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的自己回收回去。
文溯星思考着这些，渐渐地多少有些倦意，而旁边的林语莺则直接睡着，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苦笑着叹了口气，也闭上眼。
旋翼机的机舱内很安静，甚至听不到外面螺旋桨的轰鸣声，他在半睡半醒之间怅惘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到了一声“文先生，要到了。”
他睁开眼，看到旋翼机的左侧，便是一片钢铁丛林，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那座二一五五事件之前人口便已经接近六千万的超级都市。
然而，旋翼机并没有拐向那座都市，而是缓缓地飞向旁边河口的一座小岛。它缓缓降落，停在小岛的停机坪上，而驾驶员，则离开驾驶舱，转头对两人道“二位，欢迎来到星火计划东海基地。”
第二章 星火计划东海分部
文溯星四处扫视了一圈这座巨大的荒岛，上面几乎空无一物，除了最顶端耸立着的电波塔和周围的几处空旷的停机坪，这座岛上再没什么人类居住的气息。
“星火的分部，就这？”
话音刚落，三人脚下的停机坪突然下沉，文溯星吓得浑身一激灵“不是，你们这什么豆腐渣工程啊？”
停机坪缓缓下降，降到岛的侧面，而面前的岩壁突然消失，一个漆黑的巨大机库出现在了三人视野之中，一个白大褂女青年和两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似乎正等待着文溯星的到来。
“文先生，”那白大褂最先走过来，和文溯星握手“实验部行动委员，关蝶。”
文溯星点头致意，随后发现关蝶直接朝他身后的旋翼机走去，有些奇怪“关委员您这是？”
关蝶笑着点头“哦，我就是跟您打个招呼，那边两位是接待您的人，我这还有些事要做，不能奉陪了，改日在别的地方再见吧。”
文溯星目送着旋翼机慢慢起飞，转身走回到那两个男人面前，那两人表情显然有些不耐烦，上下打量了下文溯星“那请吧。”
两人带着文溯星和林语莺走进机库，拐来拐去，坐上了电梯。
那两人显然没有跟文溯星聊些什么的意思，仅仅是将他带到某一层的一间客房后，说了句“过会儿开会会联系你”然后便离开了。
两人站在那客房中，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自己回到了二一五五年之前度假的错觉。
走过旁边拜访了伞架、鞋架的门廊后便是宽敞的客厅，客厅的大落地窗正对这海面。客厅正中，羊毛地毯上摆着白色的简约沙发。沙发左侧的整面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绿植，而那些水滴状设计的花盆则悬在墙面前，像是正在落下来的雨滴一般。而一旁半人高的黑色木纹柜子抽屉上，则贴着便签纸，从上往下分别写着“冲泡饮料”、“碳酸饮料”、“酒精饮料”。
而这一切，都是真的，而非任何一种网络上上传的室内设计风格智能投影。
“星哥你看这浴缸好大！”
“大也不能一起洗。”
“啊？”林语莺反映了一下“你竟然想要一起洗？”
文溯星苦笑着打开抽屉，拿出一罐可乐，瘫坐在沙发上“谁说想要一起洗了。”
“嘁，没意思，那我先洗个澡。”
文溯星坐在沙发上，他显然意识到一件事：拉拢他的这个会议本身，可能是星火计划内部权力斗争的一部分，而且有一部分人显然没把他当回事。
按理来说，迎接他，至少也应该派他见过的人，就算上杉这种级别略高的人不方便拉出来，骆光颜悦安也是可以的。而既然是不认识他们的人来迎接，说明这个迎接也就是客套一下。而且那两个迎接的人并不算客气，眉眼间总让他想起被吊死在松花生命门前的方鸿，估计这群人也没把他当回事。
而在他印象中，上杉和魏梓轩对他是不会有这样的态度的。魏梓轩是会为了谈事亲自跑到他的住所的人，而上杉那种村里大爷的感觉，则更不是这样的作风。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那无论如何，会议上都要小心星火方面，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
想到这，文溯星喝了口可乐，不自觉地感叹道“出门四个小时，已经想回五岛了…”
浴室里传来了林语莺的喊声“怎么就想回去了？家里的浴缸可没有自动按摩功能。”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林语莺洗好澡之后，两人坐在大厅里，许久也没等到所谓的“联系”，于是便干脆用大屏幕玩起双人小游戏来。没过一会儿，林语莺便有些疲倦，躺在沙发上直接睡着了。
文溯星将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的侧脸。不得不说，和林语莺一起生活将近一年，他仍然会时而忘记林语莺只是个高中生年纪的小姑娘。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两人的关系，首先排除恋人，朋友却显得有些生分，家人却太过亲昵。非要说的话，两人的关系像是战友，活着，对抗死亡和消沉的战友。
他站起身，回到客厅，正好听到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他推门而出，和那人对视一眼。
“走吧。”
两人走过明亮而又死板的白色走廊，而走到一处天井边的时候，文溯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一眼望不到底的天井，而天井之上的一座座甬道上，有无数大小不同的搬运机器携带着不同的东西车水马龙，有的是大型机械，而有的则是一叠文件。
文溯星跟着那人坐上电梯，电梯缓缓下了七八层的样子，停了下来。文溯星跟着那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一间会议室中。
“这位是五岛地区的社区负责人，文溯星，”那人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便退出了房间。而文溯星，则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会议桌边那一圈人，显然脸色都有些怪，他们每个人面前摆着名牌，而文溯星显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基本没有行动部的人。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开口道“人来齐了，那我说明一下，未来在五岛地区展开的人员收编工作以及二一五七年春至二一五八年春的对五岛工作重心。”
文溯星看了眼那人的名牌，后勤部书记，行动委员。心中暗道“并不是怼不起的人”，于是直接开口道“您哪位呀？”
那人刚到嘴边的话被文溯星这样一句话噎了回去，愣了两秒，艰难地憋出一个笑“我是东海基地后勤部书记，行动委员，马石，我面前应该是有投影名牌的，文先生。”
文溯星咂了下舌，皱起眉，那双阴仄的眼睛扫过周围一圈人的头顶“我倒不是瞎，也能看见你的名牌，我就很在意，对五岛的工作，应该不是你管吧，行动部的人呢？死光了？”
第三章 魏首长
文溯星敢这么咄咄逼人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在这的这群人，没有任何一个会到内区和他一起做些什么，可能连进入到聚居地和他洽谈，都不会是从这里出人。
这是他二一五五前后最大的改变，如果一个人不会和你站在同一个战场上，那就没必要跟他端着，更别说这群一开始就没跟他客气过后勤人员。
文溯星见那人没说话，继续开口道“我在五岛待了快两年了，去年开始才见着星火的人，你们后勤有但凡一个人到过五岛，我都一句屁话没有，一群在基地里窝着读报告的后勤，有个毛的资格跟老子谈五岛方面的工作啊？”
“文溯星你不要太过分！”部长秘书直接站起身，大喝出声“没有我们的支援，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寻思着，那支援我的东西是星火的吧，不是你个人的吧，也不是你们后勤部的私产吧，怎么着？后勤部要自立山头了？”
“我觉得也是。”
文溯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回头一看，发现魏梓轩正倚在门口，目光扫过室内的几人“后勤部开会不走章程，跳过行动部联系地区民众代表，哪来的脸在这嚷嚷？而且，支援五岛市南部社区是分部行动委员会经过讨论后做出的一致决定，你们是哪根葱？把行动委员会的决定归到你们自己身上？”
屋里一众人都安静了，魏梓轩缓缓走进屋，坐下身，点了一圈“你，你，你，你，滚出去，马屎留下，”说着，他打开手腕上的终端“嚯，胆子够大的呀，开会连自动会议纪要都不开？马屎你们后勤把组织上的纪律当什么了？”
马石一脸便秘似的表情，没等他说话，那几个被魏梓轩点到的人自觉站起身，灰溜溜地走了出去，而魏梓轩则对终端开口道“铁坨，打开自动会议纪要，把研究部书记潘海擎叫过来。”
空气中传来机械的电子音“了解。”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魏梓轩看了眼文溯星，又看了眼对面的马石“我跑去筹备发射卫星，转头家里就这副德行，你们后勤想干什么呀？我魏某老本行是什么，忘光了？”
听到这话，马石急忙站起身，立正“不敢！魏首长！”
“不敢就好，”魏梓轩转向旁边的文溯星“陈牧轩那边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来处理，现在对五岛方面的很多行动需要你的协助，要求你同样尽管提。”
文溯星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他即使是笑着，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还没等他说话，一个瘦削的戴眼镜男人从门口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直接坐到魏梓轩旁边“魏老，有事儿？”
魏梓轩听到他这话，又皱起眉，瞄了一眼马石“嘶，今儿这有个会你不知道？”
“啊？不知道啊，也没人通知啊。”
魏梓轩冷笑一声“马屎我过几天找个人跟你做一下交接，你不用干了，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吧。五岛方面工作相关会议，这么大的名头，不知会行动部，不请研究部的专员，一水儿的后勤部骡子，几个意思？”
没等马石回应，他摆了摆手示意极为慌张的马石不用说话“行了，谈正事，现在星火很多基础项目已经完事儿了，我这也得从五岛入手做些工作。文先生，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东海基地实验部唯一的正常人，潘海擎。我松花生命时期的老朋友了。”
文溯星和潘海擎握了握手，潘海擎那双不算多么明亮的眼睛看着文溯星，点头道“潘海擎，莫斯科大学仿生学硕士。”
“文溯星，一个普通人。”
魏梓轩见两人算是互相打了招呼，便继续道“我这边因为刚刚弄完一个大项目，上头算是给我放了放权，估计这段时间使唤下面的人可以少走点流程，而且上面在我和他们沟通过之后，也很重视五岛方面，所以，迫切地希望再展开一次内区的武装调查。”
潘海擎听到这话便笑了起来“具体说说？我可不觉得近卫老婆子在的那个委员会，会轻易让你动大量资源去搞武装调查。”
魏梓轩对他翻了个白眼，表情严肃起来“的确，我之前一直以为兽化是摩尔曼斯克实验的试验品流出导致的，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文溯星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出什么事儿了？老人家。”
“很多主要城市都出现了类似的人类兽化，非要说的话，摩尔曼斯克事件，就像是二一五五的先声，”魏梓轩调出了几个带图片的档案到投影屏上“亚洲同盟的主要城市里都出现了类似的怪物，但是数量和五岛完全没法比，卫星正在确定世界上其他城市是否也出现了类似问题。病症显然不止出现在五岛，但是五岛上，绝对有着某种能够加剧人的兽化的东西。对这件事，我们要进行一个长期调查。”
两人听到这话，都沉默了，微微点头，而魏梓轩继续道“然后就是第二件事，方鸿在死前大喊灯笼鱼，我需要弄明白，灯笼鱼到底是什么意思。方鸿性格很差，这点没错，但是他作为特别调查小组的组长级行动专员，死前不会无的放矢。”
如果说刚刚的长期调查那段话是说给潘海擎的，那这段话毫无疑问就是说给他文溯星的。魏梓轩可能已经和张与潮联络过了，张与潮如果没有明说了是她杀了方鸿，那么魏梓轩应该会让他调查杀害方鸿的凶手。但是他没有，因而，能够确定，魏梓轩知道杀害方鸿的人就是张与潮，同时他也知道，那句灯笼鱼，和张与潮无关。
也就是说，他需要知道，灯笼鱼到底预示着什么。
老人看着两人，点点头“行，今天匆忙，先说到这，明天弄完陈牧轩的质询会之后，我搞一个行动部的内部会议，把这件事安排好，落实下去。”
第四章 来自火星的求救
文溯星回到客房里，刚一进门就发现林语莺正趴在桌边，旁边是播放着不知什么视频的投影屏，而面前，则是一个簿子。
他凑到林语莺身边，看着簿子上的内容“这是什么？”
“那天我们在天台上看到的，地上闪动的光点，”林语莺头也不抬，在那里拼着字母“是电码，摩尔斯电码。”
文溯星皱起眉头，看着那视频和闪动着的光点，又看了眼林语莺簿子上拼出来的字母“igariaaae？什么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某些人的秘密信号？”林语莺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如果说是某些人的秘密信号的话，那为什么会投到我们这里？”
文溯星凑到投影屏边，看着那地上的光点，当时的确没什么感觉，但是隐约间能够看到，那个最清晰的光点旁边，有一个更加难以察觉的更小的光点，而那个光点的闪烁，则几乎没法看清规律。
“你觉得，这个光的光源是哪里投过来的？”
林语莺听到文溯星说了这么一句话，眯起眼思考起来，管理楼本身被藏在几座大树的阴影之中，能够直接投射到屋顶的光，光源必定在极高处。公园周围的楼很难将激光照到楼顶，也就是说，这光的来源，最有可能是正上方。
“的确，可能是天上投下来的，”林语莺咬着下唇看着面前的纸“可是如果是天上投下来的，又是谁呢？当时我们附近有无人机巡逻，如果是中低空的话，会被发现然后拉响警报的吧…”
“那就是太空射过来的激光？”文溯星一撇嘴“谁那么大能耐啊？”
“你还真别说！”林语莺一拍大腿，打开星火的民用数据库“非要说的话，火星开拓的时候我还看过直播。”说着，他打开一个视频，里面几个外貌各异的人正在介绍火星基地的基础设备。
林语莺看到一件东西的时候，急忙按下暂停，用手指指着那件不小的防空炮样子的设备“这个！大功率激光切割机。”
“你是说，这信号是激光切割机发过来的？”
“不是没可能，如果说火星基地也受到二一五五事件影响，事件发生时开启着的电器全部损坏的话，那么通讯台肯定也坏了，你看能不能找星火确认一下他们有没有得到几个太空前哨的联络。”
这句话顿时打通了文溯星的思路，他想了想，开口道“铁坨？”
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机械的电子女声“您好文先生，我的正式名称是星火计划行动辅助智能电脑二型，通称星火二型，我希望您使用我的正式名称或通称，而非铁坨。”
“好的铁坨，”文溯星随口答应道“我问你些事情，你看能不能回答我。”
“我希望您使用我的正式…”
“二型！二型！行了吧。”
“了解，在您权限内的内容，我可以一并告知于您。”
文溯星点点头，开口道“星火计划在二一五五之后，有收到来自太空前哨基地的联络么？”
“没有。”
文溯星一拍大腿“这就对上了，如果火星基地的联络设备没问题的话，他们会不断和地面保持联络。火星基地，显然也受到了二一五五的影响。”
林语莺听到这话，眼睛亮了起来“对！然后激光切割机在当时并没有使用，所以没有被二一五五事件的余波摧毁！铁坨！我刚刚看得那段视频里的摩尔斯电码，你能不能以火星为关键词生成一下内容？”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无奈地接受了铁坨这个称呼“了解，正在生成。”
大概过了十秒钟左右，投影屏上探出了几个备选选项。
“sos，mars base，这个是最靠谱的，”林语莺找了一圈，找到一个靠的最近的“火星基地有活人？铁坨，火星基地有人存活！”
“了解，正在复核可能性。”
林语莺听到这话，一拍大腿“复核什么可能性啊，你直接和他联络不就完了？人死了怎么办？”
过了几秒，机械的电子女声有一次传来“连接到大羿天基望远镜，已经确认，有存活人类在火星表面活动。已经上报到最高执行委员会，本机谨代表星火计划全体专员感谢您的信息。”
文溯星点了点头“行了，那接下来的事我俩自己商量。”
“了解。”
文溯星盘腿坐到林语莺旁边，低声道“如果火星前哨基地也受到影响了的话，那么说明二一五五事件的影响范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根据你之前跟我说的摩尔曼斯克实验相关的内容，可以确定，二一五五事件的确是催化了怪物的出现，”林语莺打开终端机，翻起档案来“苹果籽不是怪物的根源么？”
“不是，我刚刚和魏老爷子开会，他说全球范围内可能都开始出现了，苹果籽也是一个催化因素，”文溯星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减少怪物的数量对于他们的生活肯定是有利无害的，但是问题就是，导致怪物出现的核心因素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二一五五事件，那么他也就不必担心太多，如果是苹果和苹果籽，那么他需要尽快去调查带走了另一颗苹果籽的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但是现在来看，这两者都不是原因。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和上杉在内区执行武装调查任务的时候，今川日向曾经代表张与潮，直接给了他两件金饰。张与潮这么大方，说明他们有数量巨大的金饰。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金饰又是从何而来？
张与潮和白绘凇的金饰必定不是内区猎杀得来的，有主题的梦境兽强度远超那种梦境兽中的缝合怪，她们如果真的猎杀了许多梦境兽，那也不至于听不到有关她们的传闻或是之前梦境兽的传闻。
也就是说，她们在二一五五事件之前就已经拥有一定数量的金饰了。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说，怪物在人类史中，是一直都存在着的？
想到这，文溯星不由得有些浑身发抖。
第五章 齐格弗里德学会
实际上，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早有预示，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
梦境兽一直存在，也就是说，梦境病同样一直存在。
而如果说二一五五事件和种子一样，都是导致梦境病恶化的因素。那么问题就是，为什么？
他坐在落地窗边，看着大海，最终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文溯星现在更需要做的，毫无疑问是关注一个更为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对内区的武装调查。
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的情况真正威胁到了内区梦境兽们的生存，目前为止只有一波兽潮向外进发，从事实角度来看，调查清楚内区现在是怎么回事，然后拔除松花生命的威胁才是第一步的。
突然，周围的空间顿时红了起来，墙壁上的紧急灯仅仅在不断闪烁着，却没有发出半点响声。一旁探出了一个投影屏，上面是一个文溯星姑且还算熟悉的面孔。
准确的说，并不是一个面孔，而是一个面具，一个恶鬼的面具。
鬼面人。
“星火计划的各位，你们好，你们百忙之中叨扰各位了。我们是齐格弗里德学会。”
文溯星冲到走廊，打开门，发现原本灰白色的走廊此时也被紧急灯照得通红，而墙壁上，则是探出的投影屏。他明白了，这是鬼面人他们对整个星火计划的布告视频。
“想必各位仍然沉浸在发射火箭，重新构建卫星网络的喜悦之中。而忽视了你们最为宝贵的财产，人。”
鬼面人正在念的稿子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张与潮味儿，现在来看，张与潮似乎正准备把她的什么诡异的计划付诸实现。
“在各位痴迷于恢复人类文明二一五五年之前的科技高峰的时候，各大城市中，民众正在被不知名的怪物和可怖的幻觉所折磨。想必各位，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下更多功夫的准备吧，毕竟，在你们眼里，人可能只是可消耗资源而已。”
“现在，我们，齐格弗里德学会，正式宣布，将对二一五五型精神分裂展开研究，而贵部由东海基地出发，前往海参崴基地，包括了四十七名科研人员，一百二十一位实验素体以及科研设备的大型运输船将由我们接管，贵部可以继续痴迷于文明的复兴，而将援助人类的苦难这一艰辛而无名的工作，交由我们去完成。”
“我们是齐格弗里德，我们将屠龙，心中的龙，此世的龙。”
鬼面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显示屏灭了，而文溯星则彻底明白了张与潮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也是他在林语莺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必然的未来。
她想要研究梦境病，而林语莺的梦境中为什么她能够顺畅地运营维列斯中心的原因，他此时也搞明白了，因为她劫了星火的物资。
文溯星打开终端，不知为何他连接上了一个俯瞰视角的无人机，此刻正从高空俯视着那艘正朝五岛市行进着的货船。
几艘快艇和旋翼机此时正在缓缓接近那艘巨轮，而周围搭载了武器平台的无人机还没开火，显然是考虑到船上还有科研人员和实验素体这些人。
几艘小艇直接朝着那大船靠了过去，而文溯星从高空俯瞰视角突然发现，那片海域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不少鲸鱼。这些庞然大物就在水下游弋着，而当那些坐在小艇上的特战队员想要接近船舷的时候，小艇被一瞬之间掀翻，倒扣在水面上。
旋翼机缓缓靠近大船的正上方，就在索降小队准备下降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甲板上。
右手拎着太刀，左手拿着一把大的离谱的狙击枪的鬼面人。
他单手举起狙击枪，甚至没有做什么精细的瞄准，便直接击中了一架旋翼机的螺旋桨接合部分，随后一枪，又一枪。一架旋翼机，就这样砸向水面。
另外三架旋翼机上的索降小队急忙举枪朝鬼面人扫射，鬼面人朝旁边一个飞扑躲到了一个集装箱后面，随后丢下狙击枪，双手举起集装箱，朝着一架旋翼机砸去。
那架旋翼机的驾驶员显然也是个中好手，急忙做出规避动作，机体朝右倾斜躲过集装箱。然而，就在他想要把旋翼机摆正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撞到了旋翼机的侧面。
无数只海鸟开始在那片空域聚集，文溯星突然想起，那个能够操纵野兽的金排笛，似乎仍在今川日向手里。而今川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那艘船上。
几架旋翼机急忙下降，降到比船舷还低的，几乎贴到海面的高度，开始救援那些落水的队员。
文溯星隐约间觉得，他们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这样一艘船，果然，是这样的。
一架带有武器平台的大型无人机开始缓缓降低高度，两翼下悬挂着的导弹似乎也已经蓄势待发。
鬼面人显然察觉到了天空中游弋着的无人机，拿起摆在地上的狙击枪，朝天随手开了一枪。
无人机的机首被直接击中，然而，一颗导弹已经朝着大船发射出去。
鬼面人拎起太刀，站到舰桥侧面，看着那来袭的导弹，一刀似分割天幕的流星，将那颗导弹从中间整个切开。
文溯星这时才又一次意识到，鬼面人并不是人，他是一个基因改造登峰造极的产物。而大船，就这样在无数人的目送下打开了隐形迷彩，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
旁边正在翻着杂志的林语莺望向满脸惊诧的文溯星，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星火的这群人吃瘪了，”文溯星憋着笑坐到沙发上，张与潮他们劫走了星火的东西象征着一件事情。星火必定会将更多资源倾泻向五岛市，上杉和魏梓轩都知道那个鬼面人是谁，不可能就这样放他们带走星火的东西。
“哦，诶对了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啊？”林语莺随口问了这么个问题，半晌后，满脸演出来的惊讶“你不会是觉得平时和孩子们在一起不方便内什么吧，我还是未成年人我先告诉你。”
文溯星苦笑起来，他想起陈牧轩，现在就把那个秃瓢老哥招出来，难免被骂，他随口道“带你出来度个假，别想那么多。”
第六章 夜宵
文溯星半夜睡在沙发上，旁边的投影屏突然亮了起来，他坐起身，看到右下角来信标识不断地闪烁着，他打开信箱，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封邮件，来自上杉。
“来喝点儿不？”
文溯星爬起身，看了眼远处漆黑卧室里发出均匀呼吸声的林语莺，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客房，对终端小声说道“你们这的餐厅，怎么走？”
“本机已经为您在地面上显示了通往上杉上校所在的第二食堂的路径。”
文溯星看着地面上的绿色路线，顺着一路走过走廊，下了两层之后又走过一个拐角，便看到前面闪烁着的几个大字。
第二食堂。
食堂整体上是比较古老的美食广场风格，正中间一大片空旷的区域摆满了桌椅，而四周则是完全不同的数个窗口。文溯星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各大菜系基本上都有相关窗口，旁边一个刚刚打完饭的年轻女性手上的餐盘里，是两只通红的奶油焗龙虾，不知那些在某轮胎杂志上拿了几星的法式餐厅看到这样一只龙虾陈列在一股廉价味儿的纸盘子上又会作何感想。
现在是午夜时分，美食广场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上杉这种一米九出头的大个自然也比较好找，而他面前坐着的，则是另外一个文溯星的熟人。
陈牧轩。
两人面前各是一扎生啤，旁边地上已经摆了七八个扎啤空酒杯。桌上，则陈列着一大桌子菜，从海鲜到牛羊鸡猪，可以说是什么都有。
文溯星坐到桌边，看着愁容满面的两人，也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一些，拿起一串冷了的土豆片“怎么了这是？”
“还能怎么，吃处分了呗，”上杉看着陈牧轩，一口干了大半杯啤酒“我这倒没什么，本来就不适合管理岗，现在被派驻到五岛做地区行动负责人，这小子被直接从特调的位置上撸下来，去做武装调查行动负责人了，估计接下来怎么样，全看武装调查的结果了。”
陈牧轩叹了口气，啃了口放在手边的排骨“这事儿倒是无所谓，文先生，你没告诉语莺是我要你带她来的吧。”
“没有，怎么了？”
“啊，她后天生日，我准备给她庆祝下，”陈牧轩表情略显尴尬“这个时间点给她庆祝生日，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
文溯星笑了一声“陈长官，我劝您一句，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你给语莺庆祝生日，怕不是要被蛋糕直接糊到脸上。”
“唉，糊我我也认了，”陈牧轩几口把鸡腿吃完，丢进一旁的空酒杯里“我欠她的。”
“诶？怎么回事儿？说说？”上杉这时好事儿的那副街头老大爷劲儿上来，饶有兴味地身体前倾“林语莺是你妹我知道，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儿还真不清楚。”
“唉，怎么说呢，我和语莺算是同父异母的关系，”陈牧轩苦笑起来“语莺妈妈是难产死的，老爹就把我妈和我接到家里照顾语莺来着，后来我考了军校，进了星火。我妈那边得病没法回去，一直都是语莺在照顾，最后我也没回去，主要也就是因为这个…”
“嗐，我还想多大事儿呢，”上杉拿起一个蒜泥扇贝，将扇贝肉扒拉到嘴里“事儿本身已经过去了，让小姑娘呼你一脸蛋糕可能的确有效果，”上杉笑着一摊手“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浪费了。”
“呼完了我自己吃，”陈牧轩夹了块排骨，啃得干干净净“哦对了，文先生，魏首长那边明天跟上级开个通气会，让我先跟您说一下近期的安排。”
上杉拿过旁边机器人送来的一杯生啤，送到文溯星面前，文溯星拿起来喝了一口“啊，您说。”
“这次武装调查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上面准备采取多次进入多次整备以减少减员风险的方案，应该会在五岛周围设置一个基地，但是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级别的基地，看明天通气会的结果。”
“好。”
文溯星大概能够从这个方案中感受到，魏梓轩在星火中的重量的确在飙升。方鸿那一次是被要求关闭反应堆，总共行动时间也就几天的样子。而上一次武装调查，则是直接通过岛内的一些大势力调用人力，对内区进行调查。
现在，竟然能直接在五岛周围部署平台，多次往返，说明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是长期任务。星火的委员会能够接受魏梓轩提案的长期消耗，那也就说明魏梓轩的位置已经摆的很高了。
那对于被摆得很高的魏梓轩，文溯星也不太需要客气。
“哦对了，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五岛市协助代表什么的，怎么说？”
“现在正式名称是地区联络人，五岛你一个，王瀚哲一个，侯耀一个，每个月可以填一张特定补给单，到时候会给你送过去。”
“明白了。”
三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大概到三四点的样子，文溯星轻手轻脚地回到客房，躺到沙发上，脑子里开始整理起内区相关的事情。
内区现在成气候的势力已知的是屠夫代表的猎群和他完全没接触过任何高层人员的教会，如果算上张与潮搞的那个齐格弗里德学会，那也就是三个。
猎群的目的不明，教团的核心目的应该是在于扩张，而张与潮想要搞的主要是梦境病研究。
能够合作的也主要就是张与潮和猎群这两方，而需要解决的问题，则不止一个。
星火方面最重视的显然是关闭反应堆任务时出的幺蛾子，他们需要再次进入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进行调查，确定十七号实验室地下究竟有什么。
而对于他文溯星来说，确定教团现在的情况，最好能和教团磋商一下，避免进一步的冲突。之前击败房雨灵之后，那人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现在如果教团准备下一轮攻势的话，显然对聚居地长期的发展不利。
文溯星想着这些，就这样睡着了，而第二天早上，一声粘腻的“啪”声，惊醒了他。
客厅里站着的，是脸上糊了一层亮白色的不知是谁的男人，和一旁撅着嘴的林语莺。
第七章 五岛世界树
上杉从厕所里走出来，给那个被糊了一脸白沫子的男人递了个毛巾，男人刚把脸擦干净，文溯星勉强能看出那是陈牧轩的时候，林语莺又举起手中的剃须膏罐子，喷了他一脸。
这次，陈牧轩学乖了，他用毛巾将嘴周围的沫子擦掉“语莺，我不求你原谅，咱能好好说两句话么？”
林语莺甩下手中的剃须膏罐子，拿起一个塑料叉子，挑起一块蛋糕上的草莓送到嘴里，含糊地说道“该跟你说的都说完了，现在是我泄愤的阶段，”说着，她拿过纸餐盘，切了两块蛋糕分别送到上杉和文溯星手里“你们吃。”
文溯星接过蛋糕，坐到一旁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陈牧轩，随口道“你不吃？”
“啊，我不是很喜欢草莓蛋糕这种形式，”林语莺打开旁边的罐装汽水“吃草莓就好好吃草莓嘛，又是奶油又是蛋糕坯，败坏口味。”
陈牧轩用手中的毛巾将脸上擦干净，试探着小声问道“那草莓口味还…”
“就，很普通的大棚草莓啊，”林语莺又从蛋糕上取了个草莓下来“不过我吃过的，搭蛋糕还算凑合的草莓，不知道你们这有没有。”
上杉笑着坐到一边，开口道“那些都是次要的，小姑娘你消气了没？你哥也不容易，要不…”
“啊，气早就消了，”林语莺坐到一旁“人都死了，生气还有什么用？更何况那是他妈，不是我妈，我替她生气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陈牧轩长出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他手腕上的终端突然发出了声音“行动部全体！给我到行动部调度大厅集合！陈牧轩你给我把文溯星和上杉也带过来！”
“这…”陈牧轩看了眼文溯星，又看了眼林语莺“魏首长突然发话，这…”
“你去呗，没事，”林语莺撅着嘴“咱俩一个爹这事儿又不是说没就没的，更何况以后还要通过你熊星火的东西呢。”
陈牧轩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看着一旁的上杉和文溯星“那上杉上校，文先生，我们走吧。”
三人小跑着穿过走廊，文溯星随口问道“昨天大船被劫的那件事，现在是个什么风向？”
陈牧轩的表情登时紧张起来，摆了摆手“魏首长不让提，不过这事现在没有提到日程上。”
“啊？你们那可是科研人员和设备被劫走了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反正魏首长给压下来了。”
文溯星能够察觉到，在他和陈牧轩聊这个问题的时候，上杉的表情一直有些耐人寻味。张与潮之前让他联系过魏梓轩，如果两人的确沟通了的话，那么存在两种可能性。
一是张与潮和魏梓轩谈判破裂，结果张与潮决定截击大船。
二是张与潮和魏梓轩打成了某种协议，最终魏梓轩默许张与潮带走大船。
考虑到魏梓轩不让陈牧轩提这件事，那么，第二种可能性比第一种要大得多。那么，张与潮的那个极为高调的布告，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星火计划高层，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他仔细想了一下，文溯星当然知道鬼面人和张与潮是一伙的，但是在星火计划的高层眼里，他们顶多查出来鬼面人是当初五岛市维列斯中心出来的一个实验人类。这样的话，事情一来牵扯不到张与潮和魏梓轩，二来也能提高星火高层对于五岛，以及直接涉及到五岛的东海基地的重视程度。
大概搞清了这些，他也算明白了自己该对张与潮的那个齐格弗里德学会保持什么样的态度了。
三人一路来到行动部调度大厅，宽敞的大厅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立体投影地图，而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壁上的投影屏，则播放着不知哪里的影像。
一棵巨树，就那样耸立在市区的正中，周围的楼宇在这棵可比传说中的世界树尤格特拉希尔的巨树面前，就像是一个个积木玩具一般。而文溯星看到了那座连树干的十分之一高度都没有的维列斯中心之后，便意识到，这座巨树所在的地方，是五岛市。
“五岛市正中出现了净高四千六百三十米的树状生物，树根以原松花生命第十七号实验室为中心，覆盖半径五百米内的全部区域！”
“正在就大树扎根对五岛市结构稳定程度的影响进行评估…经观察，树状生物并没有向五岛市中心结构进行扎根的迹象，进一步评估需要对大树结构进行调查。”
魏梓轩站在立体地图边上，看着刚刚赶来的陈牧轩三人“这是越来越魔幻了，世界树这种鬼东西都出来了…”
“那，魏首长，接下来调查，怎么办？”
魏梓轩坐到立体地图边上的扶手椅上“这样，陈牧轩你亲自带队去进行一个前期调查，把树的材质，结构强度之类的东西搞清楚，然后再做行动计划，”他揉了揉太阳穴“真没想到就查个松花生命能出这么大幺蛾子…”
“了解！”
“这次武装调查，分两个部分执行，铁柱主要带队回收五岛内部上次没有回收利索的科研资料，陈牧轩把松花生命还有那棵鬼树查明白，”魏梓轩打开会议纪要“陈牧轩你在非必要情况下使用武器的那个事情问题不大，把你职位往下压一压是我提的，这次之后你把松花生命的事情搞明白，升迁问题上会比铁柱顺畅很多。”
“不是老哥你能不能有句没句都给我捎带上，”上杉苦笑起来“我这万年上校当得，可没少给你背锅啊。”
“你那是自己作的，”魏梓轩显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谈些什么的意思“然后就是文溯星，现在看来，估计这次调查短期内可能很难结束，我这次带上你，主要也是之前听上杉说了，你的对异常作战能力超出我们的想象，进到松花生命下面，肯定是需要你的，这次任务期间，我们会给你之前陈牧轩可能跟你说了的特殊补给单，每周一个集装箱，具体要什么你们自己填就行，可以接受吧。”
“没问题。”
“好，那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未来三到五天内，行动正式开始。”
第八章 人造梦与神造梦
两人穿过幽深狭长的下水道，随后推开面前虚掩着的厚重闸门，一个身着白大褂的青年女性看到两人来了，将手头的档案收回到档案袋中，走到两人中略矮小的那人面前“您好，关主任，久仰大名。白绘凇，神话考古学者。”
那被称为关主任的女性脱掉口罩，和白绘凇握上手“维列斯中心，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啊，张与潮呢？”
“我在这里。”
关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转头，看到原本应该倒映着白绘凇倒影的白钢墙壁上，此刻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一个一头粉色短卷发的青年女人正坐在镜面之中微笑着朝她招手。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染粉色的头发很蠢，”关蝶看着镜面中的张与潮，翻了个白眼“我还是挺喜欢你以前的白毛阴森小鬼的形象的，怎么就变成了热衷粉红色的怪阿姨？”
“嘁，三十出头一米五也真是难为你了哦，”张与潮笑着回击一句，随后转身“你们几个聊业务问题吧，我这边要筹备些别的事情。”
见张与潮离开了，关蝶望向旁边的白绘凇“你们的目的我大概明白，现在方案有了么？还是说你们准备让我从头开始弄一个方案？”
“方案是有了的，”白绘凇挥了挥手，鬼面人从旁边推过一个泡在澄黄色液体中的大脑“我们目前收集了内区总共三种、十七个大脑样本，目前能够确定的是，人体的病变，的确是受到意识影响的。”
“这可太唯心了，”关蝶看着那颗脑，在防止脑子的平台的操纵板上点了几下，大概简单地扫视了一圈各个图表，皱起眉头“它一直在做梦，你们有给它任何电流刺激么？”
“没有，这就是问题所在，”白绘凇贴在玻璃缸边上，看着里面的那颗脑子“即使我们完全屏蔽了它的外界刺激，也无法停止它的梦。这也就是我们需要您的原因。”
“得了吧，你们需要我的原因明明是你们把我当成和张与潮一样的疯子，”关蝶翻了个白眼“这种实验，这种直接把脑子取出来的实验，莫说现在的星火，就算是全盛期的松花生命也不敢搞。”
“可是那个葬送了全盛期的松花生命的老人，默许了我们这样的实验。”
关蝶的舌头在嘴里转了两圈，像是想要舔掉粘在牙上的菜叶一般，她低头不知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们有计划么？带过来的病人都是需要长期服药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药物储备，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出现异常。”
白绘凇沉默了片刻，朝着楼梯走去，而关蝶也跟了上去，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的确是有计划的，但是，我们不确定这个计划能否实现，这也就需要您和您的团队，尽可能地去完成我们的这个计划。”
关蝶微微点头“既然选在维列斯中心，说明你们准备用维列斯的休眠仓矩阵，我没猜错吧。”
“是的，首先我们想尝试一下休眠仓是否能够有效地抑制导致病变的脑活动。”
关蝶摇头“我们做过了，不能，病变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可逆的。除了直接摧毁脑部或用药稳定病情，否则基本不存在停止病变的可能性，即使是一些现在能够出院的患者，我们也坚持要求他们继续服药。”
“好的，那就跳过这一步，进入到我们的第二个构想，”白绘凇带着关蝶走出楼梯间，一路来到一个刚好能够俯瞰一排排休眠仓的平台“想必您知道，我们看到的一切，说到底也就是电信号。”
“直接跳到你的专业部分吧，你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关蝶的嘴角缓缓泛起坏笑“这个模型我还在松花生命本部工作的时候做过。”
“是的，既然有能够导致病变的梦和电信号，那么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用一个拟真虚拟世界的电信号，尽可能地去覆盖他们脑子里的那些异常信号，这样的话，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梦中的一切就像是现实之中所谓的鬼怪传说之类，即使突然出现一两次，也很快就会被监控，然后覆盖掉。”
关蝶看着下面一个个被挪进休眠仓的人，微微点头“你说的方法，的确很有可能是延缓病情的最有效方法。但是然后呢？就这么让人在虚拟的世界里活无数年？”
“不然呢？”空气中突然响起张与潮的声音“如果没有治疗方法的话，他们只能那样活着，活到我们无法维护休眠仓，只能把他们一个个地砍掉。不过疗法，不是我们的人物，是你的，小关。”
关蝶苦笑起来，两人走上楼梯，一路来到地面，透过玻璃窗远眺着外面那棵突然出现在市中心的巨树“诶？”她揉了揉眼睛“那边，有棵树。”
白绘凇微微眯起眼，倒吸一口凉气，却一言不发。
市中心突然出现的巨树显然会让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内区形式继续混乱下去，而在混乱之中保住维列斯中心，难度比之前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啊？方鸿尸体发芽了？”
张与潮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将这有些凝重的气氛击碎，关蝶直接笑了出来“不是，与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破坏气氛？那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十七号实验室吧。而且，方鸿的尸体现在在东海基地，发不了芽。”
白绘凇扶额，蹲坐在一旁“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姐会变成这个德行了，姐什么梗都说也就算了，你们高中这一圈子人是不是什么梗都接啊…”
“啊？我也没接梗啊，只是纠正一下她而已，”关蝶看着那棵巨树“不知道能不能搞到那棵树的组织切片，很想知道那棵树怎么长到那么高的。”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架旋翼机从天空中掠过，一路飞向大树的方向，而旋翼机上，则是星火计划的徽记。
“那帮人开始了啊，”张与潮的声音中略带感慨“不过，松花生命深处的秘密，也和我无关了。”
第九章 海边漫步
文溯星和林语莺回到聚居地之后，就进入到了一个“等通知”的状态。
星火计划绝对先对大树的材质和周围情况进行考察之后，再把文溯星等人带过去。于是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个人每天在聚居地里重复着养养农作物，完善一下聚居地周围的防御这样的平淡生活。
某个再普通不过的早上，这一天是休息日，多数人在这个需要他们起早的时候，仍在睡着。而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人，则在早上摘了些草莓之后，一同来到了海边。
林语莺脱掉平时一直穿着的半跟小皮鞋，连同裤袜一同随手塞进文溯星的挎包里，赤着脚在沙滩上走着。
春天早上的海风并不算多么强劲，但是却仍将林语莺有段时间没剪的长发吹得随风飘散。文溯星在这大风中，打了个寒颤，看着林语莺那线条柔和的小腿“不是我说，你这是真不怕着凉啊。”
“你还真别怪孩子们管你叫文叔叔，你这妥妥的老大爷发言，”林语莺踩在松软的沙地上，低头拾起一块完整得让人感到惊异的贝壳“这都三月份了，踩踩水怎么了？”
林语莺转头看着文溯星，沉默片刻之后，故作惊讶状“诶你不是看我腿看脸红了吧。”
文溯星苦笑起来“不是你别瞎说，倒春寒的时候不注意点，将来容易风湿关节炎。”
“嘁，老年人发言，”林语莺把玩着那块贝壳，她突然想起上次那个海边的梦境，思索了片刻之后开口道“能给我讲讲你妈妈么？”
“我妈？去了十多年的人了，说实话，我对她印象也不是很清楚了，”文溯星仰头看天，叹了口气“怎么说呢，从完全无关的人的角度来说，我对我妈的印象真就是一个跟人私奔了的大小姐这种感觉的人…”
“诶诶诶诶，”听到这话，林语莺来了兴趣，凑到文溯星旁边“你爸爸很帅？”
“那倒不是，我爹…”文溯星尝试着回忆了一下他父亲的长相“我也不知道你对帅怎么定义，我给你看看照片吧。”
说着，他打开终端，打开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人旁边，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有着一张略长的脸，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要喷出雷电一般。下巴剃得干干净净，头发向后梳成大背头，身穿一身酒红色的竖条纹双排扣西装，胸口戴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小徽章。
“诶，这个阴森的小鬼是你？”
文溯星苦笑了一声“你不是要看我爹么？”
“你和你爹完全不像诶，”林语莺完全无视了文溯星的抱怨“你的确是更像你妈妈一些，非要说的话…”林语莺看了眼文溯星，又看了眼照片上的人“也就气场像一点吧。”
“什么气场？”
“就是那种‘你敢说一个不字儿我把你嘴撕烂’的气场。”
文溯星笑着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凶。”
两人就这样在沙滩上走着，就在这时，旁边的海边突然站起了一个身影，林语莺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文溯星没带铁锹，急忙摆出了对敌的姿势，然而看到那人，他方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今川日向上身穿着一件已经贴到皮肤上的白色衬衫，下半身一双不算太长的腿完全裸露出来，她用手指梳理这一头已经完全濡湿的头发，脖子上左右各三道翕动着的细缝才慢慢合上。她转头看到文溯星和林语莺，表情变得多少有些尴尬。
文溯星自然知道今川日向干什么去了，正要脱掉夹克，却发现林语莺比她速度还要快，把校服的长外套脱了下来，罩到今川身上，随口问道“海里温度怎么样？”
“噗。”
文溯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大概能够感受到林语莺想要缓和现在的尴尬情况的心情，但是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奇怪了。
“啊，比印度洋要冷一些。”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认真的回答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更有趣的事情了”——这是文溯星一直以来很难被戳到的笑点之一，他捂着嘴无声地笑着，笑到跪在沙滩上，不断地用手砸着面前的沙地。
林语莺撅起嘴来“我平时认真搞笑的时候从来都没见你笑成这个样子过。”
文溯星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就是，比印度洋要冷一些这个回答直接长到我笑点上了，不是我说，日向你真在印度洋游过泳？”
“嗯，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白姐姐带我去斯里兰卡玩过一段时间，印度洋的海水真的很暖。”
文溯星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长出了一口气“行，你先会管理楼泡个热水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好。”
沙滩上又一次只剩下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个人，林语莺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她脖子上的那几道痕，你看到了么？”
文溯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
“那是，鳃么？”
“或许是吧。”
林语莺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戳起文溯星的胸口“什么叫或许是吧，小日向的脖子本来就细细长长的，鳃再占上一定的厚度，肯定要压迫她的气管和动脉啊。以后不要给日向安排重体力的活了，记住了没？”
“不是，我更在意的是，你对于她长了鳃这件事为什么感觉有点…不以为然？”
“你都能把人吸成干尸了，她长个鳃又怎么了？”林语莺一撇嘴“你不如好好考虑下怎么掩盖你打架的时候那股凶劲儿吧。”
“不是，我打架还算凶？总比喊着‘孙贼’，‘我是你爸爸’这类的某人强吧。”
“你懂什么，那叫壮胆，打架之前不喊两嗓子，打个屁啊。”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文溯星的终端响了起来，文溯星按下接听键，上杉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溯星，陈牧轩出事了，他坐的那架旋翼机砸到内区里了，你看能不能去救他一趟？”
文溯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真的挺在意的，你们这旋翼机有不砸地上的时候么？”
第十章 坠机
上杉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体谅一下，旋翼机上有红外干扰弹，目前为止，最多能同时躲过五发地对空导弹。”
“是，但是为啥就不断地砸地上呢？”
“每回都是物理武器攻击，那玩意儿谁有招啊，”上杉气得飚出些许家乡话“坐标我发给你，你自己过去之后可以搜一下他的信号，他那人多而且有弹药有补给，守个一两天问题应该不大，但是你尽快。”
“好，但是有一说一，你们不能直接派别的飞机类的东西接他么？”
“都被击坠一架了，怎么可能再派？家底厚也顶不起这么消耗啊，”上杉叹了口气“行了，我把飞行记录影像发给你，你尽快启程。”
文溯星无奈地点点头，他看了眼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林语莺“不是，你想干嘛？”
“我也要一起去。”
“危险。”
“不怕。”
“几天洗不了澡。”
“没事。”
“得见你哥。”
林语莺沉默了，过了七八秒，她咬着下唇，连续深呼吸几次，最终将气全部吐出“可，可以。”
“你刚才的反应我有点想录下来给你哥看，”文溯星苦笑起来。他的确不想带林语莺进内区，林语莺虽然对普通人还算是能形成战斗力，但是对内区的疯子们还有怪物们来说，就是一顿晚饭的事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确定你要去？”
“我要去，总不能一直在聚居地待着，”林语莺一摊手“带我一个也不算给你添乱。”
“行吧。”
两人回到管理楼里，将一些事情交代给已经完全变成了保姆的郝平疫，文溯星又特意跟今川日向说了声他们要去内区。他坚信今川日向很大概率会把这件事跟张与潮那边通气，让那群人知道这件事有利无害，真的如果需要帮助的时候，也算是多了一股可以倚仗的力量。
文溯星就这样带着林语莺朝内区进发，林语莺穿上了一身看上去就觉得结实的登山装，整套衣服都显得灰突突的。在这片已经再没有霓虹灯和一切彩色的城市中，这套衣服便是最好的迷彩。
他在路上打开了视频，看着旋翼机被击坠之前的影像。六个相机分布在旋翼机的前方、正后和中段，几乎覆盖了旋翼机除了正上方以外周围的所有位置。而就在旋翼机朝着大树接近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自旋翼机下方，一发快的看不清影子的东西朝着旋翼机径直飞来。
旋翼机进行了规避动作，但是仍有一个螺旋桨被击中，随后在驾驶员的操作下，砸到了一个大学内的小公园里，公园里密集的树姑且算是救了旋翼机一命。
按理来说，陈牧轩他们应该就在那个公园内部，他本想尝试着呼叫陈牧轩，但是看天色已晚，现在公园里不一定游荡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和林语莺一起缩到一间便利店里。
林语莺抚摸着梦哉铃，想要摇响它，却发现怎么摇，梦哉铃都无法发出声音“诶不是吧，那个没脸的人给我的这东西怎么这么容易坏啊。”
文溯星皱起眉，梦哉铃如果坏了那的确是大事，这是他对抗梦境兽可能的最有效的武器，他拿过梦哉铃，上下看了看，铃铛里面的确没有什么结构性的损坏，摇动之后就是没声音。
“是不是设计就是这么回事儿，”文溯星看着梦哉铃，想了想“是不是它之前就没响过？”
“不对啊，给你涂油礼的时候就响了啊。”
文溯星听到涂油礼，突然想到，可能这就是一个只有在梦里才会发出声音的铃铛“那是在梦里，在外面响过么？”
“那个怪物进攻的时候…等会儿，那时候好像也没响…”
文溯星大概知道她指的是房雨灵进攻的时候，不过的确，房雨灵身上的那层黑甲被一瞬间变成一滩烂泥的时候，铃铛好像也没响。
“嗐，那就是设计成这样了，别想太多，”文溯星摆摆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罐头打开，又打开装在包里的保温桶，从里面取了些米饭，将红烧肉罐头里的肉舀出来，放到饭上，递给林语莺。
“不是，你不吃肉的？”
“我无所谓，”文溯星用勺子取了些饭，倒到罐头的汤汁中“总比能量棒强。”
林语莺一撇嘴，也知道自己拗不过文溯星，便吃了起来，而文溯星几口扒完饭，走到门口，四处环视起来。
他和林语莺两人进行这类任务很容易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林语莺无法守夜。文溯星本人几天不睡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长期来看，不睡觉到底还是会损害他的精力和注意力，实在不行就得靠“献牲”来补。
文溯星看着面前的街道，不得不说，附近仍有不少奇奇怪怪的野兽在游荡，这里距离动物园不算太远。单单他目力所及范围内，就有数头高度超过一层楼的食草动物诸如麋鹿之类。而铺开的，如同蛛网般的听觉网络中，则能听到更为低沉可怖的几个呼吸声。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来自更远处的声音，更远处的，姑且还算熟悉的声音。
低沉而洪亮的钟声。
内区他知道的，这样的钟声，只有一处有，那就是猎群与屠夫。他仔细想了想，似乎这次的旋翼机坠毁，很像是被屠夫的那张大弓整个射下来的似的。
文溯星想到这，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子疑惑，屠夫为什么要去射星火的旋翼机？星火和猎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算是射，也是教团射，轮不到他们。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地，他隐约间感觉到入夜之后，他的记忆也变好了，脑子里的一切疯狂地涌动着，他搜索着一切和内区、屠夫、星火有联系的东西，而就在这时，一个图像缓缓出现在他的脑中。
那个被巨大利爪砸碎了的，环境科学中心的控制台。
没有智慧的怪物，绝不会轻易去尝试破坏那个东西，而内区唯一有智慧的怪物，他也就只知道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