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圣人对圣人
文溯星看着面前的圣人，看来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一战。他调整呼吸，尝试着以一种能够更轻松驾驭手中变重了的铁锹的姿势面对面前的圣人。
圣人甩了甩手中的罗马短剑，腐朽的双腿驱动身体，几乎一瞬间便贴到了文溯星的面前，小臂长短的罗马剑奔着文溯星的小腹如一条金蛇般探了过来。文溯星全身力气驱动起那把铁锹，朝着圣人的脑袋抡了过去。
现在铁锹突然变重这件事让他根本没有使用灵活战术的空间，只能用这种非常暴力的不设防反击的路数。
对面的圣人显然并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战法，可是已经即将探到文溯星小腹处的剑也不能就这么收回来。他把中心压低，朝文溯星右手侧一个翻滚，顿时闪到了文溯星身体右侧的死角处。
而文溯星则也意识到了圣人的这一翻滚，双手抡起铁锹朝右侧又一甩，圣人急忙后退，和文溯星两人拉开了距离。
文溯星调整姿势，看着圣人。他靠着这种拼命的打法勉强逼退了圣人，但是单从武器的灵活性来说，罗马剑比铁锹灵活太多，如果真的被贴到身前，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回旋余地。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左小臂处一阵发热，他眯起眼感受了一下，这个发热的感觉显然是“奉献”在他小臂上留下的那些皮肤病一样的纹路。他把左手往身后微微藏一藏，将意志向左手延伸，的确，他感觉到了，左手仿佛延伸出了些什么东西。
除去手中的“献牲”，“奉献”也可以正常使用。他看着面前的圣人，奉献的存在是弥补铁锹贴身战短板的秘密武器。
文溯星看着面前圣人，圣人显然没有怎么仔细打量他。圣人开口说了些什么，而远处则传来了翻译的声音“战胜他，不然你只会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翻译直接回了这么一句话。
文溯星大概明白了翻译的意思，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有“梦”困扰着他，从而抵达不了梦的“终结”也就是终梦神殿。
面前的圣人又低吼了些什么，而翻译则继续道“战胜他，证明你的道路是正确的。”
文溯星皱起眉“战胜他怎么证明我的道路是正确的？”
没等翻译或是圣人回答他，那圣人已经又攻了过来。他直接凭借着整体上较轻的装备，朝文溯星的后背绕了过来。
圣人绕到文溯星的正后方，而文溯星也多少将手中的铁锹连同身体略微腾挪了一些，他抡起铁锹，朝着径直向他冲过来的圣人的脑袋挥了过去。
铁锹略大的锹面将他的视野挡住了一瞬，他没有感觉到铁锹触及到了什么。而下一个瞬间，他的小腹受到一记重击。圣人的双腿径直踹到他的小腹上，文溯星被这巨力的一踹踢得向后飞出数米，铁锹也脱手落在地上。
文溯星被这样一脚踹到了孤岛和泥沼的边缘，而那些干瘪的手，又如同被饲养的鱼群一般，聚集在了岸边，似乎等待着文溯星的落水。
圣人微微下蹲，尝试着拎起那把铁锹，然而，他也没有拎起来，而后，他似乎说了些什么。
翻译看着站在泥沼边缘，狼狈的文溯星，高声道“你所背负的人命，不是圣人应有的数量。”
文溯星冷哼一声“你们说美德、信念、律法造就圣人。可是在我看来不是的，胸怀神的美德，践行神的信念，宣扬神的律法，算什么圣人？不过是超然存在的附庸而已，圣人不需要神，圣人所言，就是律法！圣人所行，就是美德！圣人所知，便是信念！”
“哈哈哈哈哈，”身后的翻译突然笑了起来，大笑着鼓掌“赛里斯人！你让我们见到了我们未曾想过的狂妄！让我们看看你这条不同于所有往圣的道路，能够延伸至何处吧！”
周围的景色，开始变了。
远处漆黑的天幕，从根的地方开始泛起一股肮脏的红橙色，像是炭炉中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地狱中吐出的微尘。这红橙色不断延伸，笼罩着大竞技场的天穹此时已经完全变作火烧的颜色。
面前的圣人微微抬起下巴，径直朝着文溯星冲了过来。文溯星手中并无病人，在他看来不过是鱼肉。
然而，就在他的脚步即将触及文溯星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脚下已经再无法向前任何一步，仿佛有什么东西缠绕上了他的身体。
圣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腿，地面上不知何时延伸开了一片金色的荆棘，将他的下身缠绕起来，而这荆棘的源头，就是面前的文溯星。
荆棘顺着圣人的身体攀附着，圣人想要挥起手中剑切断身上缠绕着的荆棘。但是荆棘已然缠上了他的双臂，攀上了他的喉咙。
文溯星缓缓收紧圣人脖子上的荆棘，他不敢假设对方需不需要呼吸，必须直接用荆棘将对方的脖子彻底勒断。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的颈部，却传来了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一低头，却发现一道明晃晃的金光将他的视野分成了两半，一根长枪，那把罗马剑化作的长枪，从圣人的手中延伸出来，穿透了他的喉咙。
“还没结束啊。。。”
文溯星低吼着，右手死死抓住已经穿透他颈部的长枪，他固定住长枪，凭借着意志不断地收紧圣人脖子上的荆棘。
圣人见长枪已经贯穿了文溯星的喉咙，双手抓着自己脖子上渐渐收紧的荆棘，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而下一刻，喉咙处的血管和气管都被洞穿的文溯星眼前慢慢变得漆黑，而耳边则响起翻译的声音。
“你为神殿带来了火星，并非所有火星都能化作烈焰，下次再见时，让我们看看，你将如何搅动黑暗吧。”
文溯星突然坐了起来，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的目光挪向窗外，太阳已经悬在天空正中，而林语莺则正蹲在他旁边，脸上满是惊诧和恐惧。
“你。。。没事吧。”
第七十五章 缓冲区的脚步声
文溯星皱起眉“现在几点？”
“中午了，你一直没醒我就来看看。。。”林语莺脸上写满了担忧“没事吧，做噩梦了？”
“是，”文溯星浑身一阵激灵，一股恶寒仍盘踞在他的后颈处。他艰难地爬起来，叹了口气，一阵皱眉。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中喷吐出一股和梦中没什么差别的浊气。
林语莺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旁边，用嗡鸣般的细弱声音小声道“内区之类的事情，如果都达到让你做噩梦的程度了。。。你就跟我说说吧，可能我没法帮你分担什么，但是说出来会舒服些啊。”
文溯星回头看了她一眼，披上旁边的大衣，关掉一边的电暖气“过段时间，星火会送活猪和活鸡过来，我们去周围看看吧。”
林语莺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文溯星这话的意思就是创造一个独处的契机，于是坏笑着戳了戳文溯星的侧肋“这莫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文溯星应付惯了林语莺这套路，随口答道“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不是去你家取种子和植株那次吗，还碰着一个狼人来着。”
林语莺的眼珠在眼眶里走了一圈，苦笑起来“那次如果算数的话，那就是我听过的世界第二惨的约会了。。。”
“第一惨的是什么？”
“我室友被她前男友带去参观鲱鱼罐头流水线。”
“这，”文溯星拎起旁边的铁锹，哑然失笑“参观也去参观个气味好一点的呀。。。”他拿着铁锹，多少有些感觉不适应。梦中的铁锹那样沉重，而此时的铁锹，则是他无比熟悉的重量。
林语莺跟着他两人离开了管理楼，管理楼门前，今川日向毫不违和地戴着大草帽给种在门口的向日葵浇水，回头看到两人“诶，你们要去哪啊？”
“噢，去周围看看。”
文溯星带着林语莺走到大概公园门口左右的位置，才开口道“她怎么在这？”
“啊？她说你收留她的。”林语莺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过日向勤快还可爱，收留她也没什么坏处嘛。只要她不给我送帽子的话。”
文溯星假装没听懂林语莺的话，暗笑道“送帽子？你指什么？”
“嘁，某个和小姑娘去内区待了几天几夜的人自己清楚。”
文溯星笑了笑，林语莺突然提起他们初遇的事情，让他突然想起，把裹尸布寄给林语莺的，就是张与潮。但是问题是林语莺并不认识张与潮，张与潮把裹尸布送给林语莺是为了什么呢？这件事，他之前直面张与潮的时候没有问出来，那么能否通过今川日向，把这件事问清楚呢？
他心中也没有谱，目前看来，今川日向只是张与潮收养的一个原初之女，目前来看，更像是张与潮留在文溯星身边的一个工具人。
就在这时，林语莺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文溯星。
“怎么了？”
“星哥，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呀？”
文溯星愣了一下，上次他和林语莺聊天的时候，林语莺似乎就想和自己聊聊母亲的话题，但是结果却被伦理哏给绕过去了。他想了想，回道“我妈。。。她在普通人视角里可能有点奇怪。”
林语莺想起梦中文溯星母亲的那个样子，微微点点头“呃，为什么？”
“昼伏夜出，晚上自己开车跑去野外看星相，一大早醒了马上跟我或者我老爹扯出些什么未来的预知梦之类的。。。说实话，我跟我妈一年里说话的时间，可能比我跟你说话的时间还要短。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林语莺想了想，两人沉默着缓缓走向缓冲区，而她最终还是开口了“我，趁你出门的时候翻了一下你的那个画册。”
文溯星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哦。”
“然后，出现了幻觉，我看见了你妈妈。。。”
“啊？”文溯星先是一阵惊讶，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那个画册本就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原本他是不信各种怪力乱神的东西的，但是在二一五五之后，他隐约间也相信了这种可能“她怎么说？”
“就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什么的。。。”
林语莺这话又带着一股子伦理哏的味道，文溯星严肃起来“不要玩梗，真的？”
“当然真的！”林语莺察觉到文溯星对自己的那种微妙的戒备，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像你妈妈？尤其眼睛和头发？眼睛就是那种，一股丧气，然后头发乱糟糟的。”
文溯星皱起眉，回想了那接近十年前他母亲的形象，微微点头“还真是。。。”
他思考起来，发生在他身上的超自然现象和林语莺遇见的超自然现象，此时出现了一个交点。文溯星母亲留下的画册，是让他成为使徒的“神殿”，同时还是他母亲向林语莺传达信息的一个工具，他踌躇了许久，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语莺。”
“诶？不要叫我名字啊，”林语莺突然小脸一红“不过没事，我不用钻戒的，毕竟这个时候钻石也不值钱。但是表白的话，最好还是有个当戒指的东西好一些吧。。。”
“别闹，说正事，”文溯星强忍着摆出无奈表情的**，板着脸“关于裹尸布。。。也就是那块红布，还有内区的事情，我需要跟你讲一下。”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缓冲区的各个已经被洗劫干净的超市间游走着，而文溯星，则从大概四个月前，他和林语莺初见，第一次进入终梦神殿开始讲起，把那些超自然的事情，一一给林语莺讲了个明白。
林语莺沉默着，一直听着文溯星讲的这些事情。这些信息对她来说不算难以消化，文溯星大概说完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说，这个张与潮把红布寄给我的原因，是想要你或我成为使徒，从而和她合作，”林语莺眯起眼思索起来“而救了你几次的那个兜帽人，就是今川日向。”
“对。”
“她把今川留在咱们这的原因八成是当个联络员，这个不重要，但是问题是，她在二一五五事件之前就把裹尸布邮给了我，也就是说，她能够预见你和我之中会有一人成为‘圣人’，而如果说成为圣人的前提，是戴着裹尸布接触‘神殿’的话。。。”
林语莺这句话登时让文溯星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段推理成立的前提是张与潮知道“神殿”的存在，而“神殿”实际上就是他母亲留下的画册。这样推理下来，张与潮必定是认识文溯星的母亲的。
而仔细思考一下，时间也完全对得上，张与潮十年前被抓，而文溯星母亲十年前去世。两人可能早就认识，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
文溯星想了想，看了看周围“我们先回去吧，再往深走，就有狗群了。”
“好。”
可是就在两人准备离开一处便利店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外传：煮鹤
今天稍微休息一下，更一篇同一世界观下的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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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天空中那划过的一线光辉，如长刀劈开天穹般的，细线将漆黑分作两半。而天空，那庞大的黑曜石穹顶破裂开来，从那缝隙中，渗出了无数流窜的光辉，像是曾几何时，被称为极光的东西。
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起来，面前漆黑的夜空被扭曲成了无数个色块，这些颜色各异，斑斓五彩的色块，在他眼前跳舞，一股剧烈的无力感让他登时摔倒在地上，喉咙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抓挠，想要将他胃里的一切都扯出来一般。
脑子里无序地播放着他的过往，大学的恩师正骑着独轮车在海面上下着象棋；研究所同事的手变作蟹钳与猫爪，他们举着上面漂浮着绿色霉斑的铁灰色液体在幼儿园的公园滑梯顶畅饮着；几辆蜗牛形状的跑车在他初中操场上竞速，而旁边的观众席则被奇幻古怪的人填满，有点身上满是镶嵌进去的霓虹灯管，还有的则穿着中世纪的皮甲，背着一对长剑。
他过往的一切回忆，被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糅合在一起，像是他将胃中吃下去的一切呕吐出来一般，毫无规律地组合着，跃动着，而他的意识也在这无序之间慢慢地陷入一片黑暗。
男人缓缓睁开眼，脑子疼得如同有一根擀面杖横亘其中。他想要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坐起来，然而刚一抬头，一股昏沉的观感顿时冲散了他向四肢发出的指令。他整个人如折翼的伊卡洛斯一般从二十七厘米的高空摔在地上，下巴泡进小巷肮脏的污水中，腐坏的芳香呛进鼻孔，惹得他一阵干呕。
他从平躺，变成了俯卧，而目光延伸的方向，则坐着一个孩子。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有着圆润娃娃脸肌肤的孩子。那孩子一头厚重的短发如头盔一般，但短发的边缘，却仿佛地面上延伸出的荒草，并不是那样整齐。前发长到几乎遮住上眼睑，让这个乍一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孩子显得过于阴沉。
而他，或她，正在面前架起的小锅里煮着些什么。
锅中微妙的气味，撕扯开腐坏的帷幕，像一只手探进男人的喉咙，直捣胃部，随后抓挠起他的胃壁来。一阵剧痛，令他全身电击般抽搐起来。
他饿了。
男人用不比吸尘器杆子粗壮哪怕半分的胳膊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孩子。
“同学，现在是什么时间？”
那孩子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情感，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二一五五年五月一日，早上八点。”
男人挣扎着坐到那架起的小锅旁边，看着咕咚咕咚冒着泡的汤水。他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几乎是含着涎水开口道“这炖的是什么？”
“鹤肉猴脑。”
男人的脸部肌肉如同章鱼触须一般以一种人类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扭曲起来，他昨夜将一切呕出之后的空腹和晕眩感让他愈发渴求这听起来就奇怪的汤水，他看着孩子，像是要吞吃孩子雪白的脸孔一般“能分我一点么？”
“嗯。”
一块石头，落入肚中。不仅安了他的神，也勉强用虚妄的期待暂时填了填他的肚子。他这时才空出心情，打量起面前的孩子来。
孩子穿着不知哪所高中的藏青色校服上衣，暗红色的领花证明着她八成是个女孩儿，当然也有爱好女装偷女同学领花来戴的男生的可能性。而下身，则极为古怪地穿着校服式的运动长裤。
他看了看周围灰白色的巷子，远处的天空已被浓厚的黑烟所遮蔽，而巷子末端的小街上，则有着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着的人。
男人看着面前的小锅和下面的柴堆，随口问道“你在城里哪搞来的柴禾烧火？”
女孩儿目不斜视，盯着锅里土黄色的浓汤“隔壁琴行的钢琴，劈了烧火。”
男人苦笑起来“真是焚琴煮鹤啊。。。”
“焚琴煮鹤？什么意思？”女孩儿用汤勺舀出一小勺汤，撩起头发凑到汤勺前，浅尝了一口“还可以。”
“焚琴煮鹤。。。就是，”男人沉默起来，他也不是什么汉语言大师，仿佛用刮刀在脑中搜罗了半天，才得出一个答案“就是，用原本很高不可攀的事物，去满足基本需求。”
“哦，”女孩儿对此似乎毫无兴趣，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饭盒，舀出一勺汤和些许脑花，还有些被剁成小块的肉骨头，递给男人。
男人吹了吹汤水，喝了一口。
烹饪手法堪称稚嫩，除了盐味儿以外再喝不出什么别的味道。他啃了一口鹤肉，完全没有入味，除了煮熟了以外，丝毫被称赞的价值都没有。
他一抬头，刚好和女孩儿对上视线，女孩儿此时正以一种近乎渴求的期待盯着他，而他原本准备露出的微妙表情，也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吃别人家饭，不能挑咸淡。
他就怕女孩儿突然问出味道怎么样这样的问题，急忙转移话题道“你从哪抓的猴子啊？”
“街上。”
“啊？街上有猴子？”男人皱起眉。
“有，”女孩儿显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随后她又看着男人“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能够感受到，女孩儿的目光并没有对上他的眼神，而是漂浮在他眼睛上方三四厘米处的位置，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吃了口碗中的脑花“研究员。”
“哦，你一会儿能帮我弄一下晚饭么？”
“弄晚饭？”
“对，陪我去街上抓点东西吃。”
无论女孩儿煮的东西有多么难吃，这到底是也是果腹的一餐，胃中涌起的暖流，不断在他耳边低语着“不能拒绝她”这句话，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这样点了点头。
吃饱的他，如吸水的海绵般浑身充满了虚妄的力量。他有一种错觉，自己此时什么都能做到，他走向巷口，看着街头的场景，呆愣在原地。
汽车整齐地躺在马路上，再没有半点引擎的躁动。小街两边的商店和饭馆的霓虹灯悉数熄灭，店内也是一片漆黑。而街头，人群像是无主的牛群一般，就这样三三两两地游荡着。
他不知道怎么了。
似乎是一场无源的天灾摧毁了地上所有人的神智，恰如那位因为高塔而愤怒，小肚鸡肠且畏畏缩缩的神，向地上的人降下的灾难。
“他在那里变乱天下人的神智，使众人分散在全地上。”
而这段思绪，登时被女孩的拉扯打断。女孩儿把他拉进墙角，朝外微微探头。
“外面有只鸡，你帮我抓一下。”
“你自己怎么不抓？”
“抓不住。”
男人苦笑一声，顺着墙向外探头，只见沥青路面上，竟然真的有一只母鸡在昂首阔步地走着。
女孩右手拎着消防斧，指了指那只鸡“我绕到另一边的小巷里，我们两边夹击它。”
“好的。”
没过一会儿，女孩儿便出现在马路对面的小巷中，而那只鸡，则像是征服了人类文明的将军一般，依旧在沥青马路上继续着它的凯旋式。
男人看着女孩儿的嘴型：“三”“二”“一”。
他冲了出去，冲向了那只鸡，宛如一条张开巨口咬向海豹的鲨鱼。他扑向那只鸡，然而先祖赐予他用以狩猎的躯体，因为长达千年的荒废，而变得万分不堪。那只母鸡扑扇起翅膀，腾起半米多高，而他则摔向地面。
就在这时，男人伸出了双手。
一双并不算是有力的手生生抓住了鸡脚，而冲过来的女孩儿如挥动棒球棍一般用斧背重击了那只鸡的后脑勺。
一声尖锐的哀鸣，鸡死了。
男人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看着那只被打得脑浆迸裂的鸡，笑着看了眼女孩儿。
女孩儿和他四目相对。
不，没有相对。
女孩儿依旧看着他双眼上方三四厘米的地方，眼神中喷涌着不知是羡艳、饥渴还是狂喜的情感。
男人分辨不出，也没准备分辨出来。
他拎着那鸡的尸体，走回身后的小巷，坐了下来“我来给它褪毛，你烧些热水。”
就在他准备给鸡拔毛的时候，他看到了旁边地上，那鹤肉的骨头。话语，像是夏季的狭窄下水道一般，将回忆又一次喷了出来。
“街上有猴子？”“有。”
但是她是怎么抓到的？
“外面有只鸡你帮我抓一下，我抓不住。”
那你为什么能抓住猴子？
下一瞬间，他听到了脑后的一阵破空声。木柴被炙烤时发出的噼啪声，蜂群在花丛间游弋的嗡鸣声，还有少女清澈如泉水般的笑。
剧痛，以及他缓缓沉入虚无的一片黑暗中的意识，伴随着这一切声音的回荡，他的存在，愈发稀薄。
而最后一句话语，则如洪钟般响彻。
“研究员的脑子？真是焚琴煮鹤啊。。。”
男人走在街上，巷子里传来的微妙香气，像是拴在他脖子上的绳套慢慢收紧一般，将他勾了过去。他知道，那香味，是鸡肉。
他走进箱子，看着正在炖煮些什么的少女，吞了口唾沫，开口道“小妹妹，你那，炖的是什么啊？”
“鸡肉炖猴脑。”
“我能来点儿么？”
“好啊。”
这是人类终结的第一个春天，一场又一场宴会，在初春的晴空下，继续着，继续着。
第七十六章 内区难民
“妈的，什么也没有。”
文溯星和林语莺蹲在柜台后面，听到店铺里传来了几个女人抱怨的声音。
林语莺微微露出一个脑袋，看到那两人的身形后，随即皱起眉头“是那群人。。。”
“哪群人？”
“前几天有人罢工不干活，被赶出去了，就是她们几个，”林语莺又缩了回来“估计她们也不太敢往内区深入吧。”
文溯星笑着摇摇头“几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还怕这种人？走了。”说着，他拎起林语莺，两个人径直走出商店，而刚出商店，他们便看到店门口聚集着一群穿着不同样式学生制服的年轻人，似乎正在这里休整。
这些学生们看到他们两人，彼此面面相觑，而文溯星则旁若无人地拉着林语莺，直接朝坟地的方向走去。同时，他故作镇定地开口跟林语莺说起话来“土豆熟了的话，看看能不能直接分出来一些做成饲料喂猪？我记得说猪什么都吃。”
“的确可以，如果你想的话，养猪用泔水都可以的。”
“养猪的话，又要准备地方盖猪圈了啊。。。”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两个路人。而在这个过程中，文溯星一直观察着这个学生团体。他们总共有十多个人，带着四辆不小的手拉车。车斗里除去睡袋这类东西之外，比较令人瞩目的，是那几个铁皮罐子。
文溯星对这类罐子并不陌生，之前心理诊所里有很多这样用于气体疗法的带气泵罐子。问题是，这群人用这个罐子做什么？里面，是什么气体？
他眯起眼，又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大车，其中有一辆车上装着大量的食用盐还有一个人力发电机。文溯星的化学并不好，他小声对旁边的林语莺问道“语莺，问你个事。”
林语莺听文溯星突然减小了音量，也知道不对劲，于是小声回应道“怎么了？”
“有什么气体是需要用食用盐制取的？”
“我想想啊，化学课我还真不太熟。。。”林语莺眯起眼思索了一会儿“电解高浓度盐水，制取氯气。”
文溯星又瞟了一眼那些学生，许多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防毒面具，他倒吸一口凉气“这群学生车上的那个罐子里，应该装的就是氯气。”
“氯气？他们制取氯气。。。”林语莺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想用化学方法攻击我们？”
“不，这是用来自卫的。”
旁边巷子里突然传来一个略低沉阴冷的声音，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人浑身打了个激灵，转头看过去，一个短发女生身穿水手服式的校服，手中拎着消防斧。她的短发厚实得如同头盔般，但是边缘却像生满杂草的地面。
文溯星和林语莺停下脚步，文溯星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个姑娘“你们从内区出来，我们怎么能够确定你们没有类似的想法？”
“我们只有十多个人，化学手段也只够我们找地形自卫而已，”阴仄的少女走出巷子，朝文溯星伸出那只与年龄毫不相符满是茧子的手“文意宁，认识一下？”
没等文溯星伸手，林语莺便伸出手握住那姑娘的手“林语莺。”
文意宁的目光扫向文溯星“您呢？”
“文溯星。”
文意宁愣了一下，随后眼神中泛起一丝微妙的喜色“这段时间要在这附近叨扰了，叫您声本家不介意吧。”
“您随意。”
说罢，文溯星带着林语莺两人直接朝坟地的方向走去。文溯星全身绷紧，毕竟刚刚文意宁手中拎着一把消防斧，而那把斧头上，显然带着些才干涸的血迹。
果然，他察觉到了异动，但是却不是来自背后。
旁边的小巷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手中抡起一块砖，拍向林语莺的脑后。文溯星察觉到这样一击，把林语莺往身后一扯，抬起右臂护住林语莺。右胳膊结结实实接下了砖头的这一拍，随后他抬脚直接蹬到那冲上来的人的裆部，将那人踹出一米开外，随后双手持铁锹朝前，对着那人。
文溯星并不认识那人，但是林语莺却一眼看出那是罢工的女人之一。那女人爬起身，和文溯星对峙着，而文意宁则站到那女人身后。
“挖坟的和小村姑，你们还敢出来！？”
文溯星冷笑一声“您是哪位？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跟着朱姐像一群野狗一样跑到我们这寻求庇护的吧。”
“别以为你们很了不起，我。。。”
话音未落，文意宁一脚踢在那女人的膝盖窝上，将她踢得单膝着地，而后双手抡起消防斧，如伐木一般，斧头直接嵌进了那女人的后颈。
女孩的声音和之前一样冰冷，但是却夹杂了几分怒意“说话没有分寸，办事不经脑子，”随后，文意宁看着面前的文溯星，微微躬身行礼“给本家哥哥道歉了。”
文溯星看那女孩眼中的杀气，如坠冰窟。她的表情并不像是杀一个人，倒像是亲手打死自家咬了人的狗一般，没有半点慈悲。
“你清理门户跟我没有关系，”文溯星急忙后退一步“你才多大啊，就想用杀人来讨好别人了？”
文意宁踢倒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冷着脸低头看那女人“她威胁到了您伴侣的性命，”她将板斧双手举过头顶“如果一个人拿起武器的时候，没有做好被杀的准备，那她就该死。”
随后，斧刃落下，将那并不粗壮的颈项直接劈断，文溯星微微蹙眉“改日再见吧。”
文溯星带着林语莺急匆匆地走向坟地，口中念叨道“情况不对，情况不对。。。”
“怎么了？”
“内区人的情况估计比我想得要差很多，”文溯星的脑子里此时已经将其他的东西撇开，专注于内区相关的事情。
文意宁的小团体手里有氯气，她既然能够毫不犹豫地砍死一个人，那么使用氯气的时候必然也不会有什么迟疑。如果说这是内区团体的常态的话，那么以公园为中心的这个社区，可能在面对内区人群的冲击时，反而有些乏力。
文溯星两次深入内区，实际上都没有和内区的普通人团体有什么交集，他需要尽快了解内区的普通人们。
他急匆匆地回到坟地，拉起正在给土豆苗浇水的今川日向，直接来到管理楼后身。
“日向，帮我个忙。”
“嗯。”
“我需要联系张与潮她们两个。”
第七十七章 难民军团
今川日向一瞬间没有搞明白文溯星想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嘟哝道“姐姐她们那边说，不让我主动联系她们。”
“又不是你联系，是我们联系，”文溯星和今川日向四目相对，摆出一副铁面无情的样子来。林语莺看看文溯星，又看看今川日向，急忙抱住今川，单手揉起今川的脑袋，朝文溯星使起眼色来。
“你别吓唬我们小日向，有话好好说嘛！”林语莺的表情显然是在让文溯星回避，她会劝今川。而文溯星苦笑着往后退了退，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我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去。”
说着文溯星缩到墙角后面，而林语莺则抱着今川日向低声道“日向，他那个人长得就吓人，你别怕啊。。。”
“啊。。。没事，”今川日向的声音也多少有些颤抖“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这样，日向，现在很多内区的团体都在朝我们这里接近，我们刚刚出去的时候，还看到一小群人手里有氯气罐子和很多其他武器，”林语莺罕见地拿出了那个平时哄齐鸠睡觉的温柔声线“我也不太了解你的姐姐们，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联系一下她们，让我们了解下内区现在正在接近的各个团体都是什么状态的话。。。”
今川日向沉默了，文溯星不知道这样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他从墙角处微微探出头，能够看到，林语莺此时正双手握着今川的右手，而今川则低着头，脸上不知是羞涩还是为难。
过了片刻，今川的牙缝里，最终算是挤出来几个字。
“猎人。。。”
“嗯？猎人？”
“猎人的电台，能联系到她们两个。”
林语莺双手抬起今川的手，继续道“谢谢哦，诶，日向，我带你去尝尝我的草莓啊？”
说着，她往文溯星的方向甩了个眼色，而文溯星急忙放轻脚步，跑向李彪那边。
李彪的住所就在公园正门口对面，文溯星跑到李彪住所的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里面在蹬着动感单车的李彪。他推门而入“彪哥。”
李彪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文老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有什么事么？”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电台，”文溯星看了眼旁边的电台“内区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妙，我要加深了解。”
李彪看了眼旁边的电台“如果真的情况不妙，潘霞早就联系我了。”
“也有可能她已经死了。”
李彪听到这话，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思索片刻“你这么一说，的确。。。最近几次例行通讯，她都是在用摩斯电码，而非直接开口说话。。。”他想了想“但是如果她死了的话，接管电台的人。。。”
“我大概知道可能是谁，”文溯星看着李彪“别考虑这么多，连上通讯是第一步的。”
李彪从动感单车上下来，走到电台边，操作了一番，随后让出了位置。文溯星坐到椅子上，想也没想，直接就开口道“白绘凇或者张与潮，你们随便一个回一句话。”
沉默，随后是音响那边传来了纸张的翻动声，不知是谁，好像坐到了麦克风前，那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你把我家小日向怎么了？”
文溯星隐约间听出了那声音是白绘凇的调调，继续道“没怎么，有些事要问你们一下。”
“什么事？”
“内区的团体，我们上次深入内区没接触到多少，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白绘凇笑了笑，那原本听得人甚至有些毛躁的尖锐女声带着种微妙的疲倦“啊，最近我和与潮还真没怎么在意这件事，不过。。。你们连无人机平台都部署了，应该很清楚内区团体的动向吧。”
“动向不是问题，我需要了解的是他们的武器和战术。”
“战术？城市暴民能有什么战术。”
文溯星冷笑一声“一个小时前，我在缓冲区外围遭遇了一群带着氯气制取设备的学生，你觉得城市暴民们还能有什么战术？”
音响的那边传来了咂舌的声音，而过了一会儿，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是张与潮。
“别来无恙啊，文先生。”
“张与潮，我有不少事情想要问问你。”
张与潮打了个哈欠“比如？”
文溯星回头先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彪，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在用的是李彪的设备，他最好先解决李彪的疑问“潘霞是不是死了？”
“是的。”
文溯星回头瞥了一眼李彪，李彪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坐到一边，而文溯星继续问道“内区的那些团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觉得，他们应该是什么情况的？”
文溯星被张与潮这个反问弄得多少有些恼火“不要用问题去回答问题。”
“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思考一下，”张与潮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你两次深入内区，结果也没怎么见到在内区活动的团体，那么你觉得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生活呢？”
“我怎么知道。”
“二十世纪到二十二世纪的人类，本质上就是在钢铁丛林里生存的猴子。他们活下来的方式，自然也是在钢铁丛林中隐匿自己的身形。”
“你是说，他们躲藏在楼里？”
“只能是这样，楼房或下水道。”
文溯星急忙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纸笔记起来“你说的还算有道理，继续吧。”
“别，我们一起思考，您两次深入内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白天行动，那么您觉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行动呢？”
张与潮的话语引导着文溯星的思路，他在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按照张与潮的说法，那么那些内区深居简出的团体，应该都是在黄昏到凌晨这段时间行动的。
“大型的团体难以隐蔽，”文溯星自己口中念叨起来“他们很容易被梦境兽发现，所以必然会有专门对应梦境兽的武器。。。目前来看，应该是教团的那种喷火器，而小型团体，需要应对的更多是其他人类团体的袭击。。。”
张与潮的声音又瘫软下去“你既然已经可以自己思考这个问题了，我便不继续说些什么了，至于红布的事情，我这段时间，会把相关的消息，交给日向的。”
第七十八章 卸货
文溯星回到管理楼之后，便拿出几张白纸，写画起来。
张与潮的确没有给出什么实际有用的内容，但是她所说的那些，让文溯星以往分析患者思维的能力复苏了。他在面前的白纸上，构建起了对于内区团体的构想。
根据他的体验，略小的团体，在内区是难以生存的，教团、猎群和梦境兽们都是挤压他们生存空间的存在，再加上那个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鬼面人。小团体必定有什么核心的东西，维持着他们的存在。就像是文意宁那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残暴的冷酷，还有他们大车上那一排排的氯气罐子和食盐。
而大团体则需要一定程度的战斗能力，这个能力至少能够对抗教团、梦境兽或猎群中的任何一方势力。如果对抗教团和猎群，说明团体本身的个人战斗素质和战场战术都能够做到应付教团和猎群的人海战术，而如果要对抗梦境兽，则需要一定的使用火焰武器的能力。
文溯星这样推导了一番，大概做出了几个可能的内区团体模型。
第一种就是文意宁那种小团体，从数量上来说应该不多，十多个人很容易隐蔽，但是一旦遭遇了什么敌人，就会面临存亡危机。他们通常会有极为有效的反击手段，氯气是其中可能的一类武器。
第二种是主要在教团和猎群之间游离的大团体，这种团体需要在教团和猎群的嘴下抢食吃，因而会有更为军事化的组织结构和训练体系，否则难以和大势力对抗。
第三种是在距离教团和猎群较远的内区外围活动的大团体，他们的主要生存危机来源于梦境兽。这会让他们的组织结构更接近于原始氏族，他们需要做的最主要还是对抗野兽。
大概构建出这样几个模型之后，文溯星多少有些心力交瘁，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突然发现，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辆巨大的货船。
文溯星看着那上面的星火计划的标识，大概意识到那可能是陈牧轩的补给船，于是自己一个人直接走向码头。
码头此时已经聚满了胖老板家的水手，而海港中也不知何时排列好了一座座被从中间拦腰斩开的集装箱，胖老板凑到文溯星旁边“文老板，我这几天安排一些兄弟改了些集装箱，做猪圈用。”
文溯星朝胖老板一拱手“胖哥牛逼，”随后一抬头，果然看到站在港口，手中拿着一个平板屏幕正在记着些什么的陈牧轩。
陈牧轩抬头，看到文溯星，径直走了过来“文老板，五十头猪和二十笼活鸡，这边就算您已经接收了。”
“好。”
旁边胖老板见文溯星点了头，也朝旁边的下属们一挥手“兄弟们卸货吧！”
数十个胖老板的属下走进货船中，最先出来的是一个个两手各拎一个大笼子，每个大笼子里装着五只鸡。这些咯咯叫着的鸡被悉数堆在旁边，而后，几个人推出了几个上面带着笼子的推车，一共十个推车，每个里面都装着五头活猪。
文溯星凑到胖老板旁边，小声道“胖哥，过段两天，在公园里给大家安排顿好的吧。”
胖老板点点头“好，我先跟几个厨艺还可以的人说一下。”
而就在这时，陈牧轩突然凑到文溯星旁边“文老板，来这边一下可以么？”
文溯星看陈牧轩的铁面上难得出现了带着一股子“难言之隐”味道的表情，笑着跟胖老板点头“胖哥，我离开下。”
“好，这些我来安排。”
文溯星跟着陈牧轩，走到码头靠近无人机母舰的那侧，一个青年军官从船上走下来，把一个包装考究，但是上面什么也没写的盒子放在地上。
“陈长官，这是要？”
“两件事，”陈牧轩把平板屏幕展示给文溯星“第一件事是这个，这段时间的无人机巡航发现，内区绝大多数的中大型团体都在向外逃，具体怎么回事，目前我们还没有进行更深入的侦察，你最好做一下可能会出现冲突的准备。”
“星火方面不准备给我们些武力支援么？”
“武器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无人机火力支援，必要的时候是可以的，”陈牧轩收回平板，挠了挠自己锃亮的头皮“我只能对您进行我权限内和您权限内的支援。”
“行，那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陈牧轩拎起旁边的那个盒子“呃，这个，你拿回去和。。。孩子们吃。”
文溯星皱起眉，蹲下身“我先打开看看行吧。”
陈牧轩的表情十分微妙，他轻轻点头，随后别开脑袋看着大海的方向。
文溯星打开盒子，一眼便看到了里面最大的那块红色，鲜红和雪白交错，那白色的纹路像是冰面上的裂痕一样，在鲜红之上不断展开，仿佛一块红色为底色的大理石一般。而除此之外，也有数块颜色略有些不同的鲜红陈列其中，角落里，则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筒黑褐色的液体。
“这是，牛肉？”
“嗯，”陈牧轩没说话，仅仅应了一声，而文溯星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个笨拙的人，除了给妹妹送东西以外，也就不会什么别的道歉方式了。
“你跟我们一起来岂不更好？”
“不了，我这边还有任务。”陈牧轩转身走上舷梯“辛苦你照顾她了。”
文溯星摆摆手“不辛苦，不过要我说，你一天不亲自过来一趟，一天就难以和解。”
陈牧轩低着头，许久没说话，过了将近十秒，他才戴上军帽，压低帽檐“谢谢您的忠告。”
文溯星拎着牛肉礼盒回到管理楼的路上，看到高远正在挥着一根木棒，而许落琼则一如既往地坐在旁边看着她。
“落琼，让大家准备回来吃饭。”
文溯星交代完这句，直接走进管理楼，进到厨房里，发现今川日向和赵亦珩正在给土豆削皮。而林语莺，则拿着一筐草莓，从里面分拣出卖相更好的。
“一会儿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说着，文溯星将牛肉礼盒打开，把里面包裹在真空包装中的肉一件件陈列在桌上。
林语莺看着这些肉，眼中几乎喷出火星来，随口笑道“老秃瓢还是有点用的嘛。”
第七十九章 烤肉
文溯星听了这话，哑然失笑“不是，你平时就管陈牧轩叫老秃瓢？”
“不然呢？我难道管他叫欧尼酱么？”林语莺翻了个白眼，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电磁炉，扶起旁边已经笑得瘫倒在地上的今川日向“老秃瓢给我们送肉，那今天咱们奢侈一把，烤肉去！”
有了梅雪峰她们几个的脑际网络，文溯星他们很快便把孩子们聚集起来。郝平疫也被从床上拉了起来，最近一直在培训“医疗班”所需要做的事情，远比他之前教孩子们基础医疗知识要多得多。截肢、包扎、缝合，包括在一些情况下能够做出来的土法药物的制取方法，他都要教上一遍。
文溯星、林语莺、今川日向、郝平疫加上十二个孩子，来到天台顶上。文溯星拿着厨刀，把两块拳头大小的牛舌、比人头还要大且泛着雪白花纹的霜降牛里脊还有不比那块里脊小的一大块牛胸肉切成薄片。郝平疫将土豆切成一片片薄片，而今川日向则带着孩子们把一瓶瓶调料运到楼顶。
“语莺？语莺？你人呢？”
文溯星扫视四周，却没看到林语莺。而楼下很快就传来了林语莺的声音“等我下，我这准备点蔬菜之类的。”
“蔬菜？”文溯星有点纳闷，不过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将那些仿佛一片片柔软的大理石一般的肉片整齐地码在一个铁盘里，放到旁边。林语莺这时拎着一个小篮子跑回阳台，篮子里面装满了深绿色的地瓜叶。
“喏，这是蔬菜。”
文溯星看着地瓜叶，微微皱眉“地瓜叶，能吃？”
“当然能吃，”说着，林语莺拿起一片地瓜叶，在旁边梅雪峰拎上来的小水桶里涮了下，随后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富含钙、铁、维生素，基本上是现在能找到的最新鲜的蔬菜了。”
文溯星苦笑着点点头，随后用夹子架起他特意切的比较大的一块牛排，摊在电磁炉的铁锅上。肉的表面与油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了仿佛让人灵魂被炙烤着一般的滋滋声，那声音像是地狱中油炸小鬼的鸣响，又像是无数个恶魔，在耳边低语着“吃下它吧，吃下它吧。”
无助的人看着恶魔，听着他的低语，垂泪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当然是发胖了，”恶魔的声音不断回响着“但是比起**的欢愉，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文溯星听着那肉发出的鸣响，一阵失神，察觉时，肉香已然顺着鼻孔窜进他的大脑之中。油香的炸弹被塞进脑中的一瞬，便炸裂开来，引得他此刻嘴里的口水已经足够冲一杯橙汁。
他将一指厚的牛肉翻面，“嘶”声又一次传来，而那已经被烤得布满红褐色痕迹的肉像是无数条毒蛇，缠绕着文溯星的双手，让他忍不住想要拿起旁边的餐刀，割下一块。
牛肉渗出的肉油在铁锅上不断扩散开来，孩子们嗅到香味纷纷凑了过来，而文溯星则适时地将这块巨大的牛肉从锅上取下来，放到一旁的铁板上，用刀切成整齐的一个个薄片。
文溯星也不顾什么尊老爱幼之类的，在一片上面洒了些盐和胡椒便塞进嘴里。
肉烤得正好，哪怕再多烤片刻都会让这切得较薄的肉显得有些难以咀嚼。肉油在口中肆虐着，牛油所特有的香气比起之前更为猖狂地摧残着文溯星的理智，他在完全化作被食欲所驱动的怪物之前，用最后抱有的理智说了一句“孩子们开吃吧。”
电磁炉顶上的不粘锅里，此刻已经多了数片半个巴掌大的牛肉，而土豆也被铺在锅中。文溯星、林语莺和今川日向分别烤着肉，而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个文溯星很熟悉的喊声。
“文老板！吃什么好吃的呢？”
文溯星走到天台边，探身往下一看，胖老板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朔料袋，旁边则是拿着两个白色瓶子的赵哥。
“胖哥，赵哥，我们烤肉呢，上来一起啊！”
“这好事儿你不早叫我们！”
胖老板和赵哥很快就出现在了楼顶，胖老板把那个硕大的塑料袋在旁边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三个不小的钢化玻璃餐盒，打开餐盒的一瞬间，酱香从餐盒深处杀出，和牛油的香气缠斗在一起。一整条酱焖海鲈鱼，还有一条表面已经被烧成红褐色的猪腿。而赵哥则将两瓶白酒摆在桌上“喝点儿不？”
文溯星看了眼郝平疫“我和郝医生能喝点，她们一群小孩儿，就别让她们碰酒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赵哥随手从猪腿上扯下一大块带着肉皮的瘦肉塞进口中，随后打开白酒，给几个杯子均等地倒了些，又从不知哪里摸出一瓶两升装的可乐“小孩儿的饮料我也准备了！”
文溯星笑着拍拍巴掌“吃起来喝起来，诶，曹老板呢？”
“他带队巡逻去了，我让人给他送了份红烧肉，”胖老板拿起筷子，走到电磁炉边，也烤起牛舌来“星火的这群人是真尼玛阔，出手就是百十来只鸡和几十头猪啊！”
“胖哥，猪和鸡的事儿你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胖老板胖手一挥“我让人去附近的住宅楼里搜罗几十个狗窝当鸡窝用，猪圈用集装箱改了改，专门安排了十几个伙计三班倒盯着！”
文溯星点点头，他蘸了些陈牧轩附在牛肉礼盒里的酱汁，随后塞进口中。微甜的酱汁让他的大脑迎来了新一轮的爆炸，似乎所有的脑细胞都在这同一个瞬间欢呼雀跃起来，他的大脑，在这仿佛满足了人所有感官需求的一口肉中，弥漫着的香料气味占据了鼻腔，而微甜的口味混合在油脂丰富的牛舌肉间，仿佛牵扯着他的灵魂也一同滑入胃中，慢慢融化。
他失神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大家都笑着，这是自二一五五之后，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大家，都笑着，仿佛人类文明还在，仿佛生活已经苦尽甘来。
无来由的一两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他夹起一片带有烤制土豆所特有的油脂味道的土豆，塞进嘴里后，又灌下一盅白酒。
“真好。”
第八十章 无趣的游戏
一片漆黑之中，他手里抓着数根如同玉米须子一样的黑色纤维，而纤维的下端，则是一颗颗足球大小的圆形。他腰上挎着太刀，脸上带着半边面具，露出左半张脸，随后走到一个没了盖子的汽油桶边上，而油桶里面，烈火正熊熊燃烧着。
那七八个圆球被他直接甩进烈火中，很快，便烧得劈啪作响，而他则拎起一桶汽油，正要朝那桶子里再加一些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男人抽出太刀，回头望去，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黑人手中拎着一把泵动霰弹枪从驾驶座上走下来，而副驾驶座上的人，则坐在车中，迟迟没有动。
那黑人看着男人，开口便是播音腔和翻译腔混合起来似的中文“你好，朋友，我们想有一个谈话，可以么？”
男人扶了扶头上那歪了的鬼怪面具，看着面前手中端着霰弹枪的黑人和坐在车里的那人。那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不知为何，黑天仍戴着墨镜。而那黑人，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见过的，是一个和上杉他们一同行动的人，好像是叫，史第福。
史第福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张与潮，正要伸手去摇张与潮，空气中却突然响起白绘凇的声音“你敢碰我姐我把你吉尔剁掉。”
史第福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最终还是选择大声喊道“我们到了！与潮女士！”
张与潮浑身一个激灵，随后微微坐起来，她打开车门摘下墨镜，看着面前的鬼面人“啊，到了。”
鬼面人对于张与潮这个略带些喜剧色彩的亮相没什么太大兴趣，他全身绷紧，双手握刀，保持着一种高度警备的状态“你们想干什么？”
张与潮遮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坐到车的引擎盖上，朝远处那一片漆黑的城市最中央瞥了一眼“我就开门见山了，摩尔曼斯克冰川考察项目下的一系列实验情况我算是有些了解，但是有一点，我一直不太清楚，我觉得，应该能在你这找到答案。”
鬼面人眯起眼，向后退了几步“您难道认为您问了，我就必定会说么？”
张与潮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反问句，而是从引擎盖上跳下来，下一个瞬间，仿佛时间的流逝断开了一瞬一般，鬼面人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一次恍惚，而恍惚过后，张与潮已然站在他身后。
“您还是说说吧，我们没有恶意，”张与潮轻抚着鬼面人的脖子“比我看过的日本艺伎还要好看的后颈，不愧是维列斯中心打造的完美人类。”
鬼面人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张与潮可以在一瞬间之后出现在他的背后，自然也可以马上逃脱或反击。他尝试制服张与潮是没有意义的，而张与潮与他是在进行友善接触，友善接触可能转化成协作关系，对于他以后的执行任务可能会有大用。
“什么问题，你问。”
“我的问题建立在你已经得到答案的基础上，如果你没有答案，我也不会强求你些什么，”张与潮凑到铁桶边，看着那里面几个燃烧着的头颅“那种病，是靠什么传播的？”
鬼面人张口正要说话，却被张与潮直接用手指按住了嘴唇“直接说没什么意思，这样，我给你一张纸，你写下来，我也写下我猜测的答案，你看怎么样？”
“无趣的游戏。”
“在知道答案的一方眼里，可能的确挺无趣的，”张与潮走回到车边，从里面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簿子，撕下一张纸递给鬼面人。
两人写下了答案，彼此将纸面展示给了对方。
张与潮火光照亮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喜悦，而喜悦的笑则很快慢慢地变质，变作了一种微妙的，仿佛在筹备着什么的诡异笑容。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有的还是没有猜到啊。。。”
张与潮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车边，回头望向鬼面人“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我们现在的据点挪到了那边医院的地下车库里，想来玩可以随时来。”
说着，她坐回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而史第福收起枪，坐回车上，发动引擎。跑车一路，绝尘而去。
张与潮看着一片漆黑，仅有跑车大灯照亮的街路，开口道“你的结论，基本上是正确的。”
车窗中倒映出的白绘凇沉默片刻，声音中仍带着些许疑惑“但是为什么？如果说感染源是我们没有预想到的那个答案的话，说明感染在脑结构影响实验之前就已经在城市里扩散开了，但是为什么在整个项目开始的第六年，才发生摩尔曼斯克事件？而如果说周期是六年的话，那么为什么内区的影响会那么快？这才过去一年。。。”
张与潮戴上墨镜，闭上眼，过了片刻，她突然懒洋洋地开口道“二一五五事件的时候，我在休眠仓里，那是个什么样的事儿？”
白绘凇很清楚她在暗示些什么，压低声音“你是说，二一五五事件激化了。。。病？”
“不然呢？”张与潮放低座椅，侧身躺下“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变量。”
白绘凇一咂舌，深吸一口气“二一五五事件的问题在于，它的表现形式是天空上的光现象，而能够记录这种光现象的电子设备基本上都在地表，也就是说，没有多少留存下来。莫说二一五五天空中出现的光的光谱，就连它同时涉不涉及其他天文现象，如果涉及，是哪种现象都不知道。。。”
“那种事情不是我们该查的，交给星火，”张与潮微微抬起墨镜，望向窗外远处，那灯火通明的街区，一言不发。
“姐，你玩儿心又上来了？”
“不是玩儿心，我记得，因为那个东西的影响，现在很多团体都在尽可能地让普通人向外区撤吧，”张与潮看着面前玻璃里倒映着的白绘凇的脸，她轻轻抚摸着镜面“我想要见证，见证一下，人是如何争取，成为人的机会的。”
第八十一章 将至
一个不是那么普通的早晨，文溯星第一次被终端中传来的声音惊醒了。
“来自武装调查行动负责人，陈牧轩的通讯。”
文溯星按下接听，揉了揉尚未完全睁开的睡眼“陈长官，怎么了？”
“你来舰桥一趟，有些很要紧的事情。”
文溯星一咂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昨晚的酒劲儿让他至今脑子不太清醒。他随口抱怨道“你直接把情况描述一下发过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得我过去？你这么搞，视频通话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这件事要当面说，以免造成恐慌，你那里人多耳杂，”陈牧轩的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凝重，而文溯星叹了口气，换好衣服便急忙朝着码头跑去。
陈牧轩的副官早早地候在码头上，看到文溯星来了，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带着文溯星径直走上无人机母舰。文溯星在他的指引下，走进舰桥，正好看到坐在3d投影立体地图前，愁眉不展的陈牧轩。
“陈长官，怎么了？”
陈牧轩朝着地图指了指，随后起身叹了口气，拿起旁边马克杯里黑褐色的咖啡，一口灌下去大半杯。
文溯星看着那地图，上面密密麻麻，仿佛麻疹似的的红色小点让他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又看了看投影模型周围的文字描述，小声问道“内区，来人了？”
“是的，根据我们目前的侦察深度来看，已知至少有三个波次，第一波次初步估计，有一千七百人。朝五岛市的南、西、北三个方向扩散，朝这边前进的，至少有六百六十人以上，估算下来有九个中大型团体，朝这边逼近。”
文溯星听到这个数字，浑身一个激灵，他们整个聚落也不过四百多人，而从内区中涌出的居住者，六百人估计只是个零头，顿时让他浑身发冷。
“那，剩下两波呢？”
“第二波人最多，总数有两千四百人，有向南倾向的大概有七百二十人，第三波正在集结，不过从集结速度来看，明显少于第二波和第一波，总数只有一千人左右。”
文溯星看着地图，发现向东的那些点没有被用红色标示，而是用了比较异常的紫色。他随口问道“你刚刚说南西北，那东边是怎么个情况？”
“东边情况不太一样，教团集结了接近三千人，准备进攻黑市以及我们部署在黑市地区的固定无人机平台，”陈牧轩说到这，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来“对，这件事也是我这次叫你来，主要要跟你说的，现在武器装备之类很大程度上在向王瀚哲那边倾斜。后勤部答应我能给这边最后再调配一次支援物资，你看。。。”
文溯星听到这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皱起眉“你们的后勤部这么落胯的么？”
陈牧轩苦笑起来“负责王老板那边的是后勤部直属行动队，他们要全力保下那个固定站。”
文溯星眯起眼思索起来，这些接近的人未必都是他们的敌人，和王老板的情况区别很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需要应对的可能就不是这群人。而是可能跟着这群人，一同外迁的怪物。这样的话，他们就需要数量巨大的火焰投射装备。
“汽油、火焰喷射器，还有挖掘机，”文溯星先报出了这三样东西，汽油和火焰喷射器，根据他观察教团应对梦境兽的情况，大概能够推算出是很有效果的。而挖掘机，则是为了改造公园周围的地形，构建起防御阵地。
“可以。”
文溯星低头又想了想，如果人群就这样存在于聚落周围，公园周围迟早还要爆发武装冲突，这些团体加起来，比整个公园周围居住的人还多，如果没有什么有效消化这些人口的方案的话，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陈长官，有件事我得问你一下。”
陈牧轩抬头“您说。”
“星火方面，对于吸收这些人口有没有任何计划？”
陈牧轩迟疑了几秒，而就是这迟疑的几秒，让文溯星能够判断出，星火计划方面的确有吸收这些人口的准备。如果上级根本没跟陈牧轩交代过相关的事情，他连迟疑都不会迟疑，直接就会回答没有。而他迟疑的原因，则是上级有相关的方案，而他不知道具体内容，或者是应该对文溯星保密。
“陈长官，如果你们有任何方案的话，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答复，”文溯星长叹一口气，耷拉着眼皮看着陈牧轩，此时他平时那股浓厚的阴仄气几乎全部释放出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半度“是的，我们的确在和星火合作，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是星火的下属机关或是基地什么的。这些人我们无力消化，如果星火对他们没有任何安排，我们就会对其采取敌意态度，您要知道，我们社区的生存是第一步的。”
陈牧轩正要说话，突然，响起了电话声。陈牧轩看了眼来电人，叹了口气“上杉代理部长来电，我跟他会交流相关事宜。”说罢，他按下了接听“长官。”
“哎，小陈啊！”上杉那熟悉的口音顿时让文溯星心中多少安稳了一些“人员收编基本已经敲定了，兴安岭、贝加尔、勘察加还有西西伯利亚人员缺口很大，他们有接收这批人的意向。但是现在资源紧张你也知道，人员筛查的相关标准我一会儿会发到你邮箱里，你和文溯星他们配合一下，这批人力如果能吃下来，那就是我们东海分部的大功。”
“了解，长官，我问一下，北方几大分部的缺口大概有多少？”
“啊，你等我看下，”上杉那边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现在需要的主要是一线执行人员和科研人员，此外技术工也需要一些，不过缺口没那么大。一线执行人员有多少要多少，但是整体素质要把关，身体素质能练上来，主要看心理素质。”
陈牧轩点点头，和文溯星对视了一眼。而文溯星，也马上明白了陈牧轩的意思。
“过段时间，有得忙了。”
第八十二章 挖掘真相
预计第一批内区难民到达，还有两天。
整个滨海公园社区，都变得愈发忙碌起来。星火计划的货船抵达，数千桶汽油从船上卸下，而五辆挖掘机，在开出船舱之后，马上就投入到了生产之中。
路面被他们用挖掘机直接挖断，能够进入到公园地区的建筑物的出口也被用大量的砂石堵死。原本一条线路总共两班的巡逻队，被扩充到四条线路十二班总共九十六人。整个地区，所有人都处于一种超负荷运转的状态，而没有人怀疑过这个需要加固防线的决定。
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深入内区两次的文溯星。
唯一还算乐观的，是星火计划方面也派出建筑无人机，帮助文溯星他们改善防线。
文溯星本人坐在管理楼的楼顶，看着周围慢慢垒起来的各种工事。挖穿路面所得的壕沟，建筑垃圾和废弃车辆堆出来的射击掩体。星火计划的确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冷兵器，诸如狩猎用弩和运动用弓之类的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文溯星心里仍然没底。
一千人，他短暂一生中都没怎么接触过的数字，此刻正在朝他们涌来。而为了生存，他必须应对这群即将到来的人。
他做着计算，现在星火方面仍然没有给他任何实际的许诺或是计划，他们只说会接收那些涌过来的人，具体怎么接收，食物谁提供，星火方面没有给出任何计划。所以，实际上他们仍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也就是全面冲突的打算。
他整理着手头各种各样的信息，现在内区、种子之类的事情都要放一放，最重要的就是先防住这即将涌过来的千把人。
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去看看武器的制作情况的时候，却发现楼梯口，今川日向正站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
“怎么了，日向？”
今川日向走上天台，转手把门关上，她凑到文溯星面前，小声道“姐姐那边的联络来了。”说着，她拿出那个老旧的智能手机，把耳机接上，递给文溯星。
文溯星戴上耳机，今川日向打开一段录音，张与潮的声音，传了出来。
“文先生你好，我知道你对我还有很多疑问，从我的角度来看，你那边情况不容乐观。”
“首先回答你的第一个疑问，林语莺的裹尸布的确是我，准确地说是白绘凇寄给她的。具体原因，我还不方便透露，不过一个线索我可以先告诉你。我认识你的母亲，我被捕之前和你母亲关系不错。”
文溯星听到这话，想要思考，却发现得出答案的齿轮仍然不够。张与潮的言外之意是他母亲让张与潮把裹尸布邮给林语莺的，那么为什么？她十年前就去世的母亲，是怎么预料到这一切的？
他没心思思考这些无法得到答案的内容，于是便继续听下去。
“然后，便是我刚刚说的内容，你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当然不是指你那边即将面对的人潮方面的压力，星火既然在你那边停了一艘母舰，问题不会太大，真正的问题在于可能出现的，那种病症的扩散。”
“我所说的那种病症，就是所谓摩尔曼斯克的惨剧发生的原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将之前抵达的那个群体中，对于高频声波敏感度极高的人筛查出来。如果你们不做任何措施，你们将是一处从内部垮塌的堡垒。好了，就这样，对日向好点，有时间再聊。”
录音结束了，而今川日向把耳机和手机都收了回去“这就是姐姐那边的消息了。”
文溯星点点头，坐了下来。摩尔曼斯克的惨剧，他已经在安娜斯塔西娅实验室听今川说过一遍了。说到底和那个种子，还是脱不开干系。今川给他们描述的摩尔曼斯克惨剧，实际上是实验室怪物失控的结果。然而在张与潮口中，“摩尔曼斯克的惨剧”发生的原因是“一种病症”。
也就是说，摩尔曼斯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得到的信息仍不完整。
但是如果他不搞清楚摩尔曼斯克惨剧的原因，张与潮的话毫无疑问不是危言耸听。
他眯起眼，思索了片刻，目光瞟到远处天上巡航着的无人机。他想了想，用终端拨通了陈牧轩的号码。
“喂？陈长官？”
“文先生，有什么事么？”
“我申请你们档案库的访问权限。”
听到这话，陈牧轩似乎没有一点意外“你已经被授予了权限，当然如果你碰到无法查阅的东西，那是你权限等级不够，我也没办法。”
文溯星得到了这个答复之后，打开终端，连上了星火计划的档案库。
他找到“科研项目档案”这个大类，然后顺着年份，很快就找到了摩尔曼斯克冰川考察项目的记录档案。
实验档案和他之前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脑结构实验开始，实验对象发疯，实验对象发生变异，实验对象逃逸，实验对象被捕获。这些内容，和他之前了解到的，并无区别。
这让他多少有些犯难，张与潮所暗指的，显然是某个规模更大，影响更恶劣的事件。
文溯星想了想，他直接将摩尔曼斯克五个字打在整个数据库的搜索栏里。很快，屏幕上探出了几个一下子就抓住他眼球的东西。
《冈格尼尔计划执行报告》目标地点，摩尔曼斯克，录入单位，维列斯中心。
他想要打开这份报告，却弹出了一个“查阅本报告需要特级权限”的提示，只好作罢。
文溯星又翻了许久，发现并没有什么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
突然，他脑子里冒出了些许灵感的火花，如果说真的要了解摩尔曼斯克发生了什么，直接查阅摩尔曼斯克城的相关记录不就行了。
虽说摩尔曼斯克是个军港，但是旁边的城镇里，还是有小几万人住在那里的。而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摩尔曼斯克的悲剧”这种级别的事情，市政体系的数据统计，必定也会留下相关记录。
果然，他找到了。
第八十三章 数据异常
摩尔曼斯克市相关统计资料中，有几项出现了明显异常，异常到了所有报表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几张表。
首先是医疗相关报表中的“心理医生咨询数”，自从某一个时间点之后，突然开始暴涨。二一五零年摩尔曼斯克冰川考察项目开始，二一五二年开始，心理医生咨询数开始激增，同时，居民迁出数也开始缓缓增加。
但是根据之前他阅读过的报告来看，冰川中的种子的影响范围只有几公里，从地图上来说，根本覆盖不到摩尔曼斯克市区。科研人员计算失误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实验室和居住区就安排在岸上的不远处，如果科研人员受到影响，他们必定会将受影响范围扩大这件事纳入报告。
也就是说，实际上冰川中的种子，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影响到了市区内的人，却没有影响到那些科研人员。
这是自二一五二年起的数据异常，而二一五四年开始，城区内的暴力犯罪次数和防暴警察出警次数以一种几乎病态的曲线向上攀升，居民迁出率越来越高。最终连这座军港中工作的军人们的家属，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居住，摩尔曼斯克成为了提出军属再安置申请最多的城市。
按道理来说，摩尔曼斯克的居民应该和实验体以及冰川有一定的交集，而这种交集应该是研究人员和实验体没有的，所以居民大量地受到影响，而研究人员则没有。
那么这种交集，是什么？
以文溯星的角度来说，他想要找到这种交集，简直难过登天。这个现象本身并没有被科研团队所注意，自然也就没有人记录对照条件，结果就是没有人知道这种交集到底是什么。
但是如果将这一切，和梦境兽联系在一起呢？
梦境兽的根源是它们还是人的时候，心中的痛苦和不安。而心理医生咨询数增加，则代表冰川考察项目的存在，增加了民众的痛苦和不安。作为一个科研项目，摩尔曼斯克冰川考察对于民众必定是保密的，但是实验的对象是犯了罪的人，但是他们仍然是人。而那一个大小以公里记的巨型冰川就那么停在军港外，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塑造一个焦虑的源头。
未知。
从这个角度看，科研人员对冰川考察相关的一切信息一清二楚，而民众则一无所知。未知催生恐惧，恐惧缔造不安，不安让人变成怪物。
从这个角度看，梦境病，也就是会让人变成梦境兽的这种病的病因就变得神棍起来：恐惧会让梦境病在人之间传播。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这是他目前能够找到的唯一合理解释。摩尔曼斯克的实验体如何成为感染和他们完全不相关的市区人的感染源，文溯星尚且不得而知，但是张与潮的通讯证明了一点：
对于公园周围的居住区来说，那些内区来的，曾经被种子和梦境兽所影响过的人，可能就是感染源。
将这一切的线串在一起之后，他突然想到了张与潮说的一句话：
“把对于高频声波敏感度极高的人筛查出来。”
高频声波，或许就是将感染者筛查出来的最主要工具。
文溯星想到这，疑惑慢慢开始增加。怎样说服其他几个头领去筛查这些人？筛查出来该怎么处理？
他翻阅着终端里那个魏梓轩给他发过来的冰川考察报告，突然心生一计。他抬头，望向面前比他矮了一头的今川日向“日向，帮我个忙。”
似乎是在发呆的今川日向一瞬之间被吓到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啊，什么忙？你说？”
“你能黑进那四个小丫头的频道是吧，”文溯星看着今川的眼睛，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今川变得有些拘谨，随后他急忙继续道“你把她们几个都叫过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今川沉默片刻，随后点点头，没过多久，楼梯口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今川打开门，四个孩子从大到小梅雪峰、竹寿、许落琼和齐鸠都来到屋顶。
“孩子们，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文溯星看着梅雪峰“雪峰，把我接入网络，我有些东西，要和你们共享一下。”
梅雪峰看文溯星一副凝重的表情，也知道这是大事。文溯星感觉到脑子里仿佛有个什么开关打开了一样，于是，他把梦境兽相关的回忆，一股脑地共享到了算上今川日向一共五个原初之女的网络里。
文溯星看着几人的表情慢慢发生变化，梅雪峰和许落琼眉头紧锁，而竹寿则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齐鸠呆愣在那里，似乎并没有理解脑子中出现的这些信息的意义。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几人似乎都消化掉了这些信息。而文溯星看着几人，继续道“我现在有一个计划，一会儿要和几位老板还有陈长官商议，一旦敲定，你们帮我一把。”
梅雪峰无声地点了点头，而今川日向也没说话。
“行了，孩子们，你们先去吧，有事我再找你们。”
文溯星说出这句话，但是梅雪峰她们四人却没走，文溯星感觉到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你先解释一下这个女人是谁，”梅雪峰指着旁边只比她大四五岁的今川日向“文叔叔你任由她接入网络，你可能知道她是谁，我们不知道。”
文溯星无奈地笑了笑“她呀，她是上次小鸠被带走的时候，送我和小鸠回来的人。”
梅雪峰满面狐疑地看了看今川日向，随后全身过电似的抖了一下，文溯星脑子里也同时出现了今川日向协助文溯星的一系列行为的画面。梅雪峰脸上的怀疑算是溶解了些许，竹寿此时突然又说道“这件事，要瞒着语莺姐姐么？”
文溯星深吸一口气，眯起眼沉默了一会儿，瞒不瞒着林语莺在这件事上实际上无足轻重。但是林语莺既然已经知道梦境使徒相关的事情了，那不瞒着她也无所谓。
“你们想跟她说就说吧，但是除了她以外，对其他孩子们要保密。”
“明白了。”
第八十四章 战前动员
滨海公园中，公园里没有多少坟包的小广场处，又一次架起了一张张桌子，而上一次摆出这副架势，还是三个团体一起开白事会的时候。而这一次，则是动员大会。
鸡蛋、公鸡、猪肉、海鱼，这些满溢着蛋白质和脂肪的东西在户外厨房里一次次地出锅，有的上桌，有的则发到排队领饭的人手中。
坐在桌边的，绝大多数都是这个社区从白事会时期就在的核心成员，而那些没有上桌的，每个人也都多少领到了些肉、鱼、蛋之类。他们则蹲在公园的走道和花坛边缘，算是围在动员大会的会场旁边。
文溯星站在一个集装箱做成的台子后边，而身旁，则是陈牧轩。
“陈长官，我问您一件事，”文溯星看着陈牧轩，他昨天又看了一些在他权限内的星火计划实验记录和任务报告，他有百分之百的自信陈牧轩会接受他的要求“是不是星火的部分前线行动人员，出现了精神问题？”
陈牧轩愣了一下，眯起眼思索片刻，随后微微点头“对，的确有。”
“我现在手里，有几个人，能够确定和这种精神问题有一定关系，您如果把这几个人带回去，尽早用这几个人研究疗法，一方面能够保证现阶段的前线行动人员继续作业，另一方面也能尽快解决这个精神问题，对不对？”
陈牧轩捏着下巴低头沉思片刻“我觉得他们可能就是压力大。”
“不，不可能是压力大，”文溯星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摆摆手“上次武装调查的几个支队，活下来的人的报告，我都看了一遍。还有颜悦安报告和骆光报告，您，一定也都看了吧。”
听到这几个词，陈牧轩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是，这件事。。。现在很难提上日程。”
“现在不提上日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等星火的人都出现精神问题，一个基地一个基地地沦陷，才叫提上日程么？”文溯星的表情冷了下来，他身体朝前微微前倾，把声音压得更小“颜悦安的症状有多异常，骆光报告和颜悦安自述，难道没说明任何问题么？您难道想要重演北美诸国得到了警报，却因为某些其他原因，而没有重视，结果任由灾害扩大的那次惨剧么？”
这话说得相当重，陈牧轩听了，脸上顿时一阵发白，他擦了擦自己有汗滴渗出的锃亮额头“这样，具体下一步怎么说，我必定要请示上级的，但是你说的这几个人，我可以先以应征加入人员收到星火这边，毕竟左右要收一批人进来。”
文溯星听到这话，微微躬身“麻烦您了。”
“不麻烦，明天专门的运人船和检疫医生会过来，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些。”
文溯星点点头，而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小青年凑了过来“文老板，设备都调整好了，您看，您讲个话？”
“好，”文溯星踩着临时搭出来的阶梯，走到集装箱顶上，面前，是排好的一张张桌子还有外围围着的席地而坐的百十来号人。
文溯星打开终端，连接上音响，清了清嗓子“呃，兄弟姐妹们，你们好！”
下面顿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鼓掌和喝彩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口哨，自然也有人喊道“文老板好”。
文溯星双手手掌向前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继续道“今天呢，是这样的，各位也都知道，我们近期在准备居住点周围的防御，也做了不少土制武器。原因，想必各位或多或少的，都听说了，内区，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导致大量内区人现在向外区迁出，我们是五岛南部的最大居住点，未来几天很有可能面临极大的压力。”
他这一番话说出，整个公园鸦雀无声，他停顿了半秒，随后继续道“今天这顿饭呢，名头是动员大会，但是呢，我们不是要和内区的人主动开打。星火计划，会接收他们中，相当大的一部分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协助星火，同时保护自己。毕竟，内区来的人，是人。而是人，就会有歪心思，我们要防备这种情况的发生，必须以准备战争一样的状态，去面对这批，来自内区的难民。”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赵哥缓缓举起了手，他朗声道“我问一下，星火没有接收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文溯星对于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因为这是他安排赵哥提问的，文溯星微微点头“赵大哥问得好！我们这个月下旬就能完成土豆的收获，接下来，继续扩大生产规模，毫无疑问是有必要的，我们自然也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吸收内区来的，那些能够成为生产力且没有敌意的人。至于其他人，他们如果想要做敌人，那我们，也会用猎枪迎击他们！”
赵哥点点头，坐了下来，而文溯星隐约间能够看到，席间和周围围着的人，许多也都点了点头。他继续道“现在，差不多接近农历新年了，这顿饭，就当是一顿提前的年夜饭！二一五七年，我们只会变得更好！朋友们，开吃吧！”
文溯星最后这一嗓子，吼得音响发出了尖锐的电流声。他关掉手腕上终端和音响的连接，走下台子。
他筛查那些染病者的最主要方式，就是刚刚的那一嗓子。高频的电流声，仅仅听到，普通人不会怎样，但是染病者的样子可能会比普通人奇怪很多倍。
文溯星坐在集装箱边，等待着梅雪峰的消息，没过一会儿，橘三花跑到了自己面前。
“哟，三花儿老哥。”
“小姑娘那边的统计出来了，十三个人，都是从内区出来的那批，”橘三花坐到文溯星面前，面色凝重“会不会有遗漏？”
文溯星眯起眼思考了一下“我再补一句吧，”说着，他走上台，打开终端连上音响“朋友们，有件事忘说了，今晚像往常一样，安排四场电影在公园里，想看的自己赶场子看！”
他关掉终端，走下台，对橘三花小声道“告诉孩子们辛苦一下，今晚如果有在电影出现高频声波时离场的人，纳入统计。”
第八十五章 呼吸与心跳
文溯星站在公园旁边的废弃水塔顶端，向北放眼望去。
他们来了。
与丧尸片中那种伪造的压迫感完全不同，并没有山呼海啸的人潮，也没有衣着破烂满身腐肉的僵尸。然而，恐惧，一种更为真实的恐惧，在文溯星的面前缓缓展开。
更为稀疏的人群，但是同时也是更为真实的人数，正在街道上成群结队地朝着他的方向行进着。他们不像逃难的饥民那样落魄，而是成群结队，带着各自的物资，有备而来。
文溯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不像难民，也不像寻求帮助。
而像是一次攻势。
各个团体像是一个个进攻小组，在街道间穿梭着，愈发接近他们的防线，而防线上，则有无数手中拿着狩猎用弩和运动用弓的人等候在那里。
汉初，匈奴人有控弦之士三十万，也就是有三十万能够射箭的人。文溯星此时不奢求三十万那样大的数字，但是他们现在莫说三万或三千，参与到守备序列里的人，加起来三百都不到。
现在的情况，他作为滨海公园的决策者之一，需要尽可能减少武装冲突的可能性。而他看着那数个人群缓缓地聚集到防线外围百余米处，便没有继续行进，似乎他们看到公园外围那垒起来的土墙和地面上挖出的壕沟，也明白公园这边的人的意思。
先对这群人冷处理，等到他们这数个团体中有人有意派人和文溯星接触的时候，再和他们谈陈牧轩的扩招人员计划——这是文溯星的想法。但是在这之前，最重要的还是避免两件事，一是外围的这些团体团结在一起进攻居住区，而另一个就是他们被有敌意的人摸进来后渗透破坏。
“你很紧张？”
蹲在文溯星旁边的橘三花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文溯星低头望向它，这只肥猫和自己交集不多，但是实际上它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忙，算是他半个朋友。文溯星苦笑着摇摇头“没有。”
“别骗了，你手抖得跟打饭的食堂大妈似的。”
文溯星皱起眉，脸上露出一个怪笑“你知道食堂大妈是什么？”
“松花生命里面是打饭制的。”
“哦，这样啊，”文溯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能帮我盯一会儿吗？我补个觉，值夜班。”
说着，文溯星也没等橘三花同意，便躺在了废弃的水塔顶上。而橘三花则蹲在他的旁边，看着闭上眼的文溯星，低声道“你让孩子们筛出去的那些人去哪了？”
“陈牧轩先收她们到母舰的船舱里隔离。”
“大概明白。”
文溯星和橘三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收买了这附近的乌鸦和猫头鹰之类的鸟类，他现在必须保证对这周围保持高度警戒。
但是这并不能让他的紧张，缓和哪怕一丝一毫。
“你在害怕什么？”
文溯星看着冬季海洋正上方那钢铁所铸成的云型苍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可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的手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件十分熟悉且光滑的东西。
他的目光朝着右手的方向挪去，橘三花的尾巴卷着铁锹，凑到文溯星的手边，而文溯星的手，则不自觉地抓住了那把铁锹。就在他抓住铁锹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恐惧慢慢融化，消解。这种消解顺着右手，一路朝着全身蔓延过去。
“你缺的是力量，”橘三花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你现在握住了你的武器，我能感受到，你是神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心也不跳了。”
“心不跳还是别吧。”
“我记得传说中的狙击手，是可以在射击时卡住心跳变慢几乎停下来的一瞬，打出那颗子弹，最大程度地减少误差。”
文溯星迷迷糊糊地答应着“我做的可不是那么需要精确的工作。”随后，整个人的意识坠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不知何时，一股无源的力量自身体深处窜涌出来，他睁开眼，原本铁灰色的天空已经开始慢慢被漆黑所吞噬，而力量，源于黑暗的力量，则在文溯星的身体深处缓缓涌出。
文溯星看着旁边橘三花肥硕的屁股，开口道“发生什么了么？”
“发生了。”
文溯星听它这不慌不忙的语气，估计不是什么大事，他缓缓爬起身“为什么不叫醒我？”
橘三花似乎没有半点回答文溯星这个缺乏意义的问题的意思，它直接回道“外面的人，似乎彼此之间开始交涉了。”
“妈的，还是来了，”文溯星下意识地骂出声“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出了事你直接告诉今川，让她跟指挥部的那几个人商量。”
说罢，文溯星单手爬下水塔，他走过防线，跟几个看守的人打了招呼，而走出防线之后，他戴上了兜帽，又一次变成了一具真正的腐尸。
他必须了解内区过来的这些人，在筹划些什么。
文溯星先是找到一处大楼的阴影，伏在地上，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人的动向。
他在寻找说话的人。
在这样的午夜，走路的人会很少，而如果内区人在商议着些什么的话，那么说话的声音会通过身体传导到地面。而被金饰和夜晚强化过的他，此时已经能够察觉到哪怕最细微的振动，像是一只蛾子落在墙壁上的声音。
而比起那样的声音，人说话的震动，就像是雷鸣一般。文溯星几乎第一时间，便定位了那些人商议着什么的地点。然而，他发现在几人商议的地点不远处，有一个异常的声音。
一个，呼吸声。
他本以为那可能就是个警卫，但是他发现，周围有巡逻着的警卫，所以那个蹲在原地不动，显然是有意压低的呼吸声，显然不是警卫。而那种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紧张呼吸，也不可能是一个已经睡着的人的呼吸声。
文溯星提着铁锹，站起身，缓缓接近那个方向，他几乎是走过一个巡逻哨的面前，却得益于裹尸布完全没被发现，而当他接近那个目标到可以目视的程度时，他知道那是谁了。
文意宁，正瞪大双眼，手中拎着消防斧伏在地上，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第八十六章 人影斧声
文溯星潜伏在阴影中，虽然文意宁看不到他，但是他已然不再受黑夜的阻碍的身体，此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那个姑娘。
她戴着一件半脸式的防毒面具，露出了眼睛，但是文溯星仍能清晰地认出那就是文意宁，毕竟那长及双目且犹如杂草般的刘海，在这个一切都应为了求生服务的世界，就是阻碍生存的第一要素。
文溯星不知道她伏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是显然她不是在这里睡觉的。那把不知道砍了多少人的消防斧，此时就那样紧紧地握在她的手中。她给文溯星一种潜伏在暗处的猎豹一般的感觉，而她的猎物显然还没到。
既然她的猎物没到，文溯星就不太需要急于去做些什么，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搜寻着声音，也就是内区人会谈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他需要知道内容。声音顺着脚传入地面，又顺着地面和墙壁向周围一边减弱一边扩散。而文溯星，还是听清了他们的内容。
“东之御座的走狗比我们早一段时间到了这边。”
“什么？你看到那人了？”
“是的，那群人还是挺引人瞩目的，”一个声音略有些低沉“接下来怎么安排？我看了一下这边的超市和便利店，基本上都被洗劫空了。”
“那个聚居地的人能吸纳那么多物资？”
“当然不可能，他们肯定是收进去囤起来了。”
“那，咱几个大团总不能回去吧，在这是饿死，在内区里面。。。真就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有人屯粮，那我们，就把他家当粮仓好了，”另外一个声音显然在尝试着把声音压得尽可能低“纠集其他团体，攻下他们的聚居地。”
“不是，那壕沟和土墙你也看到了。。。”
“所以说要纠集其他内区来的人，大家都是在怪物和疯子之间的夹缝处生存下来的，怎么会输给那群天真的外区人？”
那个低沉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道“那屠夫的走狗怎么办？那人在这的意思应该很清楚，大家都清楚。。。”
“那要不然，我们就先把那群人解决掉吧，也可以看看外区的那群人到底准备怎么办。”
“好那就这么安排了。”
两人的交谈就这么结束了，其中一人站了起来，带着一个护卫走出了被另一个团体当做临时居所的一处店铺。他带着自己的那个护卫，朝着一条街路的方向缓缓走去。
而这个方向，就是文意宁所在的那个位置。
文溯星隐约间知道文意宁大概想要做些什么了，他看到文意宁从卧姿变成了蹲姿。右手拎着消防斧，而左手则是一个不小的干粉灭火器。文溯星看着她将灭火器的保险拔下，随后轻轻摇匀，蹲在那里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
他知道这个女孩想做什么了，她想要去埋伏这两个人。
文溯星蹲在角落里，就这样冷眼看着。那个刚刚走出店铺的人准备聚众袭击他的聚居地，他没有出手的必要和立场，但是他需要借着这件事搞清楚，文意宁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他看到文意宁的肌肉绷紧，突然暴起的时候，马上便明白了她到底想做什么了。
这个看起来甚至不到一米五的小姑娘突然暴起，她看到那两个拎着手电筒的人手中的光源的一瞬，将干粉灭火器中的一切喷射出去，巨量的干粉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片烟雾，将他们淹没其中。两人下意识地眯起眼，咳嗽起来，尝试阻止粉尘进入到他们的口鼻之中。而就在这一瞬，两人为了保护眼睛所眯起眼导致的视野缩小和不断的咳嗽声遮蔽了那个窜到他们身后的娇小身形的主人。
文意宁抡起手中的灭火器，灭火器的边缘破开了那护卫的脑袋。而文意宁也没有抓着灭火器不放，他直接松手，任由灭火器带着惯性放倒那护卫，随后她双手握住消防斧，全力朝另外一人的后背砍去。
这一斧径直破开那人的脊背，伤口切开后背的皮肤和肌肉，直抵骨髓。那人倒在地上，艰难地朝身后望去，而此时干粉灭火器的烟尘已然缓缓散去，他借着手电筒折射的光，隐约间看清了这人的轮廓，张嘴正要说话，却被文意宁一脚踩住脸。
文意宁双手高举那不比她矮多少的消防斧，面无表情，斧刃径直朝着那人的脑袋砸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阴影中窜出，一脚踹在了文意宁的小腹上，将她踹出了两三米之外。
文意宁拎着斧头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第四人。
身披红色披风，头上戴着兜帽的，一具腐尸。
文溯星并不是想要救谁，刚刚那斧已经砸断了那男人的脊椎，无论如何他都活不长了。但是文溯星需要了解一件事，那就是文意宁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他踩住那男人的脸部，毕竟他也不想让男人突然叫出声来，而文意宁看着在手电筒光芒照射下的文溯星，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言的笑意“圣人。”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文溯星心中一紧，但是仔细一想，文意宁没有直接管他叫“本家哥哥”，估计是知道梦境使徒的存在，而不知道圣人和文溯星的联系。
文溯星将铁锹隐藏在光照无法企及的地方，这样文意宁所能看到的只是他手里拿着一件长杆兵器，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文溯星问出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但是这也是最核心的问题。绝大多数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都是“活下来”，但是对方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是以活下来为目的。
文意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了她刚刚藏身的那个小巷，拎起那里的一个运动用挎包“圣人，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是官家的人。官家有着充足的补给和资源，但是这座城市没有。”
“我们必须靠着减少竞争者，才能为自己，争取到生存空间。你这种五岛之外的人，就不要掺和了。”
第八十七章 搅乱水潭
文溯星站在那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五岛之外的人了。但是仔细一想，一切又都走通了：
在内区，他戴上兜帽的次数并不多，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跟着方鸿那时，他曾经戴着兜帽，跟随方鸿小队一起行动。而既然文意宁知道圣人是什么，知道梦境使徒，却没有把圣人和文溯星联系在一起。说明她很大概率没有在近距离目视过方鸿小队每个人的样子，因而才无法把文溯星和圣人联系在一起。
“生存空间？这种战争狂人的鬼话也拿出来了？”
“恶魔说出一加一等于二，并不会使一加一的结果发生任何改变。这个世界，所有动物，所有生命，都在为自己争取着生存空间，而五岛这个有限的城市，在没有外界的补给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继续承载那样大的数量的人口的，”文意宁从包里抽出一块破布，擦了擦手中的消防斧“你是官家的人，不会懂的，我们必须以一切可以的方式，去消除，这里的人。”
文溯星听到这话，一股寒意窜上背脊。文意宁的意思，说到底就是通过消灭其他团体，从而为她的团体去争取更多的资源和生存机会。
“这种野兽般的生存方式，对谁有利呢？”
“无所谓有利，野兽只是想普通地活下去而已，”文意宁走到阴影之中，文溯星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面前伏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文意宁的目的，他隐约间察觉到了一些。但是为了印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把自己藏到了阴影之中，观察着那尸体周围的动向。
已然接近午夜，文溯星蹲在能够看到那两具尸体和横在那里的手电筒的小巷中。他盯着那尸体，思考着，杀一两个人，和争取生存空间有什么关系么？文意宁的那番话听起来就像是高喊着“蚊子是传播疟疾的元凶，是人类文明的敌人，我今日起向蚊子宣战”，然后挥起报纸卷打死一只蚊子一样滑稽。
她杀死这两个人，必定有她更为直观的目的。
文溯星盯着那两具尸体，很快，不知何处传来了脚步声，而那些脚步声的主人在看到手电筒的光芒后，急忙冲了过来。
“大哥！老四！”
冲过来的那人急忙扶起地上那脊背被破开的人的身体，却发现他已然没了气息，全身颤抖起来，他扶着死者，口中低声念叨着“是谁。。。是谁。。。”
“伤都在背后，八成是那群畜生把大哥叫过去之后，转手就把大哥砍了！”
文溯星清晰地看到扶着尸体的那人表情显然变得扭曲起来，他把尸体背起来“今天后半夜，对他们动手！一个不留，回去组织人手安葬大哥老四！”
“是。”
那人自己一个人扛着那具尸体，而周围的几人则扛起那具脑袋被灭火器打破的尸体，众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阴影中的文溯星大概明白文意宁到底想干什么了。
她想要挑起两个团体的争斗，而既然争斗出现了，那么整个聚居地外围气氛就会变得紧张起来。对于大团体来说，躲避这个紧张氛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对于文意宁那样的十几人小团队来说，大团体之间互相倾轧，他们的生存空间反而会在大团体的彼此削减中不断增加。大团体之间越是倾向于稳定，小团体也就越有可能被消灭或吞并，而如果大团体之间彼此争斗不断，那么小团体甚至会成为被争取的对象。
文溯星姑且是一个有底线的人，这种阴毒的做法，他是不会主动去做的，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会利用别人的计略。
聚居地外围的混乱，对于稳定聚居地和为星火计划输送人员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文意宁这段时间估计会继续搅乱外围的情况，聚居地外围越乱，她那种小团体也就越好生存。既然如此，文溯星便不必担心外围形势稳定下来，他需要做的，是准备好接收那些逃向聚居地的人口。
他正准备回到聚居地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现在他也来搅一搅浑水，那么外区紧张情况的形成会更快。
文溯星寻找着人群栖息着的位置，很快，他找到了一处里面至少有四五十人栖息着的餐厅，远远地便看到餐厅门口有两人手中带着武器站岗。他拿起路边的一块砖块，直接朝着那餐厅的门面甩了过去。
砖块击穿玻璃，两个守卫顿时紧张起来，而他们扫视周围，却根本发现不了街对面巷子阴影中的文溯星。而文溯星并不在意他们那里接下来怎么应对这个情况，他直奔下一个他找到的团体的聚居点。
他发现这一处地方的警卫似乎正在打瞌睡，于是直接搜罗了七八个灭火器，堆在门前，远远地将一颗小石子弹了出去。
石子径直击穿了那一整排灭火器，而加压的灭火器罐子中巨量的干粉、泡沫等等东西一瞬间爆开，白色的烟雾和泡沫顿时伴随着灭火器爆开的巨大破音占据了整个店铺的门前。而那警卫也惊呼了一声“卧槽”，看着面前的一切，呼唤起了休息着的伙伴们。
就是这样，他在整个外围用这样的方式惊扰每一个团体，一整夜，都是这样，等到东方的云层缓缓泛起一丝亮色，他才回到聚居地中。
多少有些疲惫的文溯星回到水塔顶上，橘三花也一直趴在那里，看到文溯星回来，笑道“今晚，你折腾得不错啊。”
文溯星干巴巴地笑了笑，躺到水塔顶上“看今天会是什么结果了，如果今天白天会发生械斗的话，那往后就好办了。”
他躺在水塔上，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一切声音。果然，没到中午的时候，靠近聚居地的地方，传来了杂乱而密集的嘶吼声。
文溯星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马上从水塔上爬下，来到曹叔所控制的一处岗哨前。
“曹叔，我把公民信息发给你，这几天，要准备接收那些人，然后转运给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