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真的憨
文溯星凭借自己被强化数倍的速度径直冲到房雨灵左后方，脚踢到房雨灵的膝盖窝上，扬起铁锹照着房雨灵的脑瓜顶掀过去。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状态，虽然身上的裹尸布在能够当大电池用之后可以极大地减少抽取得来的生命力的流逝速度，但是他的战斗力仍然建立在大量地抽取了别人的生命之后，所储存的能量之上，他并不是本身**强度就达到了那个程度。
也就是说，他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解决房雨灵。
房雨灵感受到身旁一阵劲风，随后身体马上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在地上。她双手向后一举，直接抓住劈向她脑袋的铁锹。
文溯星的铁锹被房雨灵那铁钳一般的双手制住，他不想放弃这个极佳的机会，于是手上加大力气，铁锹挣脱房雨灵的双手，朝着她脑袋刺过去。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房雨灵双手抓住铁锹的杆部，随后以此为支点，大头朝下身体垂直于地面立了起来。双腿裹挟着劲风，踢向文溯星。
攻守瞬间反转，但是房雨灵这一击的支点在铁锹的杆上，文溯星双手如挥动棒球棒一般抡起铁锹，朝远方甩去。而房雨灵则借此机会，松开双手，向文溯星挥动铁锹的方向飞出了数十米，落在一辆轿车上。
双方这一轮攻防，彼此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一个认知，文溯星思索起来，如果他想要吃定房雨灵，最有效的方法还是用铁锹击伤对方，然后用献牲的力量将对方彻底吸干。
“异端，你就这种水平么？”
房雨灵这句话并不是在说大话，她能感觉到文溯星在刚刚那一轮中的确有所保留。
“打你出七分力足够了。”文溯星扫视周围，他需要找到一个补给生命力的途径，之前吸干的那人身体中的力量已经消耗了四分之一左右，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他必定难以为继。
“是么？”房雨灵拎起旁边的一辆小轿车，那张姑且还算俏丽的脸严肃如一尊神像“你会后悔只出七分力的。”
说罢，她手中的轿车朝着文溯星径直甩了过去。
文溯星驱动双脚，朝旁边一跃，躲过那辆飞来的轿车，随后，房雨灵很快又丢出一辆轿车。
他躲过第二辆车，第三辆车又飞了过来。现在他的高速完全靠生命力来维持，迟早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到底该怎么办？”
他一边躲避着飞来的汽车，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细数脑中有关房雨灵的所有细节，原本在有蜜液的时候，对方的战斗力和人数都有极大的保证。目前来看，蜜液的用处似乎只是控制人群。
突然，他的脑中浮现出了那个朝他们扑过来的火球。
房雨灵在扑过来之前显然做了些什么事，他眯起眼思索片刻，终于，答案浮现了出来。
她嚼了一个，里面有着黑色蜜液的小玻璃管。
如果说她自我修复的能力是本来就有的，那么她不需要嚼蜜液就可以自燃扑上来。蜜液，是保证她再生能力的源泉，因而，在失去蜜液之后，房雨灵他们袭杀上杉的计划，是以汽油为中心的，而非像航空研发中心那样直接追求正面对战。
他需要一个能够直接给房雨灵身体造成大量损伤的方法。
房雨灵继续投掷着轿车，她隐约间看出文溯星的速度的确开始变慢了，于是高叫起来“异端！越来越快了！”
说罢，她双手各抓起一辆轿车，分别甩向文溯星。她的双手如同自动装弹机一般抓起一辆辆轿车便甩向文溯星，她的双臂筋腱和肌肉不断地被破坏，又被流淌在她血液中的蜜液不断修复着。
文溯星在她不断的攻势之下，越来越慢，而房雨灵的脸上现出狂喜，她知道，这个异端要到头了。
终于，在她举起一辆跑车甩向文溯星的时候，他被击中了。
文溯星被跑车击中，朝后飞去，整个人连同跑车一起撞在刚刚无数轿车叠成的废墟上。
房雨灵昂起头，朝着文溯星的方向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向那个已经被打得没有再起力气的异端。
她站在仅仅露出半截身体的文溯星面前，从怀里拿出那个里面装着两对眼球的罐子“神恩永恒，我的兄弟们，见证吧。”
文溯星苦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了打火机和一盒烟，他从烟包里抽出一根“抽烟么？”
“你想贿赂我？”
文溯星笑起来“你这姑娘是脑子里缺点什么是么？真要能拿烟换命，我早就把烟掏出来了。”说着，他把烟叼在嘴边“打火机在我裤兜里，能让我往外挪挪不？”
房雨灵看文溯星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冷哼一声，微微点头。
文溯星双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把自己往外挪了一点，把挎包的带子收紧，右手抓住铁锹，左手则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房雨灵隐约间意识到一丝不对，收紧挎包的带子和抓着铁锹这动作完全是多余的。她一脚甩向文溯星抓着铁锹的手，没想到，全身都从跑车下挪出来的文溯星，直接一跃而起，跳起将近十多米高。
他俯视着地面上的房雨灵，高声道“让我告诉你你的败因吧！”
“败因！说什么大话！”
文溯星右手直接将铁锹架在大楼的窗台上形成一个支点，随后按了下打火机的按钮，连同嘴里那根烟一同甩向废墟“老子不抽烟。”
燃烧着的打火机缓缓飞向废墟，落在了破车所形成的缝隙之间。房雨灵抬头看着文溯星，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击败我的手段？”
她话音刚落，升腾的火球顺着汽油整个吞噬了她的身体，爆炸所释放出的热和烟尘伴随着汽油味一同充斥了整个空间。
文溯星从楼上跳下来，看着燃烧着的废墟。他刚刚刻意把躲避的速度调慢，全神贯注地划开了每一个飞来汽车的油箱。当他觉得数量差不多的时候，刻意被击中，随后卖惨将身体挪了出来。
“宗教学校的小姑娘真的憨，”文溯星冷笑一声，双手持铁锹，面对这那个燃烧着的废墟。
他知道，房雨灵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果然，一个身影，在烈焰中缓缓站了起来，随后从里面，拖曳着身躯走了出来。
体表已经一片焦黑的房雨灵，双手将体表的碳块撕扯下来，鲜红的血肉上缓缓生出皮肤。
房雨灵，又活了。
文溯星双手拿着铁锹，面对着面前血肉又重新生出的女人。
“异端，你敢欺骗我的怜悯！你今日必死！”
第六十章 监护者
就在房雨灵说完这句话的一瞬，文溯星隐约间感觉到时间的流转似乎微妙地终止了毫秒不到的时间。而房雨灵则在血肉完全再生之后，朝着他径直冲了过来。
文溯星朝后一跃，随后跑动起来。
从战斗的角度来讲，房雨灵的体力就是普通人超越理性极限之后，所抵达的生理极限的水平。她真正的优势在于超越了极限之后，破坏性使用肌肉之后，**的再生和恢复。
也就是说，在生命力强化后的文溯星面前，追逐并不是她的长项。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然在不断地追逐文溯星。
文溯星思考起来，他个人认为房雨灵的脑子应该还算是好使的，如果她只是出于愤怒追逐自己，应该不至于一直追而不停下来。
从战术选择的角度来说，现在最好还是继续站在停着的汽车之间，保证对文溯星和天空的控制，这样才能阻止上杉他们撤离。而她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不断地追着文溯星，从事实角度来说，她想要和文溯星进行贴身战。
文溯星想到这，突然发现身后追逐着自己的那个脚步声消失了，回头一看，发现房雨灵正蹲在那个在半空中被文溯星击坠吸干的男人尸体旁边。她缓缓蹲下，从那人眼窝中，取出了一对干瘪的眼球，随后撕开了那人的喉管。
“你疯了？”文溯星看到这景象一阵皱眉“你们的神难道没告诉过你们尊重尸体么？”
“我同伴的遗志，将伴随我摧毁一切异端！”说罢，她用手指在那男人泛黑的干瘪血管上刮动起来，刮了一圈，没想到她的手指上竟然多出了一层黑色的结晶状的东西。
房雨灵伸出舌头，将手指上刮下来的结晶舔舐殆尽，随后站起身。
她身上最后一块挂着的碳块也落在地上，房雨灵看着文溯星，而文溯星能够感觉到，此时面前的女人就如同一只愤怒且回到了全盛期的野兽，即将把他撕成数片。
房雨灵直接将旁边的一根路灯拔了下来，文溯星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微妙的，时间停滞了一瞬的感觉。而空气中，则缓缓弥漫起一股异香。
像是咖啡混合着海盐，又伴随着柠檬的清香，雪茄的味道与这些美好一起起舞。而香气之中，高度酒的刺激气味则仿佛白色舞裙之间的唯一一袭红衣，它是主角，是踏着最张扬舞步的中心位。
文溯星被击中了。
他刚刚因为突然出现的香味，心神一阵恍惚，被房雨灵抡起的路灯杆直接打中，身体直接砸到了大楼的混凝土上。
房雨灵有了之前的教训，再不准备给文溯星半分机会，她直接将路灯杆如标枪般甩向文溯星。
时间，被切断了。
被切断一瞬的时间，随后又缓缓接合在一起，而那根原本应该已经被投出去的路灯，则出现在了地面上。
房雨灵呆然地看着文溯星，又看了看周围，她知道，此时机不可失，拾起路灯杆又朝前一甩。
又一次，路灯杆就那样回到了地面上。
文溯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娜斯塔西娅试剂正在缓缓修复他身体的破损，但是显然他的修复速度比不得房雨灵。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在缓缓接合在一起，被打断的骨头在尝试着重归原位。
但是速度完全不够。
房雨灵此时已经放弃了投出路灯杆，她直接径直走到文溯星面前，双手扼住他的喉咙。
然而，即使是喉咙被扼住，文溯星仍能嗅到那股异香，那股仿佛要把人的神魂吞噬的异香。
文溯星睁着眼，感受着自己吸入的气体慢慢减少，而肺部的气体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去。
他要死了。
睁眼而不见，充耳而不闻，他对周围的一切的感知，都在缓缓地消失，而唯一没有消失的，就是鼻尖仍在疯狂舞动的那股异香。
房雨灵的手突然松开了，文溯星被扼住的气管像是被关闭了数十年的航道再次通航一般，气体疯了般涌入又涌出，他的双眼恢复了视觉。而他看到的是，房雨灵呆愣着看着他，双手依旧按在他的喉咙上，但是却没有半点力量，像是房雨灵整个人此时都脱力了一般。
文溯星刚刚被路灯击中，被摧毁的肌肉和骨骼都缓缓恢复原位，他抬脚踹在房雨灵的小腹上。房雨灵整个人朝后飞去，滚了几圈，却仍然呆然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文溯星站起身，一眨眼间，却发现呆然在那里的房雨灵旁边，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身材纤细瘦高的短发女人，那个杀死方鸿的女人，而她的右手，则提着一个金色的吊式香炉。
女人扫视了一眼汽车之间正猫着身体前进的保禄，笑了一声“你直接把她带走吧，我今天没有把她怎么样的安排。”
保禄像是蒙受什么恩典一般，急忙冲到女人面前，连连磕头，随后扛起房雨灵一路跑远。
短发女人回头和文溯星对视起来，她微微笑起来，露出上排整齐的牙齿那一对尖刀般的虎牙“照顾我家小日向，辛苦您了。”
文溯星眯起眼，双手持握那把铁锹“使徒双子，怎么称呼？”
下一秒，女人突然出现在文溯星的面前“张与潮，我们去里面的食堂里聊聊吧，我有点想喝红菜汤了。”
文溯星顿时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张与潮刚刚距离他足足有十米多。然而，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前兆，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把铁锹重新扛起来，此时此刻的他很清楚，在搞清她手中金饰的效果之前，如果这个女人想要杀自己，他的赢面不会比那只被上杉炖了的母鸡面对上杉时赢面更大。
张与潮走向大楼，而他则跟在张与潮的后面，开口道“你是今川日向什么人？”
“监护人，”张与潮撩了撩她那剪得不算多么整齐的短发“你如果想要和她怎么样的话，要经过我同意哦。”
“呵，我怎么会把她怎么样。。。”
“的确，你家里已经有那个叫。。。林语莺的小媳妇了对不？”
第六十一章 别无二致
张与潮打开食堂的冷柜，果然看到了冰柜中那整齐排列着的一盒盒半成品。这里作为被时间流逝延缓所影响的内区的一部分，即使冰柜停止运作，那盒子里面的切好的红菜和西红柿仍然水灵灵得如同刚刚从菜地里摘出来一样。
她将盒子里的蔬菜加上一些切好的牛肉条，从旁边拿过一个洗干净的白瓷碗，把材料倒进去。把它们都塞进微波炉，戳了好几下微波炉的面板，突然愣了一下。
“诶，微波炉也不能用了么？”
文溯星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眯起眼看着张与潮“二一五五基本上破坏了绝大多数在地表且处于开启状态的电器。”
张与潮脸上露出一副小姑娘一般的失望表情，撅着嘴走到冰柜边，在里面翻了一圈，找出几个橘子拿着坐在一旁的柜台上，扒着橘子吃了起来。
年轻女人坐在那里吃着橘子，而男青年则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吃橘子。这诡异的场景，持续了半分钟之久，文溯星终于忍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开口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张与潮愣了一下，原本因为没有喝到红菜汤而有些闹别扭的脸，缓缓涌出一股不怀好意的笑“我的目的？你说的是哪件事？”
“所有事。”
张与潮把一瓣橘子放到唇边，随后轻轻推入口中，咀嚼起来，任由那橘红色的汁水顺着嘴角淌到脖子上“那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做的所有事的目的是什么？您和林语莺种地，救那十多个小丫头，推动社区内的农业化和集体化，您的目的是什么？”
“活着。”
听到这个答案的一瞬间，张与潮咧嘴笑了起来，又一次露出那一对虎牙，她舔了舔虎牙尖锐的前端，笑道“活着，什么是活着？摄入充足的糖类、蛋白质和脂肪是活着，那么可知，满足需求，是活着。”
文溯星眯起眼，有些厌烦这个女人口中这些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话语“你杀方鸿是为了什么？”
“那么，既然我们能够得出满足需求等于活着这个结论，你的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张与潮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眼睛弯成一对弯刀般的月牙，她撩了撩自己的前发“人对美也是有需求的，我们没有任何一天是可以没有美而活下去的。”
“我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
文溯星很清楚，他和张与潮的这次接触，他必须搞懂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另一个梦境使徒，如果他不清楚对方的基本立场和目的的话，以后在内区做事怕是要处处擎肘。
“我正在回答你的问题，”张与潮拿着橘子，踱步走到文溯星旁边，拿了一块橘瓣送到文溯星嘴边“尝尝？”
文溯星叼住那橘瓣，随后送入口中，咀嚼起来。极具颗粒感的果肉，在咬开的一瞬间汁水四溢，同时带着种清脆的口感。酸甜的汁液直在口腔里打转，滑进肚中的一瞬，便抹消了七分之前与房雨灵血战的疲惫。
张与潮坐在文溯星面前的桌上，继续道“而你若问我为何吊死方鸿，那我便告诉你，为了美。你知道之前囚禁我的地方是何等无趣，一个白色的房间，除了白色一无所有，连智能家居投影都没有的房间，”她的语气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双眼直视着文溯星，仿佛那双眼中就是喷出不灭真火的炼狱“一只有着美妙歌声的鸟儿，当然该以最为华美的笼子囚禁。”
文溯星笑起来“你可不是什么鸟儿，你是猛禽。”
张与潮沉默片刻，随后张扬地大笑起来，笑声像是听到了几个世纪都未曾听过的笑话一般。她拍着大腿，在地上边笑边游弋着，片刻之后，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指着文溯星“我喜欢你的比喻。”
文溯星眯起眼，清了清嗓子“说正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与潮笑够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文溯星的眼睛“我想干什么？简单地回答你的话，那就是生存，以及生存的更高形式。。。不对，”张与潮脸上的笑突然消失了，她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文溯星“我们两个对于生存的更高形式，可能认知上有些不同。你觉得，生存的更高形式是什么？”
文溯星沉默了，他平时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但是仔细想想，自己一直以来都能保证生存，而他所做的，超越生存的事情，只有一个。
他看着张与潮，吐出了这个自己没有丝毫迷惘的答案“和其他人一起生存。”
“我就知道是这个，”张与潮一咂嘴“我倒是觉得，生存的更高形式是享乐。如何让自己变得满足起来，愉悦起来。二一五五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作为一场全球性的灾难，它并没有导致物资的匮乏，物资的极大盈余让**的满足得以延续，那么。。。精神呢？在失去了互联网，失去了信息时代的一切娱乐之后，我们应该怎么让精神愉悦起来呢？”
“你杀方鸿就是为了这个？”
“算是吧，你要知道，我是个很纯粹的人，自从我高中因为一些事情把自己搞伤了之后，我便定下决心，毕生只追求一件事，”张与潮和文溯星四目相对，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千万米深的海渊，仿佛随时要把人的魂灵吸进去一般“愉悦，**的，精神的，一切的愉悦。这是我毕生所追求的，唯一的东西。所以你问我我的目的，缘木求鱼，我的目的就是最基础的生存，以及生存的更高形式，享乐。”
“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非要说的话。。。我想吃你家的草莓，”张与潮一摊手“要不然我怎么把小日向送到你那去呢？”
文溯星一撇嘴，冷哼一声“吃我家的草莓，和杀方鸿是同一等级的事情？你把人命当什么了？”
“人命？保证人生存权的，是法律，而法律建立在主权者之上，以暴力维持。”张与潮站起身，双臂展开如同里约热内卢的耶稣像一般，表情庄严带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告诉我，这片大地的主权者是谁？谁又能以暴力，去维持道德和律法？”她走到文溯星面前，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眼看着文溯星“人命自古以来，都是满足**的工具。我追求美妙且满溢着艺术感的杀戮，和你们追求更多的食物，本就别无二致。”
第六十二章 神话考古
“你杀人的扭曲爱好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被正当化。”
张与潮咯咯笑着走向冷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整个西瓜，随后用旁边的厨刀切成两半，又拿起勺子，捧着其中一半挖着吃起来，抹了抹嘴边西瓜粉红色的汁水，笑道“你知道，人类为什么需要运动么？”
文溯星不屑一顾地一撇嘴“又要讲你的歪理么？”
张与潮没有回应文溯星的意思，继续说道“因为人类文明最初，在没有驯化植物，没有驯化动物，在我们什么都没有征服的时候。我们的先祖，所能做的只有采集和狩猎。狩猎或者说杀戮，和采集一样，是我们血脉之中的东西。”她伸出舌头，如毒蛇吐出信子一般轻轻舔着银勺“现代电子娱乐很好地模拟了这两点，收集要素和对抗要素永远能够刺激人类的神经。您作为一个充分享受了电子娱乐的现代人，又怎么否定，我源于本能的正当**呢？”
文溯星站起身，他倒不是愤怒，只是觉得面前站着一个掌握无比强大力量的疯子。而他面对这个疯子，则因为她的疯狂，而感到恐惧。
如果她突然想要杀了文溯星满足她“源于本能的**”，又该怎么办？
“您不必害怕，您想知道的，无非是我的目的，”张与潮拿着厨刀，将西瓜切做一个个三角形，随后立起厨刀，用刀闪亮的侧面，映照着自己的脸庞，而刀刃上，出现的，是另一张脸。
“文先生，您可能更想见到的，是我亲爱的伴侣。与我这样世间罕有，真实、真诚且充满幽默感的人不同，她有着三好学生一般、明确到呆板的目的，您不如和她见一面。”
文溯星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这世界上说自己真实、真诚且充满幽默感的人的确挺罕有的。”
张与潮没有回应他，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智能手机，将其放在面前，弯腰伸手触及到镜面。
这个仪式，文溯星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格外惊讶。那镜面在被触及的一瞬像是变成水面一般，泛起涟漪。而其中涌出无数澄澈的水纹，顺着张与潮的手指攀附而上，一层水膜将其包裹其中，而在光折射的扭曲之下，张与潮，逐渐变了形状。
水波褪去，张与潮已经成为了那屏幕中的倒影，而站在文溯星面前的，变成了身着一套商务工作裤装的小白。
“哈喽，文先生，又见面了。在下白绘凇。”
文溯星看着小白那张满是坏笑的脸，刚刚和张与潮对话时心中的恐惧、不满和愤怒多少消失了一些，他眯起眼“她说你‘有明确的目的’，是指什么？”
“说我有明确的目的，倒不如说姐姐活得太无忧无虑了，”白绘凇笑着一摊手，拿起旁边切成三角形的西瓜，吃起来，单手掩着嘴说道“她是追求纯粹的愉悦和无边的表达的人，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显得‘目的很明确’或者说，‘很功利’。”
“那不就是个小孩儿么。。。”
白绘凇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拍大腿“这您可说着了！照顾姐姐真就跟照顾小孩儿似的。”
“我劝你不要说我坏话。”
空气中突然响起张与潮的声音，白绘凇急忙笑着摆摆手“说正事说正事，魏梓轩老儿是不是要让你们撤出内区了？”
“算是吧，”文溯星想了想，这个命令的确不是魏梓轩下的，而撤出内区的确是事实需要“怎么了？”
文溯星发现白绘凇自从自镜面中出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和他对上过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挎包的方向，他大概隐约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内区时间流速变慢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文溯星读懂了白绘凇眼神的意思，也便知道自己无需继续隐瞒，于是开口道“那些种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神话考古界倒是有一些猜想，”白绘凇从一个小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抽出一小打报告扫视了一圈“有人曾经提出过种植这个种子然后验证其本体的方案，不过您也知道，那颗种子有多危险。”
文溯星无声地点点头，而白绘凇见他点头，便继续道“另外一颗种子，被挪到了松花生命。原本我们的目的，是引导星火计划对松花生命废墟进行进一步探查，但是现在你们准备撤了。。。情况就不太妙。”
“不太妙？什么不太妙？”
“实际上，无论是教团还是猎群，他们的行动都在有意识地规避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而我怀疑，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已经完成了对种子的种植，而这也就是内区出现目前的异常情况的原因，”白绘凇打开一张图表“内区，以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为中心一公里半径内的梦境兽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二，五公里半径内减少了百分之七十七，七公里半径内减少了百分之三十一。而且，这个数据还在不断攀升，您觉得，大概什么时候，怪物的外迁会影响到外区人的生存？”
文溯星和白绘凇对视着，两人沉默许久，白绘凇突然站起身“我的意思您大概明白了，星火和外区人可能的确意识到内区不对，但是估计察觉到这些的源头是松花生命十七号，恐怕还不现实。如果可以的话，这次撤回之后，您最好做做调查松花生命十七号的工作，否则，接下来外区会怎么样，这片海域会怎么样，乃至人类文明会怎么样，就不是我们所能估算的了。”
说罢，白绘凇手中出现了那盏金色的提灯“如果可以的话，转达魏梓轩，摩尔曼斯克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她的身影缓缓消失，而文溯星一个人坐在食堂中，拎起铁锹站起身。
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原本他觉得可能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一个地方，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蛛网上的一人。他已经听到了楼外面那旋翼机的轰鸣声，站起身，打开终端。果然，上杉已经给他发了无数条“尽快来屋顶就位”的消息。
他正准备走向楼梯，突然，一阵雷鸣般的轰隆声伴随着脚下一沉，整栋大楼摇晃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改造人对义体人
“旋翼机先不要接近，保持在安全的飞行高度，等我下达着陆许可之后在准备下降。”
上杉和骆光上升到十二层的电梯井，电梯门早已打开，两人进入到十二层，而十二层的楼梯口处，今川日向和史第福正站在那里等着二人。
上杉凑到玻璃前，往楼下一看，发现文溯星正在和那个投掷轿车的疯女人对峙，皱起眉“走，先去屋顶，把屋顶的那群喽啰解决了。”
说着，上杉将颜悦安背起来，带着众人顺着楼梯小跑上去。
他不清楚文溯星的实力，估计一会儿需要他处理掉楼顶的那些人之后，再去支援地面上的文溯星。
想着这些，他来到了前往天台的楼梯间前，他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一片血泊中的人。
旁边陈列着四具死相完全不同的无头尸体，那个身材欣长，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脖子上挂着鬼面具，正用一条白布，擦拭刀上的血迹。
鬼面人。
那高大纤细身躯的主人双眼不比那刀刃温暖分毫，他直接和上杉对上眼神，抬起太刀，指着上杉背上的颜悦安“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上杉把颜悦安放到一旁，冷笑一声“她是老子的部下，带不带走也不是你说的算，阴阳人。”
“你们就这么想重现摩尔曼斯克的一切么？”长着一张清秀少年脸的鬼面人收刀入鞘，扎好马步，左手握鞘右手握刀柄，周身似有雾气流转，随后，如修罗开眼一般睁开血红色的双眼“我来斩断错误的连锁！”
站在大门前的上杉急忙摆出防御姿态，然而，一记刀光闪过他眼前，就在鬼面人几乎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看出，鬼面人的攻击对象根本不是他，而是被他放在一边的颜悦安。
可是此时他已经没有余裕去出手挡住这一击，然而，空气中，却爆出了一阵闪耀着的火花。
今川日向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件排笛，她用那金色的排笛挡住了太刀的一击。而就是这挡住太刀的一瞬，上杉抓住了机会，一拳轰向鬼面人。
鬼面人提膝来挡上杉这拳，拳打在腿上，他整个人向大楼边缘飞去，就在他几乎要飞下楼顶的时候，他抓住了旁边的护栏，随后左臂一用力，整个人飞起两米多高，又落回到楼顶。
“上校，他会直接奔着他的目标来。”
今川这句话给上杉提了个醒，上杉点点头，也懒得在意那金色的排笛是什么鬼东西，他双眼目视着和他差不多高的鬼面人“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些根本没做什么的人？”
“无意冒犯，但是得了疫病的牲口，要么锁起来等死，要么直接扑杀，”鬼面人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针筒，插进自己的胳膊中，将药液全部推入其中“亚历山大.铁柱诺维奇.上杉上校，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过去做了错事，”上杉将最后一块电池填入后颈“我放弃了几十条生命，但是这不意味着我要如过去那样继续放弃一条生命。”
鬼面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双手握住太刀刀柄，脚下速度反而变得慢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全身气劲运在刀尖，朝旁边一劈。
停机坪下面的钢骨架顿时断了一排，整个停机坪朝一边倾斜过去。
上杉一咂嘴，这样一手意味着旋翼机不能在这降落。那么他们想要把颜悦安运上去，需要用更慢的轮机吊索。而轮机吊索不仅仅慢，也有钢索随时被鬼面人斩断的风险。
“护住颜悦安。”上杉回头交代了这么一句，随后脚下腾挪，一瞬间便逼近到鬼面人面前。一记长拳，径直朝鬼面人的胸口轰了过去。鬼面人则不躲不闪，挺着太刀径直插向上杉的腹部。
上杉的一拳打到鬼面人身上，而鬼面人的这一刀，也刺进了上杉的小腹中。上杉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这一拳，被鬼面人体表还有皮下的细胞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把全部力道卸到了周围的身体组织上。原本他准备直接击毁鬼面人的又胸骨从而摧毁其右臂支撑，结果却被卸了力。
这一拳间，他马上便明白，对方和旁边已经被斩首了的巡回审判团根本不是一路货色。巡回审判团是通过一些奇怪方式增强了人体自愈能力，而面前这个怪物，则是一个为战斗打造的士兵。他大抵能够猜到，除非是爆炸物直接将他的身体结构炸成几块，否则鬼面人轻易不会失去战斗力。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鬼面人发现自己这一刀几乎落在空处，上杉的小腹处被刺出一个贯通伤，然而却什么影响都没有。而上杉看着鬼面人，心中大概有了一个基本的思路。
既然不能使之失去战斗力，那么可以直接令其脱离战场。
“旋翼机，可以准备下降了，”上杉嘴角缓缓扬起“阴阳人小子！下回合定胜负了！”
“你带她回去，会后悔的。”鬼面人那奶里奶气的声音没带什么情绪，而下一秒，上杉在一息之间便贴到他的面前，左手猛击鬼面人右手手腕，随后脚下马步如生根一般，右拳一记马步冲拳，径直轰到鬼面人身体正中。
那一拳，在空气中划过，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上杉最后一颗电池，所有的电量都用在了右臂电机过载上。而这雷霆万钧的一圈，打到鬼面人身体正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鬼面人的身体，在接触上之后的一毫秒，便开始了卸力。
而刚开始卸力，鬼面人便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这拳自己硬接下来，身体正中被轰出一个大洞都毫不意外。然而，这一击的全部力量，被分散到全身。
也就导致了他全身受到一个向后的力，整个人直接向后飞去，如同导弹一般飞向远处的一座楼房。鬼面人整个撞进那数百米外的一座钢筋混凝土建筑之中，而整个人被埋在了里面。而天上，旋翼机已经放下了绳梯，缓缓下降。
“骆光、小姑娘、鬼佬，准备撤退！”上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史第福已经没了踪影，他想了想，那人既然在他们能撤之前离开，说明他无意和上杉他们一起撤离，于是便不在意那么多了。
他走到天台边，看着外面，一辆跑车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开远，他笑了一声“估计还能再见面吧。”
突然，楼底传来一声巨响，而他们的脚下，剧烈地晃动起来。
第六十四章 东之御座
上杉的第一反应是这座大楼又被爆破了，然而，他听了一遍爆炸的声音，马上便确定，不是被爆破了。
爆破时，他能够找到几个非常确切的爆破点。爆炸声对于他的机械感知器官来说，是能够分析出很清楚的爆炸源头和次数的。
然而，这个爆炸不同。是一处爆炸之后，引起的一连串爆炸。
他马上便确定了爆炸源头，并不是这栋大楼的承重柱，而是整个地基部分——也就是整个地下层。
上杉飞速思考的同时，骆光已经用挂钩将今川日向还有颜悦安挂在了绳梯上，骆光抓着绳梯，朝他喊道“长官，先上旋翼机再说！”
“好。”
上杉一跃便飞到绳梯的中段，他抓住绳梯，脑子里已经出现了答案。
“地下层大量的汽油蒸汽被引燃，炸毁了地基。”
他看着摇摇欲坠的环境科学中心，数据他们已经转移完毕。这座楼垮了的确没什么好伤心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些什么。
想了半天，他才想到。
文溯星。
上杉急忙打开终端，拨通文溯星的号码“文溯星！你人呢？”
“我在向上跑！”
“到第几层了？”
“第十层。”
“来不及了。。。你看你能不能到地面上，找处空地？”
文溯星此时正在楼梯间里扶着副手向上跑着，听到上杉这话，他整个人一阵晕眩。
刚刚吸干一个人后所获取的生命力此时已经消耗殆尽，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在这座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楼中，他根本没有机会跑出去。
“做不到，”文溯星简单地用三个字回复了上杉，随后继续向楼上跑去。
现在他的思路很简单，如果上杉想要救他，那他就活，上杉如果不想救他，那他就死。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没有那么多，他现在的体力，也仅仅够他跑到楼顶了。
他不断跑着，不断跑着。自己的呼吸却并没有感到有多少不适，原因他也能感受到，前段时间一直帮林语莺挖土，体力也多少有些提升。
文溯星想起了林语莺。
原本他就是把林语莺当成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一个姑娘，现在看来，他不知道是林语莺对他的影响更大，还是他对林语莺的影响更大。
“我本就是个挖坟的烂人，再怎么影响林语莺，能影响她到哪去？”——文溯星这样想着，苦笑着。他距离天台的楼梯间，已经很近了。
林语莺是专业特化学校的精英，还没毕业就掌握了各种植物的育种和种植相关的知识。比起那个孩子，他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差点肄业的心理诊疗专业本科生。
这种情绪，这种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底里缓缓扩散开来，而当他站在天台顶上的时候。他发现，脚下的地面已经不可控地朝着一个方向倾斜，而正上方的旋翼机，则根本触不可及。
要死了。
他看着今川日向和上杉那惊恐的眼睛，大楼缓缓向一边倾斜，而他也被甩在了半空中。
失重感带来的濒死感，让他开始细数起自己的一生。说到底，他做到了什么？
他无力地笑了一声。
“活着。”
或许张与潮所言的确非虚，在这个二一五五之后的世界，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无比艰难了，又谈何拯救别人呢？他的理想，在现实面前渺小无力。现实可以轻易将他捏死，而他过去为之努力的一切，都将化作梦幻泡影。
空中响起了悠扬的笛声，像是自己要死去时奏响的哀乐。而他坠落着，坠落着，坠落了许久，却没有着地。耳边则响起了，异样的风声。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起来，一睁眼，发现他已经悬在半空中，而抓着自己的，则是一只翼展五米多的苍鹰。
“我没死？”
那苍鹰微微张口“我寻思着我也不像那送魂的车，这地儿也不像阴曹地府啊，咋就死不死扯起来了？”
文溯星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仍挂着“离群”的徽章，他看着那苍鹰还有远处的旋翼机。他能看到，旋翼机的后舱门打开，而今川日向手中拿着排笛，蹲在那里。
“谢谢您。。。”文溯星简单地向那苍鹰道了谢“辛苦您了。”
“不是事儿不是事儿，拎谁不是拎呢，一会儿找个平整点儿的楼顶给你放那儿，你自个儿跟他们几个走哈。”
“好。。。”
那苍鹰将他缓缓放到一处写字楼的楼顶，而旋翼机没过多久，便降落在他的旁边。
上杉看着文溯星，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他显然没有把排笛和鹰联系在一起，反而觉得那鹰和文溯星有些关系。
“呃，你那么喜欢挖坟，我本以为你是个死灵术士，原来是个德鲁伊？”
文溯星躺在地上，笑出声来，他看了眼真正的德鲁伊——今川日向，没说什么，站起身。
“走。。。回去吧。。。”
上杉看文溯星那副疲惫的样子，也无意多说些什么，将他搀扶到旋翼机上。旋翼机再次起飞，朝着南方飞去。
文溯星将包里那个真空玻璃罐拿了出来，递给上杉“这是摩尔曼斯克的种子。。。最好真空保存。”
上杉接过罐子，点点头，塞进旁边的一个巨大且复杂的金属装置里。随后扫视机舱，叹了口气“大家都休息一下吧。。。这次调查内区情况的任务虽然不了了之，但是回收数据的结果还是很理想的。。。”
骆光听到这话，如蒙大赦，直接倒头闭眼登时睡得如一头死猪。而今川日向也低垂着脑袋，文溯星望向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文溯星望着窗外，下面，便是五岛市，这座曾几何时聚集一切智慧于此的都市。
而他的眼睛，敏锐地搜索到了一样东西。
一样如果不是在高空，他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一个外形不规则且满是孔洞的白色肉瘤，依附在城市东侧的一座大楼中段，灰白色的絮状组织攀附蔓延到了整个城区之中。而那肉瘤之中，则隐约间闪着微弱的光芒。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轻轻跳动似的。
第六十五章 返航
文溯星正想仔细看看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身后的上杉突然叫了他一声。
“文溯星，我今天想明白一个事儿。”
文溯星回头，看着上杉，此时，上杉手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吊坠，不断摩挲着，他抬头瞥了眼文溯星，继续道“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觉得，你有一颗热切的心。”
“嗯，对。”文溯星想了想，的确有那么一段回忆。上杉，这个拥有不朽义体的老人，在换上这套义体之后，感觉自己的心变冷了。
老人叹了口气“我发现，我的心还没到冷得坚硬的程度。比起，维列斯中心的那个阴阳人的话。”
文溯星笑着摆摆手“在我看来，您本就不是个冰冷的人，二一五五事件之后，每个人都因为失去了些什么而变得冰冷了，您比起他。。。”文溯星说到这，突然，那无穷尽地朝他涌来的人群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沉默了片刻，改口了。
“您比起我们，并不算冰冷。”
他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原因，也无非是他此时此刻被疑问所缠绕着。
迄今为止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正确与否？
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剥夺别人的生命，这件事，真的是“圣人”所为么？
的确，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是没人会把一个屠夫称作圣人。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去屠戮其他生灵甚至其他人，无非是屠夫或刽子手而已。
他这样想着，面色不由自主地阴沉下来。
上杉见文溯星的表情不知为何阴沉起来，站起身，凑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我这心病才解开，你这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呢？”
文溯星撑起一个疲惫的笑，摆摆手“没事，老人家，我的一些私事。。。”
“私事？跟林语莺小姑娘有关的？”上杉又摆出那副老不正经的姿态“那孩子还不大，你别看她管沤肥、管播种像个小大人儿，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真能坚强到哪去？你俩多互相扶持扶持。”
文溯星也不好把圣人相关的事情直接告诉上杉，只好装模作样地答应两句。而林语莺的形象，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如果不考虑头发的话，林语莺单看脸，就是一个面部线条硬朗的偏瘦小帅哥，难免地带着一股子英气。她像是光，像是太阳，养活了那些植物，她始终在追求着些什么。二一五五事件发生后，她靠着文溯星甚至无法想象的毅力，养活了一阳台的水果果腹。而在阳台上的花土无法继续支撑植物生长之后，她直接找到文溯星，提出“搭伙过日子”。
她是个在前进的人。
而自己呢？
自二一五五事件以来，他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每天替别人挖坟，靠着周围人的善意和施舍的能量棒过活。公园周围的人因为他行善，不站队，当他是个人物，是个善人，实际上呢？
“我不过是个懦弱的烂人而已。”
文溯星闭上眼，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林语莺到了之后，才开始前进，比起林语莺，他就是光芒边缘的阴影，如果光不逼近，他永远都不会挪动似的。
在旋翼机引擎的轰鸣声中，文溯星缓缓睡去。而此时的林语莺，则正坐在居委会——也就是海边酒吧的桌子旁，看着面前的三人。
她手里拿着一份统计报告，身后则站着赵亦珩和梅雪峰两人，面前桌上，橘三花懒散地趴在那里小憩着。
“土豆和地瓜是我专门挑出来的快熟种，过段时间，可以让大家把高产种种下去，”林语莺翻着手中的那叠报告“目前来看，这一茬收获之后，土豆收获量约在两万斤左右，地瓜种的不多，数量应该能接近一万斤。”
曹叔听了，微微点头“也就是说，下个月收获之后，主粮能有三万斤，也就是一万五千公斤的储备？”
“是的，目前社区总人口应该是四百人上下，”林语莺眯起眼计算起来“每人每天消耗五百克的话，到下次收获期差不多会消耗一万两千公斤。剩下的土豆和地瓜，除去用来育芽的部分的话，剩下的做一些土豆制品、地瓜制品完全可以。”
赵哥微微点头“那现在问题是什么？语莺，你把我们叫过来肯定有事情要办。”
“嗯，现在问题是，我们的维生素供给不够，蛋白质结构太单一，除了鱼以外就在没什么别的了。”
旁边一直心不在焉的胖老板，听到这话，坐起身“小姑娘我跟你说，你不想吃鱼有得是人。。。”话还没说完，和中型犬差不多大的橘三花微微睁眼，喉咙中发出呼呼声。胖老板看到橘三花这幅样子，急忙满脸堆笑“语莺小姑娘说得在理，我自己活在海上，吃鱼吃得惯，从来没考虑过大家吃不吃得惯哈。。。”
“不是吃不吃得惯的问题，”曹叔没等林语莺说话便抢过话茬“是除了鱼以外，我们只有狼肉和狗肉能吃，而且狩猎还有风险。。。”
赵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身体微微后倾，一咂舌“那你说怎么办？我脑子不好使，语莺你说怎么办，我们哥儿几个研究就完事儿了。”
“我在公园管理楼里种草莓的事儿，几位应该都知道，但是说实话，种草莓是我个人爱好，目前来说。。。”林语莺事先早就把自己种子的存货录入到终端里，她看了一圈，开口道“草本和藤本的水果发芽快，如果开始弄的话，会很快就有收益。我这有高产种的。。。还真不多，等我找找。。。”
她翻了翻终端的投影屏“找到了，葡萄，当初我想自己酿酒玩儿的时候买的高产种，口味可能会差一点点，但是补充必要营养素的话，产量是第一位的。”
曹哥抬起头，用那双极为锐利且凶戾的眼睛看着林语莺“行，那你看什么时候动手？”
林语莺听到这仿佛要把谁拖到小巷里一砖拍倒的话语，笑得两腮鼓了起来，急忙以手遮面。而就在这时，梅雪峰突然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姐，出事了。”
“怎么了？”
“有人要去内区。”
第六十六章 罢工者
“让我们走！我们要回内区！”
七八个年轻女人被绑在路边，守在她们旁边的，是看管这个路口的暗哨还有手中拎着饭盒的竹寿。
竹寿原本就是给这个哨卡送饭来的，现在基本上居住点内的人都动员起来了，她们这一群小孩子除了照顾林语莺的草莓以外，绝大多数情况下没什么事干，于是就做一些杂活儿，而竹寿给哨卡送饭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个情况。
七八个年轻女人尝试逃走，却被哨卡的守卫按着绑起来，然后丢在一旁。
问清楚大概发生了什么之后，她直接把这个情况共享到了原初之女的网络中。
“去，请几位老板过来定夺。”
哨卡的小头目使唤旁边一人去找赵哥他们，自己则走到竹寿面前，拿过饭盒“小姑娘你先回去吧，饭送到了就行了。”
竹寿点点头，正转身准备走，就看到林语莺、曹叔还有赵哥三人赶了过来，小头目还有些纳闷为什么他刚派人去通知三人，三个人就跑了过来。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想那些，急忙小跑到几人面前“曹哥，赵哥。”
曹叔站定，扫了一眼边上那几人“怎么回事儿？把你们几个当人收在这，非要钻回内区当鬼？”
那七个年轻女人中为首的一个直接开口喊道“什么叫当人啊？掏粪挑水整地运土，那是人干的活儿么？”
赵哥看了眼情况，笑着摇摇头“曹老大，语莺，这边交给你们了，这儿不缺我这一个闲人。”说着，直接走了。
曹叔是居委会里专门负责哨卡的，他清了清嗓子，喉咙里发出石块摩擦墙壁一般的声音，随后一口痰啐到地上“什么叫人干的活儿？那大伙儿都正常挑水整地，你们几个特殊？有稳定食物供应的日子不过，非得去内区拾荒讨生活？”
“嘁，内区有盒饭有零食有泡面，你们这除了鱼和土豆啥也没有的地方拿什么跟内区比？”那为首的人喊道“想做大英人连油都不够做炸鱼薯条吧！”
曹叔愣了下，随后沉默了。他不是什么很擅长和人争辩的人，而那女人见曹叔不说话了，转头冲向林语莺“小村姑，你除了傍着你家那个挖坟的玩意儿，除了种点菜还会什么？你种的那是菜么？那是坟头草吧。”
话音刚落，那女人的脸扭曲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林语莺一脚踢了上去。
林语莺看似瘦成一根竹竿，实际上自二一五五事件之后，从挑水到锄地，她什么活儿都干过。下盘力量超越常人不止一倍，仅仅那一脚甩出，那女人口中就飞出几颗牙齿。
“哟呵，您可真会说人话喏，光听声还真不知道是个畜生！”若不是用上这个身体的力量去伤害别人，林语莺自己差点都忘了她曾几何时和那个她从未承认过的哥哥学过搏斗，她单手拎起那女人的领子，揪着领子直接把那女人的脸怼到马路牙上“知道狗为什么喜欢吃屎么？因为屎哪儿都有，您一张嘴一股屎味儿可是真露了相，畜生里都属下品！”
“你打一个被绑着的人，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去！”
旁边被绑着的年轻女人之一突然大着胆子喊了这样一句话，而林语莺转头，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把水果刀“要不我给您松绑，您跟我比划比划？”
那女人登时没了声，林语莺也没管太多，拎起刚刚被打的那人，一提膝直接撞在她的小腹处，口中继续道“咱书接上文，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人活千年吃粮。地上有什么吃什么，这就是最下贱的牲口的尿性！学会种粮畜牧，才敢在脑袋顶上写个‘人’字儿！您这蹄子爪子都进化没了，脑子还是吃屎的脑子。老娘他妈学了四年作物育种选种，还真没碰着过敢这么跟我放屁的。坟头草？用不用我把你送进坟里给您看看啥叫坟头草？”
曹叔看林语莺殴打那女人的动作和肢体使用，整个人浑身发抖。虽说他不至于打不过林语莺，但是这熟练的手法和肢体动作以及至少能在街头混出名声的力量和速度，和他之前脑海中的林语莺实在相差太多。
那女人已经被打得昏迷在地上，而林语莺似乎还不解气。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收起了刀子，对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哨卡一众守卫喊道“放她们走！”随后转身看着那几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女人“说走就走，别回来，回来的话，一人一个坑给你们活埋在里头！”
说罢，林语莺拉起旁边看热闹的竹寿，径直朝坟地方向走了回去。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呼啸声，她抬头一看，带着四个巨大旋翼的星火计划旋翼机缓缓下降，飞向了坟地的方向。
林语莺心中顿时涌出一阵狂喜，她对文溯星的感情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她一直用开玩笑一般的口吻去表达自己对文溯星的情感，然而她和文溯星的关系，远远不止有情感和公园里种着的那些植物。
买下那十二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为了孩子们深入内区。道德伦理谁都会讲，但是如今这个世道，真的能有文溯星这样的人，在食物尚且需要通过拾荒获取的时候，去从黑市中救下那十二个小女孩儿？
她从那时开始相信，人，的确是可以践行自己心中所想，而非窝在技术这个一亩三分地中埋头苦干到死的。
林语莺走到沙滩边，看着正在缓缓降落的旋翼机。旋翼机机舱打开，文溯星扛着铁锹，满脸疲惫走了下来。
她小跑着凑过去，嘟起嘴“你再不回来，孩子们就要问爸爸去哪儿了。。。”
文溯星扯起一个疲惫的笑，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林语莺隐约间察觉到一丝不对，如果是以往的情况，文溯星脸上更多的会是无奈，可能会用两句俏皮话回击。
而这次，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他的表情都显得那么累。
内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不过她可以做一些最基本的，力所能及的事。
“回去我给你炖鱼？”
“好，不过我估计，得先睡一觉。”
第六十七章 秃头的原因
“行动总委认可魏梓轩少将为多个科研计划重启所付出的努力，并且认可魏梓轩少将所提出的重返太空计划，兹委任魏梓轩少将，作为代号‘凌霄’项目总负责人，调配各地区资源，以恢复对地表的卫星监控。在此期间，请魏梓轩少将提名星火计划项目内人员，作为东海大区临时行动部部长，以及五岛市第二轮武装调查总负责人。”
魏梓轩看着面前那群一言不发的老头子们，站起身，朝三个方向都微微鞠躬“感谢总委的认可，”他站起身后，一眼便看到那个写着近卫朋子名字的位置是空的，嘴角禁不住地微微上扬“我提名亚历山大.铁柱诺维奇.上杉上校作为东海大区行动部的临时代理部长，提名陈牧轩少校，作为五岛市第二轮武装调查总负责人。”
“您的提名会在近日进行表决，请密切关注联席会议发出的邮件，散会。”
魏梓轩摘下虚拟现实眼镜，揉了揉鼻梁，一眼便看到一边沙发上，上杉正倚在靠垫上翻着一本不知哪来的写真集。
“我跟你说过别乱动我东西，”魏梓轩站起身，把写真集夺过去，随后塞到一旁的柜子里。
“今天怎么这么快？近卫老妖婆没难为你？”上杉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没，她今天没来。”
“老妖婆赌气了，”上杉笑着一摊手“能放几天假？”
“悬，”魏梓轩躺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你估计也要忙起来了，我这接了个大活儿。我提名你做这边的代理部长。”
“啥？哥你别坑我啊，”上杉哭笑不得地倚在一边的墙上“我不会整文职，你看老弟我在军队体系里干了几十年了，哪坐过办公室啊。”
魏梓轩戳了戳旁边的显示屏，给陈牧轩发了个消息，随后趴在桌子上“没事，就是挂个名。真正要忙起来的人，估计这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起来，魏梓轩坐起身“进来吧。”
三十多岁，脑门锃亮的陈牧轩走进来，一敬礼“魏首长，上杉长官。”
“小陈啊，五岛市的第二轮武装调查，你是负责人，一会儿让上杉跟你交接一下。物资调配方面，后勤部不给你就跟我说。我现在负责重返太空计划，后勤上应该不会有太大阻力。”
“是。”
魏梓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朝两人挥了挥手“行了，你俩准备一下第二轮武装调查的前置工作吧，我先休息了。”
两人听到这话，就准备往外走，魏梓轩突然似乎想到些什么，开口叫住了两人“阿廖沙。”
上杉回头，看着老人“怎么了？”
“你这次，有没有碰到张与潮她们？”
上杉眯起眼，想了想“张与潮是哪位来着？”
“就是经常和你谈人生的那个小东西。”
“哦，她呀，没碰着。等会儿。。。她不是被抓起来了么？”
“我之前没跟你说么？”
“没有。”
“她原本被关在这下面，然后跑了，”魏梓轩闭上眼“行了，你不知道就算了，这件事以后再研究吧。”
上杉和陈牧轩两人离开了魏梓轩的办公室，上杉瞥了眼陈牧轩“喝一杯去？”
“呃，长官，我手里还有些收尾工作没做完，估计。。。”
“怪不得脑门儿锃亮，”上杉笑了笑“那我等你做完，跟你交待些五岛市的事情。”
陈牧轩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长官，我这边实际上不是很闲的下来，您看您如果有什么要交待的，能以文件形式发到我邮箱么？如果您觉得麻烦的话，我可以派专人到您的办公室去整理相关信息。”
上杉见陈牧轩没有半点和他加深交流的意思，也自知没趣，便不继续说些什么“行，我一会儿给你发语音吧，你也知道我这人搞不来文字文件。”
两人分开后，陈牧轩马上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而进到办公室的第一时间，他打开了全息投影屏。
“特别调查组一二三四，报告情况。”他看着全息投影的全球地图，东海大区覆盖的范围内，四个特别调查组旁边都标注着绿色的“任务中”小字，意味着他们此时并不处于可能爆发战斗的情况，可以进行情况汇报。
“第一特调，已经完成目标地区清空，随时可以进行前线行动基地部署”
“第二特调，正在协助第三外围行动队建立居民临时收容区，随时可以撤退。”
“第三特调，正在进行目标地区海床及洋面情况考察，已有数据正在上传至服务器，正在通过调查完善数据样本。”
“第四特调，已经完成目标冶炼厂样本以及数据回收，正在返航。”
陈牧轩点点头，坐了下来，右手单独在一个键盘上敲打起来，而左手则拿过一个电子输入板，拿着笔开口道“第一特调，我已经知会后勤部前线行动基地专门科，他们会在二至三个小时内抵达你们的所在位置，他们抵达后你们就返航。第二特调把你们那边的人数报告一下，按年龄、性别进行统计，儿童标准按十四岁以下，老年标准按六十岁以上。第三特调可以结束任务直接返航。”
“是。”
他关掉了通讯频道，手头不停地开口道“铁坨，一会儿第二特调的统计发过来之后，按照数字准备最低限度的食物供给，投放到目标区域。我正在进行武装陆行无人机的部署申请，申请下来了之后和食物供给一起投放。”
“了解。”机械的电子女声在房间中响彻，而陈牧轩手头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挠了挠自己光亮的额头，随后看了眼旁边的地图，皱起眉来“冲绳基地怎么把洋面科研船放出来了？”
“您的权限等级。。。”机械女声话说一半，突然，空气中响起叮咚声“您的权限等级已更新，更新为一级。洋面科研船放出为亚历山大.上杉代理行动部部长命令，目的是收容某个您权限外的实验对象。”
“哦。”陈牧轩听了是权限外，也没说什么，而面前投影屏角落里的信箱图标突然闪了几下，他打开信箱，里面有两封邮件。
《关于五岛市居民合作与地区情况调查的相关意见》——来自亚历山大.铁柱诺维奇.上杉。
来自系统的生日提醒，您的法理亲属林语莺的生日为三月五日，约在一个月后。
他点了下“全部设为已读”，随后点开了上杉发来的邮件。
第六十八章 庄后磨刀声
“那接下来，咱怎么办呐？”
“怎么办？之前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呗。。。”
几个年轻女人游荡在内区和隔离区那并不鲜明的交界处，而其中一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人显得格外瞩目。
“不是，那我们不回去。。。”
听到这话，那被打的女人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用已经被打掉了几颗牙漏风的嘴含含糊糊地说道“回去干什么？那个小姑娘背后的那人，号称埋了百十来个人，其他的那几个地痞头头也都是动不动就砍人的。。。我们有命回去么？”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的肚子，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
几人面面相觑，而目光在交叠之后，马上便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旁边的一个美式快餐店。
一人显而易见地吞了吞口水，她小声道“快餐店。。。怎么说也有点沙拉酱和面包之类的可以吃。。。”
几人没说话，带着这种无言的默契，走向那个快餐店。
快餐店的大门早就已经被砸得粉碎，七人走进了店中，直奔后厨。黑暗中传来些许窸窣的声音，而众人却完全不在意，将本就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后厨又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她们连一块面包渣都没找到。
其中一个人突然一拍巴掌“我知道了，这地方距离外面太近了。。。”
“你是说东西，都被搬走了？”
“嗯，肯定是。。。”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了密集而杂乱的犬吠声。几人不管怎么说，也是跟着大部队从内区一路跑出来的，听到犬吠声，其中一人马上喊起来“狗群来了！大家找武器！”
身在后厨的几人很快便找到了厨刀，而野狗们也带着浓厚的兽臭味涌进了店中。
为首的一头满身杂毛的猛犬直接躲开站在最前面那女人刺过去的厨刀，径直将最前面那人扑倒，随后一口落到那人的颈项上。
后厨的走道中顿时变得鲜血淋漓，而后面，十数条中小型犬越过最前面那被扑倒的人，一齐涌向身后几人的小腿之间。
几人下盘遭到攻击，登时脚下不稳，小腿间不断地互相踢来踢去。然而踢的结果是踢到野狗少，多数时候都是踢到他们的同伴。
狗群的战术非常有效，几人此时已经顾不得使上手中的刀具。她们挤在狭窄的后厨，不顾那个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倒地不起的同伴，几人彼此簇拥着，向快餐店的后门涌去。
她们想要离开，现在昏暗的店内充斥着恐惧和尖叫。她们深信，只要能够冲出后门，就能够得救。
她们涌到了堆着几个巨大绿色厨余垃圾桶的房间，艰难地关上了垃圾间的门。仍有两三条中型犬冲了进来。
但是两只野狗对于六个人来说，并不是多强的敌人。从内区冲出来的人，至少有着制服这样两条野狗的勇气。
她们控制住咬住了些什么的野狗，随后纷纷下脚蹬踹野狗，很快，那两条恶犬便没了声音。
六人面面相窥，其中一人走到后门前，开口道“我们快走吧。”说着，就准备把门打开。
下一秒，一人急忙按住了她的手“你等下，我看一眼。”说着，她趴到大铁门的猫眼上，向外瞧了一眼。
她看见了夹着什么肉类的碎屑的，一排尖牙。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身后的几人“这边，也有野狗。”
“那。。。怎么办？”
“先在这等等吧。。。”
几人蹲在这垃圾处理间里，饥饿和刚刚的伤口作为肥料，催生着绝望缓缓在空气中生根发芽。她们没人敢说话，仿佛哪怕一开口，就会导致整个房间的一切，全部崩溃一般。
等待了不知多久，外面的日光，已经变得愈发昏沉。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女人，似乎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怎么了？”
“不知道。”
“你说，能不能是他们出来救我们了。。。”
“谁们？坟地那群人？”
沉默终于被打破，这骚乱让几人多少有些安心。因为这骚乱的结果并不是狗群开始冲击垃圾处理间的两扇门，而是外面不断地呜咽声和哀嚎声。
有人在对野狗做着些什么。
而就在呜咽声和哀嚎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的时候，朝向后厨一边的门，突然响了起来，像是被谁敲动了一般。
几人彼此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最靠近门口的那人，凑到门前，打开门锁。
下一秒，大门直接被铺开，而两三条喉咙中不断发出“吭吭”声的大型野狗，则怼着最后一股力气，朝着几人扑了过来。
可是没等它们扑上来，几根钢叉从它们身后探出来，将那几条大型犬直接钉在了地上。
一个脸上带着漆黑防毒面具的娇小身影走进垃圾处理室中，将一个背包丢在地上，从面具后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里面是口罩和防护镜，戴上出来。”
几人打开包，的确，里面陈列着一排排3m口罩和试验用护目镜，她们戴上之后，跟着那个娇小身影的主人，朝外走出来。
后厨到门口的地上，陈列满了大小不同的野狗横尸，这些曾几何时凶残而不可一世的动物，此时横在那里，再没有半点声音。而那几个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女人看到那蓬松的，在地上行走着的四足动物，吓得几乎跌坐在尸堆之间。
“别怕，”那个领头的娇小身影说道“先出来再说。”
她们跟着那个娇小身影的主人走出了店铺，而门口则是她们不是很能想象的一幅场景。
几个巨大的气体罐陈列在门口，十七八个身穿学生制服的年轻人刚刚脱下防毒面具，有的则在略远一点的地方给几条体型不小，满身厚毛的藏獒喂着不知何处得来的肉骨头。
那个身形娇小的人脱下防毒面具，甩了甩脑袋。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儿，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体纤细，脸上却如糯米糕一般洁白蓬松。头发是如钢盔一般的短发，而钢盔的边缘，却像是地面上生出野草般，无规则且杂乱。她把手中的钢叉甩到一边，高声道“把东西整理完了就撤退，西南方二百米左右有一个旅馆，可以休息。”
“了解！”极为整齐的呼喝声。这些孩子们将巨大的气罐搬回到一个平板车上，而一个女学生吹了下口哨，从店里又跑出两三条脸上戴着犬用防毒面具的藏獒。
年轻女人看了这群身着完全不同高中校服的孩子们，小声向那娇小的孩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群想要活命的人而已。”
他们很快便到了宾馆，少女给几人吃了些干粮，包扎了伤口。天黑之后，她们便纷纷歇下了。
半夜，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左右睡不着，她坐起身，坐到厕所中，却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
像是金属在什么东西上面，摩擦的声音。
或者说，像是磨刀声。
第六十九章 无人机母舰
一个格外普通的早晨，文溯星也普通地从自己寝室的睡袋上坐了起来。
“真好啊。。。”
他无意间，叹了口气，感叹着。他穿好衣服，站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却发现窗外，林语莺正蹲在公园里用什么东西挖着土。
文溯星走出管理楼，凑到林语莺旁边“你需要土的话把我叫起来我挖，没必要自己动手。”
蹲在地上的林语莺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啊，死鬼？”
文溯星苦笑起来，急忙拿起铁锹，铲起几铲土，堆进旁边的小推车中“别，我那不是被上杉老爷子拉壮丁了么。。。”
“哼，鬼知道你一面之词是真是假。”
文溯星见林语莺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急忙蹲到她旁边小声道“生气了？”
林语莺撅起嘴“那倒没有。”
文溯星眯起眼，心中突然想到那个脑门亮得吓人的陈牧轩。根据他曾经所学过的东西来说，前段时间的情况，实际上和林语莺说过的，她过去的那段经历是高度相似的。
家里有人要照顾，之前支撑着家庭的人突然因为某件事消失，自己一个人支撑一切。文溯星想到这，一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林语莺现在摆出这幅样子。
“语莺，我。。。”
“诶，你能不要突然叫我语莺好么？我还没准备好。”
林语莺突然摆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而文溯星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睛，意识到，相声演员林语莺回来了。
“没。。。没准备好什么？”
“死鬼，”林语莺一肘捅到文溯星肋下“别让我说透行么。。。”
她说完，突然想起文溯星离开的时候，她偷偷看文溯星的画册时，进入到的幻境中的那个女人，那个自称是文溯星母亲的女人。
“星哥，你能跟我说说你过去的事儿么？”
“我过去的事儿？可以啊，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文溯星不太理解为什么林语莺突然提这个“我家就是很简单的单亲家庭，我妈去世得早，我爹在我上大学之后玩失踪。。。”
“诶，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溯星突然警觉起来，小声道“你想玩伦理哏？”
林语莺愣了下，随后左手掩嘴大小，不断地摆着右手否认道“我要玩伦理哏也是问你爸爸那边是什么样。”
“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好奇了，为什么伦理哏里主要都说是对方的爹或者爸爸，很少从妈那边占对方的便宜？”
林语莺听到这话，也陷入了深思，她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这个你得看用法，爸多数是叠字用，爹多数是单字用。单从语感的角度讲，‘爸’是入声，短促有力，且发音是开口爆破音，后面接一个去声的爸。‘我是你爸爸’，气势比‘我是你爸’强很多。而‘我是你爹’里的爹字是平声，稳且长，要的是个嘲讽感。当然，你要从语义上分析，那我就不太会了。”
文溯星听到这一系列分析，哑然失笑，又铲了些土到旁边的小推车里去“说正事，你弄这些土是要干嘛？”
“维生素补给，”林语莺听到这话，也正经起来“现在整个居住区四百多号人，蔬菜什么的基本已经开始种了，但是维生素供给效率高的，还是水果。我这边先养活一些葡萄苗，等各个生产小组把棚子搭起来之后，就可以开始开始种葡萄了。”
“为什么是葡萄？”
“我手里走产量这个路数的水果种只有葡萄。”说到这，林语莺脸上露出了多少有些嫌恶的表情“葡萄这种虚头巴脑的水果，反正我是不太喜欢。”
“啊？”文溯星感觉有些奇怪，挠了挠头“虚头巴脑的水果。。。是什么鬼？”
“吃起来没什么实感，草莓你一口咬下去是落在实处的，”林语莺看文溯星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做个比喻，很多男人喜欢吃大块肉，因为食物填充口腔是一件可以带来生理满足感的事情。水果性质也是类似的，这就是为什么草莓育种在二十一世纪之后都是走那种一口吃不下的草莓的路线，小个草莓一口就没了，缺乏满足感。葡萄的问题是类似的，所以很多地方开始搞那种大个的，一颗一颗卖的麝香葡萄。”
“不是，那葡萄不就还好么。。。也能照顾到满足感上的需求。。。”
“那根本就不是葡萄应该走的路线，”林语莺的语气变得莫名有些生气“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我手里反正就保留了几种高产低糖小果粒的品种。”
文溯星隐约间察觉到一丝“甜咸豆腐脑之争”的味道，也没继续说什么，他跟着林语莺两人来到林语莺放着她存种子用的行李箱的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地上铺着一层塑料膜，而高远和许落琼则正蹲在地上往塑料膜上的一个个小土堆里塞着些什么东西。
“她们这是干嘛呢？”
“大豆育苗，现在不知是维生素，整个居住区的蛋白质结构也需要进行一些调整。。。除了鱼就是鱼实在太难办了，”林语莺打开箱子，翻找起来“大豆能榨油，能直接吃，榨油的大豆渣还能做饲料，如果将来搞养殖的话，大豆种起来就够用了。。。现在问题是我手里的豆种不多，顶多也就二十来个植株，得等第一茬豆打下来之后才能提高产量。。。”
就在这时，文溯星的余光突然瞟到海边停着的什么东西，转头一看，海面上漂着一艘极为陌生的船。
那个大小显然不是渔船，而比起远处海面上一直没有开过来的巨型游轮，却又小了许多。文溯星看着那艘船，过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
那是艘军舰。
准确地说，是无人机母舰。
而这种东西突然停在这周围，不用想也知道是哪方面的人来了。
文溯星看着那船的方向，对旁边的林语莺说道“星火的人来了，你看你有什么需要的么？我提些要求他们应该会答应。”
“诶？可以吗？”
“当然可以。”
“要点肉给大家开开荤腥吧。”
第七十章 换点牲口
文溯星披上他那件看上去还算体面的长棉夹克，走出管理楼，肩上此时微微一沉，旁边响起了一个许久未曾听到，却十分熟悉的声音。
“哟，文老板！这真真儿是老久没见了啊。”
文溯星听到那声音，笑了一声“二哥，您这段时间去哪了？”
“我？到处飞飞看看呗，最近能呆的地方也少，不过文老板您出去这段儿时间，几个小丫头是真懂事儿，时不时还能在阳台给我们留点儿鱼骨头，没让橘三花儿那个八戒给毛没咯。”
旁边响起一个阴冷慵懒的声音“你说谁八戒呢？我给你留两口吃的，你倒埋汰我来了？”
“谁埋汰你啊，瞅瞅你那身子肥膘儿吧，再说了，给我们留吃的的，是四小姐，跟你橘八戒有啥关系？”
“谁让你管小鸠叫四小姐的？我提醒你一句，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留乱说啊。”
二哥甩了甩脑袋，无意再跟跟着文溯星的肥猫吵架，对文溯星道“对了，文老板，有件事儿我得跟您说说。”
“怎么了？”
“内区的人，开始集体外迁了。”
文溯星皱起眉头“集体外迁？”
“对呗，我和老五前段时间去内区一家粮食店里啄小米儿吃，碰着一位给屠夫做工的，它说呀，现在内区不对。”
“怎么不对？”
“它也没细说，反正，我们哥俩儿想再问它的时候，它突然就走了。现在啊，好几个内区的大小民团都在往外头跑。”
“好，谢谢二哥了。”
文溯星听了这话，思考起来。
他把目前手头所有的情报，整理在他的脑海中。
在武装调查之前，方鸿死之后，上杉便给出了内区情况不对的消息。那时，同期发生的事件是朱姐的小团体跑到滨海公园这里来。但是她们躲避的主要对象，是鬼面人，而非什么内区的怪物。
但是上杉早在那时就已经得到了内区怪物情况不对的消息，可见那时实际上内区怪物的异动可能还没有极大地影响到内区居住着的一般人。
而现在，二哥给出了大规模迁出的消息，而且附加着“屠夫手下的乌鸦也觉得情况不妙”这个信息。之前张与潮和白绘凇两人，则表示松花生命十七号下面的东西影响着周围的怪物。
那么他能够确定，松花生命十七号下面未知的什么东西，就是影响整个内区的存在。
结合上杉回收的冰川种子，他心中隐约间已经有了些眉目。
想着这些，他已经站到了码头上，而码头的边缘则是一个身穿灰色军常服，头戴大盖帽的男人。
文溯星看了眼远处正在指导年轻女人们如何处理鱼类的胖老板，而胖老板和他对视一眼，朝那军官的背影努了努嘴，显然是已经交涉过或是就等文溯星去交涉了。
“啧，”文溯星一咂嘴，他不是很喜欢和星火的人交涉。主要是有方鸿被杀这么个事儿横在两方之间，他要是对此毫不知情还好说，偏偏目击了张与潮杀死方鸿的全过程，面对星火的人总是有点心虚。
他走上前去，小声说了句“您好？”
那人转过头，摘下帽子，锃亮的头皮仿佛地上的太阳，顿时闪得文溯星有些睁不开眼。那人一鞠躬，极为标准的四十五度，随后坚毅却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文溯星先生，我代表星火计划行动部，向您致以感谢。”
文溯星此时算是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林语莺她哥，陈牧轩。
陈牧轩直起腰，和文溯星对视着，开口道“这是我第一次和您单独对话吧。”
“应该不是，当时你被林语莺臭骂一顿的时候咱俩还算聊了两句。”
陈牧轩满溢着一股黑气的脸上撑起一个在疲惫不过的微笑“哦，这样啊。我这次来，想必您也知道原因。”说着，他往旁边让了让，文溯星目光得以直视那艘不大的无人机母舰。
“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呃，”陈牧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皮仍旧是半耷拉着“是这样的，上一次的确回收了很多实验数据和成果，收获颇丰。上级准备进行第二轮武装调查行动，但是现在资源主要向重返太空计划倾斜，所以魏部长和上杉代理部长的意思是，派特别调查组在五岛市的几个外围地区支点建立无人机发射站，对内区进行先行调查。”
“于是你就把军舰开过来了？”
“是的，”陈牧轩一点头“说是军舰，实际上就我和几个下属而已，您这里海况良好，有现成的码头，而且有人居住，不需要补给船多次往返提供补给。”
“等会儿，”文溯星急忙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不需要补给船提供补给，你是来我们这蹭饭的？”
陈牧轩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您现在已经被星火列为地区特级重点协助者，可以说是。。。”
“停，”文溯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牧轩“地区特级重点协助者，有什么用？”
陈牧轩又一次沉默了，他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过了片刻，他开口道“您想要什么？”
这句话直接把文溯星打懵了，也就是说星火对于地区重点协助者的政策实际上是没什么明文规定的，主要是看他要什么，以及星火方面给不给。
想明白这点，文溯星沉思起来。他想起了林语莺说的那几句话，现在他们缺的是蛋白来源和维生素。维生素这方面，有蔬菜有草莓，葡萄正在种，压力不大。但是蛋白质来源，短期内只有打猎来的城市动物和鱼。
他们需要蛋白质来源。
文溯星想了想，开口道“生猪和活鸡你那能给我送来点儿不？”
陈牧轩显然愣了一下，他挤了挤眼睛点点头“星火方面的农产品供给一向是很充足的，您看您需要什么？我们可以向您提供。”
文溯星听到这话，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他说鸡和猪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两种东西算是古时候就有的蛋白来源了，而他们现在的生产生活条件基本上和古代小农没啥区别。就算他想养牛，也没法养来吃肉。不如鸡生蛋蛋生鸡，猪生猪猪生猪。
“那这样，我要四十头活猪和一百只活鸡。”
第七十一章 大竞技场的泥沼
“嗯，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非得要活的？”
陈牧轩这个问题直接让文溯星全身像过了电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要活猪和活鸡的目的就是保证肉、蛋供给，把社区的独立养殖业搞起来，以此减少对星火方面的依赖。但是问题是，这话肯定不能直接跟陈牧轩说，“我们为了减少对你们的依赖程度，所以要用你们的资源发展我的产业”，听了这种话还愿意支援别人的，估计在全球冤大头排行榜上也能拿个好名次。
“呃，我们。。。要灌血肠吃嘛！”文溯星满面笑容，随后朝远处的胖老板喊道“胖哥那白肉血肠的手艺是一绝，有时间再给我们露两手？”
胖老板虽胖，但是脑子也是好使的，小跑着赶过来，堆着笑容道“那是！陈长官，过段时间我请您吃饭！您尝尝我灌的血肠。”
陈牧轩掩嘴打了个哈欠，微微点头，似乎没怎么怀疑两人，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行，过段时间应该就能送到。这些日子，我还有船上的几个下属，麻烦您几位了。”
说罢，他直接走回船上。而文溯星则站在港口，看着那艘大船，叹了口气。
“文老弟，你突然叫我干嘛？”
“胖哥，过段时间，咱就有猪肉吃了。”
胖老板那肥硕的脸上如石头投入水中一般，极快地泛起笑容，而原本眯成一条缝的双眼，则比文溯星任何见到他的时候都大“真的？！”
“真的，我管他要了四十只猪和一百只鸡，到了之后，杀二十头猪，鸡咱主要留一些蛋鸡。养猪和养鸡搞起来之后，咱肉蛋就有保障了！”
胖老板笑得眉毛已经甩到九霄云外，用拳头轻轻顶了顶文溯星的胸口“文老弟牛逼！你这脑瓜好使，还肯干事儿，会做人！真是到哪都亏待不了！”
文溯星也笑起来，随口应付着胖老板的赞美，但是他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题。
“饲料怎么办？”
大豆的生长周期他不太了解，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月肯定没法收获。他们需要先找些能姑且当做饲料来喂的东西，这样生猪和鸡到了之后才能养活它们。
文溯星想了想，过段时间找曹叔赵哥他们组织一批人搜罗些能当饲料的东西再说吧。
他回到公园中，还没进管理楼，就听到天上传来一阵阵呼啸声。七八个大小各异，有的带着武器有的没带武器的无人机飞过他的头顶。那艘无人机母舰将无数无人机发射出去，而它们则无一例外地飞向内区。
“内区到底怎么了？”
他无心琢磨这些事情，他挑了些水到地下室的大水桶里，洗了个澡之后，瘫在自己的房间中。
母亲留下的画册就那么丢在一旁，他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那一根长牙和华美的尖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到过终梦神殿里了。
那个竞技场中的圣人说那个竞技场是他的梦境，而终梦神殿，从字面上来讲，是梦的终结之处。
他思考着，思考着，不知何时，睡意已经如一双揉搓着他大脑的手一般搅乱他的神智。他的意识，落入一片虚无之中。
虚无，是清澈的。
而真正浑浊的东西，是沉降在虚无最底端的漆黑。
文溯星睁开眼，自己又一次站立在那个漆黑的，一切却又清晰可见的大竞技场中。他的身上披着鲜红的托加长袍，带着金边的铁锹插在他的旁边，面前，是一片泛着光泽，涌起无穷恶臭的漆黑沼泽，而沼泽的正对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同样鲜红色的身影，而那把罗马剑，则让文溯星马上认出了他，那是他上次见过的圣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处环视着。周围的观众席空无一人，只有带着凉棚的位置坐着一个同样身着长袍，却看不清脸的人。
那个上次见过的声音朝着他的方向，高声吼了些什么。文溯星显然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而那个凉棚下坐着的人，则对文溯星道“赛里斯的圣人，过来”
“啊？”文溯星看着身后凉棚下的那人“您说什么？”
那个他看不清容貌的人拿起旁边的一个陶杯喝了口不知什么东西“我是翻译。”
文溯星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着远处的那个红色身影，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沼泽。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气息冲出沼泽，撕扯着他的鼻腔。
远处的圣人又高声喊了些什么，身后的观众席上，则又一次响起翻译的慵懒声音“你在等什么？”
文溯星回头看了眼那身着托加长袍的人，又看了眼面前的黑色沼泽，一脚踩了进去。
可是这处沼泽，并不同于他曾几何时在网上或是别的地方了解过的沼泽。
那黑色的泛着光泽的表面不同于绝大多数沼泽的水面，文溯星的脚在踏上去的一瞬，便能感受到微弱的阻力，随后缓缓地下陷，下陷，直到文溯星的小腿都没在漆黑的沼泽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前进了，抬头望向远处的圣人。那圣人腐朽的躯体上，唯独没有朽蚀的双眼看着文溯星，那里面有着某种文溯星难以解答的情绪。
然而，当文溯星想要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出了问题。
他想要拔出左脚，必然要以右脚为支点，而以右脚为支点的话就会导致全身的力气施加到右脚上，右脚就会陷得更深。
文溯星眯起眼，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科普视频，终于想起了自己曾几何时看过的如何安全地逃出沼泽。
他缓缓放低重心，增加自己在沼泽表面的受力面积。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陷得更深，他缓缓向后倒去，准备躺倒在沼泽表面，调整好姿势之后，用游泳一般的姿态游过去。
文溯星的后背和后脑勺慢慢接近沼泽表面，而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也在开始从略深的地方被拔出来。
突然，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第七十二章 往圣
一只干瘪的手，卡住了文溯星的喉咙，顿时封住了他的呼吸。而无数从沼泽深处探出的手掌，则像是嗅到了蜜糖的蚁群，朝着文溯星身体蜂拥过来。
它们抓着文溯星的身体，向着浑浊的漆黑的更深处拖拽过去。而那些泥浆，那些颗粒均匀顺滑，却又带着恶臭的泥浆，疯了般地灌入文溯星的鼻腔与口中。
文溯星想要闭嘴，想要阻止那些泥浆冲进他的喉咙。然而，一只手，一只干瘪的手直接扒开了他嘴的缝隙，想要攻破这道防线。
他咬住那只有一半探入他口中的手掌，些许泥浆顺着手掌和牙齿间的缝隙径直涌了进来，泥浆像是什么灼热的熔岩一样，灼烧着文溯星的舌头和喉管，仿佛一只指甲锋锐的手在抓挠着他一般。
可是就在这时，剧痛，自文溯星的全身上下传来。
这种疼痛，文溯星很熟悉。并不是灼烧之类的感觉，也不是被刀剑割伤的那种整齐的疼痛，而是某种并不锋锐的东西用强力刺入皮肤，随后撕扯肌肉的感觉。
像是被无数把极钝的刀子捅进身体，又像是被无数牙齿撕咬。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叫喊出声，牙齿顿时没有咬紧那只手掌，而那手掌，则直接撑开了他的口腔。
泥浆，更多的泥浆，就这样蜂拥着冲进他的喉咙，占领了他的气管和食道，最终杀进他的肺中，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挤压做气泡，放逐出了文溯星的身体。
无法呼吸的他，意识变得愈发昏沉，而周围的一切，周围比烂泥还要浑浊的一切，在文溯星的眼中，竟渐渐地变得清楚起来。
烂泥之间，满是不规则，仿佛拼图般的肢体。只有一半的脑袋，被整齐切断的手掌，凹陷下去的胸膛，和无数环绕着他游泳的干尸。
回忆又一次杀进了他的脑海。
他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杀人是错的么？
张与潮告诉他不是，可是他的良知告诉他，是。
那些像是丧尸一样在十字路口扑向他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丧尸。他们是活的，他们曾几何时有着理智。
而若说他们是想要杀死文溯星，以杀死文溯星为目的扑向他，那片迷雾般的迷惘自然毫无出现的必要。但是，文溯星连同他们生命力一起吸入体内的记忆告诉他，他们并不是。
那些人，是在巡回审判团喷洒出的蜜液下，冲向他们的。
他们是无辜的，被利用的人。他们和文溯星一样，仅仅是行走在这片二一五五年后的大地上，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一条生路而已。只不过，文溯星走上了一条幸运的路，而他们选择了教团。
“我并不高尚，也无意杀身成仁，但是，我觉得这样做，不对。”
曾几何时，文溯星也从未给过那些被称为“圣母”的人一点好脸色。但是在二一五五之后，他慢慢地知道了生命的重量。他夺去的那些生命的重量，他承受不起。
而就这样，毫不思考，夺去那些生命的他，算什么圣人？
在这无穷尽的思考中，他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漆黑。突然，周围那种粘腻的感觉消失了，空气又一次冲进了他的肺中，让他顿时一阵咳嗽，随后不受控制地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一坨坨黑色的泥浆像是蛞蝓一般顺着他的喉咙喷了出来，他伏在地上，身体不需意识的指挥便将那些身体中郁结着的烂泥般的东西喷吐出来。文溯星吐净了这一切，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空气实际上并不怎么新鲜，仍然满溢着一股子血腥的气味。但是比起那烂泥，比起那仿佛其本身存在就是无数腐烂躯体的集合的烂泥，空气就像是面对化粪池时的榴莲一样清新甜美。
文溯星艰难地站起身，他依旧站在大竞技场中，而隔着一片漆黑的沼泽，对面，仍是那位圣人。
“他等着你呢。”
身后的翻译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而文溯星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仍然看不清那翻译的五官。
“可是，我该怎么过去？”
翻译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开口问道“这是哪？”
“我的梦境。”
“提醒你到这，你是学心理学的吧，自己研究。你研究不明白，也就过不去。”
文溯星朝那翻译点头致意，随后看着面前的黑色沼泽。他不由得苦笑出生，自己帮助医生分析了无数个病人的心理，而现在，他又要试着医者自医。
他一抬头，发现文溯星站在沼泽前，而他，已然变作圣人的模样。
他站在文溯星的面前，看着这个人。无数懦弱的现代人中的一个，除了热心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文溯星痛苦的源泉是什么？是圣人这个名头，还是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他杀死的百余无辜者生命的重量摧残着良知，还是所做与名号的不符喷吐着羞愧？
“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命自古以来，都是满足**的工具。我追求美妙且满溢着艺术感的杀戮，和你们追求更多的食物，本就别无二致。”
这一句句源于助祭和张与潮的话语交错着，似乎将他推向那个成为一个杀人恶魔的深渊。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听出来了，那是他睡梦中曾几何时听过的，古典文学课的内容。
“《礼记》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这段话语，像是在无穷油污中突然滴入的洗洁精一般，顿时让周围漂浮着的一切油垢消散无踪。
何为圣人，明明德于天下便是圣人。而成为圣人的基础，是正心。
张与潮的许多话语并非毫无道理，“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也并非一句唆使他杀戮的恶言。在这片再无律法的大地上，用过往的律法与道德要求自己，再无任何意义。
圣人不受限于任何律法，因为圣人，自己本身就应当是律法。
活着才能播撒他的正念，活着才能前进，活着才能拯救，一旦死了，那一切也就毫无意义了。
文溯星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抬起头，看着沼泽对面的那位圣人。
“我不应为我过去一切所作所为而感到悔恨，因为过去的一切，都是塑造我未来的准绳，”他低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像是把身体中的一切浊气吐了出去一般“往圣！我来了！”
第七十三章 践行意志
文溯星看着面前的黑色沼泽，向前直接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一步，却并没让他沉下去。仿佛有种源于脚底的力量，托着他的身体，让他足以站立在水面之上。
而就在这时，身后翻译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劝你最好把武器带上。”
文溯星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那翻译“啊？为什么？”
翻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竖起手指转了转“你看这是哪？”
“呃，大竞技场？”
“大竞技场是干嘛的？”
文溯星看了看那翻译，又看了看腰间悬着罗马剑的，远处的圣人。他想了想，为什么铁锹会出现在旁边，而“离群”的那个徽章以及那两个负相关没有出现在自己周围。虽说这是他的梦境，但是很难说没有任何源自使徒那边的暗示。
他退了两步，走回到铁锹旁边，将手伸向铁锹，抓住了铁锹的杆子，往上一提。
然而，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易地将铁锹拎起来。
原本并不算沉重，已经被他耍得得心应手的铁锹，此时莫名地极为沉重。他想要把铁锹拎起来，却发现那铁锹仿佛是嵌在地中一般。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圣人说了些不知什么，而旁边的翻译则站起身，犹如念诵诗篇一般用一种极富节奏感的话语念诵道：
“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有三，一是最初沉降在一片混沌中的大地，二是守护尘世的天穹，而第三，便是兵刃，一把刀在折断之前能够割开无数个喉咙，而每个喉咙的主人，都是生于尘世的一人。”
“爪牙本就不是人所拥有的东西，拥有爪牙的野兽不必背负任何东西，但是我们是蒙眷的人类，是众神降在这世上，统治一切的代理人。所以背负着这种沉重前行吧，这是拥有锋锐爪牙的人的宿命。”
文溯星听着这话，抓住铁锹的柄。他也曾思索过这一切，如果像野兽一样活着的话，自由地生，随机地死。这样的生活，想必会无比轻松。
但是那还是人么？身为人的一切，还有必要保有么？
他抓住了铁锹的杆子，心中已经将一切厘定清楚。
如果说他要在这大地上践行他善的意志，那么他需要爪牙。正如助祭所说，“子曰：自吾得由，恶言不闻于耳”。如何用刀剑践行律法与公义是一回事，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先拥有如同爪牙一般的刀剑。
他全身绷紧，意志集中于右手，全力向外拔动着那把铁锹，而插入地中的铁锹，略微有了些松动。
力量进一步增加，他感觉右臂的肌肉和血管此时此刻已经接近极限，而嵌入地中的铁锹也在慢慢向外滑出。
那金色的边缘最终破土而出，文溯星单手拎着这把铁锹，沉重、熟悉而又陌生。它此时并不像是一个死物，倒仿佛如同传说中的妖刀一样，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心跳般的鼓动。
他将铁锹扛在肩上，以往这样做只是方便用力而已，而此时，则是他的右臂完全无法单手擎住铁锹的重量，必须找一个支点。
扛着铁锹的文溯星，踏上了漆黑的沼泽。
他朝着前方迈出了一步，而远处圣人微微抬起头，敷了一下腰间的罗马剑，正对着走过来的文溯星。
文溯星朝着圣人迈出一步，又一步，肩上的重量压得他双脚并不像之前那样踏着水面前行，而是略微有些陷入沼泽之中。而漆黑的沼泽中，则探出了无数干瘪的手，伸向了他踏在沼泽上的脚。
那些手抓向文溯星的脚，文溯星停滞了一下，站在那里，那些手拖拽着文溯星的双脚，尝试着将他拖入漆黑的泥沼中。文溯星抡起手中的铁锹，打向那些干手，那些手掌被铁锹击中的一瞬，纷纷缩回到了泥沼之中。
文溯星艰难地在泥沼的表面前进着，他此时就像是一只在水面上游动的野鸭，身后有着无数食人鱼般的干手尾随着。他穿过几乎有几十米的沼泽，终于来到了大竞技场正中孤岛一样的地方，而这孤岛的正中站立着的，就是那位腰悬罗马剑的圣人。
圣人口中念叨了不知什么，而身后的翻译高声唱诵到“赛里斯的圣人啊！告诉我你们的神所行的律法！告诉我你们的神所攻伐的异端！告诉我你将如何践行你们神的意志！”
文溯星不太清楚这些话指的是什么，这位圣人是拉丁语系的人，他的神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耶和华。但是文溯星并不知道，所谓“赛里斯”的神指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决定用儒家的东西应付一下，直接开口说道“我的神不行律法，而以美德统治大地，我的神不攻异端，而以礼法吸纳蛮夷，我的神不需要信仰的士兵践行他的意志，他的敌人即使占领了他的土地，也会归于他的教化之下。”
翻译沉默了许久，随后吐出了文溯星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面前圣人越是听着这些话语，他的表情变得越是肃穆。那张腐朽得有蛆虫钻进钻出的脸，此时已经变得如同一块铁板一般，而双眼则像是深秋的湖水，渐渐被冰冷封冻。
翻译说完了，而圣人则从喉咙中喷出了极为沙哑的声音，随后拔出罗马剑，径直砍向文溯星的天灵盖。
文溯星急忙举起铁锹招架，而身后则传来了翻译的声音“怪异的神明，让我看看你究竟准备怎么践行他的信条吧。”
圣人见文溯星挡住了他这一剑，随后抬脚蹬向文溯星的小腹，而文溯星急忙提腿挡住这一脚，随后急忙向后一退，和圣人拉开了距离。
“往圣，您这是要干什么？”
圣人将头上的黄金桂冠摘下，朝远处的观众席一甩，而那翻译单手接住了桂冠，高声道“使徒十二座，美德！信念！律法！此为圣人！在你梦的泥沼中展现这一切吧！用你的意志和你的虔信说服往圣！我与高尚者，将送你戴着荣光之冠复归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