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目标水罐皮卡
行动开始。
文溯星拿上一把史第福给他准备的带消音器的冲锋枪，把献牲，也就是那把镀了金的铁锹留在了改车行。而步枪被打烂了的上杉和骆光，则准备好了自己的电荷手枪。
行动流程还算简单，史第福开着大马力车在街上招摇过市，吸引教团的大部队。而骆光和上杉，则在这个过程中确认载有水罐的车的位置，如果水罐车是静止的，那么就直接对水罐车周围进行突袭，而如果水罐车参与了对史第福他们的围追堵截，那么他们则确定好路线埋设炸药，在路上对水罐车进行爆破。
整个流程听起来还算理想，不过就算不理想，文溯星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空间，因为他说到底就是被安置在史第福车上，保证这个老哥不反水的人而已。
引擎的轰鸣声响了起来，文溯星坐到那辆前面加了一个开路锥的跑车上，旁边是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史第福。
“扎好安全带，我们准备出发了。”
文溯星点点头，史第福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要紧张，放轻松点朋友。”说罢，他拿起旁边摆着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
“呃，我本来不紧张，您这一口威士忌下肚我就有点顶不住了，”文溯星苦笑着“真靠谱么？”
“嘿兄弟，我曾经在美西大沙漠上飙车喝酒，难不倒我！”说着，史第福一脚踹在油门上，引擎如发出战马嘶鸣般的嗡鸣声，这辆有着极为漂亮流线型外形的红色跑车，径直冲出了改车行。
文溯星此时突然意识到，他需要的可能不知是扎好安全带，或许还需要一个头盔。
跑车以极高的时速穿过了如迷宫一般的地下车库，一路来到一层，它冲到了街上。如野马般在黄昏的街道上驰骋，而史第福的嘴角，则泛起极为张扬的笑。
“兄弟，你知道么？我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开车了。”史第福口中吐出那如配音译制片一般的翻译调调“该死的天灾。”
文溯星也不知聊些什么，这么坐着未免太过尴尬，只好开口找些话题“您为什么来五岛市啊？”
“啊？哦，为了生计。我曾做了些大买卖，被通缉。条子追在我后面跑了好几年，然后我想要平稳的生活，就来到了这里。”
文溯星点点头，朝窗外看去。引擎声似乎并没有惊动城市中那些啃食着尸体的怪物，那些如同无数动物的零件拼接起来的可怖存在只是时不时地往路的方向瞟一眼，然后便继续进食或是休眠。
“你呢，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文溯星愣了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用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讲给史第福“我是个心理医生。”
“噢，a fug doctor！你一定很有钱。”
文溯星苦笑着摆摆手“没有，我就是个助理。”
“哦哦，你还年轻，现在这鬼地方，很多人都需要心理医生，你会好的。”
文溯星笑着附和两句，看着窗外慢慢增加的胳膊上绑着黑布条的人群，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史第福老哥，我问你件事。”
“嗯？”
“你刚刚说，很多人都需要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很多人都病了，他们有一些。。。”史第福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着措辞“幻觉，然后又会做噩梦。我认识一些住在周围的人，他们很多都疯了。严肃的说，你的确应该给他们治疗。”
街上莫名其妙地开始出现大量的人群，他们就像僵尸一样，朝跑车涌了过来，然而，跑车前面的清障锥轻松地把他们铲飞到跑车的后面。
“噢，这帮狗屎都出来了，”史第福看着街上大量出现的人群，他们扑向跑车，然而却没有任何能够阻拦这个几吨重的怪物的能力。
史第福看了眼文溯星，开口道“兄弟，你知道么？我认识一个怪人。”
“怪人？”
“是的，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她很聪明，但是不肯学车。”
“为什么？”
“很奇怪的理由，”史第福单手拎起旁边的酒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她说，怕自己会开车撞人。”
文溯星愣了下“啊？怕自己会开车撞人？为什么？”
“谁知道呢？”
跑车在街上飞驰着，而文溯星耳中的耳机传来了上杉的声音。
“文溯星，你跟鬼佬说一下，在城区里找一找水罐车，我们找了半天没找到。艹！”
突如其来的骂声让文溯星慌了一下，他急忙问道“怎么了老爷子？”
“我们被敌人发现了，”上杉的声音也有些紧张“我们这边解决了再给你下一步安排。”
史第福余光瞄到文溯星表情不太对，开口道“怎么了？”
“老爷子那边被拖住了，我们估计得自己想办法。”
史第福听了这话，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点点头，没说什么，直接把车开上高架桥。跑车在空旷的高架桥上疾驰起来，就在这时，文溯星突然看到了，立交桥下停着的一辆皮卡，而皮卡的车斗上，则放着七八个金属水罐。
“停车！”
“怎么了？”
“水罐车，水罐车就在这下面，”文溯星喊道“现在老爷子被牵制住了，也只能靠我们解决这个水罐车了。”
史第福的表情有些为难“我们不能等鬼佬处理完他那边的事情么？”
“尽早处理免得夜长梦多。”
史第福一咂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要按照原本的安排来，如果你想做些什么，你自己去做它。”
文溯星叹了口气，天色渐黑，他身体中的力量也缓缓涌现出来，他打开车门“那您保重。”说罢，他直接跳下立交桥，落在那辆皮卡十多米远的地方。
献牲的力量，是牺牲别人的生命，达成自己追求的力量。
而那正是距离他所追求的一切，最远的一种力量。
他要亲自，靠着自己，不辱没圣人之名地，去解决这个事情。
他举起手中的冲锋枪，朝着皮卡扫射起来，击穿了数个罐子，而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年轻的女人拎着电锯站起身“异端，自己送上门了啊。”
第四十五章 决斗
文溯星看着面前的房雨灵，也没迟疑，直接举枪朝着房雨灵扫射过去。
子弹击中房雨灵，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处处弹孔，然而弹孔并不能够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影响，仿佛有什么力量将那些子弹从房雨灵的身体里面推了出来。子弹一颗颗落在地上，而房雨灵则打开了电锯的开关。
文溯星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继续单纯地扫射着房雨灵，而他的目光则开始在周围扫来扫去，确认是否只有房雨灵一个人。
房雨灵看着文溯星这幅样子，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她高声道“异端！此处只有我一人！怎么？你是在找逃跑路线吗？”
“我的确是在帮你找逃跑路线，”文溯星给冲锋枪换上新的弹夹，继续朝房雨灵扫射着“如果我把你的罐子都打烂，你亲爱的上级岂不是要把你生吞活剥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靠着某种关系当上这个审判团团长的？”
文溯星在刻意激怒房雨灵，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在晚上和审判团正面对抗过。房雨灵对文溯星能力的认知，必然是存在误判的，而只要能够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他至少能够让房雨灵失去战斗力一段时间。
“异端的揣测总是如此肮脏不堪，”房雨灵面不改色，缓缓地走向文溯星“你还有什么话术，用出来吧。沟渠的污浊只会让我们记住清泉有多清澈。”
文溯星见房雨灵渐渐逼近，自己也一步步地朝后退着“哈？所以你们喝的那种黑乎乎的玩意儿，原来是清泉么？有点科学常识吧，水放久了也会发臭的。更何况，你那不一定是什么老怪物吐出来的玩意儿。怪物你见过吧，就城区里的那种。”
房雨灵突然怒目圆睁，朝前一个冲刺便出现在文溯星面前，她扬起电锯，高声道“我不许你毁谤吾主！”
文溯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击，朝旁边一滚，端起枪直接扫向房雨灵手中链锯的电机。
子弹穿过电机，虽然房雨灵有不死身，但是那电锯没有。电锯只是电锯而已，这样的扫射让链锯停止了运转，而房雨灵大怒，将电锯直接朝文溯星甩了过来。
文溯星举枪招架一下，没想到房雨灵趁这机会直接贴到面前，她手上戴着金属指虎，直接朝着文溯星的脑袋挥了过来。而此时文溯星视线被遮挡，并不能看见她的动作。
然而文溯星并不傻，他扬起枪挡开那飞来的电锯，随后被夜所强化的身体将他的意志传达到指尖最末梢的一处神经，他双手调整好枪口的朝向，一串子弹直接穿过房雨灵的小臂。
房雨灵的能力能够让她达到人类的生理极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违反物理规则。子弹摧毁了她小臂的骨头和肌肉，顿时让她的这一拳软了下来。而文溯星急忙朝后退去。
他仍在等机会，等一个房雨灵暴露出极大破绽的机会。
房雨灵不是超人，她只是生理能力能够达到人类极限，且能够再生。她的身体，仍旧是符合生物学的原理的。也就是说，文溯星需要找到一个能够直接摧毁她脊椎的机会，只要这个机会来临，他的胜利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房雨灵将被打断的小臂接在创面上，肉慢慢生了出来，将手和小臂又连在了一起。她此时看着文溯星，大概意识到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之前检查尸体的时候，很多尸体是被直接抽干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该是有能够吸取别人生命的能力。
他们正是出于这种考量，才减少了卡车周围的守备，基本上完全由审判团直属成员负责。
但是即便如此，文溯星刚刚的行动仍然展现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精度。
她变得谨慎起来，然而，她的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一个微弱的嗡鸣声。像是蜜蜂，又像是苍蝇。
这种嗡鸣声让她愈发烦躁，她看着文溯星，而文溯星则笑道“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啊，怎么？你家神仙的仙药，不嗦两口难受了？”
房雨灵的精神状态本就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区间，而文溯星这句话直接让她感觉仿佛有一根线断掉了。
她尖叫着朝文溯星扑过来，文溯星则尽可能地把自己的速度压到“经过优秀训练的正常人”的程度。他躲闪着房雨灵的攻击，口中继续骂着“怎么就这么饥渴了？我的确还是能吸引几个小姑娘，但是你不是已经有男人了么？你家神仙、你那个小男友，加上我一块儿？抱歉搞不来搞不来。”
文溯星不断闪躲着房雨灵的攻击，终于，在房雨灵向前一个突进的时候，他往房雨灵身侧一闪，全身力量聚集在手肘上，一击向下砸到房雨灵的颈椎上。
他听到了非常清楚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而房雨灵也整个人瘫在地上，再没动弹。
文溯星急忙冲向那辆皮卡，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他需要尽快把卡车破坏掉，然后跑路。而就在他登上卡车的一瞬，他感觉到了，背后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就在他转身之前，他的脑袋被什么东西从后面重重地来了一下。
文溯星的体质的确被强化过，但是他并不是钢铁之躯。砸到脑袋上的这样一击让他一阵晕眩，随后身后的那个存在直接把他从皮卡上拉了下来，随后压在地上。
晕眩感持续着，眼前也同样是一片漆黑。他能够听到周围的声音，却根本动弹不得。
房雨灵的声音传来“把他钉起来。”
“了解，”随后是那个被称为保禄的男人的声音“等等，我们的兄弟请求着我们的支援。”
“那就先把他钉起来，再去支援他们，他们面对的不就是那个疯老头子么。”
“好的。”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架了起来，按在了一根柱子上，随后剧痛从左手上传来。他浑身疼得冒出一阵冷汗，而很快，又一阵痛觉穿透了他的右手。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此时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承担在两根长钉所钉出的穿透伤周围。而旁边，则传来了房雨灵的声音。
“等我们回来，审判你的罪。”
第四十六章 爆破水罐
他被钉在石柱上，睁开眼，面前，又是那座竞技场。
这座仿佛罗马大竞技场一样的庞大建筑，此刻正中间，立着一根方形石柱，而石柱上被锁链挂在上面的人，就是他，就是文溯星。
地上的干尸仍旧陈列在那里，而前面的不远处，就是站在那里的“圣人”。
圣人看着文溯星，而文溯星，也看着圣人。那腐朽且有无数白胖蛆虫钻出的眼窝中，浑浊的眼球盯着文溯星。
他能看出那眼神中的情感，期待、欣慰、渴望。这是圣人眼中，文溯星能够看到的所有东西。
文溯星被挂在石柱上，突然想到，面前的圣人，是否是有神智的呢？
他开口朝圣人喊道“您能听见么？”
圣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朝后退了几步。文溯星急忙开始打量面前圣人身上的衣着，虽然和他在梦境之中身穿的托加长袍没什么两样，但是他身上的挂饰与文溯星所拥有的金饰完全不同。
圣人的左胸上，挂着三个徽章，形象分别是太阳、石门和向日葵。他的腰上挂着一把罗马剑，左肩上则有一块狮子脑袋形状的肩甲。除此之外，这位圣人的左眼一带还被金色的四分之一脸面具覆盖着。
这些和文溯星完全不同的六件金饰，证明了，这一位可能是身为“使徒”的前辈。而他的困惑，或许只能由这位前辈解开。
他该问些什么呢？摩尔曼斯克冰川？为什么内区的组织都陷入恐慌？这些事情和他关系不大，和圣人所处的年代也不搭边。
他想了想，还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这是哪？”
圣人没说话，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用那已经烂得露出骨头了的手指在地上写着，写下了一行血字。
然而，那是拉丁文。
文溯星心中暗骂出声，但是他不记也不行，于是他开始拼了老命地记那并不长的句子中的一个个单词。所幸，拉丁文用的字母基本上和英语一样，他死记硬背，也能记下来至少一些内容。
他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再没怎么背过单词，但是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今天被悬挂在竞技场中时，头脑清晰思路明快，和那一日被血腥味呕吐物浸染时完全不同。
圣人看着艰难地背着单词的文溯星，那腐烂的脸上，表情像是个看到孩子努力学习的母亲，随后，他又在地上留下了另一行血字。
“i trust you。”
即便是学渣如文溯星，他也看得懂这句“我相信你”。他和圣人对视着，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位圣人前辈可能相信他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被认可了，自己是可以跨过可能出现在面前的这道坎的。
而下一刻，那圣人把罗马剑刺进了文溯星的胸口。
剧痛、愉悦，随后，是无穷尽的，蔓延开来的温暖。这温暖充斥着他的身体，将他的魂灵又一次拖入漆黑之中。
他睁开眼，面前，是那个车斗上装着无数水罐的皮卡，天色已经黑得通透，力量源源不断自他的身体中涌出。然而，双手被钉在墙上，悬在半空中的他，仍然难以从这根柱子上脱身。
他环视四周，皮卡的旁边只有一个手持榔头，浑身铁甲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怎么在意文溯星的样子。
文溯星驱动意念，在这个难以用力脱身的情况下，唯一能够让自己从这个困境中脱离出来的，就是变成红雾。
他化作一团腥红，却在午夜无人能够看到的雾气，从长钉上脱离下来，随后又化作实体，倚在柱子的一边。
夜的确给了他力量，但是这不意味着他的身体能快速恢复这种穿透伤。他倚在墙根，看着自己的手，这两处穿透伤对于他的战斗力不可能没有影响。他并不是职业军人，也没有经过忍耐痛觉之类的训练，他想要破坏罐子，一定要先把那个旁边的审判团团员处理了，而手伤只要在，他就不可能顺利地解决那个人。
“没办法，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就在他这么想，准备撕下几片衬衫布包扎手伤的时候，突然他摸到了一个管子。
文溯星将那个管子从兜里拿出来，那是一支注射剂，或者说，安娜斯塔西娅试剂。
他不知道这种颜色多少有些惊悚的试剂到底有什么副作用，但是它，至少能够让自己身体上的伤快速愈合。
他将针头插在自己手背，全部药液缓缓推入血管。
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爬了上来，随后他手背上的伤口，传来了仿佛千万只白蚁啃食着的疼痛和瘙痒感觉。而那个洞，那个被长钉所刺穿的，手背上的洞，则开始飞快地长好。
文溯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中似乎有种微妙的浊流正在顺着血管游遍他的全身。他站起身，甩了甩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戴上兜帽压低身形，直接摸到那个满身铁甲的男人身边。
即便是文溯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文溯星的存在，而文溯星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破绽。
他拔出自己身上带着的一把小刀，顺着头盔的缝隙直接撬进那人的后颈，随后用被夜晚眷顾的极大手劲生生割断了那人的一半脖子。
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要反击，却已经为时已晚，文溯星扯下他的头盔，一拳砸在他的后颈上。颈椎断裂的一瞬间，那人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瘫倒在地上。
文溯星没时间补刀，他翻身跳到那车上，扫视车斗，车斗上除了那几个水罐以外，就是陈列在一旁的红色汽油桶。文溯星看了看周围，他发现自己的那把冲锋枪，此时此刻正躺在车底。
他将几桶汽油摆在皮卡硕大的外挂油箱边上，当距离大概有五十多米的时候，他一串子弹扫射过去。子弹穿过油桶，击中汽车的油箱，油箱上登时冒出火来。而文溯星急忙转身朝远处跑去，他冲向一个柱子缩到后面，随后探头望向皮卡的方向。
雷鸣般的爆炸声伴随着巨大火球一同升腾起来，灼烧着的气浪向四周不断扩散，吹得文溯星腮帮子不受控制地鼓了起来。
这时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了。
因为用脸接一次冲击波之后，也就算不上什么酷哥了。
第四十七章 爆破的余波
听到这声爆炸，此时此刻正赶往属下所在地点的房雨灵登时就慌了神，整个人六神无主地转头四处张望起来“怎么回事？会不会是车被炸了？”
旁边的保禄急忙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他看着火光传来的方向，八成真的是蜜车被炸了。而如果是这样，他必须第一时间保证房雨灵的情绪稳定。
房雨灵是伊甸教区大枢机的养女，教会这次向西进军夺取猎群的控制区，很大程度上是倚仗房雨灵一直以来在异端审判之中建立起的威压和大量蜜液储备，从而保证对教众的控制。而如果房雨灵崩溃了，那么他们对教众的控制会显著削弱。
现在作为这个巡回审判团的大脑，他必须做出选择。做出一个能够最大限度减少各方面的损失，然后保全组织的选择。
“雨灵，你先冷静一下。”
头发凌乱的房雨灵如一只受惊了的幼兔，抬起头看着保禄“嗯？啊，好。。。我听你的。”
“你先给所有的教众司铎发同一个命令，进攻之前我们确定那个飙车的人所在的停车场。”
“啊？为什么啊？”
“你听我的，先下令。”
保禄此时的思路很清晰，他首先需要用一个作战命令让被驱使着围追堵截敌人的教众有一个能够落到实处的命令去执行，其次他需要掩盖蜜液没了的这个事实，第三他需要尽可能避免现在这个状态的房雨灵和教众接触。
房雨灵清了清嗓子，点点头，保禄拿出一个类似于麦克的东西接在自己背后背着的大箱子上，房雨灵喊道“我亲爱的教友们！去席卷那座我们曾几何时因仁慈而止步的停车场吧！他已经向我们宣战，我们便不必继续仁慈！”
她喊出这段话的时候显得威严而不可撼动，而说完这些，整个人又萎缩了下去“怎么办啊。。。蜜液车被炸了。。。怎么办。。。”
“别慌，我们去拖住那个老义体人，让教众们去进攻停车场，那个人在停车场里存了汽油，如果我们直接拿下他的基地的话，他的车早晚要熄火。”
房雨灵像小鸡啄米一样点起头来，保禄看了她一眼“能自己走么？”
“不太行，脖子还没怎么恢复好。”
保禄叹了口气，直接将房雨灵横着抱了起来“走，我们先去把老义体人摁住再说。”
“好，”说着，房雨灵伸手到怀里，拿出一个里面装着黑色液体的小玻璃管，正想塞进嘴里咬碎，却被保禄一个眼神制止了。
“蜜液省着点用，我们到的时候你应该自然恢复得差不多了。”
房雨灵点点头，保禄抱着她穿过一条条街道，愈发接近他们的同伴所报告的位置。而就在这时，他背上背的箱子突然响了起来。
保禄拿下箱子上的话筒，凑到耳边“哪位？”
话筒中传来音调略高的愤怒声音“教区的神棍你听着，我之前给足你们面子，没对你们动手，我警告你们，现在就离开停车场。”
听到这话，本就有些焦头烂额的保禄火气登时上来了，开口骂道“您哪位啊？我们连他妈的猎群的屠夫都没怂过，还怕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卒子了？”
话筒那边的声音听到保禄这话，咬牙切齿道“那你做好给你全团收尸的准备吧。”
文溯星窝在一处柱子后面，他摧毁了水罐，然而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他戴上耳机，低声道“老爷子，老爷子？我这把水罐车炸了，你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我现在没时间给你发坐标，你用终端的定位功能自己找过来，”上杉的声音有些慌张，而耳机中也传来了打斗声“尽快过来。”
文溯星听上杉的语气很是急促，估计情况并不乐观，急忙顺着旁边的一栋大楼的排水管爬了上去，他站到楼顶，打开终端的定位功能。
终端的定位功能在没有卫星辅助的情况下，和声呐区别不大，而它发送出去的信号，则只能得到大致方向上的回应。
文溯星根据终端的给出的大致方向，在楼顶不断穿梭着，寻找着上杉的位置，与此同时，他俯视着他所在的方圆数百米的范围。
地面上汹涌的人潮，此时此刻正在朝同一个方向涌去，寂静的城市中响着乌鸦的叫声，和引擎的轰鸣。此时此刻，在城市中行进着的，不仅仅是教团的人群，猎群，也加入了进来。
那些手中提着各式各样兵刃外加提灯的人潮在城市中游荡着，但是比起教团那接近几千人的庞大人群，他们的数量，在视觉上实在是有些缺乏压迫感。
然而，文溯星很快便发现了那群人前进的方向。
地下停车场。
他登时就慌了神，地下停车场里面有颜悦安和今川日向两个人留守，如果真的让几千人进去搜查，必定会找到她们，他急忙呼叫颜悦安，结果那边，只有嘟嘟的忙音。
文溯星站在楼顶，做了一个取舍。
上杉老头的目的是炸水罐车，而他的目的达成了。上杉应该会找个时间隐匿起来，然而待在地下停车场里的两人躲不掉。地下停车场再怎么说也是个停车场，需要回到地面才能离开，被包围之后很难脱身。
更何况，今川日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加上颜悦安一个伤员，这两个人根本构不成对人群的有效压制。
他必须回去。
“老爷子，大批敌人在向停车场方向移动，你自己找机会脱身，我去救今川和颜悦安。”
上杉听到这话，沉默片刻，他似乎也理解文溯星的考量，打诨道“小闺女比老头子重要，我理解。。。我理解。。。”
“老爷子您有闲心说这话，是压力的确不算大啊，”文溯星听到上杉这段话，心情也多少轻松了些“那我就先去了。”
“快滚蛋，老头子我这不用你操心。”
文溯星踏着一座座高楼的楼顶，奔向地下停车场。而上杉，则眯起那双眼，看着面前的七个人。
老人一挥左手，击飞两颗飞来的铁弹，冷笑道“你们七个，是要一起上么？”
第四十八章 老狗
颜悦安躺在睡袋里，浑身发冷。
自从她将安娜斯塔西娅试剂注射进自己的血管之后，她就从未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有过半分暖意。血液里流淌着的某种比金属还要沉重的东西，不断地吸取着她全身上下的热量。不知不觉间，她的意识甚至已经被冷得有些模糊。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她缓缓睁开眼，她最后一分理智告诉她，如果再不起来，她就要死了。
颜悦安从安置在改车行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爬起来，钻出睡袋，揉了揉眼睛，一眼便看到旁边的今川日向手中拿着一个对讲机，不知在和谁说话。
今川见她醒了，表情中明显流过一丝惊诧，随后那抹惊诧很快被收敛起来，她略有些慌张地看着颜悦安“悦安姐姐，怎么了？”
“想吃东西，”颜悦安有些失神，她也不在意今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想找到些热乎的食物填进肚子里。
今川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能量棒，递给颜悦安“悦安姐姐，您先吃这个。”
颜悦安双眼失神地看着旁边的背包“我们，弄点自热食品不行么？”
今川日向摇摇头“有敌人，大批敌人正在接近这里。”
颜悦安听到敌人两个人，脑子想要让身体紧张起来，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像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一样，变得松懈而瘫软。而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水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
她下意识地按照水滴声的频率，说出了滴答两个字，而旁边的今川日向，则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并不是惊讶或是莫名其妙，而是仿佛颜悦安真的做了些什么恐怖的事情时的那种恐惧。
颜悦安此时完全没有类似的自觉，她只是撕开能量棒的包装，将带着一股机械式的甜味的那根东西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冷。
她缩回到睡袋中，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疲惫和寒冷让她难以为继，而就在她合眼之后，一个亮点，一个青绿色的亮点，出现在她的面前，像是召唤她似的，在一片漆黑之中舞动着。
今川日向回头见颜悦安已经躺下，闭了眼，急忙拿起对讲机，从声音到面容都焦急起来，平时软绵绵的声音变得多少有些尖锐“姐姐怎么办啊？我们是躲还是跑啊？”
“我和她本来想去救你的，现在文溯星正在往你那赶，我们不太方面出面，”对讲机那边的人咂了下舌“啧，早知道让你把兽笛带上了。没办法，实在不行，你用极端一点的做法吧。”
今川日向听到这话，显然看起来有些为难“极端一点的做法。。。那是人命。。。我不能。。。”
“屁，你的命对于我们来说才是人命，其他人都是牲口！”对讲机那边的声音变得多少有些愤怒“别做傻事，听姐姐的，全力自保总没坏处。”
“我怕。。。大加杀戮是要堕。。。”
“屁！小孩崽子别信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现在你只要不想死你就死不了，不死的话哪有堕入地狱的说法！先保自己的命，教团的那群牲口你留他们，也是祸害！”
今川日向依旧是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她想了想，关掉了对讲机，坐到旁边改车行的监控前面。
整个停车场的监控，在一楼保安室有一套，在这地下的改车行里又有一套。楼上那套因为没电用不了，反倒是史第福用汽油发电机连同全楼电网，用地下的这处监控看着全楼的情况。
今川日向看着监控中已经将地下一二层填满的人山人海，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旁边的颜悦安因为某个她很清楚的原因变成了半个废人，而她必须保护她自己。
她打开用来给整个停车场广播的麦克风，开口道“欢迎各位来到这里，我给各位讲讲，耶稣基督的故事吧。”
文溯星此时戴着兜帽，蹲在停车场入口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此时，山呼海啸般的人群朝着停车场内挤了进去，他们手中扬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如同僵尸一般，仅仅呆然蹒跚地走进去，而有的则高声喊叫着。
为首的几人手中拿着手摇铃，不断摇动着，引导着人群进入停车场中，而埋伏在停车场门口的文溯星，则隐约间听到了停车场中，传来了今川日向那软绵绵的声音。
“我给各位讲讲耶稣基督的故事吧。”
他听到故事两个字，顿时毛骨悚然。今川日向看上去是一个柔和且没有什么特点的姑娘，然而，她的所谓故事，太可怕了。
故事中夹杂着的那些杂音，就像是渗进牙齿之间的糖水一般腐蚀着人的精神。文溯星仍未体验过她突然发难时是怎样摧毁别人精神的，不过他并不想体验。
然而就在此刻，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形象。
那个在睡袋中，因为自己的故事杀死了少年，而不断哭泣抽咽的今川。
文溯星一向认为，今川是个好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源于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够从何种程度上伤害别人。她只是知道上杉想要审讯那个少年人时，帮了个忙而已。
而因为她帮了这个忙，她背上了一条命的重担。
文溯星不知道这个姑娘或许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多长时间，但是她会为一条生命因她而逝去哭泣，说明，她有着柔软的心灵。
“就算和这些怪人教众一起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有着那样柔软心灵的人受伤了。”
文溯星裹紧身上的“裹尸布”，径直冲进了停车场之中。
红色惹眼，但是不知为何，那些教众就如同睁眼瞎一般，即使文溯星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反应，而是在整栋停车场中，搜寻着人的位置。
他能够感受到，今川日向柔软的声音，此时此刻已经如同糖水一般渗进了他的牙缝之间。他曾经隔着门感受过今川日向的故事的力量，所以今日，他在接触到故事的一瞬间，仍感觉浑身发抖，仿佛回忆起了那极度不快的几分钟。
突然，在某一个时间点之后，糖水对牙齿的侵蚀，就如同那声音对人意志的折磨一样，开始了。
第四十九章 混沌的故事
最初，并非是疼痛。或者说，本来也没有任何疼痛。
只是突然间，他的身体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适。不是疼痛或者任何类似于疼痛的东西，亦不是酸痛或乏力的那种难以驱动的感觉。
就是单纯的，不舒服。
想要抓挠，却无论都无法触及那不舒服的源泉，想要靠着疼痛抑止，但是疼痛之后，那股不适又开始填满一个人的细胞，从细胞再到组织，从组织到整条肌肉，最终，这种不适，这种在身体中鼓动着的不适，就这样填满了一个人的身体。
文溯星缩在角落里，扶着墙，艰难地向下行进着。他同样是整座建筑回荡着的未知语言的受害者，此时的他，如同被千万只白蚁同时啃噬着身体，没有疼痛，亦没有苦楚，只是仿佛自己血管里流淌着的不是血液之类的东西，而是蚁酸一般。
他此时突然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冲动，他想要撕开自己的皮肤，扯下自己的肌肉，剖开静脉，看看里面流淌的到底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他忍住了。
整个地下停车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嘶吼声。这些嘶吼声的主人或男或女，尖锐和低沉的声音像是初学者的小提琴和大号一般，沙哑、刺耳而又不均匀。他们撕扯着自己的声带，尝试着把身体中那种流淌不断的不适用吼声驱逐出体外。
但是这一切，只是徒劳。
文溯星忍耐着，忍耐着抓挠自己身体的**。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抓挠自己的身体，下一刻他可能便难以停止，变成旁边那个已经将自己整条左臂的皮肤撕下来的人的样子。他必须忍耐，他必须坚持，坚持到走到今川日向面前的那个时间点。
地上满是鲜血，但是却不仅仅是鲜血。滚落的眼珠，流出的肠子，被撕下来的一片片不规则的人皮与无数互相殴打，彼此为了缓解痛苦施加着无谓的暴力的人。
这里不是地下停车场的第二层，而是地狱的第二层。
被打断了小腿的女人嚎哭着，她此时眼中才恢复神智，似乎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而旁边的一群如同疯狗一样的人伏在她的身体旁边，啃食撕咬着她的身体。
所有人，都在做他们认为可以缓解这种无穷尽的不适的事情。有的直接撕开了自己的喉咙，有的则不断地抓挠着大腿。所有人都在持续着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为，因为那是他们认为，唯一可能让此时此刻受到无穷苦痛的身体感觉到哪怕有一星半点舒适的唯一方法。
这种不适不断地侵蚀着人的理智，它不比疼痛有力，亦没有瘙痒烦人，但是却比疼痛可怕太多。从坐立不安开始，不断扩散，最终到就算以头抢地也无法缓和的不适。这种无穷尽的不适，让人不知道做些什么好，连大脑的齿轮也因此而变得鲁钝生锈，最终只能选择疼痛，这一种勉强能够盖过不适的方法。
文溯星忍耐着，他看着周围人的惨状，血腥和疯狂将人体扭曲成一个个比行为艺术更为可怖的存在，涌进停车场中的数千人，只有两位数不到的教众，此时保持着最后一份理智，艰难地跋涉着。而比起这里的一切，似乎那个短发女人吊死方鸿的场景，显得那么温情脉脉，那么有人道主义关怀，简直就像是轻抚一个熟睡婴儿的脸蛋般温柔。
抛去他对今川的情感，他宁可被吊死在路灯上一百次，也不愿再一次听今川讲述她的“故事”。而当他脑子中出现这个意识的一瞬，痛苦加剧了。
仿佛有一只手掀开了他的头盖骨，开始拨弄起他的脑子来。而他的心脏，则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他想要呼吸，想要将气体吸进肺中，可是就像是排异反应一样，他哪怕仅仅是轻轻地一吸气，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如蜈蚣般顺着他的喉咙爬下去，勾出一阵干呕。
难以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文溯星此时跌坐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处，靠着源自夜的力量，艰难地吸入着空气。他倚在墙根，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他从不相信所谓的走马灯，但是人在将死的时候，又岂能不回忆他的一生呢？过往的一切，像是呕吐物一般倾泻出来。过往的一切，混杂在一起。
他看到小学同学在他常光顾的酒吧厕所的天花板上做着立定跳远，胳膊上则生满了初中时邻居家的狗头。他看到大学的课堂中，一群蟑螂长着他高中学生会成员的脸跳着一种扭动屁股的舞蹈。他看到幼儿园时在他家小区门口收废品的老头用眼珠和他的同事玩着弹球，而他的同事则穿着一套兔女郎的服装搔首弄姿——那个同事是个男的。
记忆中的一切似乎都无序地混杂在一起，像是呕吐物一般。而这些影像，就这样包裹着他的意识。就在他被这一切所侵蚀得愈发狂乱时，他看到了一个，唯一一个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原原本本就在那里的东西。
林语莺。
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比起同龄人显得过于成熟，但是她笑得时候，那张漂亮且不像孩子的脸蛋上，总是流露出一股真切的开心。
那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那是他活下去，前行时，必须要记住的东西。
那是他不能和任何东西，任何过往混杂在一起的回忆。
文溯星艰难地站起身，忍着头部的剧痛，望向旁边的一处监视器。他知道自己即使被林语莺的念想这样拉回来，也一定已是处在极限了。那么他必须，他必须让那个女孩，让今川日向停下来。
他摆了几个手势，祈祷着今川能够看到，随后挪着步子，像是老树挪根一般艰难地，朝着地下四层的入口走去。
似乎是看到了他的警示一般，广播里，那可怖的声音，停了下来。而四层更往下，则传来了几声喊出声的号子。
“加把劲儿！开了！”
第五十章 试剂的效用
文溯星听到了极为清晰的卷帘门被卷上去的声音，整个人登时浑身一紧。车库的卷帘门被撬开了，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颜悦安和今川日向两个人直接暴露在前面不知道有几个人的教众面前。
他驱动着身体，一路朝下跑去。而刚刚头部传来的剧痛，就想是一阵空前绝后的大地震一般，带着无数余震又朝文溯星的脑袋袭来。
“妈的，”文溯星下意识地骂出声，他倚着墙壁，挪动起身体来。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缠绕着他的双腿，又像是有一根钻牙的小电钻不断地钻击着他的颈椎。直抵神经的剧痛，让他险些把自己的食管呕了出来。
他尝试起他学过的，曾几何时还算有效的一个方法，一个听起来有些神棍的方法。
文溯星将全部意识向脑部聚集，他不去感知自己身体之中此时流淌着的不适，也同样不去理会自己的每一步走成什么样子。全部聚集于脑部的意识，很快便让他难以再感知到身体中传来的一切信息，头脑中的疼痛也减轻了不止一倍。
而此时，他甚至能够看到，自己身体中发生的一切。从心脏跳动，到两肺置换氧气。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体中的确有一群东西，正在游窜着。
一群蓝绿色的，和安娜斯塔西娅试剂一个颜色的小光点，在他身体之中流窜着。他仔细望去，发现那并不是一群小光点，而是一群小人儿，一群泛着蓝绿色光芒，和红血球差不多大小的人形东西，顺着血管，在他身体不断流窜着。
他不太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不过大抵猜测一下也知道，这估计是安娜斯塔西娅试剂里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文溯星一脚踩空，滚下了楼梯。
就在他屁股卡在楼梯上，毛细血管破裂的那一瞬间，那些蓝色的小光点马上聚集了过去，而在下一个瞬间，他破裂了的毛细血管缓缓自愈回去。
文溯星顺着楼梯一路滚了下去，而那些蓝色的东西则在不断地修复着他身体上所有的破损。在修复了一圈之后，那些光点变成了暗淡的蓝灰色，在血管中沉寂着。
安娜斯塔西娅试剂的运作原理，他算是搞明白了。
一种会在血管中游离，不被免疫系统发现的什么东西，能够修复他身体上的绝大多数伤口之类的东西。
那么问题是，这些蓝绿色的小玩意儿，究竟是从哪里提取的？
这个疑问仅仅浮上他心头一瞬，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问题。
今川日向和颜悦安。
他缓缓站起来，又将意识下放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刚刚他将意识收入脑中，和身体隔绝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过于奇妙了。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顺利。上一次他这样做，是他作为助理，辅助医生治疗一个患者的时候。那时，他也仅仅是能够做到用指令控制手指而已。而这次，他可以直接用格外明确的指令，去命令自己四肢的行动。
但是现在并不是感悟这些的时候，他小跑着找到前往地下五层的路，所幸，地下四层并没有多少教众企及到这里，周围也并不是那样恶心。每一层走车的地方和楼梯都不一样，而这样一座停车场甚至还没有电梯，这种反人类的结构，让文溯星智能凭借着记忆寻找下到五楼的坡道或是楼梯。
原本二三四层有大量教众涌入，跟着教众的步伐向下，总是没错的，但是现在，他也找不到下去的方向在哪。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女孩儿颤抖着的，微弱而绵软的声音。
“绘凇姐姐，我怕。。。”
“妈的，我来了！”
他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旁边的一处通风管。他凑到通风管边上嗅了嗅，果然，里面传来了一股熟悉的，微弱烟味儿。
这个通风管是直通史第福办公室的。
他双手抓住通风管上面的罩子，向后用力一拉，整个人摔在地上，罩子，则被他扯了下来。
这东西，远没有他想象中固定得那么结实。
他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塞进通风管中，他发现通风管里，有照明有梯子，甚至还有一个小隔间。
他顺着通风管爬了下去，隔着网罩看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用木制的桌子顶住，但是外面撞击着门的人，似乎没有半点容赦之心，仍在不断地撞击着那扇门。而今川日向，则缩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根水管。
女孩儿的手在颤抖，她眼中满是恐惧。文溯星似乎以前过于在意她那可怖的故事和与金饰的联系，而忘记了，她也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和林语莺差不多大。林语莺尚且有多年做农活攒的那一身力气，她，就是个小姑娘。
门，被顶开了。
几个人将手伸进屋中，把桌子推开，而第一个走进屋子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今川日向在他身后朝着他的后脑勺重重一击。
那人头上并没有什么护具，而他后面的几人，则纷纷推开门，顺着不大的缝隙涌进屋中。他们直接冲向今川日向，却没料到，文溯星一脚踹开了通风口的罩窗，跳进了屋内。
文溯星此刻全身充满了源自夜的力量，他一记直拳击中距离他最近的那人的右脸，将那人打得撞到墙上。旁边一人似乎反应过来，正准备挥刀砍文溯星，却被文溯星先他一步直拳击中胸口，将肋骨直接打得凹陷下去。剩下几人直接慌了神，转身正要跑，而文溯星则抽开桌子，冲出门外。
他需要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免疫于今川日向的那种诡异低语的。
他直接抓住了距离最近的一人的衣领，用手肘把他压在墙上，随后左手在墙上重重一拳，将墙壁都砸出了裂痕。
“你们用了什么？吃了什么药？”
那人看着文溯星样子，急忙晃起脑袋，仿佛旁边带着裂隙的墙壁的命运就是他脑袋的未来一般“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们几个下到五层的人，进来之前做了什么？！”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骚臭味儿，那人涕泪俱下，扯着嗓子喊道“没做什么呀，我们几个就是喝了口蜜液啊！”
文溯星皱起眉“蜜液，是指什么？”
那人见文溯星似乎提起了些兴趣，急忙换上谄媚的笑脸朝自己的衣兜努嘴“兜里，兜里那个小管子就是。”
文溯星正伸手进到那人夹克的兜里的时候，突然，余光瞥到今川日向，正在向外跑。
第五十一章 兜帽人
文溯星也懒得管面前的这个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的男人，一脚踢在他的左小腿上，将他的小腿踢断，随后径直追了上去。
他不知道今川日向到底要做什么，这个女孩莫名其妙地就跑向上层，而上层实际上，还有大量的敌人存留着，如果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文溯星跑动着，此时因为今川日向的故事而产生的不适已经缓缓减少到几乎没有的程度。他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放开了向楼上跑动着。
他通过自己被夜强化的敏锐五感寻找着今川日向的脚步声，他的意志如同雷达一般扫过整个他所能听到的区域，然而他寻觅了两三次后，才发现一个极为轻盈的脚步声，不像是其他因为不适和剧痛而变得极为沉重的存在。
那是今川日向？
从他的感知上来看，那个脚步声快且敏捷，极为熟练地穿过了许多人的阻拦，一路向上跑动着，根本不像是今川日向平时展示出来的能力。
文溯星一路朝上跑去，而那个脚步声，显然过于熟悉这座停车场了。文溯星一共只走过两次的从五层到一层的路线，他自己需要找上一分钟才能找到出口，而那个脚步声，则像是早就研究过这座停车场的构造一样，顺风顺水地不断向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构想。
今川日向的身影，和兜帽人的身影，在他脑中缓缓重合。他知道今川日向那种莫名其妙过于让他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了，就是兜帽人，他以前和兜帽人见面时，见过兜帽人那下半张脸的曲线，和今川日向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隐藏了上半张脸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难以辨认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今川日向了解金饰，因为她本来就是小白和短发女人的亲信。而她在上杉没有发出警告的情况下接近了文溯星，也是因为她本来就在停车场内。想到这，他愈发觉得刚刚今川日向通讯的对象，声音是那么的像小白。
那么她出现在文溯星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见到小白和短发女人才有答案。
他一路冲上去，穿过三楼的一片狰狞，穿过二楼的尸山血海，终于来到了一楼。他远远地看着今川日向站在停车场的门口，一辆皮卡停在那里，车里的人从今川日向手中接过了什么东西，又把一个小布包丢在地上，那车中戴墨镜的人影本想说些什么，看到文溯星的身影，急忙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文溯星赶到今川日向旁边，周围满是已经被扫射而死的教众尸体，而今川日向，则低头沉默着。
“你，就是那个戴着兜帽的女生？”
文溯星并不准备做任何掩饰，只是简单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而面前的姑娘，今川日向，她的双眼如同清泉一般缓缓涌了出来。
“别，你别哭啊，”文溯星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苛责你什么，就我去动物园那次，我还要向你道谢呢，你就说一下，你到底是不是。。。”
女孩抹了抹眼泪，也没说话，他拎起地上的那个布包，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的一件东西。
排笛。
文溯星沉默了，而今川日向拉上拉链。一言不发地转身，然而她正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她看着一层停车场中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干呕起来。
文溯星轻叹一声，将女孩搀扶起来，直接蹲在她面前“你要是走不动的话，就上来。”
女孩站在文溯星背后小声低语道“语莺告诉我，如果你要钓我，我不能。。。”
文溯星苦笑起来“不是，我就背你下楼，算什么钓你，你走不动我带你下去而已。”
今川日向没说话，只是爬到了文溯星的背上。文溯星背着她，缓缓地走着。这个女孩是那么的轻，轻得像是一具玩偶一样。而她的身体，却带着极微弱的温暖，缓缓地透过衣服，传达到了文溯星身上。
他小声问道“你，是小白什么人？”
“她是我妈妈。。。我养母的女朋友。。。”
“你养母。。。你是说那个短发女人？”
“是的。”
“他们是使徒？”
今川日向沉默了片刻“是。”
“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见一面？”
“你要见她们两个么？”今川日向想了想“可以，但是她们。。。”
“她们怎么了？”
“白姐姐你是见过的，张阿姨。。。呃不，姐姐，与潮姐姐她脾气很奇怪。”
“我知道，”文溯星想到了被悬挂在路灯上的方鸿“我看着她吊死了方鸿，就知道她是个很奇怪的人了，而且她让我看到那一幕，不就是想在未来和我见一面么？”
“不是。”
文溯星对这突如其来的否定有些无所适从“啊？”他沉默片刻“那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表演。”
“表演？”
“是的，如果一场表演，没有两个以上的观众，她是无法接受的，”今川日向小声嘟哝着“她之前被抓也是因为她搞了个直播，然后被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杀人的地址。”
文溯星苦笑起来，两人此时已经来到改车行前，他走回到办公室中，将今川日向放下。突然，他注意到了一旁的颜悦安。
他走到颜悦安的旁边，这个略有些娃娃脸的清秀女人此时额头不断冒着豆大的汗珠，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溯星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并不烫，但是格外地凉，比人正常的体温至少低了三四度的样子。
他急忙打开终端，呼叫上杉，同时朝今川日向喊道“小日向你去给她多裹几层被子之类的东西，看看周围有没有热水袋之类的，灌一个塞到她怀里！快！”
今川看文溯星神色凝重，急忙行动起来，而文溯星的终端那边，也传来了上杉的声音。
“老爷子！颜悦安快不行了！”
“妈的老子也快不行了！”
第五十二章 险胜
上杉将手中咬着的半只手掌拿下来，随手丢到身后的某个角落里，他看着面前的七个人，眼神中满溢着刀刃，而嘴角则慢慢扬起。
“别以为老狗没牙，小子们。”
保禄眯起眼看着面前的老人，他身上的迷彩服似乎是防火材质的，因而只是表面多了一层焦黑，然而这老人的皮肤没有半点焦黑，除了头发被烧光以外，上杉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损伤。
相比之下，他们的损伤就重多了。
三名近战人员，一个被从腰部劈成两半，脑袋那一半被丢在旁边的有机垃圾桶里，另一半则被甩到了一处路灯杆上。另外两个，一个在和上杉近战的过程中，手掌被生生咬了下来，退出了近战距离，而当时还在近战距离内的另外一人失去了队友的掩护，上杉登时把那人的双臂整个扯下来，甩到身后数十米外。
喷火和喷酸的两名喷射手马上上前掩护，结果喷酸液的那人背后的罐子不知何时被打了个小破口，酸液基本流干，而喷火的那人，硬是喷了上杉十几秒，半点用处没有，还差点被上杉把喷射器给夺了去。
“萨拉丁一样的人物，”看着面前的场景，保禄制住了旁边准备冲上去和上杉硬拼的房雨灵“但是异端就是异端，异端的勇猛，源于恶魔的蜜糖。”
“屁，你们今天就是崩了爷，老子也能把数据上传，下个月继续手撕你们这群兔崽子，”上杉拎起旁边一根不知何处来的铁管“信仰要是能帮你打胜仗，八次十字军也不至于七次都是被人把屎打出来才撤的。”
保禄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现在他们的士气显然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动摇。按理说，他们可以通过蜜液来恢复身上绝大多数的伤，然而如果想要用蜜液接好肢体，需要另外一半肢体接在自己的创口上。
上杉显然也知道这点，于是所有被他扯下来的肢体部分，被悉数甩到更远处。保禄看着面前的老人，现在他们位于压倒性的不利地位。现在比起继续战斗，毫无疑问撤退更加明智。
就在这时，保禄背后背着的箱子响了起来，他拿下旁边挂着的话筒，放到耳边“怎么了？”
“主教，我们，我们失败了，恶魔的低语毁灭了我们。。。我想努日洪波为奇偶入金额颇为全丢，凤若爱建采访时，皮具日久哦。。。”话筒那边，最初的几句话还很正常，而往后，则直接变成了狂乱且毫无章法的话语，但是即便如此，保禄也明白其中最为明显的一句。
“我们失败了”。
五名教区司铎，带着总共一千三百多教众，袭击一处停车场，然后汇报的结果是“我们失败了”。
这种异常的情况，根本不是他短时间内能够理解的，他想要撤退，如果要加上个时间的话，那就是现在。
与此同时，上杉也按了一下自己脑袋上挂着的耳机，耳机中则传来骆光的声音“老爷子，我已经撤出预计危险区域，现在距离停车场有五十米的步行距离，您那边需要支援么？”
“不需要，我要准备撤退了。”
“好的，您保重。”
上杉抬起头，和保禄对上了眼神，两人在这一对视间，登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小子，我今天饶你一次，下次再见面，你这条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保禄看着面前的上杉，笑出声来“老爷子，您可就别放狠话了，下次谁饶谁一命还不一定呢。”
上杉见对方也没给自己留台阶，于是懒得继续纠葛，小臂旁边弹出一个小抽屉，他从里面拿了颗不大的电池，后颈处弹出一个旧电池，而他把新电池塞进后颈的插槽处，随后朝身后小腿用力，朝后一跃。
老人一跳跳出七米多高，直接抓住了身后一座房子的檐角，翻身爬了上去，随后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
看到老人消失在视野的边际，保禄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看了眼旁边，已经呆然不动的房雨灵“我们的蜜液还剩多少？要尽快。。。”
“我们不能受到如此挫折，就像个幼儿一样跑回去甘受责骂。”
房雨灵的喉咙中涌出这样一句如同咳痰一般的吼声，而旁边的保禄露出苦笑“好，我们先恢复一下，等大家恢复好了，再计划如何下一步行动。。。”
房雨灵呆愣在那里，喃喃地说着“软弱不属于我们，死亡不属于我们。”像是个丢了魂的迷路孩子。
朝车库方向跑着的上杉此时如果不是有着机械身体的话，恐怕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打开右手手臂上的小抽屉，里面的电池只剩下了一颗。
这些电池是他持续作战的基础，其用途一是强化体能，二是使散热等功能超频工作。再打几分钟，电池耗尽的话，他便很难面对一群能够用人类极限体能作战的人。
他在楼顶跳跃着，很快便来到了那处地下停车场的前面。他落在地面上，看到远处史第福那辆带着清障锥的跑车满是血迹地开了回来，于是便挥了挥手。
那车停在他的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史第福那煤炭般漆黑的脸，史第福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眼看到了门前无数被射杀的尸体还有停车场里面造型极为奇怪的无数死者。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夸张起来“噢，我的老天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杉也往里瞥了一眼，拉开跑车的车门坐了进去“这个估计得去问文溯星他们了，到底怎么回事估计只有他们知道。”
跑车清开那些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险些要吐出来的尸体，随后一路开到五楼的改车行前面，两人下了车，赶着步子跑到办公室中。
文溯星和今川日向两人坐在沙发前，看着沙发上已经失去知觉的颜悦安，而骆光则倚着墙站在一边。文溯星回头，看着上杉，表情凝重“老爷子，我劝你最好让颜悦安尽快撤退，回去查查怎么回事，然后，”他的目光挪向史第福“你是不是最好解释些什么？比如，张与潮和白绘凇。”
第五十三章 化作提希丰
“所以说，你们两个是爆破了松花生命大楼的人的同党？”
老人看着面前的史第福和今川日向，两人脸上既没有悔过的神情，亦没有被发现时的惊讶，两人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上杉。而面对上杉的问题，今川则轻轻点了点头。
文溯星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刚刚，今川和史第福的确承认了他们两人和张与潮还有白绘凇，也就是小白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没承认的是，张与潮和白绘凇杀了方鸿。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与潮阿。。。与潮姐姐她制定了计划。”
上杉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又看了眼旁边体温过低的颜悦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张与潮和魏老头什么关系我知道，我是来做武装调查的，不是来逮捕你们的。她们能从星火的特级隔离中跑出来，必定有她们的能耐。。。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史第福苦笑着摆摆手“相信我兄弟，你不会想见她的。”
“魏梓轩的养女精神不正常我早有耳闻，但是应该也不至于不想见面的程度吧。”上杉的脸上充满了疑惑，过了片刻，他思考了一下“这样，你们帮我联系她们，我需要合作方。”
今川日向听到这话，敏锐地眯起眼来“是‘我’需要，而不是‘我们’需要？”
“是的，是我，武装调查负责人，亚历山大.铁柱诺维奇.上杉需要，而不是星火计划需要。”
今川日向微微向前鞠躬“我会代为转达的。”
文溯星看着办公室里的情况，又看了眼旁边的颜悦安，这个女人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且不断地发抖“那现在怎么安排？颜悦安这估计没法继续行动了吧。。。”
上杉点了点头“的确，我得尽快把她转移回基地，”他在终端上点了几下“陈牧轩？”
“是，老人家，怎么了么？”
“颜悦安生理情况出现问题，没法继续行动，你们看能不能把她接回去？”
通信那边的陈牧轩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老爷子，您那边有带有停机坪的高层大楼么？我现在已经安排了一个配备医疗小队的旋翼机准备前往，您看。。。”
上杉眯起眼思考了一会儿“这样，我看波罗的海科研共同体的实验室就在附近，我记得那楼是有停机坪的。我直接顺路去把那里的实验数据取回来好了。”
“好的，我这就把飞行器派出去，大概两到三个小时抵达目的地。”
“北方武装调查队可以撤了，”老人关掉和陈牧轩的通讯，又给调查队下了命令，随后看着周围的几人，点点头“行，继续行动，到波罗的海共同体的实验室回收数据之后，直接撤出。鬼佬，你能不能开车拉我们一段？”
“没问题。”史第福也一副想要尽早甩开上杉这群人的样子“不过我有个疑问啊，你们战力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为什么还要继续行动？”
“路上说吧。”
众人把颜悦安搬上了一辆焊满了装甲板的商务车的后座，随后纷纷坐了上去，史第福启动商务车，径直开出了停车场。
上杉看了眼周围的众人，直接开口道“文溯星、骆光，你们把你们的终端都关了，颜悦安的你们也顺便帮她关掉。”
几人关掉手中的终端，看着头皮发亮却面容严肃的上杉，这个老人现在活像个占山为王的老土匪“星火内部的党争，很严重。”
今川和坐在驾驶座上的史第福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而骆光却多少有些惊讶。
上杉拍了拍骆光的肩“跟你们没关系，现在星火里面的几大派阀，因为现在是计划初期的缘故，一个个都想要尽快划出自己的领域和地盘。魏梓轩，他是什么出身你们知道么？”
“陆军么不是？”
“不算是，他在陆军里没做多长时间，他三十岁转入松花生命，担任松花生命保卫处主任。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属于科研派。”
文溯星恍然大悟，为什么这次的行动，上杉可以无比淡然地用几十条人命换一个研究中心的数据。因为研究中心的数据，实际上就是魏梓轩的利害所在。
“我们现在，需要恢复卫星网络和对全球地表情况的监控，还有一些之前受到社会舆论很大阻力的研究，现在也可以提上日程。我的任务，就是回收这些东西。”
文溯星眯起眼，思索片刻，开口道“那所谓的内区异变。。。”
“内区异变是存在的事实，但是它威胁不到星火总部，老魏害怕的是内区情况的变化破坏数据中心的数据保存。”
=======
保禄和房雨灵两人，加上周围七个聚集在这里的审判团成员，失魂落魄地坐在广场周围。
失败了。
他们失去了蜜液的储备罐，失去了司铎们掌控的巨量教众，也因此，即将失去他们在教团内部奋斗一年，所挣得的威望和名声。
保禄并非不能接受这种失败，他此时正眯起眼，思索着该如何措辞才能避免他们收到来自教会的处罚。而就在这时，房雨灵的手，突然攀上了他的脊背。
“怎么了雨灵？”
“我们，我们要复仇。。。”
“别说傻话了，我们现在一没有蜜液，二没有人群，怎么复仇？”
房雨灵此刻瞪着双眼，眼白中满覆着黑色的血丝“他们原定的计划，应该下一个前往的就是波罗的海的驻五岛实验室。。。我们去那里，倒汽油。。。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那个老头不怕烧。”
“但是他们有其他人啊，吐出恶魔之音的魔女、吸血的鬼怪，他们都是可以被烧死的。。。”房雨灵的声音颤抖起来，除了愤怒以外，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恐惧的情感“裁判所的那群人，如果我们就这么失败的话。。。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听到裁判所三个字，周围每个人的表情都显然变了，而保禄咬着下唇，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算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会，做计划的。”
第五十四章 初见，种子
“这里是你的梦。”
在坐车前往环境科学中心的路上，文溯星突然想起在梦境中，另外一位圣人给他写下的那段话，他打开自己的终端，一个一个词地输入到拉丁语词典里，于是翻译栏里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梦境？”
他心中低声问着自己，梦境兽的一切苦难的线索，都源于它们的梦境。那么换一个角度理解的话，梦境兽的一切苦难的根源，从人变成兽的源头，也同样是他们的梦境。
“难道我也要变成梦境兽了？”
他不知道，越想越慌。看着旁边的铁锹，仿佛那铁锹的金色边缘，是吹响他生命终结的号角的人一般。
文溯星想冷静下来，一会儿到波罗的海共同体的环境科学中心取完最后的数据，他就可以坐着星火计划的旋翼机回到坟地，这最后一段路绝对不能出差错。然而，他发现自己愈发难以停止去感受体内一切的变动。
比如那在他血管中流窜着的，如同水银一般的安娜斯塔西娅试剂。
想到这，他难得把自己的思绪，拉扯到有关这次回收的许多科研项目上来。根据魏梓轩给他的那个文件夹中的资料，波罗的海环境科学中心，存放着摩尔曼斯克冰川考察的一系列结果包括实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巨人尸体中的苹果籽。
导致一定范围内时间流逝速度变慢的，是球型冰川正中心的巨人尸体，而巨人尸体的胃里有着数颗苹果籽。但是，巨人尸体并没有被运送到五岛市，被运送到五岛的，是苹果籽。
也就是说，苹果籽才是时间流逝速度变慢的元凶。
他能想得到这件事，魏梓轩也必定想得到。而魏梓轩把文件给他的原因，他如果仔细思考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可能是有意让他去调查苹果籽相关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上杉是否知道这个事情。
上杉的全身都是人造部分，也就是说，耳朵的收音可能调整到了一个很夸张的程度，他想了想，以一种甚至会被引擎声盖过去的音量叫了声上杉“上校？”
他手腕上的终端很快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怎么了？”
“魏首长有没有跟您说过，波罗的海实验室里面的苹果籽的事？”
“说过，老魏已经给了安排，”消息继续出现在文溯星的终端上“一会儿进去之后，史第福和今川带着颜悦安直奔天台，我和骆光去地下数据库上传数据，你去九层的实验室回收苹果籽。”
文溯星微微皱眉，小声道“为什么是我？”
“其他人都不方便。”
车停在波罗的海环境科学中心的停车场中，远处几十米外就是不甚高大的波罗的海科研共同体环境科学中心。这座环境科学中心，在环境科学和海洋科学研究极为繁盛的五岛市，不知为何没有什么存在感。而文溯星看着这座缺乏存在感的巨栋，他隐约间意识到一件事，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实验室，反而可能隐藏着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就像维列斯中心旁边的安娜斯塔西娅实验室一样。
“我说下安排，”上杉回头对车内的几人说道“我和骆光去地下五层上传数据，鬼佬、小姑娘你们在车里待命，等我们回收完数据，你们带着颜悦安来一层，到时候一起去楼顶。文溯星他有单独安排。”
骆光、上杉还有文溯星下了车，三人走进环境科学实验中心。
上杉两人打开特别楼梯后，径直向楼下走去，而文溯星则顺着正常开放的主楼梯向楼上走去。
文溯星向楼上走着，他有些慌。现在天已经大亮，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而手中的“献牲”又有可能是他梦境的源头，他也不是很敢轻易使用这把铁锹。
他只能像之前一样，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油漆，这罐漆和梦境使徒没什么关系，但是根据他这一年的经验来说，漆实际上是近战时意料之外好用的东西。
文溯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些流淌着的水银一般的安娜斯塔西娅试剂，此时此刻正跃动着，灼烧着他的血管。而他的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一阵浊流让他眼前一黑，他急忙倚着楼梯，深呼吸着，片刻之后，双眼面前的黑色才算消失。
他不知是自己的双眼出了问题还是本就如此，空气中开始缓缓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铁灰色彩。与之一同裹挟而来的，则是无穷尽的寒意。寒冷如同将他的身体都浸入到冰水之中，不断吮吸着他身体之中的温暖。
身体缓缓变冷，但是那仿佛在血管中蠕动着的铁块，却变得愈发活跃。他隐约间意识到一个事实，安娜斯塔西娅试剂并不是死的东西。
它们是活的，甚至是有意识的。
正因如此，它们那种跃动着的喜悦，正源源不断地顺着文溯星的血管涌进他的脑中，让他虽然此时身体冰凉，但是却莫名地喜悦起来。
像是即将归乡的游子，又像是马上要离开笼子的飞鸟，下一秒就像是要撕开他的血管冲出来一般。
文溯星的脚踏上了五层的一瞬间，像是一股电流顺着他的脚径直冲上后脑一般。身体中的冰冷很快就被驱散了，而在一片铁灰之中，他隐约间看到地上，铺满了青草。
他的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而青草顺着走廊不断延伸。青草温暖而又带着一股清亮的香气，仿佛荡涤他心中的某些东西。他顺着青草走廊一路向前走着，那热切跃动着的试剂，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他的后颈。
文溯星来到一处已经被藤蔓包裹，绿意盎然的大门，他正要伸手去触碰，突然，耳边响起了什么电子设备运作的蚊音。
他听到那声音的一瞬，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他再看面前的大门，整个厚重的铁门扭曲起来，中间露出一个细小且扭曲的缝隙。而周围那种铁灰色弥漫着的如滤镜一般的薄雾，也消失了，仿佛文溯星刚刚一切的感受，都是一场虚浮梦境一般。
文溯星将手上的终端接入操控大门的平板上，打开上杉早就发给他的一个程序，很快，被不知什么东西击打扭曲了的大门，缓缓向两侧划开，而文溯星看到了，那隔着无数个玻璃墙，仍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正中的：
发芽的种子。
第五十五章 来自冰川之中的声音
他看到那发芽的种子，突然背后像是被蛇群爬过一般扫过一阵寒流。他看着那颗种子萌发出的幼芽，却无法从其嫩绿色中感受到哪怕半点生机，他只觉得，那颗种子，似乎是将周围一切的生机都吸食干净，这样才能在那个完好无缺的玻璃罩中，仍发出嫩芽。
文溯星从大铁门的缝隙之间钻了过去，他嗅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汽油味儿，不过当他进到房间中时，便再没有这样的感觉，也就没有在意太多。他看着那颗种子还有面前的第一层玻璃罩门，倒吸一口凉气。
在外面看的时候尚不明显，进到里面才能看到，第一层玻璃罩门上满是大且深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厚重的武器切割过一样。而即便如此，面前的玻璃罩门仍没有半点破开的趋势。
地面上，满覆着黑色的小点，大些的能看出是带着甲壳的虫子，而小的则像是某些极小的飞虫。从最顽强的蟑螂，到一击就足以毙命的飞蛾，它们无一例外都伏在了地上，不规则地躺在那里，不知是死了还是休眠在这里。
文溯星走到一旁的操作台边，这操作台显然没有免于被砸的命运，那个试图砸破玻璃罩子的存在，显然在没有摧毁玻璃罩子时怒不可遏，随后径直砸向了这台机器。文溯星凑到机器前面，作为一个毕业的男性大学生加上心理诊所打杂的，他对于电子设备还是有些了解的。
面前的这个操作台被破坏的，显然只有外部结构和投影设备。就像是一个被甩了的电脑机箱，硬盘之类东西虽然都飞了出来，但是还是能单独拆出来用的。
他将几个显然是外壳的部分扯出来，准备用终端直接接入操作台核心，打开玻璃罩门，然而，就在翻找的过程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东西。
一个不大的，老式机械硬盘。
从储存需要和空间占用率的角度来说，这种东西应该早就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容量最小的储存卡也能存三倍于这东西的数据。而从用途上来说，这座台子应该仅仅是一座操作台，为什么会有储存设备？
文溯星将数据线接到硬盘上，硬盘的确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他顺利地打开了硬盘中的文件，里面显然没有实验记录之类的东西，只有项目概要和调出申请。
他打开那个文件，扫视一圈，大概明白了这个文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种子来到五岛市之后，多个科研团体便都垂涎于这个能够延缓时间流逝的种子。波罗的海环境科学中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种子的影响范围通过多层限制，收束到了五十米以内。而多项研究，建立在种子的特殊用途上展开。
除去这个只说了一些基本信息的项目概要以外，剩下的，就是调出记录，而调出记录里面，的确有十分要命的东西。
这里，也就是波罗的海环境科学中心，一共收到了五个种子中的两颗。调用的前提也非常严格，需要调用申请机关进行极为详细的项目说明，调出之后会派遣专员监察，调回需要检查种子情况。
在这样严格的调出政策下，仍有两个部门，成功地调用了种子。
一是波罗的海科研共同体下，五岛最重要的科研中心，维列斯中心。而调用项目，则在一瞬间抓住了文溯星的眼球。
安娜斯塔西娅合剂研发。
他顿时有些明白了什么，摩尔曼斯克冰川是五年前的事情，种子进入环境科学中心则是四年前的事。而安娜斯塔西娅实验室设立了七八年，而在二一五四年调用种子之后，几乎三个月内，就完成了安娜斯塔西娅合剂的第一步调配。而种子入库之前，则在种皮表面，发现了极为明显的人为破损。
安娜斯塔西娅试剂，实则，是源于冰川种子的？
他在得出这个答案之后，再望向那玻璃罩中的发芽种子，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安娜斯塔西娅实验室从种子里面提取了某种东西，然后估计经过了一系列复制，直接打进人体内。
不过安娜斯塔西娅试剂到底怎么样，这件事星火计划方面自然会研究。他真正在意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另外一个调用了种子，却没有归还记录的地方。
松花生命十七号实验室。
松花生命调用了另外一颗种子，而预定归还日期，则是二一五五年的六月。那时，二一五五事件已经爆发，自然归还也就无从谈起。
他将这件事记录下来，松花生命内部的事情，他要找个机会问问骆光和颜悦安。种子，想必是松花生命内部异变的一个主要原因。
文溯星大抵看完了文件，将几个文件存在自己的终端里。然后接入控制台的操作程序，在操作第一道玻璃罩的按钮上，按了“打开”。
罩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清新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房间，这气味像是苹果汁，又像是初春雨水扫荡过的森林中的芳香，清新而又明快。
然而，随着这气味的扩散，那沉重的铁灰色彩也变得浓厚起来。他鼓起勇气，打开第二道玻璃护罩。
这次，就连那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像是苹果汁所做出的浓浆，又像是将初春森林中的气味打包化作凝胶，将文溯星浸泡其中一般。他像是被卡住脖子，无法呼吸，甚至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呼吸困难让他的双眼难以聚焦，他倚着铁锹艰难地站起来，想要借着自己身体中最后剩下的一股余气走向那个玻璃罩，然而他站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出奇地轻，仿佛一跃，头就会撞到天花板一般。
文溯星艰难地朝着那个被玻璃罩罩着的种子走去，他爬到那个放着真空玻璃罩的台子前面，气压仿佛一双大手，继续把他肺里所有的东西都挤了出去。而他艰难地拿起那个带着基座的罩子，充血的眼球登时便发现了罩子上面微弱的裂痕。
他最后的理智让他抄起手边的油漆，对着裂痕一顿狂喷。假设这颗种子有着某种能量，那么它能量的泄露，也必定源于容器的破损。
油漆的微粒迅速地封堵住了罩子那个微小的破口，而文溯星脑中，则响起了一个少女明快的声音。
“你知道，从冰川里面向外看，是什么颜色么？”
第五十六章 玻璃胶与汽油
文溯星看着种子，隐约间感觉到呼吸不是那么困难了，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回答我，否则我就让距离你最近的一个人死掉。”
文溯星懒得理他，一回头，突然看到大铁门的缝隙外趴着一个身影，正在顺着铁门的缝隙往里面望过来。
巡回审判团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文溯星看了眼手中的种子“我倒真想看看你都被关在这里面了，还能怎么杀人？”
那个少女的声音中没有半分嗔怒，像是在开玩笑似的继续道“刚刚你可是差点死了。”
文溯星提起铁锹，看着外面的巡回审判团成员。现在和这颗会说话的种子插科打诨已经不重要了，巡回审判团的一名成员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们已经准备攻击上杉小队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能给我演示下您怎么杀人么？”
“真是奇怪的要求，”那个女声嘟哝了一句，下一秒，封住玻璃外壳的油漆微粒被直接吹了出去，缝隙又一次打开。凝胶般的空气、铁灰色的光泽还有那清新的味道一瞬间都涌了出来。而外面的那人，似乎刚开始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很快，就整个人卡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被勒住了喉咙，难以呼吸一般。
外面那人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褶皱起来，皮肤上开始出现老年斑，整个人像是瘪了的气球一样，缓缓瘫倒在地上。文溯星抱着玻璃罩子爬出大铁门，再看那人时，一个青年，已然变成**十岁的老者。
那仿佛一切青春被在一瞬间吸食殆尽的人伏在地上，他想要伸手抓向文溯星的脚踝，而下一秒，他的呼吸停止了。
文溯星看着地上那人，背脊上涌出一股冷汗，他急忙用一种极其谄媚的语气小声对种子说道“您刚刚的问题是什么？”
“呵，我问，你知道从冰川里面向外看，是什么颜色么？”
文溯星一边思考着，一边看着手中装着种子的容器，果然，他找到了一个按钮，能够恢复玻璃罩子内的真空环境。从目前所见所知来说，这颗有意识的种子八成是通过空气对外进行干涉的。
他心生一计，走到旁边的楼层地图旁，随口应付着种子“我猜，是蓝色吧。”
“对了一半，是蓝绿色。”
文溯星寻找着自己想要去的那个地方，又看了眼那种子，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种子的芽似乎长长了许多“呃，上仙，您，成长很快啊。”
“上仙？那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称呼您的一种方式。。。”文溯星找到了五层的一个小杂物间，在里面翻找起来。
“我不喜欢，还有你在干什么？”
文溯星此时，已经找到了一管玻璃胶，他将速干玻璃胶直接喷在裂缝处，随后打开容器的内部真空化功能。
“我在把你重新关回去啊，小傻子。”
那少女的声音在真空化的过程中变得逐渐微弱而尖锐，其中满溢着狰狞的情感“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被囚禁了一万年！又被。。。”
声音变得愈发难以听见，文溯星看着那颗种子，又看了看周围，弥漫在视野范围内的灰色光泽已然消失，他长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这颗种子到底能做到什么份上，但是保持它周围是真空状态的总没有错。这样，他也算是免除了将死的危机。
文溯星又在玻璃胶旁边补了几层胶，随后走出杂物间。他看着头顶的中央空调通风口，皱起眉来。
按理来说，这种地方的空调系统应该早就被二一五五事件给破坏了。他看到远处瘫倒的巡回审判团成员，又嗅到空气中微弱的汽油味儿，突然觉得不对。
巡回审判团想要火烧环境科学中心！
“真他妈是巡回审判团的传统艺能，”文溯星骂了一句，随后思考起来。
巡回审判团想要烧的，可能并不是环境科学中心，而是地下的上杉小组。
中央空调里面出现了汽油蒸汽，说明对方是在往通风管道里灌汽油。但是实际上，浓度仅仅达到隐约间能够闻到味道的程度。如果让他来猜的话，他觉得这个浓度不可能引燃整栋建筑。
他看着环境科学中心的结构图，恍然大悟。
环境科学中心的中央空调设备，散热根本不像绝大多数建筑一样在楼顶设置外机，而是使用海水散热管。也就是说，中央空调设置在了地下。而楼顶的外机，更多的用途实际上是为建筑换气。
一切都说得通了，对方并不是想烧整栋建筑。巡回审判团启动了中央空调的目的，可能是为了让汽油蒸汽尽可能地在下层扩散，而他们将汽油灌入通风管道的位置，也是中央空调设备所在的地下，这样能够最快地让汽油蒸汽在上杉他们进入环境科学中心之后开始发散，免得上杉提前警觉起来。
文溯星急忙打开通讯录，呼叫上杉，没过一会儿，终端中传来了上杉的声音。
“怎么了？”
“老爷子，有人要火烧你们！”
上杉此时站在数据中心里，他看着旁边传输进度86%的巨大屏幕，皱起眉头“火烧我们？你说清楚一点。”
“他们在通风系统里加了汽油，然后准备火烧整个下层！”
上杉看着慢慢涨起来的进度，脑子迅速地算出了完成传输可能需要的时间，他看了看头顶没有半点反应的空调，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对旁边的骆光直接吼道“骆光！走！”
“啊？老人家，这数据还差一点。。。”
“剩下的它自己就能传输完！走！”
骆光服从命令，登时站起身，跟着上杉一路跑到数据中心大门前。上杉一脚踹开大门，和旁边守门的男人面面相觑。
但是还是他的机械身体反应快了一秒，他抓住那人的脑袋，另一只手按住那人的肩膀，生生把他的头扯了下来，愣是没让他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带着骆光，径直跑向楼梯。
然而，空气中已经弥漫起浓重的汽油味儿，数据中心的空调没有打开，显然是巡回审判团怕汽油味儿打草惊蛇。
上杉两人来到楼梯前，一眼就看到了楼梯前面撒着的一滩滩液体。
显然也是汽油。
上杉环视四周，心中想到现在八成对方已经在所有楼梯处都洒好了汽油，随时能把楼梯化作一片火海。
想到这，他一拍大腿“走，去电梯井！”
第五十七章 最后的力量
上杉和骆光站在电梯门前，骆光将终端接在了电梯的操控板上，开始黑入电梯的操控系统，而上杉则随时警戒着两侧的走廊。
如果他们被发现，那么对方可能会第一时间点燃整个下层。
老人不断左右环视着，同时打开了对文溯星和史第福的通讯频道。
“文溯星，你去一楼准备接应史第福他们，准备把颜悦安运到顶楼，”上杉皱起眉，他突然想到，应该怎么把颜悦安运到顶楼。
原本他的计划是等他和骆光回到一楼之后，由他背着颜悦安，直奔屋顶。但是现在，他们两人大概率一会儿会遇敌，那么如果他们想要把颜悦安运到楼顶，必然需要另外一个途径，而非体能不过是普通人中略强一些的史第福背上去。
“鬼佬，我们被攻击了。”
耳机中传来史第福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上杉倒吸一口凉气。对方原本有九个人，现在来看，他这里干掉一个，文溯星那里干掉一个，也就是说还有七个人。
如果停车场上是七对二的话，那么史第福他们完全没有胜算。
“文溯星你去支援他们！鬼佬你们先开车绕起来，别被他们缠住！”
“知道了鬼佬。”
电梯门打开，骆光将电梯厢下降到最底层，然后两人朝前一跃，爬到了牵动电梯的钢索上，将自己腰上的小型轮机挂在上面，随后缓缓上升。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地下，这个充满了汽油蒸汽的空间随时有爆炸的可能，如果爆炸发生，骆光肯定活不下来，他身上的电池也基本上用完了，估计也很难在爆炸发生后保持机体完整性。
文溯星急匆匆地从五楼跑下去，当他到了一楼的时候，发现整个一层已经弥漫起了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儿，他冲到大门前，用铁锹将玻璃大门直接敲得粉碎，打通了室内和室外的通风。
而当他打通了通风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外面停车场上的情况。
今川日向和史第福坐在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距离车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处，围着四个人，而隐藏在停车场其他荒废的无主车辆阴影中的，仍有两个人。
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两人，手中持着长弩，正准备朝史第福射出铁球，却被史第福一串子弹招呼过去，急忙又躲到车的后面。
今川日向也不断扫射压制着远处的另外一个射手，然而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射手，而是愈发接近他们的，手中擎着铁板的近战宗教审判团团员。
史第福看着周围慢慢围过来的人群，一咂嘴“女孩，你来开车，我去操作后面的东西！”说罢，他直接爬向后面的车厢。
今川日向半推半就地坐到驾驶座上“不是，我也不会开车啊！”
“踩油门，然后转方向盘就行！你开车不会比你老妈还差！”
“应该不会，”今川日向嘟哝了这么一句，一脚踹在油门上，随后把方向盘直接朝左打到底。整辆商务车径直朝前开去，冲上环境科学中心门前的楼梯，直接怼到大门旁边的石狮子上。
就在这将史第福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刻，他打开了货厢的后门，掀开了红布。
一台重机枪出现在阳光之下，史第福站在机枪后，高声骂道“耗子爹果然生不出猫崽子！”
火舌自枪口中喷吐而出，金属的风暴朝着广场上的众人倾泻过去，持长弩的一人脑袋被在正中生生打出了一个孔洞，而开阔地上，一人被密集的弹雨拦腰撕成两半。听到子弹倾斜声的今川日向不知为何，突然大笑起来。
文溯星见车怼到墙上，急忙跑到车厢边，打开侧门，他看了眼坐在驾驶座上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的今川日向，他急忙扛起后座上的颜悦安“日向你没事吧！”
“我。。。没事。。。”今川日向伏在方向盘上，身体不断颤抖着“文先生您先准备把悦安姐运上去吧。。。”
“你真的没事？到底怎么了？”
“你不觉得。。。”今川日向微微抬头，看着文溯星“机枪的声音很开心么？”
“啊？”
“我在说胡话，您赶快把悦安姐运上去吧。”
文溯星听她这么说，也无意深究，扛起颜悦安就朝环境科学中心里面跑去。而身后的今川日向，则用力地一拳砸向了方向盘，泪水顺着难以控制的狂笑着的脸颊流了下来。
“今川日向，你今天也仍是个烂人。。。”
正在控制着机枪，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的史第福回头喊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快进去！”史第福停止开火，戴上旁边隔热手套，将已经过热到有些软化的枪管生生掰弯，随后跳下车“走！”
两人跳下车，跟着文溯星的脚步径直冲进大楼中。
房雨灵和保禄躲在一辆货车后面，房雨灵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看着藏在停车场阴影中的几人。她感觉到了，自己，还有整个巡回审判团，在源于科技的重火力面前，实际上什么都不是。一台重机枪能把他们打成现在这幅样子，那信仰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到这里，胸口本能地疼痛起来，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个呼唤着她的声音。
“团长！”
她抬头，和那个被打成两截的人对上了目光。
“团长！去追他们！杀了他们！异端必须被净化！”那人怒目圆睁地看着房雨灵“我们的生命已经走向终结！但是信仰，永无尽头！”
房雨灵楞在原地，手摸向自己的袖子里面，却什么都没摸到“蜜液。。。没了。。。”
保禄也凑到房雨灵旁边“撤吧，现在已无胜算。。。”
房雨灵瞪着眼睛，眼白中满覆着黑色的血丝，她的瞳孔不断颤抖着，低声道“那如果回去。。。会被。。。”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无声地活着啊！”保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我们不是为了死而加入教团的！”
房雨灵咬着下唇，看着保禄，又看了一眼那被扫成半截的团员。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说罢，她走到那被扫成两段的团员旁边，看着他的眼睛，房雨灵的眼神如磐石般坚定，她低声对那团员道：
“我能借用你最后的力量么？”
第五十八章 教会的孩子
房雨灵和绝大多数入学教会学校的孩子都不相同，她既不是虔诚的教徒家庭出身，也非富裕家庭中的大小姐。
她是个孤儿，是个五岛孤儿院的孤儿。她的姓源于捡到她的那个清洁工，而名字，则是孤儿院的院长在字典中随便翻出的两个字。作为一个孤儿，她是有父亲的，准确地说，是一个养父。
教会学校的一位牧师将她收为养女，她的小学到高中，都是在教会学校中度过的。与豪奢环境格格不入的她，过着虔诚而饱受中伤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终于在她高中的第一日，结束了。
一个名为保禄的转学生出现在了她担任班长的班级上，她终于有了第一个教友。
真正意义上，同样寻求通往神的道路的教友。
所以当二一五五事件发生之后，两人也对他们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失去理智是源于神的庇佑这个解释，深信不疑。
房雨灵看着旁边已经极大地动摇了的保禄，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向是虔诚而理智的。而他动摇了，现在自己必须接过大旗。
“你真的愿意为了事业付出生命么？”
房雨灵和那个被扫成两段的人对视着，而那个人则毫不犹豫地双手十指直接插进他自己的喉咙。他将自己的颈项生生撕开，巨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而房雨灵向前一步，直接咬住了他撕开的伤口。
巡回审判团的成员们饮用蜜液，也同样被蜜液所浸染。那个团员血液中无数积留的蜜液，顺着房雨灵的口中流了进去，他的双眼缓缓覆上一层白雾，而房雨灵松开口，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那人，双手径直探向他的眼窝。
一双眼球被掏了出来，她将这对眼球装入怀中那已经有了一对眼球的小瓶中，随后高声道“同道们！见证我赐予异端天启！”
说罢，房雨灵如同攀登奥林匹斯山的泰坦巨人一般单手拎起旁边的一辆轿车，径直朝着环境科学中心甩了过去。
那轿车就像是一块被普通地甩出去的砖头一样，径直飞向环境科学中心，撞到楼体上后，直接解体。
文溯星等人刚刚把颜悦安搬到七层，正好看见那辆小轿车直接撞到了面对停车场的玻璃幕墙上。整座玻璃幕墙直接碎成数片，如天穹破碎一般落向大地。
这投掷汽车的行为顿时唤醒了文溯星一些不太好的会议，当年南方御座，也就是那只半人马直接用大树击坠旋翼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自己差点从几百米高空掉下来摔死。如果来接他们的旋翼机就这么飞过来，估计又要重演那次的悲剧。
他们如果不能排除掉地面上的威胁，旋翼机莫说着陆，估计连接近都有压力。
文溯星急忙跑到那已经破碎的玻璃幕墙边上，向下望去，下面的房雨灵此时又抓起几个团员，径直朝楼顶甩了过去。
他打开终端里对上杉的通讯频道，急匆匆地开口道“老爷子，外面情况不对，有对空威胁。”
“对空威胁？我们现在已经上升到五层半左右了，你说明一下具体情况。”
“敌人的那个疯女人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了，刚刚把他们巡回审判团的人都甩到楼顶，然后她自己在停车场朝大楼丢着汽车。”
上杉沉默了一下，随后一咂嘴“我们两个不到十二层出不去，你们安排人牵制一下地面上的疯女人，屋顶上的我能处理，先保证旋翼机正常着陆再说！”
文溯星一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史第福和今川日向“你们先去十二层准备和老爷子他们会合，我去地面上牵制那个女人。”说罢，他连提出质疑的时间都没给史第福和今川日向，看着正准备把除了保禄以外最后一个团员甩到楼顶的房雨灵，脚下用力朝前一跃，双手抡起手中的铁锹。
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在意献牲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时候了，他跃在空中，一锹劈向那个被丢向楼顶的人。
铁锹锋锐的金色边缘切开被丢向屋顶的人身上挂着的铁板，切开他的外套，切开皮肤，接触到血液。随后，那渴血的铁锹像是饥渴了几万年一般开始吸吮那人身体中全部的生命力。
文溯星又一次感受到了开始充盈在身体中的力量，他曾几何时畏惧于这种力量。但是此时，在体内奔涌起的力量前，他的恐惧像是天上的流云一般随风而逝，而力量，就是驱散这一切的狂风。
他从七楼的高度，直接硬着陆在地上。他扛着铁锹，和面前的房雨灵四目相对。
文溯星一如既往的那双阴沉的眼睛看着房雨灵，而房雨灵那双连眼白都已经泛起黑灰色的眼睛也瞪向文溯星。
“异端，你没死啊。”
“若是你们所谓的异端能够那样轻易地被剿灭，那你们的成功也真是微不足道啊，”文溯星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油漆罐，甩向空中，随后手中挥动铁锹，如同打棒球一般直接击中油漆罐，油漆罐径直飞向房雨灵。
房雨灵不躲不闪，直接朝前一拳挥出，正面击中了那个径直飞过来的油漆罐。
油漆罐直接爆开，蓝色的油漆炸开，张开了一片色彩的弹幕，直接糊到了房雨灵身上。而文溯星，则借着房雨灵目光被遮蔽的一瞬，朝前径直冲到房雨灵面前，抬脚直接踹到房雨灵的小腹上。
房雨灵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倒，而文溯星左脚朝前一踏，一脚踩到房雨灵的肚子上，举起铁锹，砸向房雨灵的头部。
然而，他这一锹却并没有落到实处，房雨灵一偏头，这一锹直接砸在了地上。
房雨灵此时抓起旁边的一辆轿车的保险杠，从侧面直接砸到文溯星身体上。文溯星被击飞，撞到远处的一辆货车上。不过从七楼跳下来毫发无损的他，自然也不至于被一辆小汽车给击伤。
高楼上的今川日向看着下面的情况，不自觉地攥起了拳，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双手从她身后探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与潮阿。。。姐姐。。。”
“你又想叫我阿姨了？”
“我改回来了。”
“我帮他一把？虽然我不帮他也能打赢就是了。”
“他因为那件金饰的事。。。很痛苦。。。”
“好，既然是我家小日向的意思，那我就，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