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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一更     调查员守则txt下载     调查员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土豆

    一,如果对方没有伤害自己,那么自己绝不会伤害对方。

    二,在不影响自己利益攸关问题的情况下,能帮别人一把就帮别人一把。

    三,人情要加倍奉还。

    这是文溯星早在上大学之前,给自己立的三条规矩。虽然这让他的大学时期头上顶着老好人的牌子,差点拿肄业证,但正是因为这三条,他活下来了,比起那些第一天就因械斗死在超市门口的混混来说,活得长命许多。

    早上六点,他一如既往地从长椅上醒过来,秋季的微寒已经让他有些瑟瑟发抖。他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就着矿泉水瓶里的蒸馏水啃了一根能量棒,随后拎起铁锹,准备今天的掘墓。

    林语莺依旧缩在那堆破布堆上,身上盖着一件风衣。白皙纤细的小腿裸露在外面,时不时颤抖着。而她的周围,已经堆满了她家里带过来的东西。

    化妆品、衣服、洗衣球还有沐浴露、洗发露之类的东西,堆在一起,而一个行李箱,则敞开着,里面填满了土,土中,是结着一排排鲜红果实的草莓植株和果实尚未完全成熟的柠檬植株。

    文溯星走到林语莺身边,推了推她“起来了。”

    “啊?现在才几点啊。。。”林语莺挣扎着坐起身,看了眼旁边墙上挂着的钟表“这才六点嘛。。。让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先把东西种下去要紧,”文溯星看着旁边红彤彤的草莓,不禁吞了口口水。

    渴求水果和蔬菜的,已经不是他的心理了,而是身体。几个月来,一直靠别人送来的维生素片和纤维素片保证不吃蔬菜和水果也能营养均衡的他,此时本能地在渴求着这种又酸又甜,带着水分的东西。

    林语莺隐约间似乎察觉到了文溯星的意图,随手摘下一颗不小的草莓,拿着蒂送到文溯星嘴边。

    文溯星正要伸手去拿,林语莺却把手一收,笑了起来“就这么吃,我拿着,你吃。”

    一声叹息,随后文溯星一口将林语莺手里的那个也就比鸡蛋小一圈的草莓吞入口中,咀嚼着,吮吸着那酸甜的汁液。鲜甜的汁水,在他唇齿间乱窜,让他整个人浑身一阵激灵。他的身体告诉着他,你需要这种东西,你渴求这种东西。

    一年多了,从没吃过任何生鲜时蔬水果的他,靠着维生素片、纤维片、能量棒还有时有时无的炖肉活下来的他,今天终于,吃到了一颗草莓。

    文溯星实在忍不住这鲜红的诱惑,又吃了两颗草莓,口齿不清地说道“快起来了,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游戏。我先去挖坟,你准备好了,去坟地里找我。”

    文溯星拎着铁锹,找了处空地,又挖起了坟。

    滨海公园现在,虽说是一片墓地。但是实际上,里面的坟头并不是很多。原因也简单,不是所有人都有在死后,能够把尸体抢回来的兄弟的。

    这里绝大多数死者都是死于械斗,也有一些附近的拾荒者捡到的不知来历的尸体。而文溯星,则毫无怨言地为他们挖着坟墓。

    最初,只是一个街头的将死的人,请求文溯星为他挖一座坟墓而已。那个腰部以下被不知什么生物咬去的男人,挣扎着,祈求他在滨海公园里挖一座坟墓给他。那是他挖的第一座坟,又宽又深,许多野狗刨上十几分钟,便放弃了。

    那个男人,同样还给了他,小商店里,那整整一个仓库的,能够让他活下去的东西,从食物到饮水,不一而足。

    因而,他最后选择了,住在滨海公园,为所有希望自己的兄弟朋友有一个安息之所的人,挖坟墓。

    他一边挖,一边回忆着,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那个音高让他略有些头疼的声音。

    “文老板,准备干活儿吧。”

    文溯星回头一看,林语莺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蓝色的园艺工作服,长发在脑后扎了个丸子。手上戴着一副劳保手套,拎着工具箱,旁边还推着一个行李箱。

    “您是哪位?”

    林语莺听到这话,一愣“你。。。失忆了?”

    “没,开个玩笑。”文溯星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我不懂种东西的事情,你来安排。”

    林语莺摆出一副看到天崩地裂的表情“你还会开玩笑呢?”说罢,四处扫视起来“做正事做正事。”说着,她来到一处园艺用的花坛旁边。

    整个公园里绝大多数的花坛都被文溯星直接翻了个底朝天,随时准备挖成坟地用。而林语莺则走上去,踩了踩土,又脱掉手套,把手指插进土里,放到鼻尖嗅了嗅“可以,就这里了。”

    说着,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大堆发芽的土豆块茎。

    “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文溯星看那有他半个人高的行李箱里,此时此刻全是已经发芽的块茎,而林语莺则蹲在地上,用园艺小铲子挖出三个土坑,将块茎埋了进去。

    “前几天准备的,来,别闲着,你看我挖的这个苗距,你用你那个大铲子挖,我选种。”

    文溯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给土豆挖坑的这一天。他挖一个坑,林语莺选一块土豆芽,埋进去。没过一会儿,一个花坛就种满了,随后,两人推着箱子走向下一个花坛。

    到了第二个花坛,文溯星也掌握好了频率和距离,挖着坑,随口问道“你这东西是哪学的?”

    “我是我们学校园艺部部长,”林语莺认真得让人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被谁掉了包“我家之前就在阳台种了土豆和红薯,红薯虽然我选的是耐寒种,但是考虑到五岛冬天的温度,想要尽早吃,估计还是要做温室。。。”

    文溯星是心理诊疗专业虚拟现实方向的本科生,对于这些内容自然一无所知,只能一个个地挖着坑,听着女孩自言自语。

    “你那,都有什么作物?”

    自言自语着有关红薯种植内容的林语莺愣了一下,随后依旧以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继续道“我那种子有很多种,目前比较方便种的就是土豆。其他作物,现在一没温室二灌溉靠手还是算了吧。”

    文溯星就这样跟着林语莺种了一天土豆,晚上筋疲力尽地回到小商店里,把剩下的那半只城市狼简单剁了剁,和海水洗过的土豆丢进锅里一起炖上,随后直接瘫倒在旁边柔软的破布堆上。

    空气中传来了跃动着的哼歌声,没过一会儿,换好了那套西式校服的林语莺从旁边的隔间里跳出来,看着瘫在破布堆上的文溯星,笑了起来“怎么?在吸美少女残留在布上的汗味吗?抱歉我睡觉不怎么出汗哦。”

    文溯星苦笑起来,他已经无力对林语莺这些无厘头的话予以还击了,偏着脑袋,指着旁边的草莓“这个。。。要种的话,可能需要什么么?”

    林语莺随手摘下一个草莓,一口吃掉,然后继续道“草莓好种,就是需要勤浇水。但是其他作物就不一样了,”她站起身,从有铁栅栏封住的窗口处朝外望了一眼那漆黑的坟地“而且。。。你这里,主要不还是要做坟地用吗。”

    “的确,那如果我们想种点别的,该怎么办?”

    林语莺眯起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看了看远处,随后转头直接坐到文溯星旁边,两只眼睛都在发亮“文老板,你说,我们找个法子用电行不行?”

    文溯星眯起眼,此时的他已经疲惫到根本抬不起眼皮,如果类比挖坟的话,他今天松土加上挖坑的工作量,加起来和挖五座坟差不多了“可以考。。。虑。。。”

第七章 助祭与遗物

    文溯星在察觉到自己背后是一片坚硬的石板的第一时间,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他警觉地扫视着周围,却发现,这是一片他多少还算熟悉的地方。

    终梦神殿。

    他缓缓站起身,扫视周围,终梦神殿中的一切,从未像今天这般清晰。原本横亘在空气中的薄雾,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消散,最底层的十二个大神龛都清晰可见。神龛周围,镀金的巨大立式烛台上,白色的香烛散发着恬淡香气。整个神殿之中无处不在的香烛,将整个大殿照得金碧辉煌。而穹顶之上的那个自然光投下的方形孔洞,则有雨水不断地朝下流着,落入其正下方的一个大理石水池中。

    “阁下,您来了。”

    旁边突然传来了那助祭的声音,文溯星缓缓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个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半透明人影。他依旧难以看清助祭的五官,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搞清楚所谓的“梦境”、“金饰”还有“裹尸布”究竟是什么东西。

    “嗯,”文溯星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狼头形状的金色徽章“那块石板上的第一件金饰。。。这个算不算?”

    “啊,您果然拿上它了,”助祭走到文溯星面前,缓缓拿起那个徽章“是‘离群’啊。。。我本以为它能成就‘公义’或者‘律法’呢,无论是哪个,对您的‘圣人’帮助都是很大的。”

    文溯星听到这一串不知所云的话语,直接打断了他“说人话。”

    那助祭点点头,将徽章放在一旁的水池边缘“您的母亲为您建立起了神殿,而您获得的圣物,则让您成为梦境使徒之一。”

    文溯星瞄了一眼一旁神龛里的红色披风包裹着的腐尸雕像,微微点头,他大概明白,无非就是自己获得了什么超凡的力量。但是他心中还有些奇怪,小说、电影、动画里面的能力都玄乎其玄,怎么到他这就变成“披上布可以让你看起来像是一具腐尸”了?

    助祭似乎看出了文溯星的疑惑,他拿起徽章,继续道“使徒原本的力量并不重要,正如您所知道的,‘圣人的裹尸布’无非是让你看起来像是一具尸体而已。使徒身份,真正的价值在于,收集金饰之后,你所能得到的。”

    “那我这次收集的金饰有什么用么?”

    “很有用,不过‘离群’嘛。。。对于其他使徒可能更有用一些,”说着,助祭走到水池边,用水清洗了一下那个徽章,然后戴在神龛之中的裹尸布披风上“‘离群’可以让您与一个与您不同的物种对话,不过如果定下来,短期内也就不能改变了。”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可以和动物说话?”

    “嗯,不过,是某种特定的动物,”助祭走到神龛前面,拉开雕像下面的石板“您可以来看看。”

    文溯星走到助祭身边,看着那石板上闪烁着的第一句话。

    “为圣人的骸髑求得一件金饰,即便是鲜血所成的布匹,也能隐匿身形。”

    文溯星大抵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开口向助祭确认道“也就是说,我挂着这个徽章,穿着这个披风走路,不会被人发现?”

    “发现还是会被发现的,”助祭哈哈一笑“但是,人们不会‘倾向于’去发现你。”

    “什么意思?”

    “您可以自己体会一下,今天您来到这里,实际上是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的。”那助祭走到一旁的水池边上,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镶嵌满宝石的华美金杯“请跪在神像之前。”

    文溯星愣了一下,不过他想着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影响,便直接跪在神龛前。

    “这里,”助祭指了指水池边的一片空地“这是神像之前。。。”

    文溯星站起身,走过去“那也没神像啊。”

    “预算不够,还没搬过来,”助祭随口说完,又重复了一句“请跪在神像之前。”

    文溯星忍住自己笑出声的冲动,跪在那个因为预算不够而没有神像的“神像之前”。

    助祭用金杯盛了一杯水,又从神龛里拿过红色披风,他先缓缓的将披风披在文溯星身上,随后用一种仿佛在唱着圣歌一般的洪亮音量高声道“使徒已然领受圣物!”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文溯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那披风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一般。而穹顶上的那个小孔,也将金光照在文溯星身上。文溯星隐约间听到了,周围似乎传来了一种若隐若现的歌声,但是他此时已经无意思考,仅仅放空脑子,跪在神像之前。

    温暖在他身上蔓延开来,而助祭则走到文溯星的左边,用手指沾了些水,甩在文溯星身上,高声道“使徒的名,为‘圣人’!‘离群’,将成为他最初的先导!”

    文溯星跪在那里,进入了一种冥想似的状态,他感觉到了身体中一切的流动,也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歌唱着,跃动着,仿佛庆祝着什么东西的新生。

    助祭走到他的右边,又向文溯星甩了些水,高声道“万梦的终结!今日,将予你开示!”

    一股暖流缓缓地包裹着文溯星,他无法用自己过往的任何经历去形容这股暖流,但是很暖,仿佛把他身上自他母亲去世以来的寒冷,和自二一五五事件之后无时无刻全身紧绷的疲惫,都驱散了。

    不知何时,那暖流缓缓消失,而文溯星睁开眼,面前依旧是因为预算不够而没有神像的一片空地,但是他隐约自那空地中,感受到了神像的存在。

    文溯星站起身,望向“圣人”的神龛,助祭正站在那里,似乎等着他似的。

    “阁下,这里,有上一位‘圣人’留下的笔记,”助祭缓缓拉开神龛下面一个石制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文溯星接过那笔记本,随手翻了下“这本子,有点现代啊。”

    “因为上一位‘圣人’,也不过是二百年前的人物,”助祭缓缓走到旁边另外一个空无一物的神龛旁,打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边缘已经烂得不像话的大书,烫金封面上是拉丁字母,他却一个都看不懂“上一位‘灯塔’去世到现在,已经有近千年了。”

    “这。。。那东西,算是古董吧,”文溯星指着助祭手中的大书,突然,他察觉到一件事,扫视周围十一个空着的神龛“除了我,还有其他使徒?”

    “是的,只不过是他们有没有觉醒的问题,”助祭扫视了一圈其他神龛“不过,不重要,今天就到这里吧,期待能尽快和您再见。”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文溯星周围的一切模糊起来,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坠落感。他闭上眼,不知何时,周围的空气又变成了那种让他多少有些不适的初秋的凉意,他睁开眼。

    凌晨五点,他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隔间之中,而手中,真的多了一本,牛皮笔记本。

第八章 鸟语

    文溯星坐在门前,吃着刚刚随手摘下来的两个草莓,思考着。

    目前,所谓“梦境使徒”的能力,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完全不可知的领域,他还算比较了解的,一是披风,也就是圣人的裹尸布本身,他穿上之后,只要戴上兜帽,看起来就会像是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气味、视觉包括触感,都无可挑剔。

    二就是那个他得到的,名为离群的徽章。助祭明确地跟他说了,这个徽章可以让他和不是人的动物说话。

    三就是石板上的内容,也就是得到了第一个金饰之后,他的行动不容易被发现。

    他吃完两个草莓,扛起铁锹,在清晨的薄雾中走向坟地。就在他走在石板路上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险些跌倒在地,随口便骂了一句“哪来的孙子往路上放砖。。。”

    而就在这时,他的上方,响起了有点奇怪的京腔“您各个儿不长眼的骂谁呢?”

    文溯星大惊,急忙抬头,拿着铁锹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树梢上,只有两只乌鸦。

    其中一只乌鸦看着地上的文溯星,对旁边的另一只开口道“二哥您看这人是不是有病?随口就尼玛骂人,就他妈离谱儿。”

    “你消停点儿吧,咱哥儿俩在人家这儿吃白斋的,真跟人掰了。。。诶,这小子咋看咱哥儿俩呢?”

    “呃,您好。”文溯星看着枝头的乌鸦,微微点点头“我是,文溯星,这公园里刨坟的。”

    “我草。。。小子你听得懂?”

    “嗯,听得懂。。。”

    那乌鸦对旁边被称之为二哥的乌鸦叫道“二哥啊,这事儿就尼玛邪门儿,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能说鸟儿话的。”

    “是呗,多新鲜那,不过说怪也不怪,”二哥看着地上的文溯星“住坟圈子里的,都有点儿神通。”说着,二哥直接落到文溯星肩头“哥们儿,我们哥俩儿自北边儿逃过来,来您这儿吃几天白斋承蒙您照顾,您能说鸟儿话是最好不过的了。”

    “白斋是。。。”

    “就您天天丢门口儿,防畜生刨坟的骨头,咱哥俩儿吃了不少碎肉。”

    文溯星微微点头“哦。。。怎么称呼?”

    “这样,我托大,您叫我一声二哥就行,那是我一个窝出来的弟弟,叫他老五”乌鸦开口道“您要有什么事儿,叫咱哥俩儿,能帮您一把的,肯定帮您一把。”

    “哦。。。谢谢啊。。。”文溯星应付了一句,突然想起,昨晚似乎和颜悦安研究了一下用电的问题,而这座城市中,能搞到电力设施的,的确是有那么一群人的“哎,二哥,您能帮我个忙么?”

    “哎,那再好不过了,您说吧。”

    文溯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在上面画了个土包,写了个“文”字“您把这纸条,帮我送到北边五岛电视台行么?”

    “五岛垫儿台是吧,送给谁啊?”

    “那的楼顶,应该有一个壮汉和一个小姑娘住着,”文溯星从怀里拿出一颗他揣在兜里准备干活时候吃的草莓“二哥辛苦您了。”

    “别!无功不受禄,”二哥叼起那张纸“来老弟,走了,路上问问本地的,五岛垫儿台在哪。”

    文溯星看着两只乌鸦叼着纸片飞走,不禁感觉有些魔幻,但同时又有种莫名的激动。他原本的想法是和狼、野狗这类的动物说话。但是仔细想想,自己没少杀准备刨尸体的野狗和城市狼,能说话未必是好事儿。

    但是鸟类,这种在天上飞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助力,无论是信息的传递还是情报的获取,鸟都比狗或是其他地上的动物方便许多。

    他手头挖着坟,现在就差找一个机会印证那个强化潜行的效果,到底有没有用了。

    刨了一半的坟,文溯星放下铁锹,准备休息一会儿,随后坐在一边的土堆上。他从挎包里翻出了那本牛皮册子,一页页地翻起来,结果,翻起来才发现,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正如“灯塔”的使徒是千年前不知世界上哪个角落的人一样,这个册子上的文字,显然也不是中文,而是一种使用拉丁字母,却不是英语的古怪语言。

    就在这时,有人似乎在他背后拍了拍他,他转头,发现林语莺头发湿漉漉的,穿着校服,站在他身后。

    “哦,你醒了。”

    “找了你半天,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你这公园里,有没有楼之类的地方?”

    文溯星皱起眉“楼?你要干嘛?”

    “土豆这种东西,种起来不是很容易发现,看上去和绿植差不多,但是草莓不一样,种在外面,被人看到不太好。。。”

    文溯星大概明白林语莺的意思,的确,草莓熟了的话,所有来扫墓的人都能看到,到时候就又要上演怀璧其罪的戏码了。

    “的确有个小楼,”文溯星指着公园里一个小山坡的方向“那坡后头有一个原本是公园管理处的楼。”

    “行,我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明后天就可以准备移株和播种。”

    林语莺蹦蹦跳跳地跑向那个山坡,文溯星则继续刨着坟墓。没过一会儿,两个衣着厚实的青年人,抬着一个门板在坟地里游荡起来,而门板上,则是一具尸体。

    文溯星站在原地,皱起眉头,那两个青年人似乎根本没看到他的存在一样,如果说这就是行动不容易被发现的能力的话,那倒也是有些稀奇。

    他站在原地半天,即便身上披着暗红色的披风,那两人似乎也没看见他。他叹了口气,举起铁锹“这边!”

    那两个青年人看到文溯星的一瞬间,似乎吓了一跳,急忙抬着门板跑过来“老板,之前都没看见您。。。埋人。”

    文溯星看了眼那具尸体,那是个身上裹着些许破布的年轻女人,全身上下都是被殴打过的淤伤。瞳孔已经涣散,而她的左肋肋下,则纹着一串数字。

    他不用多看都知道,这是个可怜女人,黑市里的那种。

    文溯星抬眼看了眼两个青年人,这两人是附近某个小帮派底层跑腿的,两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连半点悲戚都没有。这个死了的女人,似乎和两人关系不大。

    “我不埋黑市的人,这点你们老大应该知道,”文溯星坐到旁边的土堆上“解释清楚,否则我不埋。”

    绝大多数送到坟地的尸体,在有报酬的情况下,文溯星都是埋的。只有黑市的人,他不敢埋。

    黑市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市场,由某个被称为王老板的人管理着。王老板控制着大量物资,甚至在乡村中也有下属保证食物供给,手下有二百来号打手,算是城中一霸。而不埋黑市的人的原因,也很简单,黑市的人的尸体,出现在黑市以外的地方,说明是被黑市外的人杀了,而他埋这样的尸体,毫无疑问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两个青年似乎也没有瞒着文溯星的意思,直接开口道“我们家老大前段时间出去打猎,发现这女人带着个小孩儿倒在城里,带回基地问清楚后知道是个自己赎了身的,正准备离开黑市的时候,被王老板的打手打个半死。她带她弟弟离开黑市之后,倒在街上才被发现的。我们收留她没几天,就内脏破裂死了,他弟弟还在我们那打下手呢。”

    文溯星听完,微微点头,扛起尸体丢进坑里“万一王老板的人来找我,我就把这段话说给他,让他找你们去,没意见吧。”

    “没有,”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将盒子递给文溯星“文老板,这是报酬。。。”

    文溯星看着那铁盒子,有些奇怪,直接打开盒盖“你家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那盒子里,是满满当当的,压缩干粮。

第九章 猎人与发电机

    钱,这种东西,在失去了秩序的土地上,就是一张张废纸。

    二一五五事件过去了一年多,现在城市中仍没有一个稳定的货币体系。唯一通用的“货币”,就是食物。

    站在所有食物顶点的,是里面有蔬菜、有肉类、能长时间保存的方便面。在这片土地上,方便面,就是硬通货。

    但是有一种东西,比方便面还要宝贵,是这片土地上,食物中的无冕之王,黄金般的存在。

    人们或许不会再用黄金进行交易,但是无人会否定黄金的价值。

    这就是压缩饼干如今的地位。

    文溯星看着这一大盒压缩饼干,脑子中最先出现的不是吃饱的记忆,而是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一个帮派的头领,把这样一盒堪比战略资源的压缩干粮,整个送给文溯星。

    他害怕,他不敢下铲子把坑里的人埋起来。文溯星虽然想要做个好人,但是做好人的前提,是做个活人。如果为了埋一个身世凄惨的女人,而丢了命,那就完全不值当了。

    “你家老大到底想干什么?”文溯星把压缩饼干的盒子盖上,塞回到那青年手里“这么重的礼,我文溯星没法还人情啊。”

    “不,老大说了,这是他,还您的人情,”青年凑到文溯星旁边“他还说,如果文老板不知道是哪份人情的话,就跟他说‘前天的滨海公寓’。”

    文溯星皱起眉,他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小声回应道“你家老大,前天跑去猎狼了?”

    “嗯,九死一生。”

    文溯星叹了口气,接过盒子,塞到自己的挎包里“那我就勉强收下了,替我给您家老板带个好。”

    “好嘞。”青年答应了一声,随后又朝文溯星凑近了一点“文老板,听说,您养了个小老婆?”

    文溯星一皱眉,反应了两秒才想到指的似乎是林语莺,随口骂道“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么?滚。”

    文溯星目送着两个青年嬉皮笑脸地离开,随后将那女人的尸体埋了起来。

    他不准备想太多,毕竟说到底他在这个城市中,就是个干体力活儿的。周围的混混和暴力团伙愿意叫他一声文老板,愿意留他一条命。单从字面上讲,他这个老板,和王老板的老板,重量完全不同。

    他刚把尸体埋起来,林语莺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看到一旁袋子里的金属盒子“诶?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都是次要的,你能不能别在别人坟头儿蹦迪?”

    林语莺愣了下,点点头“哦。。。对了,那栋楼我看了,一些向阳的窗口能种草莓,但是如果考虑到产量的话,还是需要太阳灯,还有电。”

    文溯星叹了口气“好,那先把现在能种的地方种上吧,你看都需要什么?”

    “土,大量的土。”

    文溯星听到这话,双臂一软,昨天种土豆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看着女孩那满眼闪着的光,心中暗道,今儿挖土估计是躲不过去了。

    住在坟地周围的暴力团伙和三三两两的拾荒者有了一个新发现:文老板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在坟地围墙的内侧挖起壕沟来。

    虽然许多人都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少人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毕竟没人希望自己埋在坟头里的兄弟被野狗或者是城市狼之类的东西拖出来吃了。

    大量的土,被堆到了废弃的公园管理楼中,林语莺将原本的草莓植株悉数移了上去。而文溯星,也算过了几天消停日子。

    而就在文溯星让二哥和老五把信送出去的第四天,终于,有人敲响了公园门口的铜铃。

    通常很少有人会用那个铜铃,绝大多数带尸体来的人,都知道,文溯星白天多半是在公园里挖坟,或者坐在坟地里发呆。只有一个组织,每次来,一定会用铃铛,宣示着他们的到来。

    文溯星听到铃声,急忙跑到公园门口,正在他旁边看着他挖坑的林语莺,也跟着一并跑了过去,而公园门口,则站着两个人。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身高大概一米四出头,灰色的宽松长裤加上白色的v领上衣,外面又套了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她脖子上挂着防毒面具,头上,则是过大的灰色安全帽,安全帽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分,显得格外阴郁。

    而男人则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背着一个足够把旁边的女孩装进去的挎包,背上还有一个背包。背包的带子顶上,则挂着一个本世纪初在工地比较常见的无线电对讲机。当然他也是头戴安全帽,脚穿军靴。

    “文老板,您找我们有事?”那络腮胡子男眼窝深陷,显得有些阴郁,而旁边的女孩儿则警觉地打量着周围。

    就在这时,林语莺仿佛突然认出什么似的,指着那女孩以一种四个人都能听清的微弱声音说道“这不是我白安然妹妹和她父亲王老爷子么。”

    那女孩儿愣了一下,皱起眉看了眼林语莺,随即回呛道“不光是父亲,还是恁爷爷嘞,我的好姐姐。”

    旁边的两个成年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女孩儿,而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朝公园里面努努嘴“进去说,进去说。”

    那一男一女两人走进公园中,文溯星和男人走在前面,而两个女孩儿跟在后面,文溯星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林语莺的一句“刚才辈分乱了。”

    “闭嘴。”

    文溯星嫌那小商店里面太挤,坐不下四个人,于是直接把两人带到了管理楼的一层。在原本的会客室,坐了下来。

    猎人组织,通称猎人。早在二一五五之前就成立的,全国范围的末日生存主义者的小型同好会。在全国绝大多数的主要城市,都有分布。而让他们能够在各个城市之中,都如鱼得水的生活方式,就是情报贩卖与物资交易。

    如今已经不是那个网购比去实体店方便一万倍的时代了,城里的谁有什么物资,想换什么物资。这些事情,猎人们每天每夜都在收集这些情报然后联系情报的两方,帮助物资流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要占据电视台,保证电波,能够传达到他们每个区域的联络人那里。

    “侯大哥,安然,我这,要出一件东西。”

    被称为白安然的小姑娘直接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簿子“什么类的?”

    “食物。”

    “保质期怎么样?”

    “至少两年。”

    “大概多少?”

    “我拿出来你就知道了。”文溯星回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个装着压缩干粮的铁盒,放在桌上。

    白安然缓缓打开铁盒的盖子,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压缩干粮。阴影之下的眼睛,登时瞪得比铃铛还大,她纤细的胳膊微微颤抖着“你确定要出这个?”

    “嗯。”

    “那您想要什么啊?”

    “发电设备。”

第十章 草莓、地图、反应堆

    这四个字一出,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发电设备,谁不想要呢。

    电,是人类现代文明的源泉。自二零四零年,西北新能源实验室正式研发出小型化可控冷核聚变装置之后,电力,完全取代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能源。投影设备、终端机、飞机、汽车,一切的一切,都由电力驱动。低辐射无害化的小型反应堆,甚至成为了许多豪商巨贾的玩物。

    但是二一五五事件,改变了这一切。

    天上突然降下的陨星,不仅仅将百分之九十的人变成了在地上游荡的疯子,也将绝大多数没有关闭的用电设施彻底破坏。滨海公园里都能看到,那远处海上漂浮着,却永远不会靠岸的巨轮,以及摩天大楼顶端,嵌着的一架飞机。

    电,现代文明的源动力,谁又不想要呢?

    “文老板,您这盒干粮很诱人,但是。。。”女孩的语气变得严肃且低沉起来“发电设施,现在是无价之宝,您就算拿出来十盒,也未必有人会卖。”

    “啧,”文溯星眯起眼,这个情况他属实没想到“小型发电机。。。”

    “缺的就是小型发电机,”白安然翻着手中的册子“我们那只有应急用的汽油机和手摇机各一件,卖发电机的地方早就被那些手下有人有粮的大老板抢空了,要不是我们手里有些比较重要的东西,恐怕现在电视台的固定发电机,我们也保不住。”

    文溯星低下头,思考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在室内大规模种植水果的话,必定是需要太阳灯的,而太阳灯耗电量极大,莫说手摇发电机,就连汽油发电机估计都未必撑得住。

    就在这时,那被称为侯大哥的男人开口了。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你们要发电机,想要干嘛?那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小型发电机被人知道了那就是怀璧其罪,大型根本运不过来就不说了。。。”

    听到这话,林语莺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似的,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等我下,我一会儿回来。”

    文溯星看着突然跑开的林语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植物专家不在,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所幸直接跟白安然聊起来“白妹妹,你认识林语莺?”

    “认识,她是我高中的学姐。”

    “你上高中了?”

    “破格录取,”白安然从怀里拿了个小水壶出来,喝了一口“以前一起在语言艺术部玩儿过一段时间。”

    “哦。。。”文溯星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白安然依旧翻着手里的小册子,半张脸则一如既往地藏在头盔下面。

    就在这时,林语莺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盆子,直接把一个粉红的东西几乎怼在白安然脸的边上。

    白安然愣了一下,而身体一直紧绷着的侯大哥更是直接把手伸进包里,似乎下一秒就要掏出刀子来。然而,当所有人看清了那粉红色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紧张感在下一瞬间消失了。

    那是一颗草莓。

    并不像文溯星每天吃一颗的那个鸡蛋大小的草莓,这棵草莓外形较小,看起来似乎勉强一口能够吃下,而真正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颜色。

    接近蒂的位置是燃烧一般的鲜红色,上半部分如同燃烧着一般,而下半部分,则是粉白色的。

    不用林语莺说话,白安然微微张开小嘴,一口咬下去,将整个草莓咬进口中,随后咀嚼起来。

    林语莺把不锈钢盆放在中间的茶几上,盆子里面,是七八个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草莓,但是绝大多数都是红色的,粉红的,似乎只有那一个。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白安然,而白安然,也慢慢地咀嚼着,像是个被家里人交待要多咀嚼食物才能长高的小孩子一样,不断地咀嚼着。而不知何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文溯星并不明白怎么回事,侯大哥似乎也是一样。屋子里,只有女孩儿微微的抽咽声不断地响着。

    水果的吸引力虽然因人而异,但是对于新鲜食物的追求,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在这片土地上,除了肉类以外,所有的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是旧的,都是老的,都是干瘪且毫无生机的药片和冲剂。

    但是林语莺手里的草莓,不同。

    白安然吃下的似乎不仅仅是草莓,也是这片大地上,久别的生机。

    过了一会儿,白安然的情绪似乎多少稳定了一些,她看着盆里的草莓,小声道“这个品种,你以前没给我吃过。。。”

    “呃,”林语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个暮枫晨雪。。。是我自己留着吃的品种。。。”

    白安然站起身,指着门外“侯耀,我们出去商量一下。”

    两个人站起身,走到门外,文溯星皱起眉,看着旁边的林语莺“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诶?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普通的高中女生,认识猎人里的小姑娘,然后精通作物种植?”文溯星皱眉看着林语莺“你跟真正普通的高中女生比,就是小型化冷核聚变反应堆和不锈钢盆的区别好么?”

    林语莺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她整个人笑倒在文溯星身上“终于。。。终于。。。文老板你终于说了点。。。有趣的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不知道你笑点有点奇怪?”

    就在这时,侯耀和白安然两人从门外走了回来,侯耀直接开口,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嗯,小型化冷核聚变反应堆。”

    文溯星不明白侯耀重复这话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白安然和侯耀两人坐到沙发上,白安然开口道“有件事,如果您愿意帮我们做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把一个家庭用冷核聚变反应堆送给你们,维护成本很低,辐射量基本没有,发电量还可以。”

    “啊?”

    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人大骇,而白安然则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草莓,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侯耀看了一眼白安然,随后转头面对文溯星“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们这边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

    “我们原本雇了一个玩无人机的,让他帮我们测定内城区的危险范围,”侯耀从包里拿出地图,在桌上摊开,五岛的中心区域俨然被画在一个红圈里面“就是每个怪物的活动范围,我们最开始,只有这个怪物大致活动范围的地图,然而我们希望把地图细化,找了一个玩无人机的,帮我们录像,然后画地图。”

    “但是那个人,似乎把地图卖给了别人。”

    听到这话,文溯星隐约感觉到些许不妙。猎人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也是城市中多方势力都在争取的重要组织。一个人,敢对猎人违约,那么他的靠山,他违约之后的主顾,是谁呢?

    “那个地图。。。在哪?”

    “在黑市里,准确地说,在王瀚哲手里,”侯耀直接说出了王老板的名字,随后点了点地图上一个画着钱的符号的地方“如果你们能把地图帮我们搞过来,我们那的一个,小型冷核聚变反应堆,就是你们的了。”

第十一章 强运

    两人坐上了船工的快艇,朝着北方一路开去。

    文溯星所栖身的滨海公园在五岛南郊靠海的地方,而黑市的位置在十二号城市水道口,如果走过去,又要对付城市狼和野狗,还要小心其他区域的暴力团伙。最主要的是需要绕过横亘在整个市区正中央的梦境兽活跃区,真要走过去估计两周都未必过得去。

    所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坐船。

    正因于此,有许多没有因为二一五五事件失去理智的船工,干起了这份活计。

    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人将坟地暂时交给了两位猎人,两人带着一盒压缩饼干和许多其他物资,坐着船,前往黑市的所在。

    就算是快艇,也要开上一个多钟头,文溯星从包里拿出了那本牛皮本笔记,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他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那字体还算清爽,没有用花体或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字体,但是即便如此,文溯星还是看不懂。

    就在这时,林语莺的脑袋凑了过来“看什么呢?不怕晕船?”

    “不是很怕,”文溯星看着本子上的内容,他唯一似乎看得懂的,就是第一页的一排罗马数字。

    林语莺扫了两眼“这是什么人写的中二小说么?”

    “啊?”文溯星反应了两秒,随后他马上似乎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林语莺看得懂上面的内容“你看得懂?”

    “嗯,学过拉丁语。”

    “那你给我翻译翻译,”文溯星为了掩饰自己假装看这么长时间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懂的事实,指着第一行。

    “‘一,隐匿于阴影之外’,第二行是‘二,为黑夜所亲吻’,”说完,她指着那页最顶上的那个单词“这个是‘金子’。”

    文溯星微微眯起眼,想起这内容似乎对应上了他看到的那石板上的内容,转头看着林语莺“何方神圣?”

    林语莺振了振自己的领口,以一种十分自豪似的语气说道“普通女高中生。”

    “骗鬼呢,”文溯星翻了个白眼,又往后翻了一页,这页的东西显然没有前一页密,而看到这一页的东西,林语莺的表情多少有点变化。

    “怎么了?”

    林语莺看着那本子上的文字,开口道“宗教相关的内容,用词。。。很奇怪,而且混乱。”

    文溯星看着那一页,看着林语莺那副努力识别上面内容的样子“所以,是什么?”

    “开悟。。。蒙受眷顾,好运。”林语莺想了半天,挤出这么几个字,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别的就不知道了。”

    文溯星点点头,他合上本子,放回包里。

    他脑中出现了一种可能性,刚刚林语莺为他翻译的内容是“开悟”,而助祭前几天在与他的仪式中称那个仪式为“开示”。如果说,开示和开悟在这个问题上所指的是相同的话,那么开示应该会带来“蒙受眷顾”和“好运”。

    文溯星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硬币。

    他心中念叨着“正面”,随后抛起硬币,接住。

    正面。

    第二次,第三次,直至第五十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正面。

    而后他开始念叨起“反面”,又抛了起来,就在他抛到第七次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助祭的声音。

    “抱歉,前几天忘了跟您说,”助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憋笑“圣人在‘开示’之后,在运气上会有些好处。。。”

    文溯星心中暗骂了句“该死”,助祭少说这么一句话,让他像个傻子一样抛了几十下硬币。而就在这时,黑市那停满了小艇的码头,缓缓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小艇停在码头边,文溯星将五根能量棒交给船夫,随后两人下了船。而码头上,有身材适中的男人直接凑了过来。

    “二位,是文老板和林小姐吧。”

    文溯星点点头“是,您是钱大哥?”

    “是我,”那男人点点头“侯耀让我带你们逛逛黑市,晚上住我那,你们估计几天能干完活儿?”

    文溯星想了想“这个,我们得商量一下。”

    钱大哥点点头“行,那这样,我们先去黑市里逛一逛,你们了解下情况。”

    两人穿过码头,一座巨大的购物中心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和以往任何时候的印象都不同,这座购物中心,此时肮脏而残破,周围,则聚集着无数来来往往的人群。

    “黑市就是这里头了,”钱大哥带着文溯星和林语莺来到门口“我先带你们俩把证办了。”

    “啊,我没成年,不能和别人一起办证的。”

    钱大哥和文溯星都听懂了林语莺这个没什么意义的玩笑,不过钱大哥一笑置之,而文溯星则直接翻了个白眼。林语莺见两人没有半点吐槽的意思,撅着嘴,不吭声地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走进购物中心,文溯星皱起眉,上下扫视一圈“真是黑市啊。。。”

    原本应该格外明亮的购物中心,此时只有自然光照亮着周围。而自然光投下的屋顶玻璃,则肮脏不堪,使得光照也弱了不止一分。

    钱大哥带着两人来到门边的炸鸡快餐店里,钱大哥直接走到柜台,对柜台里面脖子上挂着塑料牌子的男人说道“小孟,办俩牌子。”

    文溯星看了眼钱大哥,不知何时他脖子上已经挂着一个金色的牌子,而那个挂着塑料牌子的青年人则点点头“都是铁牌对吧,出示下证明。”

    看着文溯星格外困惑的表情,钱大哥开口道“你想进到里面消费,得先让这位小哥给你带来的东西换成钱,然后再给你发一个本日临时入场的铁牌子,然后才能正常进去消费。”

    文溯星点点头,将背包拿了上来,把包里的压缩饼干,即将过期的药物还有方便食物拿了出来。

    那小哥看了看,把压缩饼干和方便食品收了下去“前台不收药,只换食物。”说着,那小哥从柜台下拿出了几张明显是白纸打印出来的蓝色票子,又从旁边的一个巨大的纸箱里拿出两个铁牌“给,一千块,购物和游玩期间请戴好铁牌。”

    两人挂上铁牌,文溯星将票子收入包中,三人便正式进入了黑市。

    钱大哥一边走,一边讲了挂着不同牌子的人的身份。

    方形铁牌子是临时访客凭证,每天发一千张,晚上闭市的时候回收清点。塑料牌子是工作人员,黑市的保镖也是塑料牌子。金牌子是永久访客凭证,没点关系基本拿不到。

    此外,商店的店主戴圆形铁牌子,而一些卖自己身体的人,则戴圆形木牌子。

    票子,也就是钱,实际上也是每日回收清点,每张票子上都有今天的日期,今天换的票子,一般必须要今天换回货物,否则第二天票子就都变成了废纸。

    三人逛完了一二三四层的摆摊区,而就在准备上五楼的时候,钱大哥开口了。

    “五楼六楼都是赌场,七层往上就是王老板和他手下的住所了,那你们先玩着,我有点事儿要办,闭市的时候在门口等你们。”

    “等等,钱大哥,”文溯星突然开口道“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你说。”

    “怎么能,尽快见到王老板?”

    “啊?哦。。。”钱大哥突然反应过来两人来这里是有任务的,随即压低声音道“王老板一般很少在黑市里逛,但是。。。有一种情况,保证能让他下来。”

    “啊?什么情况?”

第十二章 圣人的操行

    “赌局,连胜。”

    文溯星听到这四个字,皱起眉“赌局连胜?”

    “是,你不会想靠赌。。。把王老板手上的地图赢过来吧。。。”

    “是的,”文溯星点点头“很难么?”

    “很难,你得赢得很夸张才能把王老板弄下来,”钱大哥眯起眼,盯着旁边走过的,衣着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兔女郎,她们身上意外地没有带牌子,却在纤细的胳膊上,有着一串数字纹身,钱大哥吞了口口水,继续道“王老板因为赌的事儿下来,有两次,一次是他朋友,鱼市口的孙老板来玩的时候,王老板亲自下来迎接来着。还有一次,是一个出千的,千了三天一局没输,跟王老板玩了一局,露馅结果被剁了手。”

    文溯星点点头,他此时想试验一下,那个所谓“蒙受眷顾”的“运气”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他看了眼支着帐篷的钱大哥,叹了口气“大哥你要有你的事你就先去办吧,我们先去赌场。”

    钱大哥笑着点点头,直接朝楼下走去,而文溯星则带着林语莺走上了楼梯。

    老旧的音响播着同样老旧的音乐,曼妙的女郎握着钢管,不断舞动着,引起围观者的阵阵欢呼和口哨。旁边桌边的男人们抽着烟,旁边脏兮兮的玻璃杯里,是颜色各异的酒液。他们举在桌边,或打牌,或聊天。空气中,充斥着烟味儿、口哨声还有摇动骰子的声音。

    文溯星凑到酒吧的吧台,对吧台中站着的,脖子上挂着塑料牌子的调酒师开口问道“朋友,赌场是这么?”

    那调酒师看了眼文溯星和他旁边一脸学生气的林语莺,朝一旁努努嘴“再往前走一点,才是赌场。”

    文溯星朝调酒师努嘴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手中端着托盘的兔女郎们,他跟着走过去,来到赌场门前,而一个兔女郎则直接凑到他的旁边。

    “您好,客人,是要玩两把么?”

    文溯星点点头“是的,有什么规则么?”

    “大体是没有规则的,但是您需要先到吧台把您的钱换成筹码,才能入场。”

    “好,谢谢。”文溯星走到一旁的吧台边,把手中的一千块钱的票子都换成了筹码,然后入场了。

    林语莺看到这场面,则一脸不安,凑到文溯星耳边小声道“哎,你不是真的想把王老板赢得跑出来吧。。。”

    “不然呢?”文溯星看了看周围,这里有着赌场里绝大多数的玩法,诸如德州扑克、轮盘赌、摇骰子之类的,还有那种一个个单桌借了赌具自己在玩的。

    “不是。。。咱们不能,换个保守点的方法么?”

    “保守点的方法?你是指潜入进王老板的办公室,然后偷地图?”文溯星指了指一旁墙上挂着的满墙的风干手掌“你是想把咱俩的头放在那上面么?”

    “可是赌。。。”

    “信我的,输了再想别的办法,”文溯星扫视一圈,一眼便看到一个周围空无一人,坐在桌边摇着骰子的壮汉,他直接坐到那壮汉对面“兄弟,玩两局?”

    能听到文溯星说话的人,要么倒吸一口凉气,要么发出了嗤笑声,而那个壮汉则呲着满口白牙笑了起来“兄弟,新来的吧。”

    “是啊,想先交交朋友,再下场,”文溯星看着桌上的赌具,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堆骰子还有一个摇骰子用的小筒“赌大小?”

    “是,来?”

    “来。”文溯星撸起袖子,直接把自己装着所有筹码的小木盒放在桌上。

    那壮汉将三颗骰子丢进筒中,摇晃起来,一边摇一边笑着说道“第一把先不玩钱的,让你熟熟情况,你之前也说了嘛,交个朋友。”

    “不用,大,梭哈了,”文溯星将那装着一千块钱的筹码的小盒子往前一推,看得林语莺直接跌坐在地上。那盒子里,象征着的,是一盒至少可以吃一个月的压缩干粮,还有许多包即将过期的牛肉条之类的东西啊,她想骂,甚至都骂不出声。

    那壮汉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后又咧嘴笑起来,对旁边的兔女郎喊道“给我拿一盒过来!”

    文溯星见那兔女郎跑到前台后拿着一盒筹码随后走了过来,微微皱眉“这是?”

    “我之前在前台存了三万六千块的筹码,就是拿来赌的,”那壮汉笑起来“先下个一千,陪你玩玩。你说,大,是吧,那我就下个小。”

    说着,他手中的圆筒落在桌上,就在落在桌上的一瞬间,壮汉的表情变了。

    他还没揭开筒子,却喃喃地说了一句“真是大?”

    说完的下一秒,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收敛表情,缓缓揭开筒子。

    三个六,如同十八只眼睛一般,死死地盯着壮汉。

    壮汉额头缓缓渗出了汗液,他拿起旁边已经空了的杯子喝了一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随即对前台大吼道“给老子拿瓶啤酒来!”

    文溯星微微点头“承让了,”随后拿过壮汉那边的那盒筹码“继续么?”

    壮汉显然被这句“继续么”激怒了,他双眼瞪成一双银铃,低吼道“小子,敢赌大的么?”

    “多大?”文溯星微微眯起眼。

    “我把剩下的三万五,一起下了,你敢不敢赌?”

    文溯星看了眼自己手头的两盒筹码“我这只有两千,怎么跟您赌三万五啊?”

    “你不是还有这姑娘么?”壮汉一脸淫笑,目光舔过林语莺平板一样的全身“你要是输了,我就相当于三万五把这姑娘收了,你看怎么样?”

    文溯星微微皱眉,而旁边的林语莺似乎还没搞懂刚刚发生了什么,看着桌边的两个人。当她隐约间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她站起身,隐约间有种要拔腿就跑的感觉。

    “别怕,看我的,”文溯星拉住林语莺的手“我跟,顺便再把我自己押在赌桌上吧,”说着,他朝旁边的一个兔女郎招招手“我记得你们这里是贩奴的吧,我这样的男人,差不多能卖多少钱?”

    那兔女郎微微一鞠躬“还请您允许我去查看一下今天的价目表。”

    过了一会儿,兔女郎捧着一个菜单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您如果要卖身的话,通常价格不低于一万五千块,不高于两万块,这位小姐的话,应该是不低于两万,不高于三万二,不对。。。”兔女郎又往后翻了翻“等等我看下,b的话。。。是不低于一万八,不高于两万八千。”

    “行,那我把自己押上,取中位数一万七千五,这个姑娘,按您之前说的,三万五押上桌,可以吧。”

    壮汉听着,双眼瞪得越来愈大,随后大笑起来,点点头“赌徒,这才叫他妈赌徒!把自己都押到桌上!有意思!那我也上桌!”

    似乎是料到了这句话一般,兔女郎开口道“您的估价在一万九千块,与对方不持平。”

    “那就当便宜他们了!”壮汉将三个骰子丢进筒中,摇晃起来“小子!你赌大赌小!”

    “小。”

    就在这一瞬间,壮汉觉得有些不对。

第十三章 以不义黄金遂行义举

    壮汉,是这赌场里的一把好手。

    他从不参与赌场里存在的绝大多数项目,多数时候,都是坐在桌边,和别人赌骰子。而他的赌法,也比较特殊。

    按理来说,在赌场里一向是先下大小,后摇骰子开骰子,但是他,一向是先摇骰子,后下大小。

    因为他能够听出来,筒子在落案的一瞬间,究竟都是什么数字。

    今天,文溯星第一把直接在摇的时候就下了大小,当时因为几天没人跟他玩而感觉有些寂寞的他,过于兴奋,忽略了规则和异样感。而此时此刻,异样感爆发了出来,而面前的文溯星,则已经下好了大小。

    他只能选“大”,即便是他无法听骰子到底是大是小的现在。

    他一咬牙,现在两边都赌上命来玩了,他甚至无心在意旁边仿佛随时要撒丫子开溜的小姑娘,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筒子里骰子的震动,双唇哆哆嗦嗦说出了那句话“那我,下,大。。。”

    骰子响着,而周围人的目光,也都投了过来,筒子落下,文溯星看着壮汉,壮汉看着文溯星,林语莺看着逃跑路线和守卫们的位置。

    壮汉听到了结果。

    就在他右臂想要发力直接手动改变结果的一瞬间,他的手被文溯星按住了。

    “您没力气开,我跟您一起开吧。”

    壮汉根本想象不到文溯星这个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的男人有着如此的力量,他的手,被抓着,缓缓地揭开了筒子。

    三个一,如同三颗血红色的眼珠一般,舔舐着壮汉的脸庞。

    旁边的兔女郎轻轻地拍了两下巴掌,两个山岳般的守卫缓缓走过来,按住那失神的壮汉,将他拖到了赌场门外。

    文溯星抬头看向那个看上去像是领班一样的兔女郎,上下打量起她来,不禁觉得有些眼熟。这女孩身材纤瘦,但是胸臀却格外丰满,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一头漆黑的微卷长发散在脑后。而她的衣服,也并不是那种露肩的兔女郎服装,原本应该是完全露出的位置,则是一层薄薄的黑纱,隐约间能够看到那纤细的锁骨曲线。

    她的脸,毫无疑问是美的,但是却说不上是到什么程度,只是有一种,仿佛仅仅和她对视,都会被啃噬殆尽的感觉。

    文溯星眯起眼,随口问道“如果那个人被卖了,什么地方会用得着他啊。。。”

    那领班兔女郎笑道“不会卖的,那种人,要么是编进探险队里送到怪兽活动的区域送死,要么是丢到乡下耕田,他,应该能成为一头不错的‘耕牛’吧。”说着,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听得文溯星浑身发冷。

    而旁边的林语莺,不知何时已经脱力,瘫软在地上,文溯星看了她一眼,对那兔女郎领班道“帮我给她安排个休息的位置,方便么?”

    “乐意之至。”

    文溯星站起身,心中暗道一声“别太过分”给那个助祭听,他不希望自己的强运直接影响到他赌博的效果。慢慢赢,才是比较合适的赢法,刚刚赢壮汉别人还能当成是仅仅两次运气好,如果往后赢得太凶,都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也就没法把王老板吸引下来了。

    然而,他还是极为异常地赢了一整天。

    三万七千个筹码,到了晚上已经翻番到了八万。晚上七点,广播适时地响了起来。

    “亲爱的顾客朋友们,现在时刻晚上七点,不准备在娼馆或是赌场过夜的朋友,请尽快将钱币兑换为物品后离开,准备在会所和赌场过夜的朋友,请将你们的钱币兑换为筹码寄存在赌场前台,谢谢。”

    文溯星在赌场的前台存了四万个筹码,剩下的筹码换成钱,带着林语莺在楼下逛了起来。

    实际上他们也没什么要买的,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地图而非食物。不过非要说的话,这里最容易买到的,还是食物。

    两人在四层的美食广场花大价钱吃了一顿,原本二一五五之前,也就一两百块钱的一餐,他们愣是花了一万三千块。四菜一汤,蒜蓉烧油麦菜、烤鸭两吃、炭烧猪颈肉、辣子鸡加上西湖牛肉羹,顿时让两人找回了些二一五五之前的感觉。

    剩下的钱,则是悉数换成了压缩干粮和野战食品。两人在门口等着钱大哥,等了半天,却都没来。

    文溯星看了看表,九点闭市十点清场,现在马上就要到九点了,钱大哥却迟迟没来门口,两人都有些焦急。这时,林语莺,则凑到文溯星耳边小声道“钱大哥怎么piao到失联了?”

    “噗,”文溯星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叹了口气“这样,你看着东西,我去找钱大哥。”

    说着,文溯星找到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兄弟,我问下,会所怎么走?”

    “地下一层。”

    “谢了。”

    文溯星走下楼梯,果然,来到地下一层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高级会所之类的地方。

    迎宾的姑娘们穿着不算多么暴露,大腿根以上和腋窝以下都遮得好好的,但是文溯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场所,这种场所反而在门面上不是那么暴露,给人留以些许期待。

    他身上没带包,一看就知道不是身上有很多票子的人,门口拉客的姑娘们也都懒得理他,于是文溯星一个人径直走到了会所内部。

    他根本不知道钱大哥的名字,找工作人员估计问不到。只能四处靠肉眼找,果然,一进到会所里面,就是一副酒池肉林般的光景,陪酒女们倚在男人的臂弯间,在被揩油的同时,诱惑着他们下单更多的酒,或者食物。

    文溯星走过这片满溢着**的大厅,他时不时还要小心脚下,免得撞到那些看上去年龄小到根本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小女孩。

    不知何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舞池旁边,白天时的兔女郎领班身着一套西装,坐在大三角钢琴前弹着舞曲,而舞池中,无数顾客与他们的玩物跳着舞,一曲弹罢,领班站起身,端起放在钢琴上的香槟啜饮一口,。

    文溯星也不顾此时尴尬的气氛,缓缓地绕了过去,

    而兔女郎领班瞅了一眼旁边的文溯星“哟,您怎么来这了?”

    “找人,钱大哥您认识么?”

    那领班点点头“认识,那边。”

    “谢了。”

    文溯星随即朝着领班指的方向跑去,很快,他便看到了左拥右抱的钱大哥。

    “钱大哥,该走了。”

    钱大哥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文溯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谁“走?走什么呀?我还有瓶酒没上呢!”

    “先。。。先生,您的酒。。。”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嫩且脆生生的声音,文溯星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手中端着托盘的小姑娘。

    愤怒和恶心化作恶意涌上他的脸,将他的五官扭曲起来,文溯星看着怀里搂着两个女孩的钱大哥“走了,不走的话我就把你家烧了。”

    钱大哥喝高了,但是他没喝傻,虽然文溯星在城南的小圈子里名声还不错,但是出了城南小圈子,大家口口相传的,都是“埋了几百人的文溯星”,活脱脱把他传成了一个死神。

    “哎。。。宝贝儿抱歉了,”钱大哥急忙赔笑着站起身,从怀里抽出几张票子卷起来,塞到旁边两个女孩捧着的一瓶香槟中“我这有点事儿,先走了。”

    说着,他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灰溜溜地低头离开,而文溯星则若有所思地跟在他后面。

    两人顺着楼梯朝上走着,两人来到前台和林语莺会合,正准备走,文溯星突然转头朝旁边的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你们这会所的女孩,我要赎她们出来,一个多少钱?”

第十四章 老板入场

    于是,开始传起一个多少有些奇怪的故事。

    一个“狠人”每天泡着,赢了几万块之后,花钱跑到底层的会所去。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对象,并不是一两个他中意的人。

    而是会所里跑腿的小姑娘。

    今天,文溯星一如既往揣着几盒压缩干粮去换钱,准备赌两把,而旁边跟着的钱大哥和他,变得同样引人注目起来。

    “文老板,您这当慈善的尿性我是服了,”钱大哥从炸鸡店前台无力地拿回两个铁牌子“那帮小姑娘你养她们干嘛呀。。。她们留在这有吃有喝,也挺好的。。。”

    “我让她们做个人,”文溯星面无表情随口说着,扫视着周围几个朝他挤眉弄眼穿着清凉的女人,冷哼一声。

    “不是,她们又没被怎么样。。。”

    “是,现在没被怎么样而已。你前天搂着的那两个,多大?”文溯星一挑眉“跟林语莺差不多大吧,等那群孩子长到那个年纪,往后还用我说么?”

    钱大哥叹了口气,看着两人“行,行。。。那我回去照顾那群小崽子了,你加油。。。别搞得声势这么浩大,结果该办的事情没办明白。”

    文溯星点点头,带着林语莺朝赌场进发。

    林语莺一直都没有说话,最初文溯星开玩笑说,现在来看,如果真的能被某个人,可能是格外幸运的一个结果。

    绝大多数人。

    她看着旁边的文溯星,小声问道“那些孩子,你准备让她们做什么?”

    “先给你提个醒,别把我想成什么大善人,”文溯星瞅了她一眼,推开一旁贴过来的。

    林语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她很清楚,在地下那种地方做一个端茶倒水的童工长大后的结局,与在坟地里听她和文溯星指示干活儿的结局,是完全不同的。

    文溯星走进赌场,他在这里存了五万个筹码,一进门,旁边一个壮汉就冲了过来,拎起他的领子“小子,咱俩,玩两把。”

    “为什么?我拒绝。”

    “你小子一定出千了!”

    文溯星冷笑一声,前几天就有人质疑他出千,结果赌场搬来摄影机,把视频放慢成ppt都没看出半点端倪。

    壮汉看文溯星这副表情,更加愤怒,抡起拳头就要朝文溯星打过去。

    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谁在撒野?”

    那壮汉听到这声音,浑身一个激灵,转头就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四个保镖,而正中间,则是一个身材适中,一米七上下,一身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头灰白色的卷发如同狮子的鬃毛一般,右手夹着一根香肠般粗细的雪茄。那柜台后的兔女郎领班见他来了,娉娉袅袅径直走过去,而那男人也将雪茄放在旁边一个保镖端着的烟灰缸中,用仅剩的一只左臂搂住那姑娘纤细的腰,和她贴了贴脸。

    “王。。。王老板。。。”那壮汉放下文溯星,当即跪在地上。

    王老板搂着领班缓缓走到那男人面前“这儿,是谁的地盘?”

    那壮汉吞了口口水,眼神瞄向旁边的兔女郎领班“大。。。大小姐的。。。”

    王老板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而那兔女郎领班一脚蹬在壮汉胸口“去你的,整个黑市都是王老板的地盘。”

    那壮汉被蹬倒在地,急忙翻了个身继续跪在王老板面前“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是老板的地盘。。。”

    王老板见自己找回了场子,微微点头“我的地盘,就是我家,而这里的顾客,都是我家的客人,没错吧。”

    “没错!没错!”

    “那,我的一位客人,去骚扰我的另一位客人,”王老板微微躬身,拿过刚刚的那根仍然燃烧着的雪茄,用烟点在那壮汉的额头上“和扇我王某的耳光,有什么区别?”

    那壮汉此时忍受着剧痛,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王老板见他不说话,也便没了多说些什么的意思,便把雪茄递到兔女郎领班手里,那领班抽了一口,便放回到烟灰缸中“怎么处理?”

    “扇了我耳光,就要剁手,”王老板搂着那领班走过壮汉,开口道“把他刚刚冒犯我客人的那只手剁了。”随后,王老板来到文溯星面前,仰头看着他“城南埋人的文老板,一起玩儿两把?”

    文溯星微笑着点点头“乐意之至。”

    终于,王老板王瀚哲亲自出马了。

    他跟着王老板坐到一个周围是略矮的沙发的牌桌边,王老板直接坐到沙发上,对着那领班挥挥手“雪笙,帮我去搞杯饮料,你顺便把衣服换了。”

    “嗯,饮料老样子?”

    “对。”王老板转头看向文溯星“文老板喝点什么?”

    “我。。。水就好。”

    文溯星坐到沙发上,林语莺,则缩在一旁的椅子顶上,远远地看着文溯星和王老板两人。文溯星意识到那领班似乎是王老板的女儿,便一点头,说道“这几天承蒙令爱照顾了。”

    “啊?哦,你说雪笙啊,她是我养女,不是亲女儿,”王老板笑起来,突然微微皱眉“诶,文老板今年贵庚?”

    “二十四。”

    “二十四。。。不应该啊,你们这代人会不认识雪笙?”说着,王老板瞅了一眼旁边的一个背包保镖,那保镖急忙从包里拿出一个不小的册子,封面上,就是那兔女郎领班。

    文溯星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文老板手中的那本写真集,突然想起来了“哦哦哦,戴雪笙,这年头还能让纸质写真集大卖的那个模特,想起来了。”

    王老板点点头“啧,我就说你这代人,不应该不知道,按理说你们睡前的开冲材料,很多应该都是雪笙的写真集来着。”

    没过一会儿,戴雪笙,也就是那兔女郎领班换上了一套白色花边衬衫加背带裙的装束,直接卧在王老板身边,而王老板,微微点头,打了个响指,一个荷官很快跑到牌桌后面。

    “玩点什么?”王老板拿起兔女郎送来的加冰无糖可乐,喝了一口“我个人比较喜欢二十一点。”

    “那就二十一点吧。”

    面前的荷官开始切牌,而兔女郎也为两人送上了筹码,就在这时,王老板突然开口了。

    “文老板,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文溯星一皱眉“王老板,有意成全我么?”

    “可以,不过,我准备把地图押在赌桌上,”王老板,吸了口雪茄,吐出一个个烟圈“不知文老板,有什么能比得上那张地图的价值的东西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这样吧,”王老板笑起来,又喝了口可乐,指着一旁坐着的林语莺“如果你赢了,我不仅把地图给你,雪笙也可以陪你睡一晚,如果你输了,把林语莺给我。”

    林语莺蹭地站起身,眼看就要跑,却被两个保镖按回到凳子上,文溯星回头看了眼林语莺“我输不了,你放心,”又转头看着王老板和他怀里的戴雪笙“我不懂,你要那个小姑娘干嘛?”

    “呵,你是真的不知道她的价值啊,”王老板笑着把玩起金色的筹码“边玩边说吧,可以吧。”

    文溯星看了眼荷官还有旁边架起来的摄像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可以。”

第十五章 千术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换筹码的,工具人吗?”

    文溯星回头看了眼哀怨无比的林语莺,直接无视了一看就知道在演的她,看着面前放着的一摞筹码“胜负,怎么算?”

    “七轮,到最后谁筹码多,谁赢。”

    “好。”

    文溯星这几天在赌场已经摸清了自己所谓“蒙受眷顾的运气”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在没有任何外力因素参与的情况下,文溯星需要在洗牌之前就默念自己需要的牌,这样才能保证他一定拿到他想要的牌。

    除了被人出了千以外,还从来没出现过,他想要的牌没来的情况。

    “你不必紧张,被放在牌桌上的,又不是你,”王老板把一小摞筹码往前一推“先下五百玩玩。”

    “她被您赢去,我很难办的,”文溯星则拿出十个筹码总计一千放到桌上“说起来,您为什么要赌她呢?”

    王老板看着荷官发到自己桌面上的一张q和一张6,又看了眼文溯星的两张5,笑了一声“你真的不知道她的价值么?”

    “我知道她的价值,不过,她一直跟我说她是个普通女高中生,您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认识她的吧。”

    庄家的明牌是7,王老板敲了敲桌边“hit,哦,我认识她因为我是她们学校的校董,我还认识白安然呢。啊,我爆了。”说着,王老板苦笑着拿起刚刚荷官发给他的9。

    文溯星看着王老板“校董?她们学校是。。。”

    王老板没说话,朝荷官努努嘴。文溯星急忙望向荷官,那荷官强撑着礼貌的微笑“您还要牌么?”

    “啊,要。”

    王老板喝了口可乐,继续道“她们学校是个兴趣特化的私立,目的就是把孩子有兴趣的东西,做到顶峰,林语莺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算是半个水果杂交方面的小学者,没什么名气但是能力还是有的。”

    文溯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要了几张牌,如他所期待的那样,2、6、3,正好二十一点,而庄家则开出18点。

    “文老板运气很旺嘛,”王瀚哲笑起来,但是眼神中却泛着一股闪烁的刀光,他瞅了一眼远处摄像机后的男人,那男人轻轻摇摇头。

    王瀚哲又拿出五个筹码丢在前面“继续,文老板运气这么旺,我不是很好赢啊。不过我还是挺想把林语莺这小姑娘赢下来的,毕竟,把她拿下,田里增产千斤都是少的。”

    文溯星没说话,微微点头,又丢出十个筹码。

    果然,文溯星的强运让他又赢了两局,而第四局的时候,事情出了变化。

    王老板一直在观察着文溯星的神色,他知道这个人已经在赌场里赢了整整三天了,基本上把赌场的常客赢了个遍。几次慢放录像送到他办公室之后,他也没看出结果。

    但是他能肯定的是,文溯星一定出千了。

    连续三局都是正正好好21点,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运气所能形容的了。如果他没有出千,自己就要质疑荷官是否和对方勾结在一起了。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只有千术才能打败千术。”

    这是他此时心里唯一一句话,他倒不是怕输,而是单纯的想要知道,文溯星到底是怎么出千的。

    他摸了摸自己右边那个空荡荡的袖管,和荷官确认了一下眼神。荷官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洗牌。

    这样做,就是让荷官通过洗牌时的一系列操作,直接捏死文溯星。

    他想看看,文溯星有没有什么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果然,在文溯星看到那张梅花8和红桃5的时候,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动摇。

    敏锐地捕捉到这缕动摇的王老板笑起来,看着发到自己面前的一张10和一张4,开口道“怎么?文老板,不是您想要的牌么?”

    文溯星急忙收起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牌时的震惊,换回了那副客套而冰冷的微笑“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虽然王瀚哲并不知道文溯星是怎么出千的,但是他能够确定,这小子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而在他让荷官直接进行指定的发牌操作的时候,文溯星的表情才会出现那种惊讶。

    “果然还是年轻人啊,”王瀚哲笑着喝了口可乐“hit。”

    一张7发在王瀚哲面前,21点成了。而文溯星,则仅有19点。

    文溯星此时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但是他此时此刻依旧是冷静的。

    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自己运气的能力已经消失了,那这几局就要靠着蒙眷的运气以外的,他自己的运气去和王老板赌。还有一种,他不太相信的可能性,就是王老板出千了。

    王老板对待出千,都是用直接剁手的酷刑,他自己不可能也出千——文溯星这样想着。

    那么现在,自己第一个需要确认的,就是自己运气的能力,是否已经消失了。

    现在如果想要测试自己的能力是否消失,他需要一个足够隐秘的方法,不能被王瀚哲在意,最好能够伪装成一个小动作。

    他想了想,拿起一个筹码,抛接起来,心中不断默念着“正面”。

    正面、正面、正面、正面、正面、正面、正面。

    七次,每一次都投出了筹码的正面。

    运气,没有消失,也就是说,王老板,出千了。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看看王老板,又看了看那荷官,倒吸一口凉气。

    有这样一种情况,是他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王老板的。那就是,荷官在王老板的指示下,搞了鬼,而那副纸牌上面,则有着他无法发现的记号。

    现在还有三局,他必须在这三局之间,想到一个能够绝对屏蔽王老板千术的方法。

    第五局,第六局,依旧以他的失败和王老板的胜利告终,不过不知为何,王老板并没有因为知道必胜而赌得很大,他下注依旧非常保守。

    终于,第六局结束了,文溯星看着他和王老板有几乎一半差距的筹码,眯起眼睛“王老板,我们尝试一个新的,拿牌方法如何?”

    王老板听了,微微皱眉,他心中暗笑起来,猜到文溯星或许是已经憋不住,想要直接靠千术取胜了,于是开口道“你说,什么方法?”

    “让荷官,不断洗牌,然后你我找一个时机,取最上面和最下面的一张牌,作为最开始的两张牌,您看,如何?”

第十六章 Black Jack

    文溯星不知道王瀚哲出千的方式,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选择一种方法,彻底屏蔽王瀚哲可能的千术。

    他想了想,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让荷官在不断洗牌的时候,他们两个来叫停,然后拿牌。

    王瀚哲看着文溯星,冷笑了两声,看来文溯星的确发现了荷官搞的鬼。但是这种手法,相当于把一切押在运气上。

    文溯星的运气有那么好?

    而且就算文溯星真的运气好,对于二十一点来说,文溯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荷官的牌做的比文溯星的大怎么办?

    显然文溯星没想到这点,而王瀚哲点点头“可以,那我们两个闭眼低头,让他洗牌吧。”

    说罢,王瀚哲撩了撩头发,随后扫了下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示意荷官不必再给他发正好21点的牌,而是庄家做好牌。

    文溯星将所有筹码向前一推“我梭哈了,您下多少?”

    王瀚哲愣在那里,倒不是文溯星的操作多么骇人,而是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过于无谋了。

    不过仔细一想,现在怎么说都是最后一局,他的梭哈无法改变庄家会全力做大牌的事实。而如果庄家做大,文溯星和庄家都是21点,那么也是平局,无法改变王瀚哲现在的优势。

    王瀚哲看着文溯星,笑道“我现在是绝对优势,所以,不必和你玩梭哈这种年轻人的东西,”说着,他目测了一下,将自己筹码中多过文溯星的部分推到前面,保证自己的筹码,仅仅比文溯星多几枚。

    这种情况下,就算文溯星和庄家平局,那么他也能稳赢,而文溯星,在庄家做大牌的情况下,不存在赢的可能性。

    两人闭眼,听着洗牌的声音,王老板随口说道“我是真的很想把林语莺争取过来的,倒是希望运气,能给我些面子。”

    文溯星没回应他,突然叫了一声“停”,两张牌发在他的面前,而过了一会儿,王瀚哲也叫了停,牌发在面前,两人睁眼,看着扣在桌面上的牌和庄家的两张牌。

    看着庄家的明牌9,王瀚哲微微皱眉。这个荷官显然过于保守,如果是他的话,庄家的两张牌直接做出black jack即一张a一张jqk之一,那么毫无疑问,文溯星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他抬头看着荷官,还没等他用他的眼神表现出他对荷官的失望,荷官的眼中,就流出了无穷尽的惊恐,而这惊恐,是对着文溯星面前的那两张牌的。

    王瀚哲很想赢,他想要把林语莺争取过来,送到他乡下的基地中去给农作物育种,更多种类的作物意味着更大的利润,更大的利润则象征着他势力的不断扩大。

    然而,这一切,随着文溯星那两张牌和荷官的保守做派,化为梦幻泡影。

    文溯星虽然不知道,但是王老板是可以通过卡牌背面的花纹认出牌是什么的,他很快就明白了,荷官惊恐的来源。

    文溯星缓缓翻开两张牌,黑桃a,方块k,“black jack”。

    王瀚哲微微眯起眼,打开自己的两张牌,一张k,一张9,他苦笑起来,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他和庄家都做出21点,文溯星依旧能赢1.5倍的筹码。

    也就是说,他们败了,而且必败。

    开牌已经没有意义,荷官面如死灰地开牌,的确,荷官那边也做到了二十一点,然而,他没有直接靠着识别花纹的能力,做出black jack。

    文溯星看着面前桌上的牌,依旧面无表情,他微微点头,旁边的林语莺则跑到他身边“没我祈祷你肯定输了,快谢谢我。”

    “你祈祷估计也就是祈祷你自己不被卖掉吧。”

    “诶,你怎么知道的。。。”

    “呵,”文溯星冷哼一声,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王瀚哲和一旁笑成一朵花的戴雪笙“王老板,履行你的承诺吧,我需要地图。”

    王瀚哲瞪了一眼旁边的戴雪笙,戴雪笙也收敛了笑意。他站起身,一口把杯中的可乐喝光,朝文溯星招招手“你跟我来,雪笙你带林语莺玩一会儿。”

    “好~”

    文溯星和王瀚哲两人走到赌场后面,顺着紧急楼梯又往上走了两层。

    穿过血红色地毯铺就的走廊,两人来到了王瀚哲那有着落地玻璃窗,足以俯瞰周围的那些老建筑的办公室之中。

    王瀚哲坐到老板椅上,打开电脑,指着墙角的一摞折叠椅“自己搬个椅子过来坐,”随后熟练地打开电脑。投影式屏幕将一切信息投在空气之中,而文溯星则坐在王老板身边,看着面前投影屏上的内容。

    王老板打开了一个文件,空气中的投影顿时变成了立体投影图像,一座座高楼鳞次栉比,而其中,有无数个黑色的圆球,显然就是那已经被怪物所占据的城市中心地区。

    “你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东西,”王老板看了眼文溯星,而文溯星微微点头。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侯耀和白安然给他的信息,并不是那么全面,他开口问道“这是那个搞无人机的人做的地图么?”

    “对,是他,”王瀚哲的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消沉,他瘫坐回老板椅上“他在做地图的时候被袭击了,我的调查团碰巧把他救回来,没过多久,那人就死了。”

    文溯星皱起眉头“被怪物袭击的?”

    王瀚哲摇摇头,点开了一个视频,空气中的立体地图消失,开始播放起一个视频。

    一个俯瞰着地面的视角,缓缓地上升着,而它的摄像头中,则摄入了城市中的一片片高楼,以及出现在影像中的,莫名其妙的黑色圆形区域。而视频的一角,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高楼上,操纵着无人机,仰望着在天上飞行着的,这个机器。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顶上,他缓缓地走到那个人的背后,一刀捅到了他的后腰上,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王瀚哲暂停了视频,将那个人放大了十倍不止,而放大十倍之后,他们也仅仅得以看清那个人的衣着。

    灰色的斗篷,略矮小的身形,而斗篷顶上,则有一样让文溯星瞪大了双眼的东西。

    金饰。

    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会把金子直接摆出来。金子仍是最为贵重的金属,正因如此,佩戴金饰变成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而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种佩戴金饰的可能性,就是那个人也是一个,梦境使徒。

    王瀚哲显然不知道文溯星脑子里想的这些事情,他将视频关掉,把立体地图和两个视频都复制了一段,丢到一个硬盘里,交给文溯星“如果你只是想好好活着的话,我劝你不要去触及内城区深处。”

    “好的,谢谢王老板提醒。”

第十七章 已死的信使

    王老板点点头,瘫坐在老板椅上“这段时间官方的星火计划行动应该也要准备派人进入到内城区进行调查,而且怪物跑出内城区的报告也层出不穷,可能要有坏事要发生。。。”王老板叹了口气“这个节骨眼上,你带十二个小姑娘回去,真的是拖后腿。”

    “我带她们回去,不是出于利益。”

    王瀚哲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带她们回去不是出于利益,但是你要知道,这没什么意义。”他走到旁边的一个冷柜边,拿出了两罐可乐和一对杯子,递给文溯星一罐可乐和一个杯子“林语莺的确有她的价值,但是那些小丫头的价值,仅仅在于在我这里端茶送水。”

    “你没考虑过,给她们些更基本的东西么。。。”文溯星接过王老板的可乐和杯子“比如让她们学点什么。”

    “得了吧,”王老板摆摆手,嗤笑起来“我难道让她们完成初高中课程再出来卖么?没有必要。我让人给她们上课要耗费人力的,从成本角度来讲,最优解是等孩子们自然长大,然后发挥他们应有的价值。”

    “为你发挥价值。”

    “当然,不然呢?”王瀚哲喝了口可乐“社会已经崩溃,官方的星火计划也不知是在忌惮什么,驻足不前。现在在这片土地上,我就是律法,我就是秩序,那么他们不为我发挥价值,又为谁发挥价值?”

    “但是你对戴雪笙,似乎并不是这个态度。”文溯星依旧面无表情“她有着完美的**,在地下可以发挥出更好的价值。”

    “的确,但是她是我的接班人,”王瀚哲拿出烟盒,抽出根雪茄想要递给文溯星,文溯星摆摆手示意不抽烟,他便直接把烟盒收了起来“赌场,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我把她放在那里,也就是让她体会体会,赌场为什么有意思。出千的人,在人生中,未免也会耍些小聪明,而有的人,则是单纯的运气好。”

    文溯星看着王瀚哲那双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多谢王老板抬举,不过,我还有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既然戴雪笙是你的接班人,为什么要把她的一夜当做赌注?”

    “呵,这你不懂么?”王瀚哲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因为我需要和这城里的领袖们,建立关系啊。”

    文溯星听了,愣在那里,他大概明白王瀚哲的意思。但是却又觉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那一晚,你是今晚兑现还是怎么着?”

    “我得尽早回去。”

    “好,那今天我让我的亲卫开船送你还有那群小姑娘回南边吧,”王瀚哲站起身,拿起旁边的一个对讲机,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转身看着文溯星“改日再见,林语莺搞出些什么新花样的时候,可以让猎人联系我一下。虽然我没拿到林语莺,但是退而求其次,寻求和你们合作,应该可以吧。”

    “王老板抬举了。”

    王瀚哲带着文溯星、林语莺两人来到码头,把两人还有他们赎的那些小姑娘送上一艘不小的渔船,随后又派了六个亲信开船护送。而林语莺,不知为何脚下有些酥软,满眼桃花地和同样站在码头边,一身男装的戴雪笙挥手告别。

    渔船的船头劈开波浪,向南进发。文溯星吹着海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现在并不是人类文明已经终结的二一五六年,而是二一五五之前的某个时间点,他依旧像今天这样,吹着海风,似乎是在陪着父亲,在大海之上寻找着些什么。

    但是他的记忆,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

    王老板的亲兵们一个个都沉默寡言,不会和他交流,很快,这无趣的,仅仅是看着大海的一个钟头,过去了。

    渔船靠在码头边,满载而归的文溯星不仅带回来了十二个小姑娘,而且,还有一整个购物车的压缩干粮。

    在王老板的护卫下,他如同得胜归来的凯撒,如穿过凯旋门一般穿过公园大门,随后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挖坟的侯耀和白安然,而两人身边,则是一具残破不堪鲜血淋漓的尸体。

    文溯星表情顿时变了,对林语莺说“你先带孩子们去管理楼,把基本规则和要干的活儿跟她们说明白,我跟猎人们聊聊。”

    林语莺见文溯星的表情严肃起来,也无心开什么玩笑,拍拍手,带着一群小女孩像是春游一样走向管理楼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文溯星来到侯耀身边,看着那具尸体,上面满是抓痕和齿痕“不像是人干的。”

    “我们也不太清楚,今天早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扛着这个尸体跑过来的,”白安然的语气中也满是不安“那人我们先安置在你的小屋里了,还没醒,具体怎么回事儿,估计要等他醒了再问。你那边呢?东西拿到了么?”

    文溯星也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硬盘“搞无人机的那个人,被杀了,近期不太平。”

    白安然接过硬盘收到包里“好,感谢,”她看着侯耀把那具不像人样的尸体丢进坑里“这样,埋就交给你了,这段时间我们会把你要的东西筹集好,找个安全的时间点送过来。到时候,如果那个人醒了,我们再做商议。”

    “好。”

    他目送着两人的身影离开坟地,随后拿过铁锹,埋起那具尸体。不知为何,他握住铁锹的一瞬间,心中有一种安心感,好像回家了一样。

    他一边埋着,一边打量着那狰狞的尸体。看上去那尸体是个青年男性,不算多壮硕。猎人这种手眼通天的组织,既然不知道他的来历,说明他八成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或者是官方的人。

    他突然想到,如果乌鸦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文溯星一边埋着,一边低声道“二哥,老五,你们在么?”

    “在,怎么了哥们儿?”二哥飞下枝头,落在一旁的土堆上“这段时间不见你在家呀,去哪儿遛了?”

    “出去办了点事,二哥,我问你件事。”

    “您说。”

    “这尸体,或者说,这人,怎么回事儿你知道么?”

    二哥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不太清楚,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咱哥俩儿谁跟谁是不?我跟老五找几个本地的半熟脸儿哥们儿问问就完事儿。”

    “行,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别人儿把咱当瘟神,文老板您把咱当哥们儿,那咱就帮您办事儿,您瞧好吧。”

第十八章 午夜警钟

    “好了好了!小朋友们起来干活儿了!快点起来了!别睡了!起床了!亦珩你把齐鸠拖去洗漱!梅雪峰别睡了!起来起来!快点!现在时间七点半,八点之前我要你们所有人洗漱好穿戴整齐到楼门口,否则明天没饭吃外加关一天禁闭!快点起来了都!”

    自从十二个小姑娘来到坟头之后,林语莺似乎变成了一个工头。

    两天前,冷核聚变反应堆送到之后,安置在了管理楼的地下,文溯星去某个附近的卖场捡回来了十来个太阳灯,用电线简单地接到房间里,室内种植园就这样成了。而林语莺作为孩子们的工头,则一边教起孩子们的文化课,一边做监工。

    “挺辛苦的啊,”文溯星扛着铁锹凑到林语莺身边“十二个小姑娘,不好管。”

    “讲道理,还凑合,”一身工作服的林语莺苦笑起来“大孩子知道我们是为她们好,听话,小一点儿的听大孩子的话。管起来不麻烦。。。”

    “第一批你准备种什么?”

    “主要还是草莓,我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林语莺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草莓,啃起来“昨天我刚带她们播种完,有两个屋子我昨天把温度调好,土也铺上了,今天估计能把红薯种下去。”

    “不错啊,辛苦你了。”

    林语莺看着文溯星,微微挑眉“你也是能吐出点象牙的嘛。”

    “你骂谁狗嘴呢。”

    “我说谁吐象牙谁不高兴,谁就是狗嘴咯,”林语莺笑着一摊手,随后小声道“那个人,还没醒么?”

    “没醒,我一会儿再去看一眼,”文溯星想到那个被袭击,长睡不起的人,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和惊惧。究竟是什么造就了那个无比残破的尸体?

    他带着疑问缓缓走上三楼,他把那个男人锁在了三楼一个没有被改造成种植园的房间中,喂了他几天食物和水,不知道今天他有没有醒。

    他走到三楼的走廊中,来到那个房间门前,却发现那房间房门大开。

    他看到那房间门开着的一瞬间,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对门房门发出的吱嘎声,他转身向后就是一脚,精准地踢在男人的裆部。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随后文溯星左脚直接踏在那人的胸口,双手举起手中的铁锹对准那人的脑袋“你怎么出来的?”

    那是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削的男人,他的脸此时因为剧痛而扭曲起来,口中连声骂着,而文溯星看着他冷声道“说,你怎么出来的。”

    “撬锁出来的,”说着,那男人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挣脱文溯星的这只脚“你放开我。”

    “你先说你是什么人,我再决定放不放开你。”

    “我是孙老板的人!鱼市的孙老板!”

    文溯星皱起眉,感觉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微微点头“哦,你怎么跑到我这的?”

    “这是孙老板的秘密。”

    “呵,你背着的那个尸体,也是孙老板的人?”

    男人愣了下,不假思索地答道“是。”

    “哦。。。这样啊,”文溯星松开脚蹲在那人面前“你先说孙老板的秘密是什么?你如果说明白了,我留你一条命,把你送回到孙老板那去,如果你说不明白,你的下场,自己想。”

    “呵,我赌你不敢杀我。”

    “你可以赌,”文溯星一摊手“我也可以赌一赌这锹下去你会不会死。”

    文溯星此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对方说是孙老板的秘密,而且这事跟人命挂了钩,他握住这个秘密必定有利无害。就算孙老板日后想要害他,他也可以用这个所谓的秘密,去威胁孙老板,保自己的命。

    那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开口了。

    如果不是文溯星前几天见过狼人,他根本不想相信男人讲的故事。

    大概七八天前,手下有百十来条渔船的孙老板和官家的星火计划进行了合作。派出调查团,穿过无人的缓冲区,进入到城市内区对近期内区怪物的异常情况进行调查。

    一般来说,所谓的怪物主要集中在城市内区的核心区域,而近期,外区周围出现了大量的怪物目击报告。而他们进入内区调查的,就是这个问题。

    在他们穿越缓冲区的过程中,出现了不断的,莫名其妙的减员,当他们到达城市内区的时候,出发时的四十个人,仅剩下十二三个。

    他们本来是要去寻找孙老板在内区留下的一些内应,结果当他们抵达的时候,他们发现内应所居住的地方,已经被杀得鲜血淋漓。

    他们在那已经完全被破坏掉的安全室中,找到了一封要求他们阅后即焚的信,而信的内容,只有他和那个他背着的死人知道。

    “怪物的躁动是**。”

    “他们有枪,但是能够确定不是官家人。”

    “安全屋好像被发现了,准备撤离。”

    这是他记得最清楚的三句话,而显然,那些人没能成功撤离。

    文溯星听了这些内容,仅仅将它们简单地记下,他现在接触不到跟内区相关的内容,思考这些毫无意义。

    “语莺,我今晚搬到管理楼来睡,这人,我会把他锁在小商店里。”

    “嗯。”林语莺点点头“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去陪孩子们干活儿了。”

    文溯星将男人用绳子捆了三圈,又用铁链捆了三圈,不知为何会绳艺的十二个女孩之一梅雪峰又毛遂自荐,把男人以一种极其难受的方式捆在小商店里,随后文溯星把自己所有需要用的东西全都搬到了管理楼中。

    目前来看,他和林语莺住到管理楼里毫无疑问是更好的选择。一是管理楼本身是高层建筑,怎么说也有五层,如果真的有人来找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直接干掉。二是管理楼里本身也宽敞,比起那阴暗低矮的小商店,住在这里多少能心情愉快一些。

    文溯星挖了几个土坑,随后便去陪孩子们一起从海边取水,他和林语莺必须看准潮汐的时间,免得有孩子被海浪卷走。

    那最小的孩子齐鸠看起来不到一米二,也拎着一个小桶装着水,往文溯星他们准备好的桶装水空桶里倒着。文溯星看那小姑娘摇摇晃晃的,不禁有些可怜她,凑到她旁边,伸手示意把桶子给他“你去做点小事吧,挑水让大孩子来。”

    “不,”齐鸠没说多余的话,继续抱着小桶,往那个大空桶里面倒着,洒了不少,此时只剩下一点的水。

    文溯星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大小的孩子,在挑水上的那点影响微乎其微,于是走到她旁边,夺过桶子“我给你别的任务,去捡点虾蟹贝类还有小鱼之类的。别走太深,被潮水带走之后我们不好救你。”

    齐鸠点点头,而旁边的林语莺给她发了个手提袋,让她自己去一边捡虾蟹了。

    很快,到了晚上,也不知齐鸠是怎么做到的,装了整整一袋子几乎要溢出来的小螃蟹和贝类。他们将这些东西简单清洗一下之后下锅,煮出一锅味道还算可以的海鲜汤。配着压缩干粮吃饱之后,文溯星用铁链锁上了大门,林语莺和孩子们住在一起,而他则自己在楼顶搭了个帐篷。睡前,他将海鲜汤中的那些零零碎碎,人根本没法吃的小海鲜,摊在楼顶,如果二哥和老五来了的话,也算有些吃食。

    他和衣躺下,听着楼下传来女孩们彼此用净水擦身时玩闹的嬉戏声,心中多少有些满足。

    她们在会所中为那些顾客端酒的时候,可曾有过嬉戏的时间?

    他不知道,或许没有吧。

    文溯星闭上眼,心中的石头落地的越来越多。土豆已经生了植株,林语莺的这种速熟品种土豆,只有两个月就可以成熟。而草莓也都已经种到他们的人造温室之中,等两个月,他们的路,就会越走越宽。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往自己身上盖了一层衣服。微微张开眼,看是齐鸠。不过似乎齐鸠没有发现他醒了,又小跑着离开了。

    文溯星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孩子是好孩子,世道不是好世道。”便睡去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午夜时分,警钟,响了起来。

第十九章 献牲

    文溯星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跳了起来,虽说他搬进了更安全的管理楼,但是他的身体仍然没有放下警备。那远处传来的微弱警钟声,是附近一个暴力团伙的警钟。按理来说,就算是被狼群在夜里偷袭,也不过是五声警钟,而刚刚的钟声,足足有八声。

    情况不对。

    他摸出旁边的大功率手电筒,朝楼下照了过去,果然,一眼便看到一副极为异常的画面。

    无数流窜着的灰黑色的狼,在坟地中穿行着,它们似乎对一座座坟没有丝毫兴趣。而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文溯星双眼瞪大,他知道,出事了。

    他拎起铁锹,顺着楼梯一路冲下去,马上来到了一楼,果然,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打破了窗户,翻窗进来的,白天抓到的那个男人。

    文溯星二话没说,左手大功率手电筒直接照到那人脸上,随后一脚踢倒他,铁锹径直拍到他的脑袋顶上。

    那人登时昏死过去,而林语莺也从她和孩子们的卧室中冲了出来“文老板,怎么了?!”

    “有狼群,玻璃碎了!你带孩子们去地下室!锁好门!”文溯星此时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他不知道城市狼突然大规模离开缓冲区的原因是什么,最差的可能就是白天那个男人所说的,内区的怪物向外扩张,而挤压了城市狼的生存空间。

    但是那样的过程,应该是缓慢的,而不像现在这般暴烈啊。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文溯星的思考。

    “小鸠!小鸠不见了!”

    “谁不见了?”文溯星大声问道“说清楚点。”

    林语莺抓着最大的孩子的肩膀“亦珩你先带大家去地下室,我跟文老板说!”

    “好。大家跟我走!”

    一群孩子蹿下楼梯,而林语莺则急忙道“齐鸠,最小的,八岁的那个,经常起夜,不知怎地人没了。”

    “行,你先下去,我找。”

    文溯星将手电筒用胶带绑在手腕上,然后左手拎起一罐喷漆,右手拿着铁锹,高声喊了起来“齐鸠!齐鸠!你在哪?!”

    没有回应,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叼着什么,窜上了楼梯。

    他急忙跟着跑过去,地上的灰尘清晰地印着狼的脚印。他冲到二楼,跟着那身影,却发现那白色的狼冲到一处种植园中后,直接从窗口跃下。

    “妈的,中计了!”

    文溯星急忙回到一楼,他此时此刻没有时间思考是否真的有必要去把一个八岁的孩子从城市狼的口中救回来,他只是本能地想要这样做,但是此时此刻,一切却都仿佛在阻碍着他一般,他人类的**让他就连跑下楼梯,都感觉沉重不堪。

    他想要力量,想要能够追上那匹叼着齐鸠的狼的力量。但是他不行,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人,是不可能追上狼的。

    当他来到楼梯的底部时,周围的景色突然变了。

    雾中的终梦神殿之中,助祭站在那里,原本因为预算不够而没有神像的地方,此时此刻摆着一座一人高的青铜大钟。

    “我为什么在这?”文溯星站起身,心中十分焦急,他想尽快去追上那匹狼,把齐鸠救回来。

    “因为你在渴求着些,你此时此刻根本触及不到的东西,”助祭走到大钟边,抚摸着大钟“梦是人意志的延伸,你的意志延伸的终点,是这里。”

    文溯星眯起眼“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干什么呢?救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孩子?冒着,搭上你性命的风险?”助祭笑了起来“有必要么?”

    “有必要。”文溯星并不准备多说些什么“放我回去。”

    “不,因为当你追上它们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被开膛破肚,变成狼口间的血食了,而你,一无所获,死在狼群之间。这是我,所能看到的未来。”

    “你又没试过。”

    “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助祭走到圣人的神龛前,看着那红布包裹着的雕塑“你救不回那个孩子,所以也便没必要救。”

    文溯星听到这话,走到助祭的面前,居高临下道“圣人以身许道,可以以身殉道,的确,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是这件事,是我判断的,有所为。”

    助祭笑了起来“你知道,牺牲是什么意思么?”

    文溯星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而助祭则继续道“牺牲,是祭祀用的牲畜,比较常见的,是白色的牲畜象征祥瑞和纯洁。”

    “你说这些干什么?”

    “现在的你,去追那些狼,必死无疑,”助祭又回到大钟旁边“我知道,你想要力量,那么,向我献牲吧,去用无辜者的血,浸染锋刃。”

    文溯星瞪着助祭,低吼道“你是要让我杀人?”

    “不然呢?”助祭坐到大钟旁边“这是交易,献上一个无辜者的生命,救回另一个无辜者,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交易,可不常见。你在的那个世道,杀人算什么?对不对。”

    文溯星正要还嘴,那助祭轻敲了一下大钟,他仿佛落入一片黑暗之中,而虚空中传来助祭的声音“向我献祭一条生命,我将予你一件金饰,这个交易,直到天亮之前都是有效的,做不做,则是你的选择。”

    他醒了,周围依旧是那片漆黑的走廊。文溯星拎着铁锹,心中却有些混乱。

    他的确杀过人,不过那被他用铁锹拍死,用麻绳勒死的几条人命,许多都是先对他动手的。而他,仅仅是防卫而已。

    但是现在,要他去杀一个无辜者,也就是一个,没有对他做些什么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远处的走廊传来了一声呻吟。

    文溯星抬眼望去,那个白天醒过来的男人此时似乎依旧是昏迷着的,只是昏迷中发出了些许声音。

    文溯星拎着铁锹,走到那人面前。

    这人,他甚至不知道叫做什么。而他,的确没有对文溯星做些什么。

    他也无非就是一个,想要破窗逃进楼中保命的普通人。

    而现在,文溯星想要献祭他,去换另一个女孩儿的命,或者说,去换一个好孩子的命。

    他心中计算了一万遍,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面前这个男人与他素不相识,自己甚至还得罪过这个男人。而齐鸠,则是个心地柔软的孩子。在这个末日后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的道理。

    文溯星看着面前昏迷的男人,他懒得继续去说服自己了。齐鸠在他心中,就是比这个陌生人重要,那么为了齐鸠,杀了这个陌生人,又有什么所谓呢?

    夜里,青年人举起铁锹,朝下挥了过去。

    然而他心中,一直默念着一句,或许能够让他些许释怀的话:

    “人命是有轻重之分的,陌生人的命有多重我不知道,但我的孩子,重如泰山。”

第二十章 前往动物园

    铁锹上滴着血。

    文溯星想做个好人。

    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所谓专业的“好人”,也没有什么人撰写书籍教你怎么做一个“好人”。最终,人们只是知道好人的存在,而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算是一个好人。

    或许好人,也是要有取舍的。——此时的文溯星,是这样想的。

    好人,会为了自己的安全杀死袭击自己的人,那么好人会不会为了自己身边的人,而去杀死一个陌生人呢?

    此时的文溯星心中给出的答案是“会”。

    他给出这个答案的原因,并不是任何审慎的思考或是别的什么。他只是没有时间,去道德谴责刚刚的自己了。

    滴着血的铁锹的刃口,不知为何开始泛起一股淡淡的金光,他急忙冲到屋外。此时,黑暗中的一切,在他眼中仿佛是光芒普照一般,再清晰不过。但是问题是,他并不知道那匹狼,跑到哪去了。

    城市狼突然的异动,必定也惊动了周围的鸟类,那么他或许可以问问二哥和老五。

    文溯星高声叫了一嗓子“二哥?!老五?你们在么?”

    果然,他得到了回应,一个更为沙哑的回应。

    “他俩休息去了,你有事情可以问我。”

    文溯星愣了一下,不过此时也没时间甄别这声音的来源了“我在找一匹叼着一个女孩儿离开的狼,请问您看到了么?”

    “跟我来。”

    文溯星望向声音的来源,一只猫头鹰展开了翅膀,朝北方飞去,而他也驱动步子,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产生了些异常的变化。

    他仍能清晰地看见周围的一切,也同样可以正常的移动。

    如果飞起来,算是正常的移动的话。

    他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团雾气,跟着那只猫头鹰在夜里飞翔。

    那猫头鹰飞着,低声道“你是什么鸟?”

    “我不是鸟,我是人。”文溯星四处扫视着周围,随后回复了一句“怎么称呼?”

    那猫头鹰似乎没感到多么意外“哦,你就是二哥提到的那个,它们叫我疤爷,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吧。大家都是公园周围的邻里。”

    “好,多谢了,疤爷。”

    文溯星化作一片红雾俯视着地面,的确,公园周围已经满是那比大型犬还要大上一圈的城市狼,他们和周围的暴力团伙们在这并不算多么黑暗的夜里搏斗着。但是人类在它们的攻势前,仍然节节败退。

    他跟着疤爷在天上飞着,很快,便看到了地上那个叼着一个孩子的,唯一一个朝着北方跑去的狼。

    他跟疤爷飞着飞着,就进到了缓冲区,而文溯星也跟上了那只狼。而就在某个时间点,不知为何,他的身体莫名沉重了起来,他从一片红雾又被压缩回了人形的状态。

    “怎么回事,能力的期限到了?”他有些莫名其妙,落在楼顶的文溯星目光一直跟随着那头狼,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齐鸠救回来。

    他在楼顶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速度在这黑夜之中,比以往快上了不止一倍。虽然和在天上飞比仍有些差距,但是也完全足够跟上那匹白狼。而文溯星扫视周围,发现地面上多出了许多样貌可憎的怪物,心中马上有了数。

    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内城。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疤爷突然开口问道“一个七八岁的小崽子,被狼叼走很正常吧。”

    “她不是我什么人。”

    “那我就不太懂了,”疤爷笑起来“不过鸟不懂人,也正常。”

    文溯星没说话,他发现那白狼叼着齐鸠,来到了五岛动物园的门口,而天空中,则不断飘扬着一个诡异的笛声。

    动物园此时此刻,如同一座巨大的军营一般,周围无数的食肉兽在门口和围墙周围巡逻。那狼对着门口的狼叫上几声,叼着孩子便走了进去。

    疤爷停在旁边的一根天线上“我不能再往里去了,里面都是他们的弟兄,文老板您自己保重。”

    “好,谢谢。”文溯星道了谢,看着展翅飞远的疤爷,急忙走进旁边的楼梯间,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跑去。

    “夜不再给你任何阻碍”这句话的意思,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夜里的一切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在夜色下,他的身体能力也得到了几乎难以想象的提高。

    但是他仍不知道,自己手中那把铁锹变作“金饰”之后,能够有什么新的用途。

    他跑到一楼,戴好披风的兜帽。他的敌人似乎是动物,那么至少要让自己的气味,不是那么的容易被察觉到。

    文溯星用眼睛扫过面前动物园周围的,路灯和树之间有七八只猫头鹰在监视着路面。而门口,则是一条巨大的狼狗和三只老虎在不断地巡逻。

    街头横陈着无数满是抓痕和咬痕的残破尸体,文溯星已经猜到了在二一五五事件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

    动物园里的动物被某人放了出来,而结果就是,这些动物,失控般地咬杀了周围那些失去理智的游荡者,并把他们当做了食物。

    以往,它们是负责表演的小丑和奴隶,而此刻,人变成了它们口中的血食。

    文溯星在破旧的汽车和垃圾桶间找着掩护,不断地朝前前进着。而那些猫头鹰,则不知为何,奇迹般地没有发现他。很快,文溯星已经摸到了公园门口的灌木之中。

    猫科动物的听力敏锐,而食肉的鸟类许多都有不错的眼神。之前他靠着似乎是来自于裹尸布的潜行能力,愣是钻到了公园门口的灌木丛中,现在,他怎么进入公园,成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对方这个排兵布阵,显然是研究过的,公园院墙内侧不可能没有守卫。翻墙进去,肯定会被发现。而被发现之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和一只他根本打不赢的动物一对一单挑。

    文溯星知道自己不能花更长的时间思考了,然而他想要变成之前的那片红雾,却不知为何根本没法驱动起身体飘飞起来。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极为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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