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超大号橘猫
文溯星蹲在草丛中，正思考着对策的时候，突然看到四辆摩托车和两辆挎斗摩托急停在动物园门口，十四个人有人手持弩箭，有人手持开山刀和防暴盾牌，径直朝动物园大门冲了过去。
那些人身穿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装，和门口守着的猛兽们缠斗起来。文溯星远远地看着那群人，清晰地看到他们防弹背心背上的一个，他还算熟悉的标记。
那是他读大学时，学校隔壁的一座实验室门口的标记。
松花生命生物制药有限公司，东亚生物科技研发应用的龙头。
他们居然还存在？他们来这干什么？
文溯星见动物园中涌出了更多的动物加入了缠斗之中，现在毫无疑问是最好的，进入到动物园里面的时机。他脚下一用力，想要爬到动物园的院墙上，却不知为何一跃而起，直接越过了那动物园的院墙，落在了墙内。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该怎么找到被劫走的齐鸠。
文溯星拎着铁锹，缓缓地向动物园内部进发。如他所料，绝大多数的牢笼都已经被打开，动物们自虎山猴山狮子园中走出来，在整个动物园中游荡着。
现在戴上兜帽的他，就是一具满溢着恶臭的腐尸。
但是他仍要警惕，如果有任何一只食腐动物发现了他这样一具尸体正在移动的话，都会召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缓缓地摸到一个垃圾桶旁边，一只母狮正卧在面前的长椅边睡觉，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那母狮，突然动了起来。
文溯星看到母狮动起来的一瞬间，缩回到垃圾桶后面，只见那母狮爬起身，打着哈欠，喉头间不断发出低吼声，然后离开了长椅周围。
文溯星隐约间感觉到，那母狮可能是被自己身上的尸臭熏走的。
不过他突然开始在意起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些动物，似乎都比以往见到的大上一圈？
城市狼比一般纪录片里的狼要大上一些，而刚刚看到的母狮似乎也膨胀了许多。唯一没什么变化的似乎也就是野狗，但是他在内区里跑了这么长时间，连在街头觅食的河马都看到了，却完全没看到任何一条野狗。
野狗似乎是某种只活跃于缓冲区和人类生活区的东西。
二一五五事件之后，人类是否发生了改变，文溯星不太清楚，但是动物毫无疑问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城市狼的出现，以及它们与野狗之间的杂交不断地扩大着野兽的种群。而它们的猎物，也从街头游荡的失智者变成了拾荒者甚至拾荒者集团。
但是人类真的没有改变么？文溯星在这点上，画一个问号。
他是心理诊疗的专科毕业，自二一五五事件之后，周围的暴力团伙和拾荒者中，经常出现不明原因导致的幻觉。他出于专业素养也的确尝试着去给那些人开导了一下，但是他发现，那种幻觉，根本就是无来由的，并不是因为压力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原因。
幻觉导致的神经衰弱让人类不断地变弱，而动物却开始变得壮硕而强大。
文溯星在灌木中潜伏着，看着那身高高达一米五的，正在直立行走的猴子，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看着猴子们拿着包括扳手、扫帚等各式各样的武器冲过他身边，见那些猴子走干净了，他才算猫着腰缓缓起身，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正对面，有一只大小接近德牧的肥胖橘猫，正盯着他。
文溯星看到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的一瞬间，整个人凝固在原地。他思考起来，那只橘猫距离他有五米左右。被夜色强化过的他，此时此刻应该能够直接冲过去宰了那只胖橘。
无论如何，他都要避免自己被发现。
就在文溯星小腿用力，准备冲向那只橘猫的时候。那橘猫缓缓翻了个身，用满是肥肉的后背朝着他，仿佛是通人性一般，假装没有看到文溯星。
文溯星愣在原地，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如果这只橘猫想要害他，只需要叫上两声就可以。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冒着这个风险，去无视这只橘猫。
而就在文溯星犹豫的时候，一只身上没什么毛的鬣狗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
鬣狗对腐尸极为敏感，这是所有看过自然纪录片的人的常识。它们作为食腐动物，无法第一时间吃到新鲜的肉食，也就只能从狮子这类的顶级掠食者口中，夺得些许腐食。
而文溯星身上的味道，显然吸引过来了一直鬣狗。
那鬣狗和城市狼差不多大，文溯星此时窝在灌木中，根本用不上力气，没法用铁锹全力拍碎那鬣狗的脑壳。他现在手中比较有用的东西，也就只有那罐油漆。
鬣狗距离他越来越近了，文溯星拿着那罐喷漆，随时准备和鬣狗搏一个两败俱伤：如果鬣狗咬上来，他喷漆，那结果就是鬣狗的眼睛和鼻子被废掉，而他身上会多出一处伤口。而在如今这个世道，伤口和死亡永远是紧紧关联在一起的。
他准备好了喷漆，右手拎着铁锹，准备直接用铁锹去迎上鬣狗的嘴，尽可能减少自己受伤的可能性。
而就在他看到鬣狗的嘴已经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那鬣狗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文溯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鬣狗没有咬过来，反而是转身不知道去对付些什么东西了。他急忙站起身，一锹果断地拍在那鬣狗的腰上。
腰被拍中的鬣狗，整个瘫倒在地上，正想爬起来，文溯星一脚踩中它的腰，随后用那油漆罐在它脸上喷了起来。
那鬣狗整个呼吸道连同眼睛被喷上刺激性极强的油漆，顿时不断地咳嗽加上眨眼想要尽快恢复视力和呼吸，而就在这一瞬，它失去了胜利的机会。
铁锹拍在它的头顶，文溯星双手举起而后落下的铁锹，将它的头盖骨劈得粉碎。而那鬣狗，最后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再站起来。
文溯星四处扫视着，他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这鬣狗突然叫了起来，像是被谁袭击了一样。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边传来了喵喵的声音。
一低头，发现鬣狗的**，被刚刚那只肥胖的橘猫整个扯了下来。而那只橘猫，则舔着它的爪子，用爪子蘸了些血，在地上写道。
“跟。”
第二十二章 撕斗
文溯星呆愣着看着那只肥胖的橘猫扭动着的屁股。
它会写字。
这只橘猫的智力到底达到什么水平，他不得而知，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跟上去，祈祷这只橘猫的确知道齐鸠的位置。
他追了上去，发现那橘猫的尾巴上套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圆环，像是追踪器一眼的东西，而他的脖子上，则挂着一个牌子。
他想了想，低声说了一句“能停一下么？”
文溯星隐约间觉得，这只橘猫必定是听得懂人话的那种，否则也不会直接给他写一个字让他跟着它。
那橘猫果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文溯星。
“你是要带我去，找齐鸠么？”
那橘猫点点头，随后继续向前走着，而就在这时，文溯星发现了橘猫颈部的一样东西。
它脖子上挂着的颈环顶上，有着一张小卡片。若是以往的文溯星，必定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夜不再成为他视觉的阻碍，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小卡片上的文字。
“松花生命五岛实验室0223号项目6号实验体”。
松花生命，又是松花生命。
文溯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仍然聚集着大量野兽，松花生命的人似乎在用燃烧瓶尝试驱赶那些聚集过来的巨大动物。
橘猫用爪子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快”，随后甩起四爪，飞快地朝前跑去。
一人一猫朝前冲去，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摩托引擎声。
文溯星回头一看，似乎是其中一队松花生命的人从包围网中杀了出来，此时正直奔文溯星和橘猫而来。
那橘猫说时迟那时快，直接朝旁边一滚，窜进草丛之中，而文溯星心道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虽说他的一双肉腿在夜色下比往常快了数倍，但是不管怎么说，也都没法快过摩托。
不过那挎斗摩托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文溯星和橘猫，他们径直向前冲去，而就在这时，地面不知为何震动了起来。
文溯星感觉到了那种震动，显然不是来自旁边呼啸着的摩托车，而是一种沉重的，脚步一般的震动。
他透过叶隙，朝摩托车前行的方向望去，一群象，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路径之上。
那为首的雄象有足足三层楼高，摩托车急停在它的脚边，随后被它一脚踩得粉碎，而手中拿着弩箭、开山刀的那些人，则没有哪怕一丁点应对这只雄象的办法，他们慢慢后退着，后退着，直到撞上他们背后走出来的一些东西。
熊猫，成年头躯长一点八米，而此时因为不明原因而膨胀起来的，这种原本憨态可掬的动物，此时已经生长到两米有余。它们如同领地被冒犯的棕熊一般站立起来，一掌拍向那松花生命的人的脑袋。
第一个人登时被拍得脑浆迸裂，而另外两人此时才如梦方醒，拎起开山刀和弩箭想要反击。
但是反击，是没有结果的。
弩箭甚至无法击穿它们的皮肤，而开山刀也是一样的结果。此时此刻，不止一头熊猫被摩托车呼啸的声音吸引过来，纷纷聚集到他们周围。
橘猫朝文溯星使了个眼色，随后直接溜进旁边的一条小道中，文溯星跟着那头橘猫，一人一猫在员工专用路径上穿行着，而天空中飘扬着的那股笛声，也越来越近了。
他们穿过一条小径，终于，看到了极为奇诡的一副场面。
猴山顶部木造的平台上，则是坐在石块上吹着金质排笛的一个人影，那人影身边，便是那只巨大的白狼与卧在那里的齐鸠。
文溯星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影，隐约间能够看清他的样貌。他有人的身体，头上长着盘羊一般角，长耳朵，下半身则满是棕褐色的绒毛，以及一双同样山羊般的蹄子。
这个怪物吹着排笛，空中的飞鸟与地上的猴子循着这节奏舞动着。仿佛是在召开什么宴会一般。
文溯星远远地望着那怪物，隐约间记得这是希腊神话中的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这个怪物是不是和狼人一样的梦境兽，还是说他与周围的怪物一样，都是二一五五事件之后，动物变异的产物？
如果是梦境兽的话，文溯星需要尽快找到梦境的源头，然后用嘴炮剑击败他。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没带嘴炮剑。
事发突然，他手里只拿着能够很直接杀伤城市狼还有别的什么动物的铁锹以及油漆罐。此外，也就只剩下身上的这件“圣人的裹尸布”了。嘴炮剑这种东西，被他锁在了保险箱中。他根本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碰到梦境兽。
但是如果，它不是梦境兽呢？
那样的话，没准文溯星手中的这把铁锹，照着它的脑袋来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就在他准备找个机会，突袭那个怪物的时候，远处，又一次响起了摩托声。
松花生命四辆摩托加上两辆挎斗摩托，此时此刻突袭进来的，只有三辆摩托七个人。其中一辆上面极为危险地坐着三个松花生命的作战人员。其中一个摩托扬起前轮，径直飞向猴山，而那上面坐在后面的人，手中则拿着一个末端带钩的长棍，朝着趴在平台上的齐鸠伸了过去。
白狼的反应显然比他们要快上许多，一口咬住那钩子，直接将那人从摩托上拖了下来。那人整个落到猴山之中，发出了刺耳的惨叫，似乎在猴山底部摔断了腿。
而其他的几辆摩托也纷纷围在猴山周围，他们手中拿着弩箭和开山刀，此时此刻，这周围的动物只有两只山岳一般，四米高的棕熊。其中一个人打开摩托车边上挂着的箱子，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汽油弹。
文溯星此时此刻开始思考起来，是进去横插一脚还是在这里隔岸观火。
而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橘猫突然炸了毛，对着他身后的方向，发出了猫的那种特有的吼声。
文溯星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他的身后有一个阴影，有一个正准备对他动手的，什么东西。
第二十三章 逃离动物园
文溯星在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个气息的时候，双手拎起铁锹，如同打高尔夫或是棒球一样，以腿带胯，以胯带腰，以腰带肘，全身上下的力量带着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挥起铁锹，直接击中身后那个存在的脑袋。
他转过身的第一瞬间，看到了，那是一头熊。
准确的说，是一头还不大的熊。这头熊身上的绝大多数毛发仍是奶毛，但是身长却已经发育到了两米多。
文溯星的铁锹在这一转身之间，直接切在那幼熊的颈部，泛着金色光芒的铁锹锋利的边缘，加上文溯星被夜的力量强化着的全身的力量，切开了幼熊的颈部。
“完了。”
这是文溯星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他看着那幼熊愤怒至极的双眼，看着它扬起的肥厚的熊掌，似乎马上就要拍向文溯星的脑袋。
文溯星瞪着双眼，看着那带着锋锐利爪的熊掌。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即便我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个本没有做错些什么的人，我还是失败了。”
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熊掌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轨迹，朝着文溯星的脑袋缓缓拍过来。而不知何时，文溯星手中铁锹，那金色的边缘和钢铁的表面上，生出了红色的纹路。
文溯星自离开公园以来，都一直在忽视一件事情。他的铁锹，因为献祭了那个陌生的男人，而得到了成为金饰的资格，他拥有了两件金饰，从而能够在夜里通行无阻。
然而，狼型徽章的用处是让他和一种不同种族的动物说话，变成了金饰的铁锹的用处，他却一直都没有探究。
赤红色的，毛细血管般的纹路缓缓地自那铁锹金色的边缘蔓延到铁锹的锹面上，然后又自锹面顺着那光滑的木杆一路向上延伸，攀上了文溯星的双手。
文溯星的双手，此时此刻，像是回应那延伸过来的毛细血管似的，青筋暴跳，血管变得再明显不过，与那铁锹上的血管彼此连通起来。
无数个声音，此时此刻在文溯星脑中鸣响起来，他们说着的都是完全不同语言中的不同词汇，只有一个，文溯星此时此刻听懂了。
“献牲”。
他的铁锹，或者说，他的镀金锹作为金饰的主题是，献牲。
所谓献牲，就是献祭，将牲口献于神明，以求得些什么东西的仪式。而他的铁锹，被赋予了这样的含义，也就是说，他的铁锹，此时与祭司剖开活祭肚子的匕首、杀死献祭用的乌牛白马的刀剑，有着同等伟大的意义。
对于这把铁锹来说，这仿佛是作为凡人而加冕为圣徒的光荣时刻。
那幼熊膨胀的身体中的一切，仿佛正在被抽走，它的力量、它的肌肉、它的血液，仿佛都正在顺着这把铁锹流向文溯星。而文溯星也感受到了，自己血管中开始奔涌起一股热流，仿佛这幼熊年轻的力量，经流着他不断跳动，愈发有力的心脏。
那头幼熊缓缓地被抽干了，而那只原本肥厚的爪子，则停在了文溯星的脑袋边上，仅仅差几厘米，就能直接拍碎他的颅骨。
文溯星走出草丛，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他的自信，他就是这样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暴露在周围无数拿着武器的猴子、几头棕熊，以及那些松花生命的人的目光之中。
他走到猴山的边缘，脚下用力朝前一跃，熊的力量、夜的力量，此时此刻一同作用于这同一个身体上，让他整个人直接朝着那个猴山顶部的怪物，径直飞了过去。
那怪物的显然没意识到文溯星突然朝自己飞了过来，仍在那里吹着手中的排笛。文溯星在空中，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铁锹，从上至下，径直劈在那怪物的头顶。
镀金的铁锹边缘，随着熊与夜的双重加成，直接劈开了那怪物的脑袋，而文溯星直接落在地上，手中拎着铁锹。
那脑袋被劈作两半的怪物，开始如同暴露在太阳下的冰块般融化起来，而旁边略低的平台上的白色巨狼，则面对着文溯星，低吼起来。
排笛声停了，而周围的野兽也都纷纷一副莫名其妙不知在自己在做什么的样子，随后作鸟兽散。而这周围，很快也只剩下了那些松花生命的人。
文溯星拎起那个金色的排笛，塞到怀里，看着那头白色巨狼。狼的脖子上，和刚刚那只橘猫一样，挂着一个牌子，一个松花生命的牌子。
就在这时，一个肥硕的身影窜到了文溯星脚边。那个和一条大型犬差不多大的橘猫看着面前的巨狼，低声吼叫着，而那只巨狼也朝橘猫吼了两声。
文溯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诡异的场景，而就在这时，外面的那些松花生命的作战人员，用弩箭对准了他，还有巨狼。
“里面的人，抱着孩子出来！快！”
文溯星拎着铁锹环视四周，冷笑道“我凭什么听你们的？”
“我们是松花生命守秘人部队，我要求你立即放下武器，带着孩子，走出来！”
文溯星看着周围那些举着弩箭的人，对脚边肥硕的橘猫低声道“跟那匹狼说，让它带着孩子往南走，至少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橘猫识大体，见周围的情况显然不是和白狼掐架的时候，对着白狼吼了数声，随后径直跳下猴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文溯星见橘猫先走了，便甩甩手中的铁锹，高声道“你们说的武器，不是这东西吧！松花生命的武装，连一把铁锹都怕么？！”
那松花生命部队的头头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直接一挥手“射击！”
文溯星在他喊出射击的一瞬间，双腿用力，一跃而起，跳起四米多高，在空中，他看到那白狼用身体护住了齐鸠，身被数箭，随后叼起齐鸠，朝着南方一跃。
跃出围栏的白狼飞速地朝南方跑着，而文溯星也很快跃出猴山，跟着那狼朝南方跑去。
文溯星跟着白狼，朝动物园的南出口跑去，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此时此刻，已经凌晨四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天色亮起来，他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速度了。
他必须尽快离开。
他们的速度很快，仅仅五分钟左右，就自错综复杂的五岛动物园中冲了出来，已经可以目视到南出口了。
但是就在这时，文溯星那双在夜里能够看清一切的眼睛，看到了一个让他极为不安的东西。
一个男人，手持双管猎枪，正在瞄准他们。
第二十四章 项目名称：原初之女
“原初之女项目，不能失败！”那男人高叫着，一枪，又一枪。
白狼有意用身体护着它叼住的齐鸠，第一枪的数发钢珠击中了它的前腿，而第二枪，则直接穿透了它的左侧肋，在它如同白色火焰般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窟窿。
那男人拎着双管猎枪，缓缓地走向那条白狼，而就在这时，草丛中的橘猫突然杀出，一跃而起咬中了那男人正在装弹的左手。
“谁他妈在开枪？！疯了？！”男人胸前的对讲机中，传来了其他人的吼声。而文溯星见白狼被打伤，急忙掉头回到白狼身边，正准备抱起齐鸠跑路，却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那白狼咬住了他披风下的大衣，让他整个人根本动弹不得。
“你疯了！？这样谁都走不了！她还要被抓回去！”
文溯星对着那狼低声骂了数句，但是那狼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而那只肥胖的橘猫此时此刻和那男人的搏斗也愈发艰难起来。
而更为可怕的事情，或许那个男人看不见，但是文溯星此时此刻能够穿透一切黑暗的眼睛，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城市之中，有着无穷尽的，黑色的怪物，此时此刻如同黑泥所造的浪潮般正在从楼房的角落里翻涌而出。
它们仿佛是受到了枪声的召唤一般，缓缓地朝着动物园方向行进过来。文溯星看到那些怪物，浑身一个激灵，险些把肚子里的压缩干粮和海鲜汤吐出来。
那些怪物，不像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应该存在的东西。
仿佛是造物主一口气喝了二斤消毒酒精之后胡闹的结果一般，那些怪物，就像是个孩子把世上所有的生物拆成无数块，然后随机拼起来的结果。四条粗壮的象腿长在蜘蛛的身子上，而那蜘蛛的头部，却又生着苍蝇一般的八只复眼与食蚁兽似的口器。白色猿猴的身体上，长着螳螂似的左臂与褐色的猴子右臂，下半身则是六条粗壮的蟹腿。直立起来的棕熊有着山羊似的头颅，粗壮的人腿，身上则生满了眼球与脓疱。
他们就这样缓缓地朝着动物园的方向行进过来，文溯星看着这些怪物，想要跑，却被那白狼死死咬住，没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你这畜生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你他妈疯了吧！？”文溯星破口大骂着“你是想让我们给你陪葬啊？”
就在这时，文溯星肩上扛着的齐鸠，说话了。
“它。。。让你。。。吸收了它。。。”
文溯星，显然理解了什么意思。
白狼早在猴山，就可能已经发现了文溯星和橘猫，而它同样也察觉到了文溯星击杀幼熊的事情。
此时此刻，它认定自己活不了了，而要求文溯星将它吸收，这样，至少能够极大地提高文溯星此时的体能，增加成功离开的可能性。
他看着白狼，叹了口气“行！牲口，有你的！”说着，他将铁锹刺进那白狼的伤口，白狼全身上下那仅存的力量，顺着铁锹源源不断地流进文溯星体内，而随力量一同流进他体内的，还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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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零年七月十一日，“点化”项目开始。
那是它们第一次，能够无比顺畅地理解语言，无比顺畅地进行计算，无比顺畅地思考。
包括犬科、猫科、鲸型目等九个哺乳动物门类中的动物，接受了这次实验。他们得到的，是与人类相同程度的智慧。植入到他们体内的芯片和生物电极成功地为动物们，构建了一个思维体系，一个超脱于野兽的思维体系。
它们学习，它们进化，它们制造。点化项目的九只动物，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完成了人类最基础的九年义务教育。
而在项目开启后刚好一个月的时候，它们认识了一群孩子。
一群属于“原初之女”项目的孩子。
所有的动物们都惊呆了，它们彼此靠着发信器中的电波交流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乱入了那些孩子们的声音。
她们就是原初之女。
动物们并不知道原初之女项目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出现的。它们唯独知道的，就是这些孩子，有着接近于读心的能力。她们不需要倾听，就知道别人在想着什么，不需要说话，就能够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别人的脑中。
原初之女们，成了它们的玩伴。
倒不是那种能够在阳光下奔跑的玩伴，无论是原初之女们还是动物们，都是被锁在实验室中的实验动物。它们和她们之间交流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隔着墙，在脑海中听着女孩儿们的对话，时而想些东西，让这些女孩儿知道，并作出回应。
这样无趣而又平凡的日子，持续到了二一五五年。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整个实验室彻底崩溃，挣脱了枷锁的白狼和橘猫第一次尝到了自由的味道。而它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原初之女们怎么样了。
九个孩子，五个在休眠仓的液体中溺毙，而另外四人，则因为白狼的及时抵达，而得救了。
它们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实验室。
而就在这时，它们之间，猫与狼之间，出现了第一次分歧。
狼想要留在实验室周围，等着实验室的人们恢复。而猫，则想要带着孩子们离开。
在争执的时候，它们被袭击了。
一群人类袭击了狼与猫，掳走了孩子们。猫与狼，自此也就分道扬镳。
直到某一天，狼找到了曾几何时的一位工作人员。
此时的工作人员，已经生出了怪物般的角和头，手中握着不知何处得来的排笛。他驱动着城市狼的群落，在这一天，向人类发起进攻。
白狼混在狼群中，本想猎食些什么，却嗅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儿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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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切，文溯星再清楚不过。他看着那白狼，心中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位溺毙的父亲手中，接过他托举出水面的女儿一般。
他看着白狼渐渐干瘪的身躯，身体不由得颤抖着。松花生命毁了这些孩子的人生，就算人类文明的崩溃给她们带来自由之后，这些实验者们，想到的，仍是把她们抓回去。
“原初之女项目不能失败”，他们一开始，就仅仅是把这些孩子当成一个项目而已吧。
文溯星握着白狼那渐渐干瘪的爪子，熊与狼的力量，加之夜晚的助拳，让他足以将狼干瘪的尸身抱起来。
“小鸠，骑到我头上，抓好我的头发。”文溯星将齐鸠放到自己头顶“胖橘！走了！”
说着，他一跃而起，跳上动物园大门顶上。
“走，回家。”
第二十五章 破晓疾行
文溯星跳到动物园的大门顶上，看着那无数朝公园进发的怪物们。他脚下又用力一蹬，径直窜向最近的一处楼房。
头上的齐鸠抱着铁锹，他左手拎着白狼巨大的尸体，右手直接抓住面前建筑的窗台。
他并没有抽干白狼的身体，一是想给这位齐鸠的前监护人留下最后一丝体面，二是他认为没有必要，在天亮之前，他应该能够抵达坟地。
文溯星在楼顶穿梭着，一路向南。然而这时，他才意识到，坟地和动物园之间的距离，不是一般的远。
动物园几乎是在这座城市的中心，而坟地，在最南端。直线距离超过四十公里，还有一个小时天就大亮。一小时四十公里对于汽车来说不算什么，如果他没有背着齐鸠和大狼，一个小时四十公里也不过是稍微有点勉强的距离。
但是现在，他背着一个二十多公斤的小姑娘，加上一头虽然被抽掉了很大部分体重但是仍至少有四十公斤的大狼。
“文叔叔。。。我们，今天真的能回家么。。。”
“事在人为，还有别叫我叔叔，”文溯星此时身体中的力量仍然充盈着，但是他已然能够感受到，随着东方露出些许鱼肚白，他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在不断地消退，擎着大狼的胳膊变得多少有些酸痛，双腿也有种肿胀的感觉。
这时头上突然传来齐鸠的声音“文叔。。。哥哥，要不，你把它丢掉吧。。。”
“它是你朋友对吧。”
“是。。。不过。。。”
“带它回去，给你留个念想，”文溯星尝试着用和齐鸠对话的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显然，这种手段收效甚微，随着东方越来越亮，他身体中的力量也如滚滚长江般不断东流消逝。
理想很丰满，他想要把齐鸠和大狼今天带回去，但是现实并不容他做出这样的梦想。
他离开时并没有想到这营救可能会折腾超过一个晚上，而现在超过了一个晚上，他就需要考虑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
他并没有交待任何人代管坟地，如果林语莺她们躲在地下一直不出来还好。如果她们出来了，碰巧碰上哪个觊觎文溯星留下的这些东西的人，那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必须回去，否则，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出乱子。
不知何时，他已经看见十六号城市水道了。
他从高楼上缓缓跃下，身体之中熊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而大狼的力量也所剩无几。
文溯星笑了起来。
献牲，无非就是吸别人的血，自己活下去而已。
而事实是，如果别人的血耗尽了，他也不过如此而已。
现在仍是在内区，距离缓冲区仍有七八公里的距离。他不能停下来，如果停下来的话，内区的怪物们会把他怎样？他不知道。就算冲进了缓冲区，缓冲区的野狗又会把他怎样？
他也不知道。
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奔跑，他的脑子一片混沌，除了“不要停下来”，便再没有什么其他念头。
他从一栋楼上，跳到了区块连接桥梁的钢骨上，而就在落在那钢骨上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大狼的力量已经彻底消散，右脚清晰地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鸣响，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痛。
右脚的失控让他直接踩空，摔在地上，好在他仍保有着最后些许理智，将大狼的尸体垫在下面，没有让自己和齐鸠受到进一步的伤害。
他伏在地上，他困了。
文溯星知道自己不能睡，他挣扎着，想要继续向前，但是却已然没有最后一丝力量了。
他的眼不受控制地合上了，口中满是咸腥味儿。而耳边无穷尽的蜂鸣一般的噪音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来到他的身边，在他的怀中翻找了一会儿，似乎拿走了什么东西。
“睡吧，义人的血不会白流。”
这样一句话语，伴随着排笛的声音，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不知在漆黑中怅惘了多久，他又一次睁开眼，周围是那座闪耀着金色光辉的终梦神殿。而和上一次他筋疲力尽时一样，此时的终梦神殿，没有雾气或是别的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他隐约间察觉到，似乎自己睡前的状态越是虚弱无力，终梦神殿也就越是清晰。
文溯星爬起身，看着那助祭“让我回去。”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你是自己睡着的，不是说回就能回的，”助祭走到圣人的神龛前“没想到我给了你‘献牲’还能搞成这个样子。”
“你给不给我献牲，那都不过是一把铁锹而已，”文溯星看着神龛中，那红色披风包裹着的腐尸雕像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格格不入的铁锹。
“那可不止是一把铁锹，那是你的第一个正相关金饰，”助祭的声音严肃起来，他走到圣水池边，用那华美的杯子取了些水，掸到圣人的神龛中。
“正相关金饰？那是什么？”
“就是和你的‘圣人’身份直接相关的金饰，每个使徒有着自己的正相关、不相关、负相关金饰，正相关金饰除了可以使用以外，还可以激发一些特殊的效果，不相关金饰只会激发基础效果。负相关金饰嘛。。。你用都用不了。”
文溯星看着神龛中的铁锹“激发特殊效果是指什么？”
“比如，让你的披风变得效果更好。”
“效果更好？你是指我披上披风之后，尸臭味儿会更重是么？”
助祭一阵无语，叹了口气“回去自己看那本笔记！”
“那我得回得去才行啊。”
话音刚落，文溯星突然睁开眼，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一个柔软的床垫上，而床边，则趴着睡着了的齐鸠。小姑娘眼边有着一圈浓重的墨色，不知是在床前守了多长时间。
他按了按身下的床垫，想要下床，右脚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想起来了，自己似乎尝试着直接跳到大桥的钢结构上，结果把脚给搞骨折了。
不过还好，他视作性命的铁锹就倚在床边，他抓起铁锹，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
外面，是令人感到格外温馨的一个个坟包，它们排列的虽然不是多么整齐，但是文溯星，此时此刻已经能够背下来它们之间的距离。
回家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床垫是谁从哪搞的，但是回家了，总是件好事。
然而，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怀里空落落的。伸手一摸，果然，一样东西，没了。
排笛，不知给谁摸去了。
第二十六章 地下密医
文溯星回忆了一下，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把自己怀里的某件东西拿了去。但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倚着铁锹，站立多少有些艰难，最终还是回到床上躺下。他把身上“圣人的裹尸布”取下来，收到怀中，随后和衣躺在床垫上。
他或许是被某个人救了，但是救的方式，估计当时还保持清醒的齐鸠还算清楚，他则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必太在意，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松花生命的那群人。
他们使用弩和刀，显然不是因为没有枪。而守着南门，重创了大狼，直接导致文溯星差点回不了家的那个人，连开两枪，直接造成了周围内区怪物的暴动。
松花生命没有带热兵器，估计就是出于这种考量。但是你说他们没有热兵器，文溯星肯定是不信的。
他不太想和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在这片土地上，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事多了招人记恨，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被人背后捅一把刀子。
在律法和秩序仍然存在的时候，这种背后捅刀的行为都不能消失，更别说全靠私德和武力维持和睦的现在了。
就在这时，齐鸠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文溯星“啊。。。你醒了。。。谢谢你，文叔叔。。。”
“说了不要叫我叔叔，”文溯星面无表情地揉乱齐鸠的长发“我先问你，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小鸠当时很困，脑子也不好使。。。”
文溯星叹了口气，摆摆手“行吧，你能把你另外三个姐姐叫来么？”
“好。”
说罢，齐鸠直接趴在床边，而没过一会儿，门打开，三个孩子走了进来。
两个十二岁，一个十岁，加上旁边的齐鸠，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从松花生命里逃出来的四位“原初之女”。除了齐鸠以外，四个孩子中他唯一能记住名字的，就是莫名其妙会绳艺的那个梅雪峰。
文溯星也懒得多说些什么，只是扫视过这群孩子，开口道“你们四个以后，在坟地里面干活儿，轻易不要出去。”
听到这话，另外三个孩子也都知道文溯星大概了解了她们的底细，纷纷点点头。随后文溯星挥挥手“行了行了，回去干活儿吧，小鸠你也跟姐姐们一起走。”
“林姐姐说你需要人照顾。。。”
“那也不是你们照顾，”文溯星叹了口气“为什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
“因为你老。”
文溯星愣了两秒，随后急忙挥手“滚滚滚，文化课没怎么学明白，林语莺的贫嘴你们倒是都学会了。。。”
一群女孩儿离开房间，没过一会儿，又一个身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他第一次见林语莺这幅样子。
眼睛周围又红又肿，仿佛埋怨着他一般，盯着文溯星。她坐到床边，一言不发，直接用铁勺舀起一勺粥送到文溯星的嘴边。
文溯星叹了口气，看着那压缩干粮煮成的糊糊，吃了下去，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一百年。”
“骗鬼呢。”
“死鬼你吓死我了，”林语莺直接扑在文溯星怀里“你要是人没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你想过么。。。”
“这不是为了救小鸠么。。。”文溯星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家庭伦理剧即视感，随后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林语莺缩在他怀里抽噎着，文溯星能感觉到，女孩儿的身体颤抖着，仿佛正在将恐惧和寒冷抖落出去。他叹了口气，抱住那略窄的肩膀，想要把些许温暖，传递给这个姑娘。
就在这时，林语莺在他怀里不知说一句极短的话语，他完全没听清，开口道“没听清，抬头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要在这种时候以为能够趁虚而入了虽然我说过我喜欢你这个类型但是毕竟年龄太大更何况我还未成年这段时间想要专注事业没时间谈恋爱。”
文溯星苦笑起来“还贫呢？我到底睡了多长时间？”
“一天半，”林语莺又喂了文溯星一勺糊糊“天亮了之后雪峰让我出门看看，然后我出门，就发现了你、小鸠还有那个大狼的尸体。。。”
“哦。。。”文溯星点点头，根据他从大狼那搞到的记忆来看，这四个孩子的意识很有可能是彼此互联的，但是具体互联到什么程度，还是个问题。
“这样，你先休息，现在存粮压力不大，孩子们吃得也都不多。。。”
“不行，”文溯星挣扎着从床上挪下来“我右腿骨折了，得去找一趟某个人。。。这样，虽然有点儿晚了，但是你让孩子们也准备一下，我带你们去周围的几个帮会还有重要人物那拜个码头，以后也有个照应。”
“这。。。行吧。。。”
文溯星爬下床，林语莺支撑着他的身体，两人缓缓走出管理楼。
这次城市狼突袭人类居住区，不仅仅是让他警醒许多，也暴露了这周围的小团伙们的许多问题。
如果是以往，二一五五事件刚刚发生的那半年左右时间，还无所谓，因为那时城市狼们的小集群还没有形成。而现在，人与狼还有野狗，毫无疑问形成了一种对立关系。如果城市中的野兽，真的再一次对他们进行突袭，而他们一点防备措施都没有，那就贻笑大方了。
文溯星并不想做这个话事人，但是现在，这周围需要一个话事人。他不喊着说需要别人做，也没人愿意做。
无论如何，他需要先去解决自己右脚骨折的问题。
林语莺把孩子们聚集起来，两人锁好管理楼的大门，用一张木板封住了被打碎的窗户，随后带着十二个孩子们，先钻到了旁边的一个巷子中。文溯星带着众人，来到一扇铁防盗门前，一眼便看到了门口挂着的一对白纸写的对联。
“没钱免开尊口”。
“有事休入此门”。
“只管治病”。
文溯星左手在门上连敲数下，然而里面却没传来有人应门的声音。他轻轻一拉门把手，却发现门根本没锁。
他拉开门，这屋子中一如既往地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而顺着这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蔓延开来的，则是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
文溯星苦笑着叹了口气，旁边的林语莺则小声道“让孩子们留在外面吧。。。”
“没必要，正好让她们看看这位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
说着，文溯星在林语莺的支撑下缓缓走到虚掩着门的卧室前，随后一脚把门踹开。
“郝医生！我来看你了。”
说着，文溯星笑着，看着面前卧室中的一男一女。
第二十七章 港口会谈
“文溯星你他妈给老子滚出去！”
文溯星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床上的男人“别啊，郝医生，”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脚“我这不是找你来看病的么？”
男人黑着脸瞪着文溯星两秒，随后低吼道“滚出这屋，把门带上！”
“好。”
文溯星和林语莺从屋里走了出去，而后朝旁边孩子里最大的赵亦珩挥挥手“把东西给我。”
那孩子把身上的挎包打开，随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铁盒子，文溯星看着那铁盒，微微点头“先教给你们在这周围活命的第一个常识，来找郝医生的时候，带什么都不如给他带盒甜食。”
门打开，衣衫不整的郝医生没好气儿地一把拿过文溯星手里的铁盒，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点了支烟。
“有孩子在这呢，”文溯星在林语莺的搀扶下坐到郝医生对面“烟掐了吧。”
“行，”郝医生无奈地答应了一句，随后拿过旁边的一把小剪刀，把烟正在燃烧的部分剪掉，然后打开文溯星给他的铁盒。
排列整齐的六板牛奶巧克力，陈列在那不大的铁盒中，郝医生的眼睛肉眼可见地放出了些许光芒，随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盒子，随手甩给远处正要离开的女人“给你男人用，下不为例。”
那女人接住盒子，急忙点头哈腰地跑出屋去。
“怎么，郝平疫，你还好人妻这口？”
“不是人妻，是年下，”郝平疫掰了块巧克力塞到嘴里“她二十二，我和她睡不过相当于你和这帮小丫头里十岁的那个睡。”
“我不恋童。”
“屁话，说得好像我怎么样似的，”郝平疫站起身，走到文溯星旁边，检查起他的右脚来“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你这怎么折的？从三层楼上跳下来了？”
“算是吧。。。”文溯星想着自己从十二层顶上跳到大桥骨架上，中间有七八层的高度，右脚没彻底废掉也算运气不错。
郝平疫仔细地摸了摸，微微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旁边的玻璃柜旁，边配药边说道“说起来，我这一次性医疗机器人不多了，给你用完这次，也就剩两次的量了。。。”
“你想涨价？”
“那倒不是，就是跟你透个底，”说罢，郝平疫拿过一个里面满是浑浊白色汤汁的烧杯“喝了。”
文溯星二话没说，把那杯东西喝下去，而后，他隐约间感觉到，自己右脚处正传来一股暖流。
“小心着点，下次你再骨折着过来，我也就只能帮你打石膏了，”郝平疫又掰了块巧克力，塞到嘴里“伤筋动骨一百天，内服式医疗机器人发明之前的老话。”
文溯星缓缓站起身，的确，右脚的疼痛减轻了不止一倍，他隐约间能够感觉到自己原本产生了裂缝的骨头，此时此刻正在彼此拼接着。
“你带着这一群小丫头片子，满街跑干什么呢？”郝平疫打量着屋里十二个小姑娘“炫耀你将来可以开后宫？”
文溯星苦笑着摆摆手“我这不是带她们出来拜拜各路大佬，免得以后出了麻烦事情么。”
“哦，说起来，你昨天是真的出名了。”
“啊？怎么了？”
“百十来条大蛇裹着你、那具狼的尸体还有那个小丫头把你送回到坟地前头，当时他们刚打完狼正在清理战场，见你死死抓着那白狼的毛，说是你打死了狼王，袭击才结束的，”郝平疫一摊手“怎么？在内区碰着白素贞了？”
“那倒不是，”文溯星想着内区的事情八成是不能跟他说的，笑着点点头“郝医生，改日有事再来找您。”
“有病再来找我，有事别来找我，”郝平疫又掰下一块巧克力送到嘴里“我不管街里那些闲事。”
文溯星带着姑娘们离开了郝平疫家里，看来把他送回坟地的那个人，的确用了那个能够驱使野兽的排笛。
他们穿过街头，走到一旁的港口，准备拜会一下控制着码头所有船只的船老大，却发现码头前，不知为何聚集着一群人。
这群人看到文溯星过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文老板来了！”随后人群直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文溯星看着这整齐分开的左右两个人群，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这么有牌面了？”
文溯星虽然右脚正在恢复，但是还是有点跛，在林语莺的搀扶下，走上码头，果然，一眼就看到了码头的露天酒吧中，坐着大概四五个人，而这四五个人，就是这周围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一个瘦高的鹰钩鼻男人吹了声口哨“文老板，有段时间不见了，辛苦了。”
“赵哥，您身体还好啊，”文溯星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意凑到那鹰钩鼻男人面前“前天晚上，您这没出什么大事儿吧。”
旁边一个肉山一般的胖子叹了口气“大家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没了十来个兄弟。。。估计这几天要辛苦文老弟了。。。哎，文老弟你脚怎么了？”
文溯星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来“我家孩子被叼走一个，我去追，摔着了。刚去找完郝平疫，估计这两天能好。曹叔，你那没出什么事儿吧。”说着，文溯星看向一旁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那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喝了口手边的啤酒“不算没事吧，死了兄弟，过几天得在您那办个葬礼。。。”
“我先来的啊，”赵哥突然开口道“刚刚商量完也说了，我家损失最重。。。”
“不是损失重不重啊。。。大家都死了人，都想让兄弟们入土为安。。。”那胖子突然开腔。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着的一个壮汉开口道“肥佬你就闭嘴吧，警钟响了的时候你和你的狗们都缩在船上，你那死了的人，都是没来得及上船被你丢下的！”
那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突然开腔“李彪子你说话客气点，我、小赵还有胖子都是拼了老命在这一带打拼的，你算是什么东西？有猎人给你撑腰你就找不着北了？”说着，他手中玩起一把折刀来。
“别小赵，”赵哥笑起来，如同一条阴冷的秃鹫“曹汝农老子和你没那么熟。”
文溯星见这群人莫名其妙地吵起来，站起身，准备要走。
“哎，文老板别走啊，”那胖子叫住了文溯星“您评评理，这次打狼，谁排在前面？”
文溯星苦笑起来，坐下“各位老大，我文溯星也就二十多岁刚毕业一学生，跟各位老大比，辈分是小的。我说句真心的话，现在是讲谁排在前头后头的时候么？
第二十八章 橘三花
文溯星说这话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大抵认定了，那狼群的突然袭击，原因一定是在于排笛。而排笛此时已经不在他的手里，拿走排笛的人既然能让大蛇把他送回来，自然也能驱动狼群对这里发起下一次进攻。
听到文溯星这话，那些老板们纷纷沉默了，而文溯星见他们没说话，便继续道“各位老板，虽然这次狼走了，但是下次呢？如果下次狼来了，咱们还一点防备没有，那是不是兄弟们还得再死一遍？”
这番话说出来，坐在那里的众位老板眼神闪烁起来，而文溯星继续道“我文溯星是小辈，这次各位老板手下死难的兄弟，我文溯星分文不取，照单全埋，还请各位老板，能商议出一个结果，一个能保住各位兄弟的命，不让下次狼群又造成这种损伤的结果。”
文溯星看着沉默着，面面相觑的几位大佬，叹了口气“行了，我文溯星本就是个小字辈，杀了个狼王，我也是小字辈，我先回去挖坑了，尽早让各位兄弟的遗体，入土为安。”
他带着一群女孩儿回到了公园中，剩下的就看那些老板们的脾性了。如果他们还执迷不悟在那吵个不停，那他八成就要开始自己准备公园的防卫设施了。
“行了，姑娘们，回去干活儿吧，”文溯星拍了拍巴掌“我安排留在坟地里面干活的你们先把温室的事处理好，然后来坟头帮我挖坑。”
文溯星说罢，挥起铁锹开始干活。
公园很大，他每天都会挖出两到三个坑，目前来看有二十多个坑的富余。但是昨天晚上的死难者，二十个坑肯定是装不下的。
而就在他挖坑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哼歌声。
他第一时间便判断出这歌声是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而非响在他耳边。他四处环视起来，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有着特殊能力的人想要趁他右脚骨折来袭击他。
但是很快，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出现了歌词。
“海鲜粥，真好吃，草莓糊糊也好吃。。。”
“小鸠，别唱了。。。”
“让小鸠唱吧，挺好听的。”
“我以前就一直想问，竹你怎么那么喜欢护着小鸠？”
脑子里响起几个女孩儿的对话声，而他下意识地往管理楼的方向一看，四个姑娘推着两辆手推单轮车正在朝这边缓缓走来。
文溯星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暗道“你们几个过来”。
脑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四个女孩，除了齐鸠以外，脸上都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
“小鸠，你把文叔叔接进来了？”
“别吧。。。”
“诶，接进来不好么？”
“你是想我们洗澡的时候聊天都被听到么？”
“哦。。。好吧。。。”
几个女孩在脑中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过了一会儿，走到文溯星面前。
文溯星看着面前的四个孩子，现在他能记住名字的，也只有最小的齐鸠和最大的赵亦珩，当然还有这四个人中莫名其妙精通绳艺的梅雪峰，他低声道“干活儿吧。”
文溯星继续挖起土来，而脑中女孩儿的声音不知为何停了，周围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气氛中。
两个较大的孩子十二三岁，推着单轮车装满土在坟地和管理楼之间往返，而那个十岁的孩子和齐鸠，则在用略小一点的铁锹挖着坑。
安静，过于安静了。
文溯星并不是受不了安静，以往他挖坟的时候周围也一个人没有，但是这种周围明明有人，却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气氛，是最可怕的。
“她们把你屏蔽了。”
文溯星脑中突然响起一个略有些沧桑的声音，他四处环视，突然看到那只胖橘猫正迈着步子朝他们缓缓走来。
齐鸠看到橘猫，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一双小短腿驱动着身体跑向那橘猫，直接抱住了它“三花叔叔！”
“你也是‘叔叔’啊，”文溯星心中暗笑一声。
“我们不一样，你是连朋友圈都被屏蔽的那种，被嫌弃的叔叔，”橘猫低声说道“而我则是孩子们满眼笑意迎接的叔叔。”
文溯星沉默了，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在一边撸猫的齐鸠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喊道“好好干活儿。”
两人听到文溯星的喊声，脸上的笑消失了，随后回到坑边，继续挖着。
文溯星心中大喊道“为什么？”虽然他并不在这些孩子身上寻求些什么，但是这种莫名的被排挤的气氛，让他很难释怀。
就像是一个从来看不到孩子朋友圈的父母，最终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屏蔽了时的感受。
他从吃完饭，挖到夕阳西下，孩子们纷纷回到了管理楼，而文溯星想着要测试一下自己在夜里的能力，于是便留在了外面，等着天黑，而他旁边，则是橘猫三花。
“为什么，孩子们不喜欢我呢？”
“因为你是男人啊。”
文溯星愣了一下“啊？我是男人所以不被孩子喜欢？什么道理。。。”
“你想想你是从什么地方把她们救出来的？”
文溯星听到这话，很快就明白了，虽然他是把孩子们救出来的人，但是，在孩子们眼中，他和其他的奴隶贩子，可能区别不大。
“我刚刚问过落琼了，你猜她怎么想？”
“落琼是哪个？”
“就是那个十岁的。”
“哦，你继续。”
“在你救回小鸠之前，她一直以为你会夜袭她们，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都是放着刀的。”
文溯星一阵无语，叹了口气“所以，我救回小鸠之后，她枕头下就不放刀了？”
“那倒不是，换成铲子了。”
“这。。。”
文溯星在树下挖了一个坑，站起身“三花，陪我走走行么？”
“嗯。”
一人一猫走在公园的一个个土包之间，三花突然感叹道“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啊。。。”
“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我还好，毕竟，我是这个时代的顶级掠食者。”
文溯星笑了一声，看着旁边走路的三花“就你？”
“你有意见的话就别吃我抓回来的鱼啊。”
文溯星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今天他吃的海鲜糊糊里，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鱼肉块。
“行行行，你是顶级掠食者。。。”
两人走到公园大门口的小商店前，商店边上，是那只大白狼的尸体。
三花感叹着，绕着那白狼的尸体，走了两圈“没想到它，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没有它，我和小鸠都要死在内区里面。。。”
“这点没毛病，”三花点点头。
夜的到来，让文溯星身体中缓缓充盈起力量，他扛起大白狼的尸体，缓缓朝刚刚在大树下挖的坑走去。
一人一猫，来到大树下面，文溯星将尸体丢进坑中，一铲土一铲土地将大白狼埋了起来。
三花就这样看着这个过程，一言不发，而当文溯星将尸体整个埋起来之后，三花突然对天空嚎叫起来。
“喵呜！”
凄厉的猫叫声，回荡在坟地的上空，或许文溯星不懂三花和大白狼之间的友情，但是他听得出，那叫声中，无穷尽的悲戚。
第二十九章 白事会
文溯星度过了两天**格外疲乏的日子。
挖坟，挖坟，挖完一座再挖一座。挖累了，就倚着大树或是土堆什么的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继续挖。
上一次狼群袭击居住地，总共死了七十多人，如今，还差二十来个坑，这七十多人的坟，也就全挖完了。
所幸，自顶级掠食者橘三花来了之后，他基本上每餐都能吃上剁碎的鱼肉糜。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确有其事，每天的鱼肉糊糊，也开始变得有些可口了。
今天，文溯星一如既往地挖着坟，而脑子里，则开始消化着牛皮本上的东西。
自从反应堆到了他们的地下室之后，他的个人终端机也就恢复了用处，也就不太需要林语莺那半瓶水的拉丁语翻译。而那牛皮本上的内容，他在休息的时候，也差不多借着机翻读了大半。
内容主要分三部分，一是写那个牛皮本的人的个人传记，讲述他如何成为“圣人”，然后收集前几代“圣人”的信息，最终把这些整理成册的。
第二部分，则着重讲了一部玄乎其玄的悬疑故事，大概公元十二世纪时的“圣人”与“灯塔”彼此博弈，最终圣人身死，灯塔休眠。
第三部分，是文溯星真正着重读的部分，也就是，“圣人”的使命。
所谓使命，说简单点就是收集金饰。但是问题就是，没有任何人会告诉你，你作为梦境使徒的使命是什么。而整理这个，则是这个牛皮本主人人生中所花费时间的大头。他从前人的传记中，摸索出了所谓使命的规律，记在了这个簿子上。
比较短的使命，也就是一两件金饰就足以满足的，一是开示，也就是获得第一件金饰。二是皈依，需要获得三件正相关金饰。
而周期较长的可以摸索到的长期使命，则有三个。
普世布道：每收集五个不相关金饰和一个正相关金饰，便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与其他五个人连结在一起。
至臻魂灵：每收集三个正相关金饰为一阶段，每阶段会得到些特殊的能力。开启至臻魂灵的前提，是完成皈依。
三位一体则是最困难的，牛皮本的主人在调查中也仅仅只找到两位尝试完成三位一体的圣人，公元前的那位成功了，而第二位没成功的，就是被灯塔杀害的那位。
这些距离文溯星都再遥远不过，就算是最近的“皈依”，也需要三件正相关金饰。他的第一件正相关金饰，是助祭愿意给他面子施舍给他的，第二件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更别说听着就觉得离谱的，三位一体总共九件，分别三件正相关、不相关、负相关金饰了。
读到最后，他索性也就放弃思考这些目标该怎样达成了，做一条咸鱼不好么？每天有橘三花捞的鱼，有林语莺种的草莓，过段时间，土豆熟了，他们就再不必吃那没味道口感差的压缩干粮了。
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嘛。
他这样想着，继续挖着坟。而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还差多少啊？”
文溯星一抬头，是附近暴力团伙的头头之一，赵哥。
“哎，赵哥，还差十多座吧。。。”
“行，你别太辛苦了，”赵哥从怀里拿出一捆牛肉条，塞给文溯星“拿着。”
“啧，赵哥，别，”文溯星抬手一推“我说不收各位的东西。”
“又不是给你的，给孩子们补补身子，”赵哥看了眼旁边帮着刨坑的几个小孩“亦珩，就是你们这最大的那个赵亦珩。。。”
文溯星见赵哥鬼鬼祟祟的眼神，提起了警惕“怎么了？”
“她是我亲侄女，我那混小子多，女孩儿不太方便往那带，你多担待担待。”
文溯星听了点点头，接过牛肉条，塞到怀里“好，说起来，赵哥，我之前说的那事儿。。。您和曹叔还有胖老板商量出来接过了么？”
“商量出来了，我们几个在周围设了十几处暗哨，缓冲区里也决定安排一支巡逻队，”赵哥拍了拍文溯星的肩“不用担心，虽然他们俩有的时候犯浑，但是你喊一嗓子，他们也不是清醒不了。”
“行，那多谢赵哥了。”
“嗯，过段时间我来看看亦珩，你记得跟林小姐打好招呼。”赵哥说到这，似乎想到些不太好的回忆“上次我想看看亦珩，差点被那小丫头捅了喉咙。。。”
“园艺剪？”
赵哥愣了半秒，一拍巴掌“对！园艺剪。”随后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机械表“行了，我该回去了，葬礼明天开始，你看要是挖不完，明天早上我让几个兄弟过来帮你挖。”
“好，谢过赵哥了。”
文溯星又挖了一天，晚上回到管理楼，用清水简单地擦了擦身子，躺在楼顶的帐篷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眼看是入了秋。这海风是一天冷过一天，文溯星拎着铁锹来到公园里，却发现不知何时，远处公园的小广场上，聚起了一群人。
他走过去粗略地看了一眼，绝大多数都是三位老板手下的人。一个农村出身的成员，此时正在用砖块砌一个土灶，而外面则源源不断地往公园里运着东西。三个小推车的柴火，整整两大兜子鱼，一大兜狼肉，六桶花生油，还有些葱姜蒜，蒜苗韭菜洋葱之类的东西。
文溯星看了一眼，场上唯一他比较熟的，就是码头的胖老板。他凑到胖老板身边，低声道“老板，这是要，干嘛？”
“啊？你看不出来么？”
文溯星摇摇头“看不出来。”
“白事儿啊，”胖老板朝正在搬折叠桌的几个人挥挥手“放那边放那边！那边坟少！过世的兄弟们闻着香味儿钻出来你们也不膈应？”
“白事儿。。。”
“是啊，老曹的主意，这次借着兄弟们的葬礼，咱摆一次白事宴，喝个和头酒，以后大家就是好邻里，也都不争了，”胖老板看着正在处理鱼的厨师“我昨晚派人去海里夜捕，捞上来不少好家伙。”胖老板一拍巴掌“有肉有鱼有馒头，真就差点猪肉咱包顿饺子吃。”
文溯星一上午，在几个小伙子的帮助下挖完最后几座坟。这次对于那些暴力团伙中的普通成员，就是一场葬礼，他们在坟前鞠躬，然后离开公园，但是对于几个团伙中的头头，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无一例外身着白衣，分别去坟头鞠躬之后，回到小广场的桌边。胖老板把某艘船上的发电机卸了下来，接上了音响，放着哀乐，而各个头目们，则端着酒，彼此走动敬酒。
文溯星和十二个孩子加上林语莺一共十四个人单独坐了一桌，他们很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一餐了。
桌上三条大海鱼，一条红烧，一条麻辣，一条清蒸。有鱼肉片裹了粉做的软炸鱼肉，有熬得白花花香味扑鼻的鱼骨老汤。狼肉就着葱姜蒜爆香之后，跟粉条一起炖好装在不锈钢的盆子里端上桌。素菜不多，一桌一盘野菜炒野菌、酱烤韭菜和蒜苗炒鸟蛋。
文溯星记不住名字的白酒喝得他醉醺醺的，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下午六点多，林语莺带着姑娘们早早地回到管理楼，三位老板的小弟收拾着残局。而文溯星，则和三位老板，勾肩搭背，聊着些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内容，唱着一堆40年代的老歌。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三十章 过冬是个难题
半夜，文溯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难以呼吸的感觉，他睁开眼，看到一只肥硕的猫屁股正压在他的胸口。
“三花。。。下去。。。”
橘三花回头看了他一眼，爬了下去，抬头看着文溯星“挺热闹啊。”
“是。。。”文溯星苦笑起来“几点了？”
“应该还有四五个小时天亮，”三花伸展着身体“怎么了？”
“我再去补个觉，这两天应该难得空闲。。。”
文溯星回到管理楼，走上楼顶，却发现林语莺正倚着围栏，看着远处。
他凑到林语莺身边，一同看着林语莺看着的方向，那是北方。
“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跑楼顶。。。”
“小鸠做噩梦了，把她哄睡着之后，我有点睡不着，”林语莺哼着歌“坛下海众，俱扬圣号。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
“什么鬼歌。。。”
“相声白事会里的，”林语莺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今天，真热闹啊。。。”
“是，几位老板为了这顿和头酒，也是把本钱拿出来了，”文溯星在夜色下，看着那正吃着散落在整个广场上的剩菜的三花“怎么睡不着了？说说？”
“没别的，就是有点想洗个热水澡，”林语莺不知为何，今天虽然笑着，却带了种挥之不去的忧伤“泡到热水里，就不冷了。”
听到这话，文溯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怎么过冬。
五岛冬天固然是冻不死人的，但是要是没有什么御寒的东西，手足生疮也不是闹着玩的。
“电暖气、热水器、封窗户用的板子得提上日程了。。。”
听到文溯星这句自言自语的话，林语莺挠了挠头“呃，我本想给你讲些悲伤回忆，你怎么突然念叨起。。。这些东西了？”
“过冬啊，我一个人过冬缩在破布堆里就够了，你们肯定不行，”文溯星想了想，继续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林语莺听了，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你知道罗马正统的几种说法么？”
文溯星摇摇头。
“罗马分裂成东西两半，东帝国被称为拜占庭，所以罗马正统拜占庭，拜占庭灭亡前把公主嫁到了俄罗斯，所以拜占庭正统在沙俄。”
“你说这些干什么？”
“听我说完，有传说说沙俄的末代公主逃到了远东，所以沙俄正统，在东北。而佐证罗马正统在东北的最有力证据，你知道是什么么？”
“不知道。”
“罗马人喜欢泡澡，东北老铁也喜欢泡澡。罗马人征服了地中海沿岸，东北老铁闯关东征服了雪原。文明史已经证明了，泡澡，是人类的基本需求。”
文溯星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大小姐啊。。。这时候，哪有功夫给你弄一个澡堂子出来。。。”
“不用澡堂子，地下室那么多间，随便找一间，砌一个水泥池子就行，水还可以浇花，再利用，多好。反正，你要找热水器，就顺便嘛。。。”
文溯星叹了口气，这事的确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家居装潢市场附近就有一个。现在问题是，最近的电器城，在内区。
滨海公园这地方，说偏不偏，说离城里近也不近，周围许多农用器材市场和装潢市场，太阳灯这种稀罕东西说搞几十台就能搞几十台，水泥自然也不在话下，估计他跟赵哥的人说一声，今天说，明天水泥池子就能给他砌好。
问题就在于，这个位于内区的电器城。
热水器是大家伙，电暖气需求量也不小。而且，如果是以泡澡为目的的话，恐怕还得准备一套海水淡化的设备。
这些东西要么量大，要么个大，算下来要跑电器城不止一趟。
更何况，那是内区。
满街横行的怪物，杀人不眨眼的狼群，除了某些实在不要命的人组成调查团跑到内区收集那些根本没人碰过的资源，有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到那里面去？
但是过冬，又是硬需求。他总不能靠着烧柴过冬，不环保倒是次要的，这周围根本没有那么多柴让他砍。
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靠的方法就是去附近的小区里面拾荒，看看能不能卸一套热水器和电暖气回来。
这些问题萦绕在文溯星的脑中，他把林语莺打发去睡觉后，躺在帐篷中，满脑子都是热水器、电暖气还有海水淡化设施。
第二天早上，他带着黑眼圈起床，今天倒是比较清闲的一天，周围的尸体该埋的都埋了，而且昨天的剩菜也够他们吃一段时间。天气渐冷，人在屋里不是很待得住了。文溯星则趁着空闲，拎起铁锹跑到旁边的小区里去，挨家挨户找电暖气和热水器。
热水器这东西基本上家家都有，他找了两三台看上去不错的，卸了螺丝和水管，把热水器搬到楼底，用推过来的小推车运回公园。
电暖气则是比较难找的，毕竟很多家庭已经直接用空调供暖了，而空调外机这东西卸起来太危险，还是电暖气比较靠谱。
他找了一下午，勉强找到七八个电暖气。
一整天，电暖气和热水器的问题勉强解决了，等明天找赵哥让他安排手下水暖工和带车斗小三轮的司机去一趟附近的装潢市场，拿点水管、电线之类的东西，热水器也就装上了，而且还能运几床被子和床垫回来。
一觉睡醒之后的文溯星走下管理楼，离开公园。他准备去和赵哥商量下过冬的问题，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郝平疫正挎着一个小包，从巷子里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四处环视着。
他和文溯星对上了视线，急忙缩回到巷子里，而文溯星，则跑到巷子中，看到郝平疫不知为何，跪在地上。
“怎么了？郝医生？”文溯星看着面前的郝平疫，苦笑起来“别跪啊，您比我还大不少呢。”
“文老板，我郝平疫，这辈子不怎么求人。”
“嗯，这我知道。”
“今天我求您，您能陪我，去一趟内区么？”
第三十一章 把酒满上
“为什么？”
“我家的酒精，不知道被谁偷了，”郝平疫一副焦急的神色“您要是能陪我去一趟内区的药店。。。”
“酒精？”文溯星愣了一下“找点白酒代替不行么？”
“不行，浓度不够，”郝平疫四处扫视着，似乎害怕自己被谁发现似的“给伤口消毒只能用高度酒精，如果没有的话，以后处理外伤的感染率会高上很多。。。”
文溯星有些为难，他原则上是不想再进一趟内区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内区是片进去之后九死一生的地方。但是如果把这周围的帮派当做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话，感染率提高，这周围本就只有百来号人的团体会被进一步削弱。
而且，这个消息如果被周围的帮派的人知道，那么他们在打猎和防守动物的入侵时，显然会有后顾之忧：如果受伤了怎么办？
大家都是现代人，都懂得酒精能消毒的道理。如果被他们知道酒精没了，谁还敢卖力打仗？
“你找几位老板，让他们给你弄不行么？”
“他们不行，我求他们，人情就大了，”郝平疫叹了口气“我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
文溯星点点头，郝平疫的名声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别人没有给他报酬而放着病人在旁边，看着病人死的事情不止一次。
“行吧行吧，”文溯星叹了口气，药店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大概往北走三四公里就有一间药店，不算多远“我陪你去，但是别以为我不收你人情。”
“万分感谢，”郝平疫差点一个头磕在地上。文溯星前几天只身进到内区的事他是知道的，而文溯星进了内区，还能出来，而且还是狼群肆虐的那段时间。这些足以证明，他找文溯星帮忙是个正确的选择。
而他要去药店，自然不是只要医用酒精。
作为一个地下医生，药物的储备象征着他的威望。这周围不缺帮人包扎的人，而他郝平疫最大的价值，实际上在于刀伤、咬伤这类伤口的处理和缝合。他实际上需要的，不只是医用酒精，还有从针线到药物，各种各样的东西。
文溯星叹了口气“这样，我回去交代些事情，你先在家等着，我交代完去找你。”
说罢，他回到管理楼中，拿上红披风，又跟温室里干活的林语莺说了一声，说是要去内区找东西，随后拿上两块压缩干粮便出发了。
就在他朝大门走去的时候，橘三花，这只大得吓人的肥猫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你又要出去？”
“是，你看好家，顶级掠食者。”
橘三花点点头“说起来，昨天有两只乌鸦让我给你捎个话。”
文溯星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两只乌鸦应该是二哥和老五“他俩说什么了？”
“他俩说，‘那个尸体是城里的怪物和**的结果’，”橘三花说到这，表情有些困惑“哪个尸体？”
“回来再说，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办，”文溯星把铁锹扛在肩上，正要走，却听到脑海里响起橘三花的声音。
“甭管你去哪，给我带盒猫粮回来。”
“你就不知道挂念我一句？”文溯星苦笑两声“但凡有点良心。。。”
“你还用我挂念？行了行了，滚滚滚，我看好小姑娘们，你去做你的事情。”
文溯星来到郝平疫家，找上他，两人朝内区走去。
走在大路上的文溯星朝两侧的楼宇店铺中扫视着，果然，他发现有几座楼的楼顶似乎时不时有人从上往下投下目光，或许这就是那几位老板设置岗哨。
文溯星带着郝平疫钻进巷子里，缓缓地朝北方走去。而郝平疫似乎感到有些奇怪，直接开口问道“走巷子干嘛？走大路不好么？”
“这儿是缓冲区，时不时能见到怪物，绝大多数活跃在缓冲区的都是野狗，在大街上被野狗围攻，跑都没地方跑，”文溯星左手拎着油漆罐，时不时摇两下，他回头看了眼郝平疫“你身上有防身的东西么？”
郝平疫摇摇头。
文溯星见他这幅样子，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挎包里又摸出一个油漆罐“拿着，见到野狗往它脸上喷。”
“这个，能杀了袭击我的野狗？”
“不能，但是可以让咬中你的野狗看起来漂亮一点。”
郝平疫从文溯星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鄙夷，但是这次毕竟是他有事求文溯星，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跟着文溯星，继续钻着巷子。
“文老板，我问你个事儿方便么？”
“你说。”
郝平疫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个路灯杆“那后面，藏着一条狗，跟了我们有段时间了。”
文溯星听了，浑身一个激灵“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野狗在这边。。。很正常的。。。”
“野狗如果跟着你就不正常了，”文溯星看了看周围“它们大部队还没来，把这条做了，要不然太被动。”
“怎么做。。。”
文溯星一皱眉，看着这接近废物的郝平疫“你跟我跑就行，我来解决。”
说罢，文溯星突然加快脚下的速度，左手的油漆罐边走边朝周围喷起来。
那野狗见文溯星突然跑起来，也扬起四爪拼了命地追上去。它亮着獠牙，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前几天狼群出门，他们野狗已经几天没狩猎了，包括它在内，几乎每条野狗此时此刻都眼放绿光。
然而，它的嗅觉被文溯星喷到旁边墙上，气味强烈的油漆极大地干扰了。不过它自己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毕竟它作为侦察兵，主要任务是通过目视确认两个进入缓冲区的人类的情况，有什么武器，有几个人。
于是，他想当然地跑过那两个人类走过的转角，下一秒，它失去了它的生命。
厚重的铁锹自上而下劈了过去，直接砸碎了野狗的头骨，而切开野狗皮肉的铁锹边缘，飞快地将那条野狗整个吸成一条干尸。
“油漆的主要用途，是干扰它们的嗅觉，免得被侦察兵咬住，”文溯星瞥了一眼旁边的郝平疫，继续道“喷脸那是没办法时候的办法，真被野狗围攻，人数不够就只有死。”
两人解决了这个狗群的侦察兵，直奔药店而去，而就当两人走进药店之后，却发现了一个事实。
药店的货架，已经被一扫而空。
第三十二章 排笛的线索
“艹，哪个孙子把东西都劫走了？”
“嘘，”文溯星竖起食指示意郝平疫闭嘴，右手拎着铁锹，左手拿着油漆罐摇了摇，他四处扫视着，轻轻吸着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腐臭，他在坟地埋人埋了一年多，对这种严重腐坏的味道很是熟悉。
文溯星把脖子上挂着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随后手中的油漆照着空气中喷了一通。
“你这是干什么？”郝平疫凑到文溯星旁边，看着黑暗的药店深处“这既然被人劫了。。。就走吧。”
“不，等等，这有人，”文溯星用脚扒了扒旁边的一堆垃圾，多是塑料的一次性外卖盒子，他又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死是活。。。”
文溯星说罢，缓缓走向前面一道虚掩着的门，一脚将那门踹开。
就在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门后窜出，径直咬向文溯星的小腿。
然而下一秒，文溯星手中的铁锹轻轻地往左一挥，打中那动物的侧肋，随后，他一脚踩住那动物的腰，随后一锹砸在它的脑袋上。
就在这时，郝平疫才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身黑黄色的斑纹，却有着四条过短的腿，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是狼是狗。
“这是，什么？”
“应该是鬣狗和柯基配出来的杂种，”文溯星在那鬣狗头上又补了一锹，看着那鬣狗脑浆迸裂，才算安心。
“没必要吧。。。它都没反应了。。。”
文溯星听到郝平疫这话，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后走到那虚掩着的门的门口，皱起眉“有不少人被装死的畜生咬死，我埋过。”
他说完，叹了口气，看着刚刚鬣狗冲出的屋中，那几具狼藉的尸体，缓缓地把门关上。
“里面，怎么了？”
“死人了，”文溯星看着郝平疫“怎么安排？是直接回去还是继续往内区走？”
郝平疫沉默了几秒，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货架“往内区走吧。。。我这次，欠你一个大人情。”
文溯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单手举起铁锹指着郝平疫“我赌命往里走，不是为了你一句人情的。人情对于你来说，屁都不是。”
郝平疫吓得浑身冷汗，文溯星虽然比他小十多岁，但是现在此时眼中放出的凶光仿佛一把闪亮的刀刃。郝平疫看着这个年轻人，腿肚子止不住地哆嗦。文溯星此时此刻从身上溢出的并非杀气，而是一股子邪门儿的阴冷气息。
郝平疫这种多少信一点鬼神之说的人，深信这是文溯星和尸体打交道久了身上的阴气，仿佛文溯星，此时此刻就是阴间的索命鬼一般。
“别，别。。。文老板，我身上也没什么。。。您在这杀了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我知道。”文溯星点点头“回去之后，我要你搬到公园里来。”
“为什么呀。。。”郝平疫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奈地苦笑起来“您不缺我这一个苦力吧。。。”
“缺，”文溯星把铁锹扛回到肩上“我知道前面的汇英广场应该有个大药房，而且我本来也就要去那找点东西，走吧。”
“好。。。”
“拿到的酒精和药物，是我的东西，懂么？”文溯星走到药店门口，回头说了这么一句。
郝平疫心想他整个人都要搬到公园里，药是不是他的东西就已经不重要了，只得叹一口气“好。。。好。。。你要我这么个废人干什么啊。。。”
文溯星要郝平疫到公园里住，自然有他的考量。一方面，他们现在取水的效率的确不高，多一个成年男性帮助很大，而另一方面，他自己只会一些最基础的急救技巧，而如果能让郝平疫教会某个姑娘包扎和基础的医学技能，以后再受伤，也不必给郝平疫什么东西。
他将鬣狗的尸体丢进那个里面有着数具狼藉尸体的房间，随后关上门，正要往药店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随即拉住旁边郝平疫的胳膊，把他扯到药柜的后面，自己也躲了进去。
那两个脚步声的主人显然没有发现药店中躲在柜台后的两人，他们就这样聊了起来。
低沉沙哑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说道“还要继续往里走么？”
“嗯，得给那个大小姐找个好点的住所，然后物资要开始囤起来了，”一个清婉的女人声音回道“咖啡、烟、酒，你都搜罗了吧。”
“是的，都准备了。说起来，您准备什么时候把她救出来？”
“这两天，梦境兽异动的事情，估计过段时间，老头子就会把调查队派过来，等调查队到了，我找个方法进去。对了，排笛在你手里对吧。”
文溯星听到这话，浑身一个激灵。排笛在这两个人手里？
他微微向外探头，看到两人站在药店门口远处的街上，一个披着褐色的披风，戴着兜帽，脸隐藏在阴影之中，而另一个则一头柔滑的茶褐色微卷长发，背对着药店。
那个文溯星昏倒之前，响在耳边的声音，他多少有些难以回想了，但是如果这两个人所说的排笛真的就是文溯星知道的那个，金色的排笛。那么说明，要么这两个人也是梦境使徒，要么普通人也可以使用金饰。
果然，那个披着披风的人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了那个金色的排笛，继续道“是，在我这，您看怎么安排？”
“据我所知，明后天梦境兽估计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官家的人在这次动作之后可能会对内区进行更大规模的调查，你操作一下，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不要太凶了。”
“是，我明白。”那兜帽人一点头“那，坟地的圣人。。。”
“不用管他，跟我们没关系，现在的要务，是把大小姐救出来。”
文溯星一愣，对方就算不是梦境使徒，也一定知道梦境使徒相关的事情，而坟地的圣人这个必定是指他文溯星的词出自那个兜帽人的口中，他也愈发确定，那个兜帽人，就是从他怀里拿走排笛的人。
“好，那我先走了，看我信号联系。”
那长发女人说罢，一挥手，整个人突然消失了，而那兜帽人也轻轻地吹了口排笛，不知何处跑来一匹大如幼象的马，他爬上去，也一路绝尘而去。
“文老板。。。刚才那俩人，怎么回事儿？”
文溯星瞟了眼旁边的郝平疫，叹了口气“没怎么回事，走，去拿药。”
第三十三章 二一五五的回忆
两人在巷子里穿行着，接近着那座购物中心。而文溯星心中的疑惑，则愈发膨胀起来。
梦境使徒和梦境兽这些东西，在二一五五事件发生之前，是绝对不存在的，至少从来没有浮现到人类史的表面。而现在，这个曾几何时有着至少五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有整整五分之四被梦境兽所占据，而根据遍布全国的猎人们的情报，整个世界，似乎也都是如此。
而那两个人，兜帽人和长发女人，则似乎知道梦境兽和梦境使徒究竟源头在何处。
他在脑中缓缓整理着他拥有的线索，把裹尸布寄给林语莺的，是一个叫张与潮的人。而刚刚外面的兜帽人和长发女人似乎知道梦境兽躁动的原因，并准备趁机去把一个被称为“大小姐”的人救出来。还有近期，官家，也就是星火计划，会对内区进行一系列调查。
星火计划的事情和文溯星关系不大，但是那两个人想要营救“大小姐”，官家是一个坎。很有可能这个被称为大小姐的人，就是被控制在星火计划的设施中。
如果文溯星能够和这两个人接触一下，估计能够获得和梦境使徒有关的更多情报也不一定。
两人走了不久，就进入了内区。
内区是梦境兽盘踞的地区，虽是这样说，但是绝大多数梦境兽喜怒无常，内区也像是一片丛林一样，能否在这片区域活下来，全看这片区域的主人的心情。因而，也有不少组织经常派出探险队和调查团进入内区搜集物资。
两人远远地便看到了那购物广场庞大的轮廓，而郝平疫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两声。
“饿了？”文溯星瞥了他一眼“我这有压缩干粮，找个有遮挡的地方吃吧。”
说着，他四处扫视起来。
文溯星以前也没怎么进过内区，救齐鸠是他第一次冲进内区。内区的光景，果然和外区区别很大。
绝大多数店铺都是完好的，没有被人洗劫过的痕迹。而街上停着的车辆，也不像外区那样斑驳。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灾难之后一年时间的地方，反而好像是那个让所有人都陷入疯狂之后的几个小时。
两人径直走到一家便利店中，旁边的冷柜里面放着一排排整齐的盒饭与饭团。而前台的保温柜里，则是无数泛着金黄色光芒的油炸食品。
看到这些，文溯星感觉到熟悉，而又惊悚。
是什么，让这些东西，经过了一年，都没有腐坏的？
郝平疫走到冷柜边上，拿起其中一盒盒饭“诶，没坏？邪门。。。”
文溯星走到柜台后面，打开放着油炸食品的柜子，闻了闻，也皱起眉头“谨慎一点，如果你不想吃压缩干粮，吃货架上的薯片就好。。。”
郝平疫看着那盒饭里泛着柔光的米饭、青椒炒干豆腐、糖醋小排以及酱焖豆腐油麦菜，吞了口口水“我想吃这个。。。”
“那你就吃，吃完在这便利店里待半个小时。”
“为什么？”郝平疫感觉有些奇怪“没必要吧。”
文溯星拎起货架上的一瓶可乐，看了看生产日期“如果那个东西有问题，你吃完之后会拉肚子，在这解决。我不想带着一个喷射战士跑来跑去。”
郝平疫点点头“那如果它没问题呢？”
“我也要吃。”
文溯星说罢，拧开可乐，灌进自己的喉咙中，二氧化碳被从棕褐色的糖浆中释放出来，犹如烈焰般灼烧着他的食道，糖分和咖啡因在那一瞬间冲进他的脑子，让他自二一五五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大脑清灵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如此纯粹的甜味的东西了，绝大多数甜味的食物，都被存起来，准备给面前的这个郝平疫做个买命钱。而今天，这口可乐，让他突然回想起，二一五五时的光景。
那是他毕业后的第二年，跑到这座都市中，作为一个实习心理理疗师，艰难地活着。
而二一五五年，四月初春，那个寒冷的晚上，他一如既往地站在出租屋的阳台边，仰望着天空的时候，突然，他看到了。
东北方向的天空中，一颗快得让人惊诧的流星划过天空，留下了一条，青绿色的光带，如同一条将整个漆黑的天幕分割开来的笔直刀痕。
他盯着那道光，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起来，漆黑的夜空被扭曲成了无数个色块，这些颜色各异，斑斓五彩的色块，在他眼前跳舞，一股剧烈的无力感让他登时摔倒在地上，喉咙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抓挠，想要将他胃里的一切都扯出来一般。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脑中的剧痛和昏胀让他无法思考，手胡乱摸索着，却只能抓住阳台的栏杆。
那异常的光景摧残着他的理智，即使他见过无数个因为虚拟现实、增强现实设备故障而出现类似心理、生理问题的病人，他也难以分析自己那时的症状。
混沌的时间，持续了不知多久，等到眼前的一切，又缓缓成像的时候，他爬了起来。
天空中，仿佛极光女神驾车登临一般，横亘着一片五色的光幕。整座城市，都变成了漆黑一片，唯一能够照亮些什么的，除了天空中那耀眼的光辉，就是城市中那燃烧起的一片片火光。
飞机化作陨星，砸向地面，嵌进楼房之中，而列车也冲出了轨道，带起一阵阵爆鸣。
那时他知道，人类，完了。
文溯星看着郝平疫心满意足地吃完两盒盒饭，等了十分钟也不见他拉肚子，于是拿起一个盒子，掰开筷子，也不管里面有什么菜，一股脑地扒进嘴里。
他和无数大学生一样，曾几何时，嫌弃过学校的食堂，自然也嫌弃过这和学校食堂味道没什么太大差别的便利店盒饭。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想吃这个。
他不想去炖那满是兽臭和血腥味，咬起来仿佛要拽掉一排牙齿的狼肉，也不想就着清汤寡水的海鲜汤，吃着压缩干粮。或许，几位老板办的白事宴，的确给予了他的肠胃些许慰藉，但是酒精让他的舌头麻痹，他回忆不起那时的味道。
但是他吃着盒饭，能够回忆起，文明逝去之前的味道。
郝平疫看着这个满身阴气的年轻人眼睛渐渐湿润，叹了口气，坐到一旁“吃吧。。。吃吧。。。大家都不容易啊。。。”
文溯星扒完一盒盒饭，又啃了两个炸鸡腿，吃了一盒炸鸡块，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走，去购物广场吧。”
“等等。。。我肚子有点疼。。。”
第三十四章 蛛穴
文溯星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脸上升腾起一股杀气，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他还没开口，郝平疫急忙换上了一脸笑意“别，别，开玩笑的。。。”
“你别拿这事开玩笑，”刚刚因为吃饱喝足，态度多少有些融化的文溯星又一次冷了起来“如果这儿的东西，真有问题，咱俩基本上就得死在这里。”
郝平疫连连点头“好，好，文老板您消消气。。。”
文溯星冷哼一声，他此时此刻背上满是被郝平疫那一句话吓出来的汗珠。如果是在二一五五之前，拉肚子倒也没什么，在坟地里拉肚子也无所谓，但是在这种地方拉肚子，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这个问题，是连问号都不必画的。
“我还没跟你熟到开玩笑的地步，把自己位置摆正一点，”文溯星说完这话，走到货架间，拿起一瓶花露水，往身上喷了半瓶多，然后丢给郝平疫“喷完就走。”
郝平疫大概明白这应该是避免被野狗或者是城市狼盯上的什么手段，在身上喷完花露水后，两人走出便利店，继续走向那购物广场。
购物广场周围，此时安静得让人窒息，周围看不到任何生命。连半个游荡着的，失智的人，都没有。
文溯星隐约间感觉不妙，带着郝平疫走向购物广场的大门。他虽然没进过几次内区，但是缓冲区他还是待过很多次的。一个区域如果没有其他生物，说明这个区域，存在着一个具有极高权威的掠食者。
在缓冲区，这种掠食者一般是离群且巨大的孤狼，但是就算如此，这购物广场周围任何生命都看不见，也有些过于惊悚了。
“走，进去吧，”文溯星没有把他想到的事情告诉郝平疫，仅仅是带着他走进了购物广场之中。
购物广场中格外昏暗，然而却和外面不同。文溯星一眼就看到了不止一个游荡着的人，这购物广场的大厅中，犹如往日情人节或是圣诞节之类节日时那般，人们游荡着，呓语着，却没有一个人，在意文溯星他们。
文溯星心中的疑惑和恐惧又增进一层，外面没有人，而里面全是人。他已经难以理解这种情况了，如果是某个掠食者在外面袭击动物，那么为什么它不进到里面来？而里面这么多人，为什么他们不出去？
仿佛有一座壁垒，横亘在购物广场的大门处，使得里外完全没有互通。
他扫视了一圈游荡着的人群，看到了一个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颤抖着的人。文溯星见过太多游荡者了，失去了理智的他们没有最基本的情绪，连面对死亡时的恐惧都没有。但是那个抱头颤抖着的人，则不同，他的眼中，畏缩和不安仿佛扑上堤坝的浪潮一般，他是个正常人。
文溯星穿过人潮，凑到那人身边，小声问道“您好，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那人微微抬起头，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上，放大的瞳孔不断颤抖着，他压低声音，以一种几乎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的音量小声道：
“你听到了么？”
文溯星一愣，听了听周围，随后摇摇头“您说的听是指什么？”
那人皱起眉，眯起眼睛，指着天花板“你听，仔细听，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最后一个“答”音出来的一瞬间，那人全身上下突然滞住了，他身体一震，随后口中，缓缓淌出黑红色的血，血中不知为何，仿佛泛着一片银色的星光。
文溯星把身后的郝平疫直接拉了过来，指着那人“看看他怎么回事儿，”随后，自己目光四处扫视着，生怕有谁这个时候来偷袭他们。
郝平疫看着面前口中流血的男人，上上下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于是手掌轻轻地按了下那人的腹部，却发现传来了一种极为恶心的触感。
柔软得，如同皮囊包裹了一汪稀泥。
就在郝平疫正在感受那尸体肚子里的情况的时候，文溯星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窸窣声。他眉头一皱，揪着郝平疫的脖领子直奔一边的一家服装店“走，情况不对。”
两人直接躲进了服装店里面，缩在塑料假人的阴影后面，看着那刚刚死去的人坐着的位置。
果然七八只帝王蟹大小的蜘蛛从天而降，落在那人身边，随后在那人周身吐出无数丝线将他缠绕起来，拖动着他的尸体，朝远处爬去。
文溯星看到这景象，脖颈一阵发凉。
他早该想到的，既然动物园的动物们被放出来了，那么动物园里的小型展览动物，是不是也被放出来了呢？
根据郝平疫的说法，他是被一群大蛇裹挟着回到坟地的，而这里又出现了大量的蜘蛛。那个获得了排笛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郝平疫突然开口了“刚刚那个人，内脏都化成水了。。。”
“啊？怎么做到的。。。”
“时间不够，我也不知道。。。”郝平疫看了看外面游荡着的人群，似乎对蜘蛛和那个刚刚被拖走的人毫无反应“我们回去吧。。。”
文溯星往上看了一眼，这里的药店在三层，如果他要把净水器之类的东西背回去的话，就要再去一趟四层。
他们真的有命去完成这些，然后回家么？
郝平疫说这句话，也是为了他自己着想，首先作为一个人，他不想死，其次作为一个怕鬼的人，他不想搬到坟地里住，最后作为一个怕鬼还贪财的人，他不想被文溯星牢牢地捏在手中，最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而文溯星此时的想法，则是完全相反的。
只要把郝平疫拖回到坟地里，以那群小毛孩儿的学习能力，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学会基础的医术，再加上多了一个成年男性劳动力，只要成功回去，那就是未来可期。
现在问题就是，要不要继续往上走。
如果只有文溯星一个人，他自然无所畏惧，金饰和裹尸布都能帮他一把，如果入了夜，脱身更不是问题。但是问题是现在带着郝平疫这么个累赘，他在想，要不要先把郝平疫送回去，晚上再亲自来一趟。
“算了，走吧，”文溯星说出这句话，带着郝平疫正要往外走，却发现一群身着黑衣的特战队员端着枪缓缓走了进来。
两人急忙又缩回到塑料人后面，而外面，则传来了特战队员们的声音“你们就是在这里遇袭的？”
“是的，长官。孙老板的人一个都没活。。。”
“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
“主要是怪物，这栋建筑里藏着至少四个怪物。”说着，那答话的特战队员放出了一个立体地图“这地图上是我们分别遭遇四个怪物的位置。”
那队长看着地图，点点头“三头怪物的遭遇位置刚好位于七层到八层的几个要道上。。。八层的露天阳台有古怪，星火计划外围第二行动队，以此处为目标进行行动！”
“是！”
第三十五章 尸堆
文溯星皱起眉，看着那些特战队员，心中又有了些许以身犯险的想法。
如果说他们能够吸引到这个建筑里的怪物们的注意，那么他和郝平疫可以尽快去收集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撤出来。
文溯星回头看了眼郝平疫“不走了，把东西拿完再回去。”
刚刚因为文溯星那句话而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之火的郝平疫，此时面如死灰，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回去，如果没有文溯星，他能不能活着穿过恶犬横行的缓冲区都是个问题。
“这。。。文老板您不能。。。”
“我能，”文溯星看了眼楼上，那些特战队员正在缓缓朝走着扶梯，朝八楼行进“这样，我们思路清晰一些，这层远一点的地方有个运动用品商店，我们去那拿几个大容量的背包，然后去三楼的药房拿好你需要的药，再去四楼拿我需要的东西，然后回去，懂么？”
郝平疫知道自己没有提出异议的余地，只能点点头，于是两人猫着腰，朝远处的运动用品商店前进。
文溯星一旦做了决定，就一定要执行下去，虽然之前营救齐鸠的事情给他打了一闷棍，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心中盈满的自信和骨子里的执拗。
他仍记得父亲在母亲去世后，直接放养文溯星之前，教给他的一句话。
“想做就去做，错了之后再想怎么应对错误，年轻人畏首畏尾怎么行？”
这句话，自文溯星十二岁时，他便奉为信条，当他开始怀疑这是父亲为了减轻育儿压力而告诉他的话的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了。
两人距离那运动用品商店越来越近，然而，当两人经过了某个转角之后，两人的脸色，变了。
在二一五五事件发生之前，文溯星常来这座购物广场，而原本他们此时此刻光顾的地方，应该有一座七米高的巨大音乐喷泉，喷泉本身设计的极为精巧，最里面放置了一座管风琴，而整座管风琴，又和巴洛克风格的大喷泉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
而此时此刻，喷泉之内，和周围，则陈满了男性的尸体。
数十，甚至上百具尸体毫无规律地陈列在这处天井中，周围同样无规则地缠绕着无数蛛网。而喷泉池中，更是尸体堆得如同一座座小山。
人是一种有情感的动物，在看到同类的尸体时，难免会不适。除去某些灭绝人性的疯子以外，就算是最凶恶的杀人罪犯，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免感到一阵恶寒。
文溯星咬着牙，抬头一看。
果然不只是尸体。
天井上方的各个楼层上，悬挂着大大小小近百只蜘蛛。这些动物似乎是把这里当成了大本营一般，最大的有中型犬大小，最小的也差不多比得上一只螃蟹。它们就这样悬挂在天井之中，似乎正在休息似的。
“绕道走吧。。。”文溯星忍住胃里的一阵恶心，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旁边的郝平疫竟然检查起脚边的一具尸体来。
“有点怪啊。。。”郝平疫念叨着“我们走过来，至少用了四个小时吧。。。这尸体，根本没有尸斑。。。难道是刚杀的？”
文溯星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压低声音道“你想想外面的那个食物。。。”
郝平疫点点头，突然一抬头，似乎才看到那堆满了尸体的大喷泉似的，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随后四脚并用向后跑了七八米“妈耶，哪来这么多尸体。。。”
“你刚才没看到么。。。”
“没看到。。。”郝平疫看了眼旁边通往美食广场的路“绕道走吧。。。”
文溯星默默点头，两人借道美食广场，走向运动品商店。而美食广场中的一切，则进一步证明着文溯星的猜想。
“为什么那么多组织，不惜性命也要派探险队进入内区？”
因为内区的时间流逝速度，似乎比外区慢上不止十倍，在这里，人们可以得到他们失去的一切。超市的鲜肉，便利店的盒饭和炸鸡，袋子里还没有蠕动着的米虫的大米，他们在那场灾难中失去的，现代工业化农产品产业链上走下的一切，在内区都得以存留。而外区已经被消耗殆尽的调料之类，在内区，也有大量存留。
他看着美食广场中吧台上的麻辣烫、烤冷面、冒菜、煎饼果子，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忍住想要去拿起其中一件，啃上一口的**。
但是这种忍耐终究是有尽头的。
当他看到一盒章鱼烧的时候，已经难以忍耐喉咙里的躁动。他拿起那个盒子，把里面剩下的三四颗章鱼烧全都倒进口中。极富弹性的章鱼触腕，蛋黄酱和章鱼烧专用酱以及木鱼花的香味在口中慢慢混合，最终滑进他的肚子里。
郝平疫看着文溯星做出这极为奇怪的举动，一声都不敢出。虽然文溯星自己觉得十分幸福，但是郝平疫看他，就像是一个黑着脸的饿鬼一样。
两人来到运动品商店，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有很多从求生角度来说极具价值。文溯星拿了一件冲锋衣穿在他大衣的里面，随后用能量棒和净水片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郝平疫则效仿他，也拿了件口袋很多的冲锋衣，把各种各样补充能量用的甜食塞进兜里。
两人洗劫一番之后，拿上了一个堪比行李箱大小的硬质背包，朝着楼上进发了。
文溯星带着郝平疫，绕开刚刚那处满是蜘蛛和蛛网的天井，来到了药店。
这购物广场中的药店，说是药店，实际上就是一个私人医生诊所加上药房，防盗玻璃的大门已经锁住了。此时，诊所药房中的那些药，对于两人几乎是咫尺天涯。
“锁了。。。怎么办？文老板。。。”
文溯星也在想怎么办，他身为梦境使徒中的圣人，并没有能够开锁的金饰。而面前这座防盗的大玻璃门，用铁锹似乎可以砸开，但是砸开的巨响，难免不会惊扰到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文溯星迟疑的时候，突然，楼上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枪声，和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的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