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橘猫的进展
橘猫先观察这片废墟中留存下来的战斗遗痕,将这一切都记在了脑海里,闭上眼睛,推测着这些遗痕是如何造成的。
左前方那栋大楼只剩了下半截,上半截似乎是被一股怪力消去,碎成万千瓦砾。要想能有这等程度的破坏力,不仅需要修为极强,力量也必须足够纯粹。如此想来,应该是徐观的乾坤诀余波所为。
正前方的一栋大楼被从一侧斜斜地削成两断,被削掉的上半段摔在地上,裂成好几大块,而被削处的断面平齐如镜,应当是被某个高人以极深厚的功力催生出的剑气所削出的。猜测大概是玉清宫封尘真人的手笔。
后方的几栋倾塌的大楼楼体上,各有数道深达一米,长达三米的裂口,而在裂口中还隐隐显露出泛着乌黑的痕迹,似是被雷电劈过。这种遗痕橘猫再熟悉不过,当是自己老大的杰作。
也有几栋楼和附近的地面上,有一些带着乌黑痕迹的浅坑,猜测是被纯雷法所激出来的,估计是天师府的五雷正法所造成的。
有些楼体上有着被怪力砸坏的痕迹,地面上也有几道被砸出的裂痕,在这些痕迹附近,隐约可以看到卡在裂缝里的树皮之类纤维状的东西。这肯定是那个叫柳南生的树妖干的没跑儿。
另外还有不少大楼和地面有许多被从上而下劈开的裂痕,看那痕迹,应该是被刀气所造成。而且这些痕迹杂乱无章,狂放之极,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拥有万年道行的超级大妖怪南山顽石的刀气所致。
还有一些战斗遗痕中残留着少许的巫力波动,再依据当时并没有客栈的巫道高手在此,所以这些痕迹,八成就是巫妖族的两个护法留下的。
奇怪的是,在这个战场上,并没有特别浓郁的腥味,也观察不到类似龙爪能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老龙并没有这里的战斗。橘猫眉头微微皱起,它还察觉到了另外一股力量,极为阴寒,但是并没有留下痕迹,只是出于猫科天生的敏感,隐约能感受到,而且因为过了好几天的原因,感应起来也是似有若无。
橘猫张开眼睛,正好望见了高悬在夜空上的那一轮上弦月。它深吸一口弥漫着淡淡腥味的空气,站起身来,往徐观曾留下的痕迹转悠过去。
橘猫再次展露出与它体型不相称的灵巧和敏捷,快速地穿梭在这片废墟之中,依照自己脑海中曾演练出来的战斗过程,在徐观留下的痕迹上依次经过。
它用在旁人看来毫无规则的路线,在这片废墟转了四五圈之后,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徐观最后停止战斗的地方了。
”橘猫落在一堆碎砖烂瓦之间,它的一双竖瞳扩成椭圆,扫视了地面一圈之后,并没有观察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接着,它把头扬起来,目光望向附近还矗立着的大楼。
橘猫沉浸在自己的观测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来处的废墟边缘,不见了李大壮的身影。它纵身往其中一栋大楼上面攀援而上,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楼顶。刚刚登上,它就嗅到了一股相比于附近这片区域浓郁了几分的腥味。
橘猫站在楼顶边缘,望见了楼顶中央,有一堆杂乱的脚印。它走过去,在那脚印附近,闻到了更浓郁几分的腥味。那感觉,就像,就像是老龙居高临下,龙头凑在这里,鼻孔里的浓郁腥气都喷到了地上似的。
那么这些脚印的主人,就是在这里跟老龙近距离的对过话了。橘猫眉头一挑,感觉事情不太简单。
这些杂乱的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按橘猫笃定,其中一定有一对脚印是徐观留下的,至于另外的那几对脚印的主人,是客栈这边的,还是巫妖族那边的?
它摇摇头,一时之间陷入困惑。不过很快的就甩甩脑袋,把这个问题扔到一边,暂时不去想这些。它沿着那一串脚印追踪着下了楼,重新回到地面上的废墟之中。
这时候,忽然听到了李大壮略带惊慌的喊声。橘猫回头,望见了李大壮站在废墟边缘,大声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腿边,有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我在这里!”橘猫朝他喊了一声,李大壮听到后一脸喜色,带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就跑了过来。
片刻之前,李大壮在附近找到了一个超市,打破大门,冲进去一顿胡吃海塞之后,又找了一个大袋子,装满之后给橘猫带了过来。不过他在夜里的视物能力跟橘猫没法比,所以回来之后,没有在废墟边缘看到那个熟悉的大肥猫,就慌张地呼喊起来,完全没有看到废墟对面,低头在建筑阴影里沿着脚印往前走的橘猫。
李大壮来到了橘猫跟前,将那一大袋食物倒出来,很贴心地为橘猫挨个打开。
“黄粱前辈您辛苦了。赶快吃点儿东西吧。”李大壮把面包火腿可乐都堆在了橘猫的跟前。
“哎呀,不得空不得空。正忙着呢!”橘猫摆摆爪子,正要继续跟踪脚印,却在李大壮打开了一盒猫罐头之后停住了脚步,它虎躯一震,紧随着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眼睛被鼻子带着扭过来,双目放光地盯着李大壮手里的猫罐头。
这味道,太香了。橘猫快步走过来,又见李大壮打开了第二盒和第三盒猫罐头。
“金枪鱼,小鱼干,牛肉酱。”橘猫口水都流到地上了。此时它再也顾不上追踪脚印,也扔掉了压根就不存在的前辈风度,扑到了三盒罐头上,大口吞嚼着。
李大壮一边说着‘黄粱前辈慢点吃,小心噎着。’一边打开了一瓶可乐,待橘猫扬起头的时候倒进它的嘴里喂着。
橘猫被李大壮服侍得相当满意,他带来的这些食物都相当的合乎橘猫的口味(当然,像橘猫这种啥都爱吃,忌口基本没有的家伙,也很难找到让它讨厌的食物。)
一大袋食物被橘猫干掉一半之后,又喝光了最后一口可乐,随后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终于是满意地斜卧在地上,歇息下来。
“黄粱前辈,您追查的怎么样了?”李大壮坐在橘猫旁边,轻轻揉着橘猫的大肚子,当成是村子里的寻常家猫一样给它按摸着。
“我已经找到徐观的脚印了。”橘猫抬起爪子,指指自己的脖子,示意李大壮挠这里。
“那就是说很快就能找到了?”李大壮心道不愧是黄粱前辈,果然厉害,只是可惜自己刚刚去吃东西了,没能亲眼见识一下是怎么找到的。
橘猫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几对脚印的朝向,是西北方。它心里纳闷:巫妖族的老窝是在蜀地的锦官城,是南面方向,如果巫妖族的人抓到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徐观,想要押他回去,应该是往南面走才对;可是如果不是巫妖族的人,是客栈铁卫,或者其他的正派人士救了徐观,那也应该在脱离危险之后,就跟自己这些朋友们联系,报平安和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才对。
但是从这个脚印朝向来看,不太可能是被巫妖族抓住;从徐观没有跟自己这些人联系这个举动来看,也有些不合常理。莫非还有第三方人马?
橘猫这样越想越头大,真是乱。它将意识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发觉李大壮的手竟然没有按照自己的指使挠脖子,心里叹一声这孩子悟性太低。只好出声提示他:“脖子挠挠。”
“好好。”李大壮赶忙应了两声,粗糙的五指轻轻的挠起橘猫的脖子来。
橘猫享受着半眯着眼睛,望着那几对脚印,心想要想知道事情真相,只能找到徐观之后再说了。
想到这里,它费劲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翻个身站起来,继续朝哪几对脚印走过去。
“黄粱前辈,我还没挠完。”李大壮在后面喊道。
“下次,下次再接着挠。”橘猫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走得远了,李大壮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吃剩下的食物,带着跟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继续追踪
得益于锁龙井下喷出的井水缘故,劫持徐观的那几个人脚底下都沾了泥水,所以即便是过了几天,地面上盖上一层薄薄的被风吹来的杂尘后,依旧能观察到几对不甚明显的泥脚印。
橘猫还注意到这些脚印并不是像正常走路那样成连续一串的样子,而是断断续续,从这里出现之后,再次出现多数是在三四丈之后了,更远些的也有五丈开外的。在押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一步还能够达到数丈之远,这说明抓住徐观的这几人并非凡人,修为或许不是超强,但也绝对不弱。
而且这些脚印的行踪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弯弯曲曲,仿佛是刻意躲避着什么,尽是找偏僻的角落走。
橘猫循着断断续续的脚印走了一段距离,却在预料中前方三四丈的位置失去了接下来的脚印,仰头四望了半天,终于在左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大楼,第三层的外墙上,看到了三对残缺的泥脚印。
“真是够能跑的。”橘猫冒出这么一句话,纵身一跳,踩上了楼体外墙,四足盖上了其中一对泥脚印。
它借着在墙壁上短暂的停留,飞快地观察了一遍从这个角度向前跃出,可能落脚的位置。果然在右前方的路面上重新看到了脚印,橘猫后腿一弹,跳到了看到的路面脚印上。
接下来,橘猫就呆住了,因为它再向前找,就怎么也找不到那后面的脚印了。因为当时锁龙井里的水喷上来,淹没了一大片城市建筑,而接下来的脚印就是踏进了曾被水淹没的位置,所以,现在没能留下痕迹。
橘猫陷入了沉思,李大壮背着半包食物追上来,见橘猫蹲坐在路边发呆,不禁开口问道:“黄粱前辈,您怎么不继续走了?”
“脚印从这里不见了。”橘猫蹲坐在路面上,跟前就是留下的最后三对儿脚印。
“连您也找不到了嘛?”李大壮惊讶道,以黄粱来到帝都后的一系列表现,他早就把黄粱看成了无所不能的老前辈,但是现在这个老前辈怎么也没辙了?
“别急,我好好想想。”橘猫在覆盖着一层薄薄杂尘的路面上踱步转圈起来,因为路面曾被水淹过,此刻仍有些潮湿,橘猫的小爪子踩上去,留下了一堆杂乱的小梅花脚印。
橘猫边转悠,嘴里边嘟囔,似乎是在教导李大壮,让他学习一下自己的思考思路。
“目前从这些脚印里得到的消息有两个:一是这些脚印有三对,所以对方应该是有三个人;二是这些脚印前后之间相距数丈,所以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应该也是修炼者。”
“不对啊,黄粱前辈。”李大壮本来在旁边站着,看着橘猫边转悠边嘟囔,听到橘猫的推测后忽然打断。
“哪里不对?”橘猫停下来,扭头看他。
“你后面说他们是修炼者,我没意见。但是你先说的他们是三个人那就不对了。如果他们是三个人,还要带着徐观先生,那徐观先生的脚印又去哪里了?”
橘猫想起这李大壮在片刻之前没有随自己上过那栋大楼的楼顶,所以不知道在最开始的那栋楼顶上,脚印是有四对,下来之后,脚印才变成了三对,这说明对方是三个人联手制服了重伤的徐观,然后把徐观背在背上,或者夹在腰间都好,总之就是三个人带着失去行动能力的徐观一路走过来,所以现在在这一路上只能看到三对脚印。
橘猫把这些都解释完后,李大壮才了然地‘哦’了一声。
“然后,这些脚印的行进路线弯弯曲曲,是说明他们是在躲避着什么,大概就是害怕让战场上的其他的发现吧。”橘猫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虽然路线弯曲,但是他们的大方向一直都没有改变,一只都是朝向着西北方向行进的。”说道这里,它自己都忽然一惊:“对呀,大方向没错,干嘛还要纠结脚印。”
橘猫仿佛是顿悟了似的,转身就窜上了旁边的一栋大楼。李大壮无奈地看着黄粱前辈向上纵身攀爬的背影,不禁幽怨地叹了一声:“又来显摆这个,就你会爬。”
橘猫爬上了楼顶,回
顾一下自己沿着脚印走来的弯曲路线,又结合自己之前曾在脑海里模拟重演过的那场战斗画面,两者虽不说完美重合,但是也对上十之七八。它心里暗道:“果然,他们在劫持着徐观离开的时候,之所以路线如此蜿蜒曲折,是因为要避开战场上那些对战中的高手的视线。”
“那么——”橘猫站在楼顶环视一圈,把大半个帝都都看进了眼中:“结界从南面被破,在城破的时候,南半边城市成为了主战场,房屋受波及损坏最严重;锁龙井这个第二主战场位置是东侧偏北一点;刚刚的那片废墟是第三战场,位置相比于锁龙井更加偏东北一些。这样看来,当时整个帝都最安静的地方应该是西北的那块四分之一的区域。”
“所以无论是要劫持着徐观离开帝都,还是要短暂在帝都中隐匿身形,西北的那块区域是他们一定会去到的。”橘猫想到这里,又立刻从楼顶上倒爬下来,目光顺着自己经过的那些路线,向西北方向延伸过去,锁定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便带着李大壮向前奔跑过去。
李大壮见橘猫奔跑之快,也不再观察四周,寻找蛛丝马迹,纳闷地问它:“黄粱前辈,你要不要慢点,这样能看清绑架徐观先生那些人留下的线索吗?”
“不用再找线索了。直接去城西北的那块区域,到了那里再说。”橘猫回头说了一声,扭过头去跑得更快了。
“西北区域?”李大壮听到这里,忽然一脸喜色,嘿嘿一笑,丢开了背上剩下的那半包食物,朗声说道:“我和无双大叔去过那里,我知道那里有个地方,有好多好吃的。”
“……”前方的橘猫没有回应。
希望绑架徐观的三个神秘人会在西北区域停留一下,这样才有可能查找到更多的线索。橘猫这样想着,巨胖身躯上的柔软毛发被高速奔跑带起的风向后倒伏吹去。
夜空的黑色更加深邃,上弦月悄悄向正上空移了几分,合着周围的星辰一如既往地反射着茭白的光芒。
第二百一十四章 破碎了玻璃的窗户
整个帝都都成了一座沉寂的空城,西北的这片区域也不例外,橘猫带着李大壮来到这里的时候,街道上都静悄悄的,安好的高楼大厦内部黑漆漆一片,不见半分人影,不闻半分声响。
李大壮心想等下找完了,正好可以再吃点东西,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好好跟着黄粱前辈,至少得学到些什么。回去之后,师父欧阳启问起来也好应付,不然若是啥都没学到白跑一趟,师父又该对自己失望了。
他看了站在安静的街道中间,东张西望的橘猫,发声问道:“黄粱前辈,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西北的这片区域里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橘猫边张望,边回答他。
“线索?还是泥脚印吗?”李大壮挠挠脑袋。
“嗯,可能会有。”橘猫随口回答着,往远处走去。从掌握到的三个绑架徐观的神秘人行进路线来看,他们应该是在当日经过了被井水漫过的区域,所以脚底上应该还是会沾染上一些水渍或污泥,但也未必,所以泥脚印只能当成是其中一个项线索。再加上这片区域距离之前的战场距离甚远,橘猫也并不觉得鞋底的泥能被带到几十里外的这里。
所以,还得找一下其他的线索。橘猫有些头疼,到目前为止,能想的办法都用过了,也没什么好办法,实在不行,只能把这片区域全部找个遍,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可能会有?”李大壮抓住这句话,咀嚼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没有了?”
“对。”橘猫点点头,脚下不停地缓步走着,目光在街道上来回环视,希望能找到一些什么。
“那咱们除了那些泥脚印,还能找什么线索?”李大壮罕见地问出这么一个具有建设性的问题。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橘猫有些无奈。找到这里,除了将目标范围锁定在西北的这片区域,以及可能会有些泥脚印这个线索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可依据的信息了。“总之,凭感觉吧。但愿能碰到什么不合常规的奇怪地方。”
“什么样子算是奇怪?”李大壮开启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式,他转头看了一眼被微弱星月光芒照耀着的四周,稍远一些的
景物都看不清细节,只剩下一团黑漆漆的轮廓,要想在这种环境下凭感觉寻找奇怪的地方,他实在是感觉有些为难,他有些后悔刚刚在超市里的时候没有想到顺手带一个手电筒出来。
橘猫的一对儿竖瞳扩到最大,成了竖起来的椭圆形,这样它眼中看到的景物倒是比李大壮要清晰得多,但是苦于失去了线索,此时也是有些抓瞎。
“奇怪的地方,就是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或者哪里不不合常理。”橘猫解释完,发现自己说了都是废话,跟没解释一样。
两个人边尬聊着,边转悠,看橘猫的架势,为了找到一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线索,是要把这四分之一的西北城区内的街道都转个遍。
转了两个多小时,橘猫的心情越来越烦闷,它往后扭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跟在自己身后的李大壮,更加烦闷了几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终究是年纪小,除了有力气,能打架之外,别的事儿也指不上他了。
橘猫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随后继续再接再厉地边转悠边四处张望,寻找不合常理的奇怪地方。
李大壮跟在后面,听到橘猫的叹气声,更加沮丧了,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橘猫在前面边走边说道:“有什么好叹气的?”
“感觉好头大。”李大壮老老实实回答。
“要头大也是我头大,你只管跟着就行。不用操这么多心。”
“我是替您头大啊。”李大壮苦着脸。
“你这孩子。”橘猫摇摇头。
“黄粱前辈,您说有没有可能,徐观先生一开始被他们抓住,但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挣脱开了。”李大壮开始胡思乱想。
“然后呢?”橘猫随口应付着他,完全没有当回事儿。
“然后双方就打了一架啊。”李大壮想当然地说道:“徐观先生虽然重伤,但是依旧靠着高深的修为把那三个神秘人干掉,顺利逃走。可自己也因为伤上加伤,倒在了某个荒山野岭,或者荒凉树林里。”
“所以徐观就是重伤不治死掉了?”橘猫翻个白眼。“你脑子都咋想的?”
“武侠小说里经常这么写。”李大壮严肃的不得了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觉得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些武功都是真的,那么其中的情节自然也很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就算是按你说的,假设双方就是在这片区域打了一架,总得留下战斗的痕迹吧。起码地上得砸出几个坑,路两边的绿植得折断几根枝叶,现在可啥都没看见。”
“也对。”李大壮点点头,认真地寻找起想象中打斗的痕迹来,一边举目四望,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地面上的坑,绿植折断的枝叶,保不齐还有被砸断的路灯,大楼上轰开的大洞,还有,被打碎玻璃的某个窗户?”
“嗯,都有可能。”橘猫勉强符合着,感觉李大壮的思维能力稍微长进了一些。
“被打破玻璃的窗户。”李大壮忽然停住脚步,手指着左侧的一栋大楼,“黄粱前辈你快看,那里好像真的有被打破玻璃的窗户啊。”
橘猫也停下来,看向李大壮手指的那个位置:一栋大楼的七层某个房间,窗户呈半开的样子,上面的玻璃却不见了,窗户本身的框架也有些变形。周围的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只有破掉玻璃的这个窗户是黑漆漆的。
如此强烈的反差,在微弱的月光下倒也显眼,怪不得李大壮也能发现。
“我应该没有看错吧。”李大壮不确定的问道。
“你没有看错。”橘猫肯定地回答他。
“那他们真的在这里打架了?”李大壮兴奋起来,没想到自己这么有侦探天赋。
“这个不好说。”橘猫不动眼珠地望着那个窗户。
“这算是不寻常的奇怪地方吧?”
“算。”橘猫扭头看了李大壮一眼,心想这小子运气倒是挺好,竟然真的被他给蒙中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上去看看吧。”李大壮激动了。
橘猫点点头,拔足便朝那边冲过去,李大壮赶忙在后面跟上。
一个破碎了玻璃的窗户而已,若是在平时,不会引起丝毫的注意,但是现在橘猫也是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到处乱转也是转,还不如上去看看。于是抱着万一死猫能撞个死耗子的心态,爬上了那栋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见暗号
橘猫爬到墙根底下,纵身一跳,攀上了陡直的墙体,踩着墙体上外凸出来的窗框,向上爬去。
李大壮瞅见橘猫上去的如此轻松,心里不禁又有些痒痒,暗想自己要是也有这本事就好了。他眼看着橘猫在几个呼吸间就爬到了七楼,钻进破了玻璃的窗口内,他看着那个高度,心里默默地掂量了一下,感觉这等高度,以自己现在的功力,要想硬蹦上去,应该也不是太难。
他后退几步,拉开一定距离后,开始朝前助跑,随后铆足力气猛然一跳,身体直冲楼体撞去。
“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的,只要不出差错,这一跳肯定能跳进那个破窗户里。”李大壮人在半空,心里这样想着。在下一秒,他却惊骇地长大了嘴巴,因为他发现计划中的目标——七楼的破窗户,竟然跑到了他的头顶上方,紧随着,砰的一声,他的身体撞碎了下方六楼的某个窗户,重重的摔进了屋里。
已经进了房间内的橘猫发现这里原是一家酒店的某个房间,它来到屋里第一眼就被墙壁上的龙飞凤舞的两句话所吸引,一时间怔在了那里。忽然听到下层传出一声李大壮的惨嚎和震耳的轰响,立刻惊醒过来,心想李大壮别是受到了袭击。
于是它立刻拔足冲出窗外,灵活地攀下六楼,站在被李大壮撞破窗户的窗台上,往屋里看去:“大壮!有敌人?”
“不是。黄粱前辈,我没事儿。”李大壮从被砸坏的床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脏土:“我跳歪了。对了黄粱前辈,你在楼上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发现了。”橘猫想起刚刚在楼上房间里的短暂一瞥,脸色有些沉重。
“是徐观先生留下的吗?”李大壮一下激动起来,兴冲冲的跑到窗户跟前,大脸几乎凑到了橘猫的鼻子尖上。
“嗯。”橘猫点点头:“可以确定,劫走徐观的那三个神秘人,带着徐观曾在里停留过。”
“太好了。”李大壮都快跳起来了,不过还没跳起来,就赶忙自动地把声音压低下去。“黄粱前辈,他们不会在这里还埋伏了人手吧?”
“应该不会。”橘猫心想如果真是有人留下监控这里,那么楼上房间里徐观留下的痕迹肯定会被他们抹除掉了。
“那线索是什么样的?”
“两句话。你留在这里先不要乱跑,
等我回楼上查清。”橘猫说着转身就又跳回楼上,既然确定李大壮没事儿,那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赶快找找徐观有没有在房间里留下其他的线索。
橘猫回到房间里,重新盯着了房间里的那两句话,正是在最开始,自己与徐观相识不久,在他要去热河市找自己老大时曾曾告诉他的接头暗号:朗月西隐夜犹寒,长空无霞血染天。
或许是时间紧迫的关系,没有时间写的太过工整清晰,所以便用了书写最快的草书字体。乍看上去乱糟糟的,但是橘猫活了那么久,对这种年代久远的字体也了解一些,再加上对这两句话熟悉程度之深,所以才辨认了出来。
全天下知道这句话的,除了自己和老大,也就只有徐观了。
所以橘猫断定,这两句话肯定就是徐观所留。
但是,墙上的字迹却是奇怪的很——看痕迹的样子,这两句话似乎是用硬石头或其他什么质地坚硬的东西写下的,不过笔画痕迹却浮于墙壁表面,划痕深浅,甚至还有些地方连浅痕都没能划出。
前些日子在客栈分部居住的时候,橘猫也曾跟客栈的玄字铁卫嬴苍交谈过,嬴苍曾言及当日在上谷市的小巷子里看见过徐观书写的那首七言,提到入墙三分的指力时,表露出心悦诚服地赞赏,说徐观先生功力之深厚,自己远远不及。
如今再看徐观留在墙上的两句话的字迹,不但是借助外物写下,而且痕迹还虚浮得很,导致笔画之间时常断续。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拿着硬物在墙上写字,都不至于把笔画断成这个样子。
看来徐观的伤势真的极重。橘猫看着墙上的字迹连连摇头,接着就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徐观留下的其他线索。
墙上的这两句话只能证明徐观确实是在这里待过,却并没有指出徐观被带离这里之后的行踪。
橘猫没有到处翻动,怕在不经意间破坏了徐观留下的线索,所以它只是站在床边,环视着房间中的一切布置,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
就在橘猫正专心地寻找线索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李大壮的声音:“黄粱前辈,您是在这个房间里吧?我进来啦!”
“先别进来。”橘猫赶忙喊道,就怕那孩子进来一通乱转乱翻,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那样什么线索都没了。
可惜,李大
壮又岂是那么细心的人?他刚刚的问话只是打个招呼,让橘猫知道他已经到门外了,至于橘猫如何回应,那就顾不了了。所以,几乎在橘猫喊出那句话的同时,李大壮就粗鲁地推开门。
咣当一声,门开出去撞在墙上。
李大壮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里,闹闹后脑勺:“奇怪,我明明记得正上方是这个房间啊。”
这孩子在楼下待不住,迫切地想看看徐观先生这种大人物会留下什么样的线索,见过之后回去也好跟师父聊起,所以就干脆不顾橘猫的叮嘱,从楼内部的过道和楼梯来到了上面的这第七层。他知道自己之前摔进去的那个房间,是在碎了玻璃的那个房间的正下方,便又凭借感觉,站在这个门口跟前,认为这个房间就是了。
他着急着进来,在问出之前那句话的时候,手就已经搭上了门把手,话音落地,猛然推开门。
不过,刚刚在门咣当一声的同时,好像听到隔壁有啥动静。李大壮转头看向隔壁:“难道是我走错门了?”
于是他又转头往隔壁房间走过来,伸出来的手人还没有搭上门把手,里面就冲出来一股强力的惊风,将门板破开一个球形的大洞,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胸口上,直接将毫无防备的他撞的踉跄后退几步,撞在后面的墙上。房间里传出橘猫的怒声:“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说了不让进,还进!”
“我问了,您也没反对呀。”李大壮一脸委屈地走过来,站在门前,透过大洞看见橘猫蹲坐在床边,脸朝这里正瞪着眼看他。他认怂道:“您别生气,我这不是还没进去嘛。”
“要不是你找错房间的话,刚刚你早就进来了。”橘猫怒气未消。
“您别这样,找线索要紧。您还是别跟我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橘猫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只好继续环视房间里的所有布置。徐观总不会只留下一句话,证明他来过这里,肯定还留下了其他的信息。
李大壮在门外看着橘猫在房间里东看西看,他好奇心又强,隔着大洞瞧着不过瘾,就把脑袋伸进来,跟着在房间里东看细看。
橘猫往这边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狡辩道:“我没进去,就伸了个头。”
橘猫没搭理他,回过头继续观察房间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徐观的踪迹
酒店里的房间本来就不大,橘猫在环视了几次之后,早就能能看到的都看了个干干净净。几乎是没有什么阙漏的地方了,但是仍旧没有找到看起来像是含有线索的东西。
李大壮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大洞伸进来一个大脑袋,两只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卧在床边上东张西望的橘猫,那模样真是相当滑稽。他虽然刚刚挨了橘猫的一道劲风,但是因为本身硬实力就超越了橘猫,再加上练得外门硬功,所以挨那一下的后果除了后退几步之外,就没有别的不适了。
李大壮见橘猫四处寻摸了半天,都没有发现线索的意思,这让他有点着急,这么大点的房间,转个身就看完了,这样瞧来瞧去地有什么意思?
“黄粱前辈,您到底在看什么呢?”
“别说话,保持安静。”橘猫找不到线索正心焦着,听到李大壮在门口多嘴,便不耐烦地回应。
李大壮倔脾气上来了,继续多嘴道:“您看我脑袋也都伸进来了,也能看见房间里了,您告诉我需要找什么样子的线索,我跟您一起看呗。”
橘猫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徐观会留下什么样的线索,要是能明确的说出来,我也不用找的这么费劲儿了。不过经过这短暂时间的同行,他也都摸清了李大壮的性格,一根筋认死理,要是现在不满足他的求知欲,他接下来还会叨叨个没完。所以尽管事实如此,他还是勉强地说出了一个大概的目标线索范围:“就是包含了他们离开这里后,去了什么地方的信息的东西,至少有指示他们离去方向的信息也成。”
“那你看看桌子上有没有徐观先生留下的信。”
“信?”橘猫看向床对面空空的小桌子。
“对啊,武侠小说里都这样讲,在离开的时候,都会给后面来找他的人留下一封信,写着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待多久,什么时候会回来。”李大壮絮叨着。
“你想多了。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而且当时的情况恐怕也不允许他写信。”
“哦。”
李大壮弱弱地应了一声,没了动静。
橘猫以为就此堵上了李大壮的嘴,终于不用再被他打扰的时候,这孩子忽然又开口了:“哎!我知道了!徐观先生一定是往东方去了。”
听他说得这么确定,橘猫疑惑地哦了一声,问他:“你怎么知道?”
“您看那窗户啊。”李大壮朝门对面,那扇被打碎了玻璃的窗户努努嘴:“窗户朝东开的,徐观先生肯定是捡了一块石头,朝东一扔,玻璃被砸碎,石头也飞了出去,这就暗示着他也要像那块石头一样,离开这个房间,向东方去了。”这孩子说完沾沾自喜,等着橘猫夸自己机智。
“牵强附会,生搬硬套。”橘猫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孩子一路上就没让自己省心过,还总得费口舌地好言相哄。但毕竟是答应了欧阳启带他小徒弟出来得传授点什么,所以这也没有例外,它一板一眼地纠正李大壮道:“大壮啊,外面这条街是南北走向,在这一侧临街的房间的窗口,肯定是要朝东开的,所以徐观要想打破窗户,当然只有向东扔东西这一个选择,要是向北扔也扔不出去啊,那就撞墙了。”
橘猫的话说的相当有理,李大壮自然被教育的心服口服,这下是彻底闭上了嘴巴,但是小眼珠还转个不停,不知道又在开什么歪脑洞。
橘猫则没有在分散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李大壮,它只是盯着洁白墙壁上的那两句话,再次陷入思考。
徐观除了留下龙飞凤舞的两句话外,还有其他的什么用意?
之前自己都把功夫下在了闷头寻找线索上了,并没有揣摩徐观可能会有的内心活动。
如果站在徐观的角度来看,后来人能够认出这两句话的,除了老大,就只有自己。
然后呢?在确认这两句话是徐观所留之后?肯定是要继续寻找其他的线索,以获得他接下来的行踪——如果他在被带离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往何处去的话,肯定会想办法留下关于行踪的线索,让来找他的人获知。
橘猫很肯
定,自己和老大跟徐观之间的默契,唯有那两句话而已,其他的就什么都没了。这个信息从另一个方面思考,那就是,只有这两句话是即便被绑架他的人看到也不会发现些什么的,而其他的线索则不然,留下绑架他的人看不懂的暗示,那么自己也八成也看不懂,无法像这两句话一样大大咧咧地写在墙上,而是需要隐藏起来。
那么,它想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么单看房间表面的布置,就肯定不会看出什么来,如果真有其它的信息,也一定被徐观隐藏起来了。
这样一想,它立刻翻箱倒柜起来。只露着大脑袋的李大壮看见橘猫这幅模样,不禁有些嘲讽地嘘了一声:“还说不让我进去破坏现场呢,您自己不也是胡乱折腾。”
橘猫耳朵灵敏得很,李大壮的这句嘟囔被它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它讨厌地皱皱眉头,感觉带着这个孩子真是闹心,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跟个孩子较什么劲,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直接当没听刚刚那句话,继续翻箱倒柜起来。
李大壮刚刚吐槽的那句话没有得到回应,自己也感觉无趣,便闭嘴不再言语,老老实实地在那里看着了。
橘猫想通了线索不会浮于表面之后,寻找起来也变得大胆了,四处胡乱翻找,也不再担心会破坏了什么现场。小小的房间里本来也没有多少空间,能藏东西的位置就更少了。
小柜子被翻了个遍,小桌子的上下也瞧了个遍,床头跟墙壁之间的缝隙也瞅了两眼,就连卫生间里也没有放过,挨个角落都转了一遍。转了这一大圈之后,橘猫重新蹲坐回床上,不禁有些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这时候门口的李大壮弱弱的出声提醒他:“您床上还没找呢。”
橘猫听到后暗叹自己太不理智,竟然把自己屁股底下给忘了。它立刻行动起来,床上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枕头,也被它翻了个乱七八糟,在看到枕头底下压着的那一张字条时,它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九原北(一)
准确地说,枕头底下并不是一个字条,而是一截厕纸,估计徐观在当时的情形之下,没有机会找真正的纸张,便只好从卫生间里扯下一小截厕纸,在厕纸上写下信息。
字条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五个字:九原北草原
字迹较粗,呈褐色,这截厕纸有字的位置相较于其他的位置稍微有些硬巴巴的。橘猫低头凑上鼻子轻轻嗅了嗅,虽然气味很淡了,但是依旧可以闻出来,是血的味道。
从门上的圆洞里伸进来一个脑袋的李大壮,看到橘猫扒开枕头,低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着急地问道:“黄粱前辈,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橘猫回头应道。
李大壮一听,登时喜出望外,既然找到了,那自己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了。咣当一声推开房门,两步冲到床上,趴在橘猫的旁边看到那一截洁白厕纸上的五个字。
他看见之后,习惯性地念了出来:“九原北草原?什么意思?”
“应该是说九原北面的草原吧。”
“草原我知道,九原又是哪?”
“九原在北方蒙古境内。”橘猫耐心地给他讲解着:“三国时候的吕布听过吧,他就是九原人。”
“哦哦,明白了。”李大壮连连点头,橘猫所说的这些常识,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具有深度,便更加感觉黄粱前辈学识渊博,见多识广。
橘猫回答完李大壮的问题之后,心中有些纳闷,神秘人绑架徐观去草原做什么。他随后又想到了草原上在以前有一些部落是信奉萨满教的,教中的有些人与中原这边的修炼者差不多,也是身怀异术。只是后来,尤其是近现代之后,就已经很少再听到关于萨满的消息了。莫非是信奉萨满的异士绑走的徐观?可是又是为什么?
橘猫再次陷入了思考,接二连三得到的信息都出乎它的意料,这让他有些痛苦,感觉更加头大了。
李大壮很不小心地把那截厕纸拿在手里,凑到脸前,仔细瞅着,抽了一会儿,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讶道:“哎!这是厕纸吧。这也能写字?”
“先别在意这些了。”橘猫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对他说道:“把这张纸毁了吧,别被其他的有心人看到了。”
李大壮应了一声,两手一搓就把那
半截厕纸搓成了碎屑,再也不复原本的样子。
“我现在得动身去草原一趟,跟过去看看徐观被带走做什么了。”橘猫停顿一下,见李大壮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继续道:“原本咱们说好的是,你随我来这里查探关于徐观的线索。现在线索已经找到了,你……”
“哎!”李大壮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黄粱前辈,你是要我回去吗?”
“嗯。”橘猫脸色有些凝重:“绑走徐观的神秘人的身份到现在都不确定,追去草原的话,境况可能会更加凶险。而且路途遥远,得耗费不少时日。咱两个长时间不传消息回去,你师父难免担心。”
“那有什么。”李大壮很义气地挥挥手:“我师父在客栈分部住的好好的,不会有事儿。再说了,草原要真是像你说的那么危险,我更得跟你一块去,不然我也不放心啊。万一你出事儿咋办?”
橘猫听到这话心里暗叹一声,虽然这孩子说话间很不给自己这个老家伙留面子,但也都是句句发自肺腑,这让它或多或少的有些感动。当下也就不再推让:“好,那咱们就出发吧。”
“墙上的那两行字还用涂掉吗?”临出门前李大壮看到墙上的两行行书,虽然不认识,但是依稀还是能辨别出来,那是两行字:“我可以把墙砸塌。”
橘猫想了一下:“毁不毁都无所谓。这是暗号,就算他们见了也看不懂。”
……
去往九原北面草原的路上。
一辆中型的家用汽车来到了九原市,正从城中匀速穿梭。徐观坐在后座上,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这座昔日远处塞外,如今也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心中说不出的感慨,若是要张口说话的话,恐怕不禁又要叹一声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了。
他旁边座位上是巫彦,巫彦的另一侧是狸儿,因为车型够宽的关系,三人坐在后座也不太拥挤,前面驾驶和副驾驶则是两个老奴。
在约两日前,这几人都还在帝都的时候,巫彦为防万一,在监视着皇甫翊一行人离开帝都之后,就派出狸儿和两个老奴在帝都及帝都附近到处查看了一圈,确定再没有其他可疑之人后,便从满大街被遗弃的车子中搜寻一圈,找到了这辆不知何故钥匙还在方向盘下插着的中型家用车。几人正好上车,一路向
北赶来。
徐观自上车之后,就没有发过一言,一路上都是斜着脸望着车窗外。巫彦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微微有些动容,手轻轻碰了另一侧的狸儿一下,狸儿机灵地从怀里的一大包食物中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小姐。
巫彦接过来,拧开盖子,送到了徐观的面前,轻声道:“都一路没吃东西了,喝口水吧。”
意料之中的,徐观依旧充耳不闻,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早前,巫彦知道徐观一身修为尽失,如今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比之寻常人还有所不及,长途跋涉,更挨不得饿,便嘱咐狸儿去寻找些食物带着,好让徐观路上吃。
狸儿转悠了两条街,也把主意打到了空无一人的却货架满满的大型超市上,结结实实地装了一大包,背着带上了车。
可是,徐观拒绝吃这些食物,这赶路的一日半间,巫彦递给他各式食物不下十次,没有都被他沉默着拒绝。
巫彦轻轻叹了口气,盖上盖子,把矿泉水收起来,纤手握上徐观有些发凉的手掌,一时间静默无言。
忽然,巫彦眼神一凝,握住徐观的那只纤手似乎是摸到了什么,扯过徐观的手,翻开一看,见徐观的食指指肚的位置,有一小块结痂的伤口,从结痂的程度来看,似乎是才伤不久。
手被扯过去后,徐观心中一震,赶忙把手从巫彦的手里抽出来,藏在怀里。
“你的手指受伤了。”巫彦盯着徐观明显有些慌乱的苍白侧脸。
“嗯。”徐观闷着应了一声。
“怎么伤的?”巫彦继续注视着他。
“不小心弄伤的。”徐观有些心虚,把脸往窗外方向又扭了一些,只留给巫彦一个后脑勺。
“你慌什么?”巫彦的纤手搭上了徐观的后肩。
“没慌。”徐观不知道为什么,成为守夜人之后,对敌那么多次,经历过那么多生死险境,但是在琳姐跟前撒个谎依旧坐立不安。
“你一撒谎就不敢看我,这个习惯从来没有变过。”巫彦幽幽说了这么一句,便把手收了回去,不再逼问他。
徐观暗暗松了一大口气,藏在袖中握紧了拳头悄悄松开,才结好的痂被崩开,伤口又渗出血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九原北(二)
徐观十分相信,客栈和他的朋友们不会放弃自己,尤其是博君和橘猫,这两个最先相识,也最交心的两个朋友,他们不见自己的踪迹,肯定会到帝都寻找。
少所以当日得知自己要被带去的草原的具体位置后,徐观就开始动脑筋,想办法留下一些线索,好指示前来寻找他的朋友。思来想去,便从卫生间里撕下一截厕纸,咬破指尖写下了精简的五字血书。又怕被巫彦等人发现,便将那截厕纸藏在了枕头底下。
他心里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期盼着来找他的人能侥幸去到自己曾居住过的那个房间,并发现自己留下的字,通过字上的信息找到自己。
只是如何才能让人注意到那个房间?
徐观想了想,感觉把窗子打破,或许会引起人的注意。想象一下,整条街的两侧都是整整齐齐的高楼大厦,唯有这里的一个窗户被砸碎了玻璃,一定会引起主意。
如果真的有人来找自己的话,当他们来到这条街上,在整整齐齐的屋舍完好街巷间,看到突兀地有一处被打碎了玻璃的窗户,他们一定会进来查看。
徐观绞尽脑汁,这是他在那等境况下,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写好血字,找来半块砖头之后,正打算趁着巫彦等人准备着出发的各项事宜的空档,把窗户砸坏。但在举起砖头之后,他却有些犹豫了。
就算是窗户被打坏引起了来寻找自己的人的注意又怎样?
徐观举着砖头,身体顿在那里,陷入了思考。就算是破窗引起注意,他们进来查看又怎样?在环视房间一圈,见到没有异常,十成会把这个房间当成是普通房间,只不过是碰巧坏了一块玻璃而已。
要想让后面来这里寻找自己的人重视这个房间,或者说让他们相信这个房间里有极具价值的线索,就必须再想一个办法。
徐观举着砖头又苦思到底留什么线索才能让来寻找自己的朋友看懂,同时最好也让不是朋友的人看不懂。
终于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在离开上谷市,前往寻找黑猫之前,橘猫曾告诉自己的,它和老大之间作为的暗号两句话。
当时橘猫还很骄傲地说,在告诉徐观之前,整个九州之内,知道那两句话的只有它自己和黑猫老大两个。
“就写这两句话了,虽然可能其他人朋友会看不懂,但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徐观心里期盼着,来寻找自己的人中,墨格前辈和黄粱兄至少要有一个。
打定主意,他举着砖头便在墙上大开大合地挥臂书写起来,刚写完一句话,房门忽然被推开,徐观心头一震,正笔走龙蛇间,手中的砖头也停住。牛头一看,原来是琳姐。
徐观暗暗深吸口气, 鼓起勇气,继续写出第二句话。写完之后,对准了旁边的窗户,低吼一声,奋力挥起手臂,砖头被扔出去,砸碎了玻璃,掉在外面的街上。
徐观做完这些之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连站稳都难以做到,他赶忙扶住墙壁大口地喘着粗气。
巫彦只以为是徐观发泄心头的怒气,无奈地摇摇头,走进房间,瞥见了墙上那两句龙飞
凤舞的话:朗月西隐夜犹寒,长空无霞血染天。
“长夜中乱舞的刀剑寒光映冷了朗月,待日出破晓之时却看到大地一片血红,胜过了染红苍穹的朝霞吗?”巫彦站在徐观身旁,伸出纤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徐观没有回答,短暂地缓过气来后,便拂开了巫彦的手掌,一脸愤慨地往房间外走去了。
他瞒着琳姐弄出这么多小心思,担心自己多话后会暴露出来,毕竟自己在琳姐面前几乎就撒不出谎来。再者说,他的愤慨也确实是发自内心,倒也不算伪装,所以在他离开房间之后,巫彦只是又看了一眼墙上的两句话,便也跟了出来。
这才带着徐观上了车,一路往九原这里赶来。
或许是一半出于对琳姐的胆怯,一半出于真正的愤慨。徐观自上车之后,未发一言,未进粒食,未饮滴水。
巫彦也确实没有起疑过,在帝都房间墙上所见的那两句话也认作是徐观心中郁愤之下所写发泄的,至于徐观写毕后举砖投窗的行为,巫彦更是把那当做是在泄愤而已。
徐观在那个房间里的一切举动,巫彦都是十分的理解,上车之后对徐观的冷漠相对也是非常包容。
只是,刚刚在徐观手心摸到的食指上的血痂,以及徐观在血痂被察觉之后的反应,令巫彦感到奇怪,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来。
她坐正了身体,透过前排的车窗,望着在极远处的,宽阔大陆在视线的尽头汇成一点,若有所思。
狸儿见小姐忽然变得这幅模样,心中感到奇怪,但就算是这小狸妖再怎么冰雪聪明,此时也无法猜出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隔着小姐,悄悄瞧了徐观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抱着怀里的零食,不敢擅自言语,生怕说错了话,引小姐责怪。
前排的两个老奴更是不明所以,两个人一个老老实实地开着车,一个在副驾驶座位上坐的板正,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
车上的气氛忽然僵了起来。徐观自感这是在琳姐面前撒过的最大的一个谎,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数次想要再说些什么,以佐证自己刚刚撒的慌,好安抚似乎已起了疑心的琳姐,但转念一想,刚刚琳姐只是问了两句,并未深究,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深究,此时自己若是再追着解释,反而与自己此时应当保持的冷面愤慨的态度相反,更会令琳姐怀疑。所以,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保持愤慨的态度,照常冷脸沉默着。
但总是过不了多一会儿,徐观心中的想要解释的**,和理智分析出的最优做法就要碰撞一次。
每每这两种想法在脑海中碰撞,都令他痛苦不已。
好在不多时,他又找到了另一种方式来说服自己:此时是各为其主,两个本就不在同一阵营,相遇之后未曾厮杀已经是大大的不易,更何况自己留下线索,等待朋友前来搭救,也是为了能够回去救九州万民于水火之中,从这大义上来看,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么一想,他心中总算是安定下来
车上的其他人,包括巫彦在内,并不能获知在这短短
十几分钟时间里,徐观在脑海里各种想法的碰撞直至最后成功说服自己,克服了欺骗琳姐带来的愧疚感。
就在徐观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巫彦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内心掀起了狂乱的风暴。
“其实,你在房间里留下了一些咱们这次行踪的信息对吧?”巫彦转过头来,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清澈的眸子直视着徐观刚转过来的,带着惊骇的脸上的慌乱的眼神。
徐观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住了,拼命地想要把脸转到一边却怎么也做不到,甚至慌乱到忘记如何转动眼珠,避开琳姐的目光。
巫彦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更加确定:“你手指上的伤,是为了用血写下什么造成的。而你写在墙上的那两句话,就是与你朋友接头确认身份的暗号。还有你用砖头砸破窗子,肯定也是经过一番预谋的吧?”
从前面那句话开始,到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她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徐观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半秒。
徐观还想要狡辩些什么,但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下巴也僵住了,连开口发生都做不到。在巫彦平静直视的目光注视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才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嗯。”巫彦点点头,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相较于巫彦,狸儿和两个老奴便没有她这么平静了,三个人俱是大惊失色,几乎在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主人,行踪有暴露的可能,咱们是不是该改变目的地。”驾驶座上的老奴开口发问,车速缓了下来。
“不用。”巫彦平静地回答。
“小姐。”狸儿握紧了巫彦的小手臂,一脸担忧:“咱们为了救徐观先生,此行可是瞒着族中所有人的。此次的行踪非但要瞒过客栈的人,就连族内的眼线也要躲开。不然就算是您,也承受不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啊。”
“我说,没关系。”巫彦稍微拉长了音调,加重了语气。
“可是。”狸儿还想说些什么,被巫彦用不满的眼神制止。
徐观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这样的,他听到狸儿的话之后,竟然有些慌乱。
“真的没关系。”巫彦转头看向慌乱的徐观,语气照旧平静:“我不想你死是真的,想要我族赢得这场战争也是真的。两者其实本来挺矛盾的,但是我仍然选择了先救你。”
“琳姐,我……”徐观语塞,巫彦也抬手制止了他:“其实,我心中也犹疑这样做是否正确。眼下正好,你也悄悄留了线索。那咱们就看看天意吧,从这一刻开始,未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了。”她说到这里竟还松了一口气:“如果有人顺着你留下的线索找回来,并把你从我手底下带走,那说明天意要你回去,去做你那为生民立命的大事,那我也将回到族里助战踏平客栈;但如果没有人能跟过来找到你,那你就老老实实地认命,天意如此。”
巫彦抬头朝驾驶座看了一眼,不满道:“怎么慢下来了,恢复正常速度。”
“是,主人。”老奴不敢怠慢,重新将车速提到了之前的水平。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九原北(三)
巫彦说完之后,就不再言语,她仿佛是放松下来似的,娇小的身躯向后依在柔软的靠背上,微闭着眼睛养起神来,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慵懒的气息。
徐观脑海中又是一番天人交战,他看着巫彦冷艳的俏脸,数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嘴巴嚅嗫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这个时候,实在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车子很快地穿过了九原市,来到了外面的旷野之中,这里的旷野一眼望不见尽头,,在更远处还有些许连贯的中低山脉起伏,偶有几簇干枯落叶的野生低矮灌木丛点缀在这偌大的旷野与起伏的山脉之中。
徐观侧着身体,看向窗外——高速的风声呼啸,这看似无边的旷野上,有数道或笔直,或弧形弯曲的的道路,在其上纵横交错,各自延伸,通往了不同的方向。而他们这辆车子,就行驶在其中一条路上。
这条路的极前方,在他目光的尽头汇聚成一个小黑点儿,不知这条路还有多长,徐观的肚子不仅发出了咕咕的叫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既然事情已发展到如此的程度,自己再这样负隅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赌气绝食更是意气之举,根本是没必要的。
他转过身子,目光回到车内,越过闭目养神的巫彦,看向狸儿:“狸儿姑娘,可否给在下些许食物?”
巫彦为了徐观,担负如此大的风险,狸儿本来对此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有小姐压着,一直没有发作,这才一路上配合这小姐,对徐观和颜悦色,又劝又哄。但片刻之前,狸儿得知这徐观非但不知恩图报,甚至还故意留下线索让人追踪过来,真是以怨报德,几乎要把小姐害得无路可退,活该他修为尽失,变成一个废人。
于是狸儿对徐观愈发地不满了,此时一听这负心汉竟然还有脸朝自己要吃的,气登时就不打一处来。她抱紧了怀里的一大包零食,瞪了徐观一眼:“没有了。”
徐观苦笑,暗道自己自作自受,也没有生气,用商量的口吻继续说:“哪里是没有,姑娘你怀里不是这还有许多吗?”
“我怀里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徐观先生你眼花了。”狸儿气道,索性把脸扭到一边,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会他了。
徐观摸摸自己空空荡荡的肚子,轻叹口气,一时间也是无语。
这时候,巫彦开口道:“给他点吃的吧。真把他给饿死了就不好了。”
徐观听到琳姐开口,心中感激莫名,急忙将目光转向她,却见巫
彦依旧是双眼微合,小嘴紧闭,表情姿势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仿佛那句话并非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似的。
狸儿听到巫彦的吩咐后,不情愿地哦了一声:“是,小姐。”低头在怀中一大包的食物中左挑右挑,挑了半天,徐观都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才挑出一块小面包递给徐观:“喏。”
“这……”徐观接过那块面包,这快面包实在是太小了,制造商的工艺实在是太高明了,拿在手里竟然轻若无物,徐观敢打赌,这密封的小袋里,有三分之二都是空气。
“怎么?不想吃?”狸儿柳眉倒竖,一副有吃的就不错了,就被嫌这嫌那的样子
“不是不是。”徐观连连摇头,局促道:“只是予这八尺之躯,单靠这小小的一块干粮充饥,实在是不够。能否请狸儿姑娘再多给一些。”
“也成。那再给你一个。”狸儿倒是大方,又递过来一块。
徐观一手拿着一块,欲哭无泪,就算是有十块也吃不饱啊。狸儿见他这幅想哭哭不出来,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感觉气消了大半,心中也舒畅了许多。心中暗道:没想到你堂堂守夜人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徐观手捧小面包,可怜地看了闭目养神的琳姐一眼,看来琳姐是不打算管了,他只好认命般低头,拆开小面包的包装,一口一个,两口吃下。
他吃完之后,感觉胃里依旧空空,倒是牙缝里充实了许多。
一个塞牙缝都不够,两个就正好。
徐观叹口气,希望自己能坚持到被人来救的哪一天吧。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用绝食来置气了。
狸儿这般整了徐观一次,心中的不平缓和了许多,不过她也并非意气用事,在与徐观对话,直到拿两块小面包随便应付徐观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悄悄地观察小姐的动静。只要小姐有一丝不悦,她就得收起这幅态度,好颜相对徐观,还得拿出足够的食物让徐观吃好喝好。不过小姐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说明对自己这样惩戒捎带羞辱徐观的行为是默许的,所以狸儿胆子就大了起来。
“看来,小姐也对徐观相当不满。我这番作为,正好也替小姐出了口气。”狸儿看着窗外,心情大好。
包括前面驾驶和副驾驶的两个老奴,见徐观被狸儿这般对待,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这应该是从一行人上路以来,第一次感觉心情舒畅。当然,徐观除外,他自帝都城破之时,就没有心情好过。
此时他忍受着仍旧的饥饿,苦闷地望着窗外,
看他的迟钝表情似乎是发着呆,窗外的景物渐次从他眼前飞快的向后掠去,他却连眼都不眨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又半天后,时间到了半下午,太阳移到了西边那一半的天空上,光照也不若之前强烈。车子终于行驶到了一片草原的附近,因为现在是冬季草木都凋零了的关系,透过车窗,望到的是草原上一片广袤的枯黄之色。
“主人,咱们到了。”驾驶座上的老奴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仍旧闭目养神的巫彦,轻声提醒。没有道路通进草原内部,他们这辆车所在的这条道路也只是在这个路段擦着草原而过罢了,此时这名老奴将车子的速度放缓,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巫彦终于缓缓张开眼睛,望着车子右前方的那大片草原,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正在行驶的车子开始缓缓上浮,仿佛是从机场跑道滑跑一段距离刚开始起飞的飞机似的,车身来到半空中,在巫彦的巫力控制之下,朝那片草原飞去,没多一会儿,就落在了草原的边缘地带。
幸亏这里人迹罕至,在巫彦控制车子飞起落到草原的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其他的车辆从附近经过,不然的话,万一被拍下来,网上论坛恐怕又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草原上杂草繁多,且地面不平,不适合再乘车了。下车吧。”巫彦看了徐观一眼,发现他满脸无望。
狸儿和两个老奴都下了车,站在车身不远处等候。车内就剩下了巫彦和徐观二人。
“下车吧。早在四百年前,我就想带你来这里了。”
“四百年前?”徐观耷拉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吃惊的看着琳姐。
“不过幸好当时没能带你来,而是拖到了现在。”巫彦说完转身下了车,不再多做解释,下车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叙说。
徐观在好奇心地驱使下,也下了车,想知道琳姐在四百年前就想带他来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蒙古草原地理位置靠北,海拔也高,这注定了这里会比燕赵一带的气温要低许多,再加上此时正是隆冬时节,气候更加严寒。徐观一下车就感觉到刺骨的寒意,草原上的风不算大,但即便只是微风,渗透进衣物后,也深深地扎进了徐观的骨髓之中,这让他在痛苦地咳嗽几声后,紧紧地裹住了并不算厚实的外套。
狸儿和两个老奴乐得看他这幅熊样,巫彦也是怨气未消,有意让徐观吃些苦头。她在徐观下车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走吧’,就率先朝草原深处走去。
第二百二十章 九原北(四)
狸儿和两个老奴的各自道行才不到三百年,而且巫彦也从没有对他们提起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主人在四百年前还曾派人来到这里,并寻了一处藏身的地方。
巫彦脚不沾地,依照寻常人步行的速度,缓缓地向前飘去,狸儿恭谨地跟在她的身旁。两个老奴则在后面,分在左右,跟随着步履缓慢沉重的徐观。
高海拔和凛冽的寒风,都使徐观变得弱不禁风的身体变得摇摇欲坠,他步履踉跄地踩在倒满了枯干野草的草原上,才走了不多时,他就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呼吸越来越重,脚步也越来越缓。他抱着双臂,抬起头朝前方望了一眼,巫彦和狸儿早已去得远远的,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
徐观又朝左右看了看两个面无表情,佝偻着身体,像是机械人一样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老奴,又是叹了一声。
气候实在是太寒冷了,他感觉自己吸进鼻孔里的空气都是带着冰碴的,几乎要把鼻孔都冻住了。实在是喘不上来气,他只好尝试着用乾坤诀的秘法调整着呼吸,过了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感觉好受了不少,随后便再接再厉,继续向前走着。
徐观在路上的整整两天时间,就只吃了两块小面包,能量早就支撑不住他做这样高强度的活动了。但是他却仍旧咬牙硬撑,喘不上气了就忍着经脉的刺痛用乾坤秘法调整呼吸,双腿跟拖着两只沉重的沙袋似的还是坚持着向前蹒跚,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就暂时停下来,略作歇息再继续走。
其他人,尤其是巫彦,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但却没有要帮他一把的打算,他们就这么放任徐观一个人艰难地徒步。
远远地走在前面的巫彦没有要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狸儿也没有回过头一次,至于身旁的这两个老奴,就像是两个被下了跟随命令的傀儡,只是静静地跟着他,他走,两个老奴就走,他停,两个老奴就站住等他。
“或许,这是对予的惩罚吧。”徐观都喘不上气了,却突然自嘲的笑笑。
他能够主动开口寻求帮忙吗?予实在是走不动了,劳烦两位带予一程可好?狸儿姑娘,你手里提着的那一包食物,可否方便再施舍予些许?琳姐,你回头看看予,等等予。
不可能的。若是说了,徐观就不是徐观了。他感觉头重脚也重,眼前草原上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但依旧咬牙坚持,拖着两条腿,脚底擦着杂草向前移动。
如此隆冬季节,遍地寒风的草原上,徐观竟走出了满身大汗。
他已经疲惫到极点了,每次停在原地,双手扶着大腿歇息半天后,再走上七八步,就又得停下歇息半天。甚至还有好几次,他走着走着就差点摔倒。
无论徐
观发生了什么,两个老奴静静地跟在旁边,淡淡的看着他,完全没有要扶他一下的意思。
在最后一次踉跄的时候,徐观实在是支撑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扑通一声扑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还努力地想要抬起头,看一眼已经远得连背影都看不到了的巫彦。
昏迷中的徐观,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没有了寒冷的感觉,也没有了疲惫,因为他连意识都没有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背在了背上。他定睛一眼,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名老奴的背上,另一名老奴在旁边跟着,他再抬起头,看见了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巫彦和狸儿。
似乎是察觉到徐观醒来,巫彦微微歪了一下头,露给后面半个侧脸,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向前走着。
“好久没有活动,你的身体变差了许多。才走了这些许时间,就累到昏迷。”阵阵寒风中,巫彦的声音从前面清晰传到后方徐观的耳中。
“……”徐观没有说话,自己才走了没多久就累倒下,不得不被老奴背着才能继续向前行进,这是件很丢人的事儿。
“活动活动也好,虽然对你伤势的恢复没什么帮助,但是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巫彦对徐观的沉默毫不意外,兀自说道。
“如果是要证明予没有你们的帮助就活不下来,甚至寸步难行的话。你们已经做到了。”徐观老大不高兴地,随后又提出了疑问:“现在为什么不尽快赶到你口中所说的那个秘密之地,仍旧要缓慢地步行过去。”
“你是说一口气飞过去吗?”巫彦速度不减,转过脸来轻松笑笑:“时间太久,我也忘了具体的位置了,这里大变样了,得边走边找。再说了,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反正到了那里也没有要紧事儿要办。”
徐观被这个回答弄得语塞,只好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看到那边的几个丘陵了吗?”巫彦指指在左边,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几个起伏的丘陵。
“看到了。那里是参照地标吗?”
“不是。”巫彦戏谑一笑:“我也没见过那几个丘陵。时间太久,早就没印象了。”
“……”徐观知道自己被耍了,生着闷气闭上眼睛,默默地消化着心中的屈辱感。
“哈哈。”巫彦少见地在仆人面前调皮起来,仿佛远离了中原的征战杀伐,整个人也都轻松起来。“别看这里现在的风景不怎么样,但是在春夏的时候,白云蓝天,草原上的碧绿广袤无垠,还有当地牧民放养的成群的牛羊,这些都是极美的。”
巫彦回忆起在四百年前,第一次来到草原上,见到这里
的景色。
“你在顺德与予初遇之时,就想到了要来这里隐居藏身吗?”徐观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在心里憋了一路的问题。
“当然不是。”巫彦摇头:“咱俩初识的时候,你只不过是个寻常人。即便是跟你在一起,也远不至于要躲到这种偏僻之地。是在你成为守夜人之后,不对,准确的说,是在我知晓你成为了守夜人之后,为你寻找的这个隐居之地。”
“为什么?”徐观。
“当时我被巫夷护法强行带回小冬天之后,就失去了你的消息。直到九年后,族内战力整合完毕,一切准备就绪,在夜幕世界中发动了战争后,我才有机会出离小冬天。”
“我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派人回顺德打听你的消息。从当地人的口中得知你中榜回顺德后,待了没多久,就又离开了。我再次派人打听,这次打听到你是受封,去异地上任了。”
“我派去的人,跟着打听到的消息,又辗转找到了你上任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你又不见了。”
“当时,在仔细调查一番过后,才知道,早在七年前,你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带走了。”
“自那之后,无论我再怎么派人打听都探查不到半点关于你的消息了。”
徐观听到这里,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巫彦所说的,将自己从任上带走的那个老人,就是在进京赶考之前,自己曾在帝都外的永定河旁遇到的那个乞讨老人。自己还给了他一个干粮,那老人说要送自己一个玉佩,但是当时并没有交到自己手里。
直到自己被调去上任一年后,那个老人忽然找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府内,见到徐观后说是时机已到,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将玉佩交给徐观,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跟他走。
徐观当然没有答应,只说自己可以收下玉佩,却万万不能跟老先生走;又或者,自己不收玉佩,也不跟老先生走。
没想到那老人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徐观的胳膊,拽着他就往外走。
徐观正值青年,年轻力壮,却怎么也挣不脱那老人的五指,被拽着往外走,半步也退不回来。
府内的下人见自家主人要被陌生人掳走,纷纷呼和着围上来,作势要将这老人痛打一顿,押送衙门。
徐观看老人年事已高,纵然是体力未衰,但恐怕也扛不住这么许多人的一顿揍。他一边劝着下人们不要伤害老人,一边对老人苦苦相劝。
出乎他意料的,老人对围上来的下人们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一拂手,胳膊画出大半个圆,仿佛是有一股无形的劲力,将下人们全部击倒。
徐观在惊骇之中,被老人带出了府门。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九原北(五)
“予上任一年多的时候,被司徒昭先生找上门给带走了。”徐观把当年的旧事平静地叙述出来。
“司徒昭。”巫彦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名字她熟悉的很,在四百年前,这位名叫司徒昭的老人也是巫妖族重点关注的对象。“我知道他,是你之前的那位守夜人。”
“没错。”徐观点点头。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我早该想到的。”巫彦恍然大悟,当年在徐观失踪,七年后再冒出来之时,就成了修为登峰造极的守夜人,这当然与那个老人离不开关系。
正如同徐观不知道巫彦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寻找到这里作为准备藏身的秘密基地的,巫彦也不知道这七年里,徐观与司徒昭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个人将当年自己所做所见的事情全都讲出来,合到一起的时候,才弄明白了其中的具体细节,不得不感叹一下命运弄人。
且说当年徐观被司徒昭强行带走之后,跋涉千余里,到了东海的绿华岛上。
临近东海的沿海地带,再向海深处走去,是一个接一个,大小不一的群岛,如果以大修为飞上万米高空俯瞰,则能将这些小如粟米的小岛尽收眼中。
绿华岛则是大大小小的群岛中的普通一座,距离陆地有二百余里,面积也还不足两平方公里。除了沿海地带,需要出海捕鱼的渔民会偶尔经过这里,便没有任何人回来这里了。
司徒昭腋下夹着当时还只是个寻常人的徐观,以乾坤诀中的御风一诀,横渡海面,掠过数个岛屿之后,最后停在了这座绿华岛上。
在路上,徐观就听司徒昭说起过,这个老人说要收自己为徒,帮他履行监管夜幕世界,守护九州黎民的重任。
起初徐观并不相信,读书人哪里会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不过,在司徒昭展示过自身的,远超寻常人的能力之后,便由不得徐观不信了。
“只是,您若是要收小可为徒,传授绝学,也没必要奔波千里之遥,来到这海上的不毛之地啊。”小岛上,带着咸味的海风呼呼刮过,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拍打着海岸,偶尔还能听到海上传来海鸥的叫声。徐观原地转了一圈,望见四周竟是如此的荒芜,不禁有些慌了。
“这里是老头子我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不会被巫妖族追查到的地方了。”司徒昭夹着徐观一口气奔波了这么远,脸色有些异样,他咳嗽两声,转身找了个大块的岩石坐下歇息了。
“巫妖族?”徐观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先不跟你说这么多。赶快把你练造成一个绝世高手才行,不然老头子我死了之后,连个接班人都没有
。”司徒昭脸色苍白,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咳嗽了。
徐观走到他身旁,轻轻帮他拍打着他的后背:“老先生您带小可过来,一路奔波还未休息,先歇息一天半天再说修炼之事吧。”
“这个可不成啊。”司徒昭摇摇头,有些凄然地笑笑:“你以为我这幅样子,是因为带着你一路未曾休息造成的?”
“此话怎讲?”徐观疑惑道,莫非这老人累成这幅模样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若是放在平时,别说带着你奔波这一千多里,就算是两三千里也不在话下。老头子我连口粗气都不带喘的。”司徒昭嘿嘿两声:“可惜,可惜啊。前些日子我在蜀地锦官城遇到了一个巫妖族的老家伙,跟他打了一架,就成了这幅样子了。不愧是密传几千年的巫道后裔,果真有世间罕见的顶尖高手。”
徐观听到之后,心下骇然,这个老人随意挥一挥手就能击倒数人,带着自己还能脚不着地的一口气御风奔行千余里,纵然是在这波涛大作的东海上也能来去自如,这等大修为,竟然还有人能伤到他?
“能与您搏个两败俱伤,确实是罕见的高手。”徐观由衷地说,没想到天地间的奇人竟有如此之多。
“两败俱伤?哈哈。”司徒昭连连摆手:“老头子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吹嘘自己竟然能跟那位大人物打成平手。”
他老脸微红,嘿嘿两声掩饰尴尬:“实不相瞒,老头子我自打跟那个人交手的第一招就落了下风,接下来的争斗里处处被压制着,几无反抗之能,只剩自保之力。”
“竟然连您这等大修为都不是他的对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徐观惊道。
司徒昭摇摇手,示意徐观别急着打断,让自己继续说下去:“斗了几个回合之后,实在是技不如人,我便使了个小诡计,这才逃出生天。但是体内经脉也都被那位大人物震伤。尤其怪哉的是,自打我逃回来之后,修为就一降再降,功力大减,身体就像是个破了洞的木桶似的,无论怎么修炼,都赶不上真气流失的速度。
肯定是那位大人物与我交手的时候,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才导致变成这般模样的。老头子我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料想过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了。
我死不要紧,但守夜人的传承不能断了,所以就想起你来了。咱们在帝都门外的永定河旁早就见过的。”司徒昭说完之后,想起来刚刚徐观的问题,便回答道:“我所料不错的话,与我交手的那位大人物,就是巫妖族数千年以来的唯一领袖,大巫巫桀。”
徐观点点头,听到司徒昭说这些话,他算是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不禁又问道:“如此说来,
你是早有先见之明。预料会在蜀地遭遇危险,便提前选中了小可作为传人?”
“也不是。”司徒昭用脏兮兮地手指掏掏耳朵,说道:“一切都碰巧了。碰巧老头子我感觉自己年事已高,该找个传人了,就去永定河畔等候,碰巧等到了你,又碰巧查到了巫妖族的异动,便到蜀地一探究竟,碰巧跟那位大人物交上了手。被重伤之后,想起了曾碰巧在永定河旁遇到的你,你就很碰巧地被我找到,并带到了这里。”
“还真是巧。”徐观不禁摇头而笑:“那您怎么会想到去永定河旁等候?”
“因为老头子我算好了,那段时间正是各地寒士陆续赶到帝都考试的日子。”
“专找读书人收徒。”徐观感到不解:“为什么?”
“因为老头子以前也是个读书人,也是在永定河旁被选中的。”司徒昭咧嘴一笑,不修边幅的他衣着破烂,满脸脏污,这一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徐观登时便惊得目瞪口呆:“您以前也读书人?”
“怎么,不像吗?”司徒昭抬着二郎腿,裤腿处撕裂开一道大缝,露出了一大块乌黑皮肤的小腿,脚上穿的草鞋也早就破得不成样子,只剩下几根草茎还连着,挂在脚上。
“既是读书人,您怎能如此不修边幅?”徐观无奈摇头。
“我读书,却做乞丐打扮,你指责我不修边幅。若是我身为乞丐,却挑灯读书呢。你是不是又要夸赞我锲而不舍勤学好问了?”司徒昭鄙夷的看了徐观一眼。
“这……”徐观一时顿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行了,不跟你争论这些细枝末节了。”司徒昭站起来,双臂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歇够了,现在就传你乾坤诀。再拖下去,真怕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够用。”说罢,转身朝小岛上,临海处凸出来的最高的那块石头走过去。
徐观窘于刚刚被老人几句话问住,见老人走远,也讪讪地跟上。他本就胸怀济世之心,在确定过老人所说皆是实话之后,非常为自己能够担当守夜人这一身份的职责为荣。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就是,自己如此突然地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在任的那一方地界上的百姓们要怎么办。时任的官员失踪之后,上峰肯定是要派人找的,找不到,肯定是要再调人过去补缺的。只是,希望这个过程不会给当地的百姓们带来太大的影响吧。
徐观调整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那些自己再怎么操心也左右不了的事情。跟司徒昭到了凸起的大块岩石旁,听从这个老人的吩咐,盘膝坐了上去。并依照这个老人的指引,放松身体,感应着周遭环境中的天地之力,开始了他修行路上的第一步。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九原北(六)
不得不说,司徒昭的眼光的确很准,徐观的修行天赋确实极高。不过七日的时间,徐观就已经感应到了天地之力。不明白修行艰难的他还以为自己的修行进度是极为缓慢的,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是愧对老先生的苦心栽培。小可鲁钝,只不过是感应天地之力,竟已用了整整七日。”接着仿佛是要为自己挣回一点儿面子似的,又道:“其实,若非这阵阵的海风,和一浪接一浪的波涛,传进耳中实在是令小可难以定下心神,小可或能更早一些感应到。”
但是徐观却不知道,司徒昭即便是早就看出他天赋极高,也没有料到,他竟然能在七日内就达到入门的这一步,要知道,就连他自己,当初入门感应天地之力都用了将近月余的时间。更况论徐观身处的环境还是如此的恶劣。
司徒昭听到徐观略带自责的语气,摇摇头:“你的已经很快乐,绝无仅有的快。老家伙我修行一百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能在七日内就感应到天地之力的。”
“那寻常的修炼者,达到这一步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
“短的三五月,多的三五年吧。”司徒昭随后回答:“还有些天赋实在是不济的,一辈子也感应不到。”
“修行竟是如此苛刻?”徐观吃惊道,他原本只以为,修行时,天赋是一方面,努力也是可以有所成就的,但是没想到天赋对于修行的限制竟是如此的严重。
“所以,你就知道,有个好天赋是多么的重要。”司徒昭看着徐观也不禁有些羡慕:“你的天赋比我还要高出许多。给你五十年时间,你必定会远远地超越如今的我。”
“小可惭愧。”徐观抱拳,朝司徒昭拜倒:“小可一介书生,三尺微命,得蒙先生眷顾,才能有此机遇,担守护天下苍生之责。”他叩了一个头,接着说道:“小可既得先生传授,自当尊先生为师。”说罢又是三个叩头。
“行了,起来吧。”司徒昭把徐观扶起来,继续教授他如何使用乾坤诀的心法将天地之力收纳进体内并炼化转成真气。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这座小岛自始至终都如司徒昭所预料的那般安静,别说巫妖族的人没有发现这里,在二人在岛上修炼的日子里,夜幕世界中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不曾涉足到过此处。只是有一些渔船短短续续的到过这里,或经过,或短暂停靠。那些渔民见到小岛上衣衫褴褛的两个人,都还以为是乘船失事,流落到这个荒岛上的遇难者,有不少次好心的渔民们想要带这两个人上船,载他俩回岸上,都被他两个拒绝了。
这座随便环视一圈就看个遍的小岛上,中央搭着一个简易的小木屋,防不住潮,取不了暖,但好歹也算是个住处,有小破屋住起来就有一种仪式感,不算是露宿荒岛。
两个人的日常一个是练功,一个是指导练功。吃饭的话,这里靠海,以两个人的本事,打几条鱼还是不在话下的。时间久了,吃鱼吃烦了,还能用贝壳里捡来的珍珠,或者捕一些罕见的行情价钱比较好的鱼类,跟过往的渔船交换一些陆地上才吃得到的蔬菜牛羊肉什么的。
一年后,徐观
就一定正式进入了修炼的道路上,司徒昭就不再时时守着他指导,转而自己每日打坐修养,不停地给破了洞的木桶似的身体,吸纳进更多的真气,延迟自己的油尽灯枯。
又两年后,司徒昭已经将乾坤诀完完整整地传授给了徐观,虽然徐观现在还无法将高等级的术式使用出来,但既然已经记下,只要日后修行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能发挥出来。
这日,司徒昭把正在修炼中的徐观喊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老头子我的乾坤诀,你已经全学会了。这套功法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司徒昭声音干哑沧桑,因为功力耗损严重,身体越来越不好,他现在的模样比起三年前刚上岛时,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十岁,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间牵动了干裂的嘴唇,以至于溢出了殷红的血迹。
“师父传道受业之恩,徒儿时刻铭记,不敢忘怀。”徐观刚坐好就又爬起来跪下,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
“也是时候把当年在永定河旁就许诺下的玉佩交给你了。”司徒昭爬满老人斑的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那每玉佩来,玉佩丝毫未变,一如四年前般碧绿通透,深邃摄神。
“师父,徒儿现在还受不得这个玉佩吧。”徐观没敢去接,他自从知道了这枚玉佩是守夜人代代相传的信物之后,就明白它的重要程度,若非正式接任守夜人,是万万受不得这枚玉佩的。
“你拿着,我有话跟你说。”司徒昭见徐观不受,便严厉起来。
徐观道了一声惭愧,勉强接下。
司徒昭把玉佩递到徐观手里,才说道:“你手下这玉佩,就是守夜人了。关于这玉佩的事情,我还得告诉你。玉佩并不单单是守夜人的信物这么简单。”
“这玉佩还有何奇异之处?”徐观满脸疑惑,低头瞧着躺在手掌上的玉佩,除了比寻常的玉质饰品更加通透,更加寒凉,似乎就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了。
“这玉佩还有支配天地之力为己用的能力。”司徒昭将如何借助乾坤诀中的某个秘法驱使玉佩详细地讲给了徐观。“你且按我刚刚说的试一遍。”
徐观闻言便闭上眼睛,按照司徒昭刚刚教诲的方法,缓慢地驱动着丹田中的真气,游走过特定的经脉,最后汇聚在手掌渡进玉佩之中。真气渗入,玉佩果然泛起莹莹的绿光,徐观清晰地感受到天地之力成千丝万缕被吸进了玉佩之中,通过玉佩转换成真气,涌进了体内。
不到片刻时间,徐观就感觉自己的功力简直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丹田气海和周身经脉都被玉佩渡进来的真气填满,无法容纳紧更多真气的时候,他才切断了与玉佩的联系,停止了吸纳天地之力。
司徒昭也感受到了徐观的变化,满意地点点头:“以你的天赋,只听我说一遍就学会如何运用了,很好。”他顿了顿,歇口气才继续说道:“玉佩能吸纳天地之力近乎无限,但是你的身体所能容纳的真气却是有限。身体所能容纳真气的量,与你的修为的高低有关,当你拥有更高修为的时候,就能收纳进更多的真气。愈强愈强。
“徒儿明白了。”徐观低头拜倒。
“不过玉佩吸收来的力量都只是暂时的,需要用诀维持,若是松开诀之后,通过外力得来的真气就会自动散掉。这是对战强敌时所用,解除燃眉之急的法子,不可时时依赖。”司徒昭警告道。
“徒儿谨记。”徐观恭谨道。
话聊到这里,司徒昭隐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环视了这座荒凉的小岛一圈,最后目光又落在了还跪在他面前的徐观身上。
“你别跪着了,坐起来吧。”司徒昭抬抬手。
“是,师父。”徐观便依言坐起来。
司徒昭直视着徐观,感觉自己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想了想又好像把该说的,该叮嘱的都叮嘱完了。他只好又絮叨了一句:“待你修炼有成,离开这座岛,回到九州之后,务必要担当起守夜人的责任来。”
“师父放心,徒儿万死不辞。”徐观信誓旦旦。
司徒昭盯着徐观看了良久,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刚刚我教了你收纳真气进体内的法子,现在再教你传渡己身真气进他人身体的秘术。”司徒昭伸手拉住了徐观的手腕,接着体内真气运行,源源不断地冲进了徐观的体内。
“师父,你这是?”徐观感觉到大量的真气涌进体内。“快停下,这些都是您的护身真气。”
司徒昭脸上挤出难看的微笑:“就到这里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司徒昭的真气直到把徐观的丹田气海和周身经脉都填满,才停下来。徐观直到此时此刻才能挣脱开自己的手腕,他从没想到,平时看似气息萎靡的师父,体内竟然还存有这当量的真气。
他看了看生机弱到微不可察的师父,拜倒下去,哭着喊了一声师父。
司徒昭费劲地抬起头,半阖着眼看了徐观一眼,叹一声,语气微弱:“你的身体只能承受这么多的真气,可惜了。老头子我气海里还没抽干呢。”
“师父,您留着真气傍身吧。”徐观涕泪横流,匆匆抓起司徒昭粗糙的大手:“师父,我再把真气传回给您。”
司徒昭仿佛是想要摇头,但头扭到一半,就垂下去,登时气息全无。
徐观恍若不知般的想要依照师父刚刚将真气传渡进他体内的法子,把真气传回去,却因为对方已经气绝,经脉也都停滞了。他的真气被阻塞在外,怎么也进不去。
徐观失去理智般的,一遍遍的重复着。
两天后,曾到过这里的渔民再次到来,见到呆傻的徐观和身体凉透了的司徒昭,便好心帮着料理了后事,将司徒昭葬在了二人居住的木屋旁。又开释了徐观好久,才离去。
清醒过来的徐观,接受了师父离世的事实,为了不负师父临终嘱托,更加努力地修炼。
四年后,徐观自认修炼有成,九州失去守夜人的监管也太久了,便在司徒昭坟前重重叩罢三个头之后,转身施展御风诀,横渡大海,回到中原。
其时,正逢梃击案发,夜幕世界开始大乱。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九原北(七)
“再后来,回到中原之后,予发现受梃击案牵连,夜幕世界已乱作一团。”徐观话到这里,已是将自己失踪的这几年的境遇全都道了个干净。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百年之后,但在说到司徒昭的时候,他的面上依旧是掩饰不住的哀痛。
巫彦静静地听完徐观的叙述,微微点了点头:“当初巫桀领袖确实曾在蜀地与那个名叫司徒昭的守夜人交过手。回到族里之后提起此事之时,还夸赞了两句,他说没想到当今世上,除开修炼巫道的几个老家伙,竟然还有这样一流高手。巫桀领袖当时以七成功力与之放对,他还能接下,并打的有来有回,堪称强悍。”
说到这里,巫彦回头看了徐观一眼:“不过,怪不得才修炼七年时间,你就成了堪比四鼎大巫的高手,原来是继承了司徒昭的功力。”
徐观说完往事,眼睛还有些泛红,看得出他的心境犹未平静下来。
“你知道我在当时又做了什么吗?”巫彦问道。
“当时予还不知道琳姐你就巫妖族的人,所以并未多加注意。”徐观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况实在是太过混乱,没有了守夜人的九州,各方小势力团体都有各自的小动作,巫妖族还趁机与一个夜幕世界的帮派勾结,潜入皇城内,制造出了震荡天下的梃击案。
徐观回到九州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忙不迭地便投身进了平乱之中。“而且,当时的你,还不是护法吧。”徐观忆起当初只听说过巫妖族三大护法,而不是四大护法。
“没错。”巫彦大方承认:“我是在那场大战了结之后,因为战功卓著,才被巫桀领袖封为第四护法的。”
“战功卓著?”徐观听到这句话冷冷的嗤笑一声,嘲讽地看了琳姐一眼。
巫彦知道自己为族里做的一切都不可能被徐观认可,便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纠结,她平静地叙述起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来。
因为那时候她还不是护法,所以在一开始的战争中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注意,这也正给了她为自己做事的小动作上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在梃击案爆发,牵连出一大堆乱事之后。自打回到族里,就一直被限制在小洞天里的巫彦,便主动请缨想要出去对付客栈,其实,暗地里也是想趁这个机会,能够偷偷回去看看徐观。
不过,她与徐观的事情巫夷等人都清楚的很,她如今主动请战,背后的小心思也被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在应允她的时候,特意将她分配到了帝丘一带的战场上,而没有让她参与去帝都释放老龙行动。
关于此事,巫彦还争取过不止一次,但每次都被驳回,最终只好遵照命令,出发去了帝丘一带。当然,巫彦对徐观的牵挂是不可能因此就被断掉的,她出离小洞天之后,立刻秘密派自己的当
时的仆人去顺德探查了徐观的消息,未果之后又是一番辗转打听,这才知道了徐观在某地任期间,被一个老乞丐带走,不知所踪。
巫彦没有放弃,乱世之中,依旧在不停地派人四处寻找,暗中打探,如此这般大半年后,才惊异察觉到,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年轻的新守夜人,据人们的口口相传中,这个新守夜人的外貌,似乎跟徐观有几分相似。
当时的徐观一直都徘徊在燕赵一带,尤其是帝都周围,将那里作为重中之重的防御地带,并未到过帝丘,甚至从未涉足的豫州,毕竟这里有客栈的铁卫在,并不需要徐观操心。
而巫彦却被限制在帝丘一带,不能向北越过黄河半步。她心思何等玲珑,得到这些信息之后,立刻察觉到其中的关键所在,便再次派人去往燕赵,根据曾见过徐观的人的描述,画出画像,带回了帝丘,送到巫彦的手上。
当巫彦展开画像的瞬间就呆住了,这位新守夜人果然就是徐观。她带着这幅画像找到巫夷质问,却不料巫夷早就知道此事,并明确的表示正是因为知道此事,才没有允许巫彦去参与帝都的战场。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直都在监视着他吗?”巫彦问巫夷。
这个老头摇头:“大战将起,夜幕世界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被有可能引起不堪设想的后果。这等情况下我怎么会分神去监视他一个区区书生?”
巫彦没有说话,手里拎着画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若我真的如此在意这个书生,何必费心监视,直接杀了不是更好?”巫夷注意到自己说出杀字之时,巫彦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冷,他干笑一声,解释道:“一年前,族中关于开战的一切都准备妥当。我潜入帝都内的锁龙井中,与那老龙做好了约定,只要咱们救它出来,它就随咱们讨伐客栈。
随后便派人跟点江派联合设计出了梃击一案,打算趁帝都大乱释放老龙。
案发后不久,燕赵一带就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守夜人的年轻人。当时我猜测是七年前司徒昭与巫桀领袖大战一场,逃走后重伤不治,所以七年后他的徒弟便代替他,接任了守夜人。
我怀着好奇的心思,打算过去会会这个新守夜人,结果到了之后,赫然发现,这个新守夜人就是当年在顺德的那个小书生。
曾听与之交过手的人的叙述,我自己也暗处观察他一阵儿,发现他在玉佩加持下的实力,竟然在我之上。于是便亲自回族里告知了巫桀领袖。
我们四人密商之后,决定此事一定要瞒住你,所以一直没有准许你前往帝都,而且我也一直留在族里守着你。还有此次咱俩一同来这帝丘,也在安排之中。”
巫夷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巫
彦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守夜人没那么容易对付。司徒昭是巫桀领袖亲自出手才解决掉的,而且还不是当场格杀。这个徐观实力虽不及司徒昭强悍,但也不是易于之辈。
如今战况激烈,巫桀领袖要坐镇族里,要时刻警惕着客栈的那个老家伙,要保存实力,所以他是不可能像上次一样亲自出手的。这点你可以放心。”巫夷安抚巫彦道。
“然后呢?”巫彦继续追问。
“先在燕赵一带制造混乱,让他奔走应付吧。反正也解决不了他,如今之计只能是拖着,把他限制在燕赵。”巫夷说到这里,左右看了两眼,凑近巫彦低声道:“不过徐观纵然现在修为不弱,却也是人不是神。这般疲于奔命,总有撑不住的一天。”
“那怎么办?”巫彦知道这个老头子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话。
“只有你有足够的实力之后,就能护住他了。”
“我与如今的徐观联手合力,九州内能对抗的已经不多了。”巫彦眼光又黯淡下去:“只是我总不能因此叛族。”
“谁说让你叛族了。”巫夷轻轻敲了一下巫彦的额头:“你真是关心则乱,我说的实力,不是这个实力,而是话语权。只要你的话在巫桀领袖面前的份量够重,那么要想保住徐观的命,也不是没可能。”
“我该怎么做?”
“在这里表现突出一些,多立战功。我会想办法举荐你当第四护法的。”
“你确定可行?”
巫夷胸脯保证:“放心,我可不是信口胡说的。咱们发动战争是为了什么?终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攻破客栈,进入丰沮玉门。战争中所做的一切,都是消耗客栈的实力,为终极目的而服务。
咱们这一战若是能杀进丰沮玉门最好,到时管他什么守夜人,是死是活巫桀领袖根本就不在意;若是不能杀进去,那休战之后,巫桀领袖就会提拔在这场战争中表现优异的战士,重点培养。
注意到了么?自始至终,守夜人对于咱们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不会影响到终极的目标,巫桀领袖是不会在意的。”
“我到时候请求巫桀领袖留徐观一命,在说服徐观不要插手咱们跟客栈之间的事,就没问题了。”巫彦反应过来,心里燃起希望,充满动力。
“对。只要他袖手旁观,再加上你为他说话。巫桀领袖未必真想要他的命,司徒昭怎么死的?不就是因为到蜀地插手捣乱吗?”
“好,我明白了。谢谢巫夷护法。”巫彦感激地朝巫夷施礼。
从某种程度来说,巫夷确实没有骗她,只是事实却没有这么美好。当巫厉办完手头上的事儿,腾出空来之后,带着四名大巫亲自去往燕赵,准备围剿击杀徐观。
ps:愿逝者安息。
第二百二十四章 九原北(八)
在巫夷和巫彦都在帝丘一带率领着族中的战士们对抗客栈铁卫的时候,并不知道族里的那几个老家伙已经改变了对付徐观的战术。所以这二人并不知道在不久后,巫厉将会带着四个大巫去了燕赵之地。
巫夷在原有事实的基础上做出这般猜测十分合力,而且以巫彦与他的关系,对他也从来都是相当的信赖,所以完全没有想到族里竟会打算将选赶尽杀绝。
不过纵然巫彦是如此地信赖巫夷,但以她的谨慎的行事风格,是绝对不可能百分百地只留一条路。即便是得到了巫夷的保证,即便她自己也相信这样做的可行性十分之高,但那天带着画像离开之后,她除了兢兢业业地努力为族中大计出力卖命,也不忘做了另外一手准备,那就是趁大战还未落幕,一切都还未定之前,派出心腹手下去寻找中原之外,九州边陲的地界上,适合藏身隐居的隐秘之地。
在战争正逐渐向白热化阶段推进的时候,巫彦派出去了三名手下,一名前往南疆苗族的地界,一名前往远至西域的玉门关外,一名前往北方草原。若非值得信赖的手下数量有限,她还打算往东方的琉球和扶桑也派上几个人,只要一找到合适的,她就暗中将徐观安排送过去,然后等大战结束,她自己为族里尽完自己的一份力之后,也跟着过去。
去往南疆苗族地界的那名手下遭遇了当地苗族蛊师的攻击,那些本地蛊师们似乎非常不欢迎外来人。那名手下一边自保且战且退,一边试图向对方解释清楚自己并无恶意,但是那些蛊师们哪里会听他的解释,一窝蜂地冲上来,围着拿命手下一顿揍,各种各样的奇怪蛊虫都被扔了出来,千奇百怪的蛊术也都使了出来,将那名手下劈头盖脸地赶出了南疆。
去往西域玉门关外的那名手下则是感觉到了环境恶劣,条件极其艰苦,而且当地的民风也是相当的彪悍。他在关外之转了一遭,整个人瘦了两圈,感觉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的精神和**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狼狈地
回到帝丘后,苦着脸讲完了自己的经理,并哭诉那鸟不拉屎的地儿真不是人待的。
最后,就只剩下北上去往草原的那名手下了。巫彦对于前两名手下的表现相当的失望,她发了一通火之后,厉色对这二人道:“若是巫疆也无功而返,那就你们三个就作伴一起去往前线,准备为我巫妖族捐躯吧!”
这话把两个手下吓得够呛,当场就腿软得站不住了。两个人瘫坐在地上,面朝着北方默默地祈祷,祈祷巫疆千万要带回好消息来。我敢打赌,这两个人以前的祈祷从未有像现在这般虔诚过。
这个名叫巫疆的第三名手下,回来的时间比第二名手下要晚两天。
这两天里他的两名同伴是吃饭不香,睡觉不着,整天没事儿了跑到附近的小山头上,站在最高的那棵树的树顶,遥望着北方。
当巫疆在他二人的立树翘首下回来后,跪在巫彦的跟前,面带惭愧之色的说道:“属下办事不利,那北方草原……”
话刚说到这里,他的两个同伴嗷地叫完一嗓子就扑上来,一个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个抱着他拼命地朝他使眼神儿。
可惜巫疆还没弄明白怎么会事儿,巫彦随手一挥,就击退了两个手下,喝骂了一声胡闹,就压着火气,盯着巫疆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好好说,北方草原怎么样?”
“是,主人。”巫疆恭敬地应了一声,心里还在为刚才发生的怪事儿纳闷,莫非是他两个抽风了不成?不过此时情景,他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开口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此去北方草原所经历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叙说出来。
原来这个巫疆到了草原之后,望见了无边的碧绿草原,和成群的牛羊,还有骑马扬鞭的牧民。巫疆只感叹真是好环境,感叹完了就走上前去跟一个骑在马上遛弯儿的牧民打招呼,打算询问一下这附近有哪里适合定居。
这巫疆靠近过去之后,那名牧民也正巧看见了他。出乎意料的
是,那名牧民惊叫着喊了一声,就挥起长鞭朝巫疆打了过来。
寻常人的鞭子自然不可能伤的到巫疆,他一抬手就把鞭子的尖端抓在手心,那牧民扯了一下没有扯动,索性就连鞭子也不要了,嘴里大声嚷嚷着,抽打着马屁股就跑远了。
巫疆抓着鞭子呆在了原地,心想这是哪儿跟哪儿?上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要扬鞭子抽人,他们也太不好客了。
在不远的三四个帐篷里,有人听到了那个牧民的嚷嚷声,便纷纷呼和着,各自牵出一匹马,手里拿着长鞭的拿长鞭,拎大刀的拎大刀,在那名牧民朝他们嚷嚷几声,并惊慌地指了指站在原地不知所以的巫疆后,那群人全部爬上马背,大声叫嚷着朝巫疆冲过来,看着架势,是想要把巫疆给当场干掉。
巫疆心道自己刚到这里,也没干啥坏事儿,怎么就招来这杀身之祸了?
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对这些寻常人嗤之以鼻,看都不必正眼看,举手投足间就把他们全部料理了。但自己这次是有任务在身,要替主人寻找一下适合隐居的地方。既然是如此,那就不能杀人了,不能为未来主人在这里的居住埋下麻烦,所以他还得耐着性子,把那些人甩过来的鞭子夺下,砍过来的大刀接稳,再把那些人都挨个从马背上踹下来。最后低着头,望着躺了一地的,高大威猛的草原汉子们,呼喊了一声:“你们到底为什么上来就要杀我!?”
“萨满!萨满!萨满!”
这些草原汉子们纷纷惊喊起来,脸上惊骇,恭谨,恐惧,敬畏等等,各式各样的表情都有。这倒是把巫疆给弄迷糊了,他们口中所喊的‘萨满’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没有来的及问一声,那些草原汉子们就跟疯了似的,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萨满’‘萨满’地喊个不停。
巫疆望着那些看起来高大威猛的草原汉子们屁滚尿流地跑远,疑惑地挠挠后脑勺,更加纳闷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九原北(九)
关于明朝,有件事儿是人人皆知的——明太祖朱元璋推翻了蒙古元朝的统治,将蒙古贵族赶回了漠北后,建立起了大明。后世人也都称朱元璋为封建王朝时代,得皇位最正的皇帝。
自明太祖开创明朝开始,与北方蒙古之间的矛盾就没有断过,双方不停地发生摩擦产生纠纷,一言不合就开打。直到永乐帝朱棣干没了自己的侄子朱允炆,登上皇位后,也一直没有忘记继承老爹的遗志,自始至终都是把北伐蒙古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事实上,明朝自太祖到永乐,其军队的战斗也确实都是相当的强悍,从来都是吊打北方蒙古的。
明太祖时期,主帅蓝玉率领十五万大军北伐,大败蒙古骑兵,这一战直接把蒙古的黄金家族干没了。所谓蒙古黄金家族,正是传说中的成吉思汗的后代。
明永乐帝朱棣也是终生致力于北伐蒙古,其北伐规模较之自己的老爹时期的军事行动犹有过之。自他登基之后五次御驾亲征,五次都大获全胜,其本人在第五次亲征大胜归来的路上驾崩。也是在朱棣在位期间的第十五年,将都城迁到帝都,开始了长达两百余年的天子守国门。
因为洪武到永乐这段时期的连年北伐,人力物力财力消耗巨大,到了明朝的中后期国家的财政出现了困难。不得已,从明宣宗时期开始只好暂停了北伐,转向建立针对蒙古的防御体系。
不过,这也不代表明朝打不动了。之后的明和蒙古也经常发生碰撞,就开始发动中小规模的战争,连年不断,不是在摩擦,就是在打架。
这种现象持续了一段时间,到了明英宗时期,朱祁镇受司礼监掌印太监兼实际上对于领兵打仗一窍不通只会溜须拍马却依然感觉自己相当行的老狗比王振的忽悠,同样对军事一无所知的他本人,头脑一热,带着二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准备讨伐蒙古。
奈何这二人绑到一块加起来都不及老祖宗朱元璋和朱棣的半个手指头,由于王振的错误指挥,二十万明军在土木堡遭遇蒙古军队袭击,全军覆没。
这二十万大军中包括当时装备最先进的使用火铳的神机营,帝都的三千营,五军营,凑足的这二十万人,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凑到的最精锐的部队。明朝几十年的积累全在这里了,更别说陪同御驾亲征的俱是当时高级人才的文官武将们。
土木堡一战,败光了大明的底子。
但事情还没完,土木堡之战后,当时的蒙古军队首领也先
野心勃勃,打算趁机拿下帝都,覆灭明朝。但到了帝都城下之后,遇到了当时的兵部侍郎于谦,被于谦带领着城内老弱兵卒和紧急从其他各地抽调来的地方军队,在他的指挥下拼死抵抗,同时蒙古军队自身内部也出现间隙,并且在明官的大力干扰下,间隙越来越大。最终蒙古族大败,也先不得不带着军队败退回到草原。
先后经历了土木堡之变和于谦领导的帝都保卫战后,明朝和蒙古都打不动了。
以前蒙古人平时缺啥,都是直接一群人冲进明边境里抢一波就走的,可是自从帝都保卫战后,其军队实力一落千丈,而且从哪之后明也加大了边境的防御。所以后来蒙古族是抢不动了,他们便向明朝请求开放边境,互市贸易。隆庆五年,在高拱和张居正 的力促下,明朝开放边界,与蒙古族互市贸易。
隆庆之后,是万历。这里需要注意的一点是,隆庆帝在位仅六年,也就是开放互市贸易后才两年,便到了万历朝。
也就是说,万历年间的时候,明跟蒙古双发互市贸易,友好发展的时间还不长,很多人对对方都还是怀着谨慎甚至是敌视的态度。
了解过这个原因,就能明白为什么那些牧民们一见到巫疆就挥鞭子猛抽了。
巫妖族也是被包含在华夏一族中,巫疆生的也是一副中原人的面孔,牧民们一见到他,瞬间顺警惕起来。尤其是在他抢过第一个牧民鞭子的之后,牧民们自然就把他当成了敌人。
巫疆左手拎着一柄大刀,右手抓着一条鞭子,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些身材一个比一个魁梧的蒙古大汉,被他一个人就吓得屁滚尿流。
他摇摇头,决定追上去问个究竟,随意施展了个身法,便风一般地来到了那些蒙古大汉们的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到底在跑什么?我只想问下一下这里有没有适合隐居的风水宝地!”巫疆厉声大喝。
蒙古大汉们面面相觑,全场沉默了好半天之后,才有一个年长的人带着一丝害怕说道:“你是萨满吗?”
“什么萨满?”巫疆又是一脸懵逼。
“你拥有这么惊人的力量,竟然不是萨满?真的连萨满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名蒙古大汉不可思议道。
“我只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适合隐居的风水宝地。”巫疆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这下轮到那些蒙古大汉们多脸蒙蔽了,在他们的概念中,中原才是富饶之地,这
个人怎么会跑到草原上来寻找风水宝地?莫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
但巫疆却不管那么多,既然主人有令,需要一处适合隐居的地方,那他就自热就得找个风水宝地,寻常的地方,怎么配让主人居住呢?
那些大汉们互相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由那个年长的大汉开口:“你真的只是来找地方住的?”
“当然了。”巫疆点头之后,又着重地强调了一下:“是住的地方不假,但必须得是风水宝地。”
“那我们不知道。”年长的大汉摇头,随后又说:“这种地方只有我们的萨满知道。”
“又是萨满。”巫疆有些头疼。“萨满到底是什么?”
“萨满是萨满在人间的使者,萨满用从萨满那里得来的力量,来代替他在人间行使权利。”这个大汉解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巫疆听着脑子乱了套,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你们的那个什么萨满在哪里?我去找他问问。或者你们把他叫来也行,让他告诉我哪里有风水宝地。”
这话一出,他明显地看见那些个蒙古大汉们的脸色都变了,似乎是有些震惊,也有的有些愤怒。他这时候稍微明白过来一点:这个萨满或许在他们族中是很受尊敬的人物,是类似先知一样的存在,而自己刚刚的话对萨满有些不够礼貌,所有这些人脸上才会有震惊和愤怒:震惊于自己竟然敢这样对待萨满,愤怒于自己竟然敢这样对待萨满。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站在原地,等着这些人给他回话。
又是良久之后,那些蒙古大汉们窃窃私语一番,终于商量出了一个答案。那名中年长的大汉回过头来,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你先在这里等候,我让人去请萨满来。”
“既然如此,谢谢了。”巫疆朝这几个蒙古大汉抱拳,又为刚刚的行为道歉:“先前是在下鲁莽,唐突了各位,实在抱歉。”
那些大汉们纷纷摇头,表示并不在意。那名年长的大汉,派出两个年轻人骑着马向草原深处奔去,他则和其他人很礼貌地请巫疆到帐篷里歇息等候。
巫疆对于这些大汉们前后态度的巨大转变略感奇怪,又感觉事情有些太顺利了些,总之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不过他仗着自己是二品巫士,也不把这些空有蛮力的魁梧汉子放在眼里,就算来上一群,自已也能一只手把他们摆平。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九原北(十)
看得出来,那名与巫疆谈话的年长汉子在这里很有威望,这几个附近蒙古包里的人都很听他的话。他派出两个年轻汉子骑马去请萨满后,又让其他的汉子们上马,拿着长鞭去约束一下在刚刚受惊跑散的羊群。
把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后,他把巫疆带到了自己的居住的那个蒙古包里,让巫疆暂时在这里等候。
巫疆进到蒙古包之后,才发现这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跟这个年长汉子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另一个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不过虽然是孩子,但也长得比巫疆还要高大,一看就是标准的蒙古大汉的身材。巫疆心道蒙古包里的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这个年长汉子的妻子和儿子了。
巫疆知道自己此次前来是为主人以后的隐居做准备,整不好,这些人还可能都会成为主人的邻居。为了不让这些人对主人生出恶意,导致主人怪罪自己办事不力,所以他感觉自己相当有必要先跟这些人搞好关系。
刚刚在外面把那七八个汉子通通从马背上踹下来就够失礼的了,在这蒙古包里可不能再犯错,所以他在年长汉子的指引下落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朝那妇人和少年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意料之中的,那名妇人见到这个一副中原人面孔的陌生男人朝自己微笑,也勉强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当做回礼;那名少年则是满脸好奇地盯着巫疆看个不停,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中原人的面孔。那个妇人轻轻喝了一声,少年才有些尴尬地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然后把头转开,不再盯着巫疆。
年长的那个汉子似乎不太擅长交流,他引着巫疆坐下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一旁干巴巴地陪坐着。而那妇人和少年也因为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而感觉不自在,也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来缓和一下。整个蒙古包里变得安静之极,气氛颇为尴尬。
就这样过了好半晌,年长的汉子才仿佛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对巫疆说道:“您是从大明过来的,一路辛苦了。”
“还好。”巫疆并不觉的辛苦,轻轻摇头。
接着,那汉子让自己的妻子做些吃的端上来。巫疆听到后连连摆手,他倒不是不饿,而是 防止食物里下毒。
虽说单论硬实力,自己能打二十个空有蛮力的蒙古大汉不带歇气的,但是谁知道这草原上有没有特殊的毒物?巫疆自知不是百毒不侵,所以为防万一,还是谨慎为好。要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警惕可从来没有松懈下来过。
年长汉子见巫疆态度坚决,也不好坚持,只好让妻子作罢。巫疆注意到,那妻子虽然装作不经意,但余光一直在偷偷地盯着自己,而这个
陪着自己而坐的年长汉子,也是满脸不安,这才半晌的功夫,不知道给自己擦了多少回汗了。
“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只好壮着胆子把我引进自己家里,先行稳住。等他们口中的那个‘萨满’来到之后,再听那‘萨满’的看看如何处置我。”巫疆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也不知道那个萨满到底是个什么?
巫疆自负在这边疆塞外应当不会有能胜过自己的高手,所以淡定的端坐在那里耐心等待,而这个年长汉子的一家人却如坐针毡,随时间越久,他们脸上的焦虑之色就越甚。
大半天时间过去,便到了傍晚,巫疆感觉到气温明显地降低了不少,外面草原的天空上,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星光。
晚饭的时间似乎是到了,这汉子的一家因为陪着巫疆的缘故,中午饭都没能吃上,此时都早已经饿的不行了。那名少年悄悄地喊了一声娘我饿了。妻子朝孩子悄悄打了个手势,又偷偷摸摸地瞥了巫疆一眼。少年失落地默默自己的肚子,老老实实地坐回去了。
巫疆见到这母子二人的小动作,心中苦笑道:不会是因为自己没说要吃饭,所以他们也不敢吃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尴尬了。
他把目光母子二人处移到年长男人的身上时,看到这汉子发觉自己被看,立刻朝他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
巫疆把目光再度从他身上移开,重新回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时,明显感觉到这个汉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似的。
“我有那么可怕吗?”巫疆很认真地反省了一下,感觉自己除了先把那几个人踹下马之后,就没有别的过分的事儿了,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敌意。
这些人真是奇怪。巫疆暗暗摇头。
猛然间,巫疆抬头,凝视着蒙古包的入口处。紧随着,就听到蒙古包外响起了有人踩在草地上走路而发出的窸窣之音。那脚步声的主人来到蒙古包附近后,朗声喝道:“哪位从大明过来的萨满找我?”
“我不是萨满。”巫疆隔着蒙古包,盯着投在入口处的人影回答。从刚刚的脚步声能够判断出来,这名来者身负异术。
“那你是谁?”蒙古包入口被掀开,进来一个身材瘦高,皮肤黝黑的人,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这人脑袋上扎着几根五彩的鸡毛,腰间围着一圈密密麻麻地彩绳似的布带,一直垂到地上,手里还举着一个极扁的皮鼓。活脱脱一副跳大神的模样。
“我是——嗯,修炼者。”因为是寻找隐居之地是个秘密任务,所以巫疆隐瞒了真实身份。
“修炼者?我听说过,你们大明有很多修炼者。”跳大神
的人说道。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萨满?”巫疆问道。
“我就是萨满。”他显然不太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问道:“听说你在找我,想要知道这草原上哪里有风水宝地?”
“是的。”巫疆点头。
这个承认自己就是萨满的男人盯着巫疆的眼睛,三息之后又挪开,扫视了那年长汉子一家:“风水宝地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帖木儿,你们一家人先去出去,我要单独告诉这位从大明而来的修炼者。”
“是,萨满大人。”帖木儿一家人对萨满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地走出了蒙古包。
巫疆目送着帖木儿一家离开后,看向萨满:“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萨满点点头,脑袋上插着的那几根鸡毛跟着颤抖了两下:“我这就为你占卜,寻找风水宝地。”
“占卜?”巫疆感到奇怪。
“对。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好。”萨满说完这话,就跟大神附身似的,哆嗦着身体,口齿不清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一边敲打着扁扁的皮鼓,一边摇头晃脑地迈开步子,在蒙古包里转起圈来。
巫疆还从未见过这种占卜的法子,感觉很是新奇。他坐在原地,有些好玩的看着这个萨满跳大神。
不过很快地,他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他逐渐地感觉到,整个蒙古包中的气息变得古怪起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萨满的奇怪行为,包括敲鼓,哆嗦身体,还有来回转圈,和叨念咒语,都不是为了好看或所谓的仪式感,而是实实在在地改变着整个蒙古包里的气息。
萨满每次落步,都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地面通过他的脚底钻进他身体里;他哆嗦的时候,就将钻进身体的那股力量抖开发散掉;同时他以手掌敲鼓,鼓面震荡发出声音的同时,也随着声波荡漾开一圈波纹般的无形力量,扩散在了这个蒙古包之中;而他口中所念的咒语,似乎也影响着这些弥漫在蒙古包中的力量,令它们都朝着巫疆挤压过去。
因为一开始扩散开的力量都非常微弱,极难感知到,所以巫疆一开始也未察觉。随着萨满敲鼓越来越猛烈,散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强。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鼓声已经大的震耳欲聋,萨满念动咒语的声音也更加急促。
巫疆终于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他猛然抬手,制止道:“快停下来!”
那个萨满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摇头晃脑,敲着鼓,跳着大神,念着咒语。
巫疆想站起来,过去打断他,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站不起来了。
他的脑门上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