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薄雾森林（二）
噬渊一见跟前堵上了几头身躯高大的猛兽，赶忙抓住了犼的头顶皮毛，止住了它的脚步。
犼犹自低吼着，噬渊感应到犼传来的意念：我不怕它们！
“我知道你不怕，不过尽量不要产生不必要的争斗。”噬渊松开紧抓的手，转而揉搓着犼的头顶。
噬渊正要让犼然后改变一个方向离开这里，身后就响起了乱糟糟的厮杀声，各式各样的兽犼和惨叫传来。堵在噬渊面前的那几头凶兽纷纷大吼一声，越过他和犼，冲着后方厮杀的兽群扑去。
噬渊回头望去，便见之前那头像猴子一样的凶兽，被削成两截的尸体正被几头凶手撕扯争抢着，拼命地往自己嘴里塞，慌乱抢夺中，腔子里的内脏掉了一地，长满杂草的地面也都被血浸湿。其他抢不到血肉的凶兽就趴在地上，争先恐后地吞食着内脏，内脏吃完了，就伸出舌头舔食地面上的鲜血。
这是中心的情况，而后面赶来这里的凶兽们，被挡在外围，着急地嘶吼却挤不进来，便对在中心忙着争抢血肉的几头凶兽的后背下了手，尖锐的爪子和獠牙毫不客气地插进了那些凶兽的体内。
它们正忙着撕夺猴子凶兽的尸体，猛然感觉背后巨痛，皮毛血肉被后来者撕扯闹开，发出怒吼。
很快地，它们被那些后面偷袭的凶兽从背后掏空了内脏，发出绝望惨嚎声。
先来者被后来者从背后吃掉，后来者后面又有更后来者如法炮制。大量的鲜血溅出，大堆的内脏横飞，这里弥漫上了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已经红了眼，失去理智的凶兽们互相攻击互相撕咬，根本停不下来。
附近的薄雾中似乎也掺进了血气，变得隐隐有些淡红。
噬渊大为震惊，他还从没有见过这般野蛮惨烈的战斗。他注意到有鲜血溅到树干上，或者溅到距离树根不远处的泥土中时，很快就渗了进去，然后，以肉眼可查的变化，注意到吸收了凶兽血液的树的枝叶上，暗红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就在这些凶兽们厮杀得难解难分之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震天的怒吼声。声音传到这里，所有的凶兽同时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恢复了清醒，眼睛里的血红也退下去，四足战栗地站在原地，垂着脑袋，耷拉着耳朵，不敢再造次。
噬渊凝眉暗想：能够一吼震慑住众凶兽的，绝对是个大家伙，恐怕与自己胯下的犼不相伯仲。
林子深处，大概是方才怒吼声传来的位置，响起了咚咚有声地沉重踏地声，声音越来越大，距离也越来越近。
片刻后，踏地声已经近在咫尺。确实是个大家伙——一张人脸从茂密的上方树冠间冒出来，如果人脸能够长那么大的话。
被薄雾阻隔了视线，以至于噬渊还无法看清它的确切面目，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那脸型，还有其上的鼻子、嘴巴，耳朵都跟人脸相似，唯二的区别是这张脸太大，像巨人的脸，还有就是这张大脸上没有眼睛。
这大家伙又迈近了一步，这下噬渊才真正看到了它的全貌。它的身体像巨大的山羊，但并非四肢着地，而是两根粗壮的后肢站立，支撑了全
部的体重，两只前肢像人的手臂一样，长在两腮下的位置，眼睛却是在腋下。
它迈着重重的脚步走过来，张开大脸上的巨嘴又是怒吼一声，吓得所有凶兽都趴下，恐惧地伏在地上。
噬渊注意到它的一口牙齿像是虎牙一般，胯下的犼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要与这个大家伙斗上一斗。噬渊悄悄按了一下犼的脑袋，制止了它。
那大家伙似乎并没有把噬渊和他身下的犼放在眼里，腋下的那双大眼扫过他们，就把目光停到了俯身趴在地面的众凶手身上。
它走过去，嗅了嗅满地血淋漓的内脏血肉，然后低头就吃起来，它吃东西并没有嚼，而是进嘴之后就直接吞了下去，片刻时间就把死掉的凶兽的尸体吃了个干净。
这时候，还活着的那些凶兽们的身子伏得更低了，它扭了两下头，似乎是在挑选，下一秒，它选中了伏在脚边的一头凶兽，伸手将那凶兽拿起来，双手抱着像是小孩子抱着一块大西瓜一样，送进嘴里，咔嚓咬下，那头凶兽都没敢发出惨嚎，就被吃掉。
剩下的凶兽们都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却没有一个敢跑，它们在这个羊身人脸的大家伙面前，连逃命都不敢，只能趴在地上，排队等着被吃掉。
噬渊骑着犼，呆在一边，冷冷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他没有急着走，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大家伙不同意自己离开的话，他是离不开的，还不如留下来得干脆，更何况，胯下的犼也不想走。自刚刚看见这个大家伙的那一刻起，犼的精神就显得极为亢奋。
“你认识它是吗？还是说你想像在帝都吃老龙一样，把这个怪家伙也吃掉？”噬渊的目光没有离开人脸凶兽，手轻轻的抚摸着犼的脑袋安抚它。
这个凶兽的胃似乎没有极限，满地的凶兽都被它吃了个干净，中途连停顿都不曾停顿一下。
它吃光之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这才转头往噬渊这里看来。
“人？”大脸上的嘴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噬渊一惊，虽然只有一个字符，但他清晰地听到那是一个‘人’字，他深深地望着那张大脸，它竟然还会说话。
“不对。不算是人，也是个怪物。”大脸上的鼻子耸动两下，仿佛是隔空嗅到噬渊身上的气味，随后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错不了，这臭臭的味道。你是夜魃。”
“是。”噬渊点头，右手暗暗握紧了魔气长刀。
“最讨厌你们夜魃了。你们喝了那么甜美的人血，也没有变好吃，血肉里还是散发着恶臭。”大脸凶兽摇摇头，对噬渊完全没有兴趣。
这时候，噬渊胯下的犼却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吼，似乎是抗议对面这张大脸对主人的不敬。
“犼吗？”大脸凶兽大步走上前，停在了犼面前一丈的位置。
“敢问阁下是什么？”噬渊按着犼的脑袋，不让它暴起扑击大脸凶兽。
“本大爷是饕餮，喜欢吃东西，喜欢吃好吃的东西的饕餮。”饕餮一脸自傲。
这么巧？噬渊自己都不
太敢相信，原本还以为会费一番大功夫才能找到的饕餮，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恶心的夜魃，你来这里做什么？”饕餮的目光一移到噬渊的身上，脸上就掩饰不住的讨厌。
噬渊对此颇为反感，可谁让自己来这里是有求于人家，便收起长刀，对饕餮抱拳道：“在下夜魃族新任族长噬渊，经巫妖族领袖巫桀的指点，来此地寻找前辈帮忙。”
“新任的夜魃族长？”
“上一任的族长是家父噬獆。”
“没听过。”饕餮很不客气地摇摇头，不顾噬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既然是巫桀让你来的，那本大爷也不好拒绝。说吧想要我帮你什么忙？”
噬渊按捺住怒火，沉着道：“在下有伤在身，想请前辈帮我医治，恢复实力。”
“吃东西，不停的吃就能恢复了，吃得越多恢复的越快。”
“吃什么东西？”
“爱吃什么就吃什么。”饕餮不用心地敷衍他，眼神一直停在犼的身上。
“前辈。”噬渊脸色冷冷的盯着饕餮：“在下是诚心诚意来到前辈帮忙的，你怎好如此敷衍？”
“怎么，不服吗？”饕餮瞥他一眼，忽然又眼神闪烁一下，道：“犼在好几千年前就死了，你是怎么复活它的？本来它跟你们夜魃一样，都不好吃，但是它现在怎么散发着一股香味，似乎变得好吃了。”
噬渊冷笑一声：“前辈问这个是要做什么？吃它吗？”
“本大爷就爱吃好吃的，它好吃，本大爷就要吃。”饕餮一点也不避讳。
“这对前辈来说，似乎有些困难了。”噬渊重新握起长刀，随时准备与犼配合，对饕餮发起暴击。
“哈哈哈，有本事你就拦下本大爷！”饕餮阴险地说道：“你现在身上有伤，犼也还没有完全复活。发挥不出全力，你俩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拦不拦得下，试试才知道。”噬渊的长刀横在胸前，烧起来地狱业火。
那饕餮见到黑色的地狱业火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说道：“算了，做个交易。我帮你治伤，你把犼给我吃了。”
“治好伤后。在下另有答谢。”
“让我吃一口也行，一条腿就够。它的肉好像真的挺香的。”饕餮贪婪地嗅着犼的气味。“它是不是吃过什么好东西，影响得自己的肉也变得香了。”
“没有。”噬渊没有说出犼曾在帝都吃掉过一条龙的事儿。
“真是神奇。就这样吧，一条腿换我给你治伤。很公平，对不对？”
“公平。”噬渊接受了饕餮的条件，他胯下的犼却出奇的安静下来，不再折腾。
“好。跟我来吧。给你吃点大补的好东西，吃完你的伤不仅能好，修为还能再提升一大截。”饕餮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你真是赚大了，本大爷应该要两条腿才不赔本。”
噬渊冷笑地看着饕餮的背影，驾着犼跟了上去。
等本座的伤好之后，咱们的讲好的条件还作不作数，就由不得你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薄雾森林（三）
饕餮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噬渊的冷笑。
它虽然不太乐意跟夜魃打交道，不过一想到等给噬渊治好伤后就有一条腿，不对，起码得吃两条，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自己说吃几条就吃几条，就算把犼全吃了也无所谓。
一想到这些，饕餮就兴奋地流出口水，淌了一地，话也变得多起来：“实话告诉你，这天地下活物就没有本大爷没吃过的。植物就不说了，实在没啥吃头，动物里嘛，灵兽最补，人最好吃。”
“那神兽你可吃过？”噬渊驾着犼走到与饕餮并肩。
“神兽也不过是高阶位的灵兽罢了，也吃过，体力灵气充裕得很，太补了。”饕餮说着口水流得更多了。
“龙吃过吗？”噬渊斜眼看它。
“世间最好吃的莫过于天上龙肉啊。”饕餮的口水都流成了小河，它露出无限怀念的表情：“以前侥幸吃过两条，真是又好吃又大补。嘿嘿，听说巫桀那小子又要进攻守在丰沮玉门的那帮巫咸后人了，到时候打进去了，就又能吃龙肉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吃过。”噬渊赞道。
“当然。嘿，小子，说出来吓着你，本大爷连自己都吃。”饕餮挥舞着两只两腮下长出的两只巨大的人手。“看到这两只手了吗？这不是我自己的手。”
“你把自己的手吃掉了，又从别人的身上抢来两只手给自己按上？”噬渊惊讶道。
“没错。”饕餮点点头，脸上带着骄傲。
“人的手没这么大吧？”噬渊看着那两双长达两米的巨臂，疑惑道。
“普通人族的手当然没这么大，但有个巨人族，好像叫夸父，他们这一族全是巨人，我就挑了其中最强壮的一个男人吃掉，把他的双臂拆下来给自己按上了。夸父族人的肉比不上人族好吃，有点硬，不好嚼。”饕餮发出一个资深吃货的专业点评。
“不愧是饕餮。”噬渊点点头，它还
真是无所不吃。
饕餮晃着巨大的身体在前面开路，有挡在身前的树木都被它胡乱推倒。它们在林子林越走越深，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走了有半个小时左右， 就已经接近中心地带了，雾气弄到一米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了，环境变得黑森森的。
噬渊的两只夜魃眼睛的瞳孔呈椭圆形，已经是扩张到了最大，他胯下的犼的巨大头颅上的两只眼睛也射出亮晃晃的青色幽芒，像是两个青色的灯笼照亮了黑森森的雾气。
噬渊控制不住有些紧张，他手里的长刀攥得紧紧的，眼睛除了防备随时可能从四周浓雾中冒出来的怪物外，还一直在注视着身旁的饕餮，这个什么都吃的大家伙好像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我说，你不用紧张，有本大爷在，没有凶兽敢靠近咱们。”饕餮察觉到噬渊的紧张情绪，安抚他道。
“还有多远？”噬渊按住腰间的长刀，他现在有些担心饕餮带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不是为他治伤。
“快了快了。”饕餮随手推倒了一棵挡路的大数，闷声闷气道：“这林子外围雾气薄，那里的凶兽都是最低级的凶兽；越往中心深处走，雾气越浓，能在中心栖息的凶兽都是有些本事的。当然再有本事也比不上本大爷，本大爷还是想吃谁就吃谁。”
“你平时都吃这些凶兽？”噬渊疑惑道。
“也不常吃。好好的，也没理由吃它们。除非它们不守规矩，或者惹到本大爷了，才会吃它们。”饕餮解释着，腋下的大眼睛咕噜噜转动，似乎没有受到浓雾的影响，看了骑跨在犼背上的噬渊一眼：“巫桀没跟你说过这片林子的由来？”
“来的匆忙，巫桀前面没来得及多言。”噬渊如实道，心里纳闷着，这个林子能有什么由来。
“几千年前，巫桀等人跟守护丰沮玉门的那帮人打了一架，双方的人数差不对，但是对面有一群神兽的帮忙，巫桀这边大败。后来他为了获得上古
兽族的帮助，就在九州之内，四处寻找我们这些凶兽，与我们达成某些协议，进来这里，等待再次开战之时，借用我们的力量与对方的那些神兽抗衡。”
“所以说，这个林子是专门为你们这些凶兽栖息而设置的。”噬渊一听就明白了，那帝都的老龙估计也是在巫妖族笼络范围之内，只可惜双方谈得不太愉快，而且那老龙也被自己犼给吃了。“不过，你们是怎么被巫桀说服的？你们之间的协议内容是什么？”
“这不能说，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饕餮摇摇头，继续说道：“这个林子一开始没有这么大，而且也不是这样的。刚进来的时候，巫桀画了一个范围给我们栖息，或许是受我们这些上古凶兽们的影响，附近的一些寻常野兽也都魔化了，迷上了我们散发出的气息，主动跑过来，逐渐地这片林子就变得混杂起来，也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瘴气。”
“全部野兽都被吸引过来了？”
“也不是全部，有些野兽对这里很恐惧，逃得远远的，也有些野兽喜欢，就在这片林子里呆下来，天长日久，它们甚至还学会了修炼在，这点倒是令我们感觉意外。”饕餮咂咂嘴：“不过也正是因为它们的加入，让本大爷痛痛快快地大餐了一通。后来巫桀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特地过来了一次，巡视了一番后，认为那些魔化后的寻常野兽也可收作战力，就不让随便吃了。”
“原来如此。刚刚那些外围的低级凶兽们在林子里互相厮杀，就是犯了罪，所以你才可以把它们都吃掉吧？”
“没错。”饕餮说道这个，有些不满的嘟囔道：“其实这些低级凶兽差得远了，用在战场上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它们倒是有个优点，繁衍得真快，而且物种之间胡乱交，配，没多长时间就生出好几大窝奇形怪状的野种出来。把它们当口粮还不错。”
噬渊心道原来被经过魔化之后的野兽还能消去生殖隔离，也是够神奇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薄雾森林（四）
他两个正说着话，饕餮忽然嘘了一声，小声道：“快到了，小心点，别弄出动静来。”
噬渊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依他所言，让身下的犼走路轻一点，轻声发问道：“前面有什么？”
“一个大补的家伙，吃了它保准给你把元气补回来。不过得悄悄地，被它提前发现就不好办了。”
“大凶兽？我吃？”噬渊还以为饕餮带自己是回它的老窝，没想到却是来另一个凶兽的栖息处。
“当然得你吃。谁吃谁补。”饕餮理所当然地说道。
它们蹑手蹑脚地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空旷的地界。这片地界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没有树，倒是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这些杂草的叶子是墨黑色的，呈狭长柳叶形，锋利得像是镰刀一般，如果是寻常人来到这里，在这草丛里走不出十米，就会被刮得皮肉外翻，露出白骨。
饕餮横起手臂，挡住了继续往前走的犼，朝骑在犼背上噬渊轻轻比了个手势。
噬渊在饕餮手势的示意下，往大片杂草中间望去，他将竖瞳长到最大，隐约看到浓浓的雾气中，窝着一个身躯巨大的家伙——头顶长着跟形似鹿角，却比鹿角大了数倍的一对巨角，头颅也是像鹿一样，只是更加巨大。
草地中间光秃秃地一个小空地，那像鹿一样的大凶兽就静静地卧在那里，头颅及其上的两角微微晃着，似乎是在打盹儿。
“莫非是梅花鹿成精？”噬渊细瞅了半天，也瞅出个详细样貌来，他依照这个大凶兽的大致外貌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神话中，没有这么个样子的凶兽啊。
饕餮把他带到这里就不再往前走了，也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站在那里等着噬渊行动。
噬渊知道饕餮只是负责把自己带到这里，并告知吃了这家伙的肉可以恢复元气提升实力，其他的都与饕餮无关了。
接下来干掉这个大家伙还得靠自己。
噬渊的右手反握长刀，背在后腰处，左手按住犼的脖子，俯低身子。他的意念传递给身下的犼，犼沉默着，连呼吸都变轻起来，两只粗壮的后足微微弯曲，肌肉渐渐绷起，开始蓄力准备弹跳扑击过去。
旁边的饕餮看着犼两只满是肌肉的后
腿，直流口水，很快这两条腿就是自己的了。还有，这头夜魃肯定吃不完那个大家伙，那么小的块头，能吃多点儿？最后还得是让自己吃下大半。想到这里，饕餮偷偷地乐起来。
犼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纵身一跳，越过一人多高的杂草，直朝窝在中心的鹿角凶兽扑过去。
那个大凶兽猛然扭头，看到了身在半空中的噬渊与犼，立刻站起来转身便逃。
“哪里走！”噬渊冷哼一声，从犼的背上跃起，后腰上的长刀抽出来，向前奋力一挥！
一声惊恐的吼声响过，犼落在了那只大凶兽方才窝着的空地上，噬渊也翻身落地，脚下是两根掉落下来的完整的巨角。
因为想要留住这头凶兽**的关系，所以噬渊并没有使用地狱业火，他之前的那一刀朝似鹿凶兽的头颅削去，但在危急之时被那它低头一躲，导致原本可以了结其性命的一刀，只贴着头皮削掉了它的两个巨角。
噬渊眉头一皱，这头凶兽真是机敏。
杂草一阵窸窣，那凶兽一溜烟地跑了，完全没有要留下来干掉入侵者的意思。
“快追啊！”饕餮大喊，看着它比噬渊还要着急。
犼扑到噬渊身旁，让他骑上自己，随后四足暴掠而出，魁梧的身躯飞开左右杂草，追着那头似鹿凶兽而去。
饕餮也冲过来，不过在再经过掉落在杂草里的那对巨角的时候停下来，一口把两只巨角吞了，才继续跟在它们后面，再次追了过去。
噬渊脸色焦急，手里的长刀越握越紧，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在前面奔逃的，逐渐模糊的背影，不停地催促着胯下的犼。
但犼并不擅长速度，而那头似鹿的凶兽速度又实在是太快，以至于竟是越追越远。噬渊见这样追下去，早晚得丢了这头凶兽的踪迹，心中一狠，暗道一声拼了！
他疯狂地从犼的体内汲取着魔气，身体上的铠甲逐渐散发出黑金交杂的光色。随着他的汲取，犼的力量越来越弱，速度也变得更慢了一些。
噬渊忽的长啸一声，猛然前扑，直朝那凶兽冲去！
他这一纵数十丈，落地时长刀下挥，却只砍掉了那凶兽尾巴上的一缕皮毛。受这一惊，那凶兽反而跑的更快了。
噬渊本是夜魃，而夜魃
族最擅长的就是在林中活动，于树木草地间辗转腾挪，无论是直线追击，还是曲线迂回都极其优秀。噬渊将犼的大部分力量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暂时获得了高于平时的力量，同时也使得速度变得更快，身手变得更加敏捷。
不过他这样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因为从方才那头凶兽的反应和速度上判断，它的实力绝对不弱，噬渊与犼在一起联合击败它才是最稳妥的方案。只是可惜犼不擅长速度，噬渊只好暂时借用犼的部分力量，冒险一人向前追击。
夜魃族不亏是擅长三维立体空间运动的种族，噬渊落地之后，纵身又越，在树干上，树枝上，甚至是柔软的树叶和杂草上都能借力，身体飘忽不定，速度却是极快，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似鹿凶兽的头顶上。
噬渊身体横在空中，下视那凶兽还淌着血的脑袋，手中长刀再次狠狠斩落！
那凶兽忽然变了个方向，身体展现出与它巨大身躯不相称的灵巧，敏捷一闪，躲开了噬渊的这一斩。
噬渊坠下，足尖点地朝那凶兽的四足又挥刀再砍，那凶兽又是一跳，这次却只躲开了三条腿，一只后腿被噬渊从小关节处砍断，鲜血喷了一地。
“给我死！”噬渊身为魔气蒸腾，朝一瘸一拐的凶兽挥刀又砍。
那凶兽也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回头朝噬渊猛然怒吼，声波从嘴巴里传出，激荡开数圈波纹，将噬渊身外的魔气吹开，随后一头朝他撞了过来！
凶兽的头顶撞上了噬渊的刀刃，炸响一声，噬渊手腕一麻，长刀险些脱手而出。那凶兽却是不依不饶，朝噬渊胸口再撞！
噬渊胸前本就有伤，此刻又被凶兽狠撞了一下，登时倒退回去，疼得他惨嚎一声。
那凶兽两条前腿高高跃起，抬到噬渊的胸口上方，狠狠地跺下！
噬渊大惊，赶忙翻身一躲，胸口躲开，左手小臂却被踩中，饶是有魔气黑甲的防御，仍是被凶兽踩断。他又是一声惨叫，拼着以命搏命的想法，索性也不抽回被踩中的小臂了，反而是右手中的长刀对准那凶兽的喉咙狠狠刺去！
凶兽敏捷一躲，又躲开了这一击，正要抬腿再踩，却被从后面赶上来的犼一头撞开，飞出去轰然一声撞上旁边的一棵大树，将大树拦腰砸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薄雾森林（五）
它侧肋被撞的位置肋骨都塌陷下去一个大洞，刚挣扎着爬起来，又被怒吼着冲上来的犼一口咬中了脖子，咔嚓的一声脆响，颈椎咬断，它的硕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来，歪在那里没了动静。
噬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犼已经在撕咬死掉了的凶兽的皮肉了。
“它也知道这似鹿的凶兽的肉大补啊。”噬渊摇头暗笑，反正这凶兽这么大的块头，自己也吃不完，让犼吃一些也无不可。
他脚步踉跄着走到近前，却发现犼没有在吃，它只是不停地撕咬那凶兽的腹部，将之掏出一个大洞，血肉内脏都流了一地，但它却一口没吃，依旧在用獠牙和爪子撕扯着腹中的内脏，不知道在往外掏什么。
噬渊看着奇怪，询问犼道：“你在找什么？”
犼传来的情绪很激动，却没有表达出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扒拉了三五下，犼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把头钻进破洞的腹腔里，又抽出来，沾了满头的猩红鲜血。
噬渊正感觉奇怪，犼却凑在他面前喉咙里再次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噬渊心领神会，知道犼是要给自己什么东西，便伸出手来。
犼长开嘴巴，顺着舌尖轻轻滚出一颗手心大小的琥珀色圆球，落到噬渊的手中。
“这是，它的内丹？”噬渊惊喜道。
犼点点头，再次发出低吼。
噬渊手里紧紧地握着那颗内丹，他知道每个内丹中都饱含了一头凶兽绝大部分的功力，是集全身九成九的精华于内，绝对称得上是大宝贝。与这个内丹相比，它的血肉，根本就不值一提。
只是炼化这颗内丹，可还得需要不少的时间，得找个安静保证不会被打扰的地界才行。噬渊皱眉思索，既然得到得到了这个内丹，修养元气恢复功力，自然不在话下，所以没必要再留在这里，还是先撤为好。
正这么想着，饕餮那张大脸忽然从来处的树丛里冒
出来，跑到他跟前停下，长着大嘴一个劲儿地喘粗气。
噬渊这时才发现，原来这饕餮不擅长奔跑，怪不得明知道这头似鹿凶兽的血肉大补，却一直没有被它吃掉。他悄悄地把内丹藏在甲内，朝饕餮道：“多谢前辈指点，在下终于杀了这头凶兽。”
“好说好说。”饕餮粗气不停，眼睛在犼和死掉的那头凶兽上来回打转，透露着贪婪，对噬渊催促道：“你只要吃掉这头凶兽的一些血肉，再配合本大爷的特殊的功法配合，就能从吃下的血肉里汲取精华了。快吃快吃。”
“好。”噬渊为了不让饕餮生疑，五指抓开那头凶兽的喉咙，俯身凑过去就喝起血来。
这事儿对于噬渊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还轻车熟路，毕竟作为夜魃，他从未停止过茹毛饮血。
饕餮看着噬渊咕咚咕咚喝着鲜美的血，不仅馋得舔舔嘴角，但是又不好现在就上去跟他抢吃，便说些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馋。
“大概在四百年前，这头凶兽还是一头鹿，它应该是开启了一些灵智，溜进巫妖族的药山里，偷吃了一棵珍贵的灵草。被看守药山的巫妖族人发现，一路追杀它来到这里，那些人不敢追进来，才让它逃过一死。
它进了雾气里之后，引起了不少外围凶兽的敌视，还发起了一场混乱的争斗，它一个就打死了不少低级凶兽。本大爷也被它们惊动了，过去之后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不过它不是低级凶兽，不会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等着被吃。而且它跑的也快，那次让它又给逃了。
它吃了灵草，身上散发着诱惑的香味，再后来本大爷也尝试着找过它，只可惜它跑的实在太快，每次都让它给逃了。”
“那其他的上古凶兽们就没有速度快得过它的吗？”噬渊用袖子擦擦嘴巴。
“有，但是喜欢吃东西，同时又能从吃掉的东西里吸收精华的，只有
本大爷一人。它们对它都不敢兴趣。一个个都在这片林子的最核心地带修炼呢。”饕餮见噬渊只喝了些血就不再吃了，心中暗喜，剩下得可全都是自己的了。
为了确认，它还问了一下：“你不吃了？”
“喝血就够了。”
“那剩下的不要浪费。”饕餮喜滋滋地走过来，一边往鹿兽的尸体上凑，一边安抚噬渊道：“别着急哈，等我把剩下的肉吃完了，就帮你消化吃下的精华，保证让你恢复元气，提升修为。”
饕餮俯下身子吸溜一下，将流了一地的污血内脏都吞进嘴里，咕噜一声咽下去，脸色却忽然一变。
“不对！它的精华不在血肉里！”
噬渊浑身一震，果然被他发现了，手中长刀再次凝聚；犼警惕地护在主人身旁，对着饕餮露出獠牙。
“夜魃小子，实话告诉本大爷，这头鹿兽是不是已经修炼出内丹了？”饕餮逼视噬渊。凶兽在道行尚浅，没有练出内丹的时候，它的精华都在血肉和五脏中，但一旦练出了内丹，全身绝大部分的功力都存在了内丹中，因为内丹成型的过程，就是不断凝聚体内精华的过程。
噬渊摇摇头：“在下不懂，只是杀了它，又喝了它的血，其他便不知道了。”
“小子，你身上一股香气。”饕餮嗅出了噬渊身上的鹿兽内丹的味道。它之前还以为鹿兽没有内丹，所以血肉大补，而噬渊又吃不下那么多血肉，自己必能得到大部分的鹿兽精华，但却没料到鹿兽竟修炼出了内丹，而且还被这个夜魃得到了。
“那又如何？”噬渊料到饕餮会垂涎这颗内丹，反击道：“之前咱们说好你助我恢复实力，可没说猎杀这头凶兽之后要分一部分给你。”
“不分是吗？”饕餮的那张大脸变得狰狞无比。
“不分！”噬渊握紧长刀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犼也发出低沉的怒吼。
第一百八十六章 龙虎山（一）
《龙虎山志》载云：“山本名云锦山，第一代天师于此炼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因以山名。”
龙虎山地区在道教兴盛时，先后建有十大道宫，八十一座道馆，五十座道院，十个道庵，其繁荣景象可见一斑。然自汉至今，桑海靡常，多数宫观早已废圮，保存者唯有天师府。
不过，即便是只剩天师府，其规模依旧远超其他的寻常道观，即便是北方燕南市的玉清宫仍远远不及。
天师府坐落在龙虎山脚下，背靠西华山，门临泸溪河，面朝琵琶山，依山带水，气势雄浑。整个府邸由府门，大堂、后堂、私第、殿宇、书屋、花园等部分构成。建筑全部雕花镂刻，米红细漆，工艺精致，一派道家仙气。
天师府院内豫章成林，古木参天，浓荫散绿，环境清幽之极。在这近乎古林般的院落中，一个俊俏的少年身穿暗青近黑色的道袍，正盘膝坐在一个大树下，微合着双眼，安静的修习吐纳。
如今的龙虎山已经是对外开放的旅游场所，而且与游人稀落的玉清宫不同，龙虎山游人熙攘，络绎不绝，少年坐在的这个天师府中的一角树下，是难得的清静所在。
“子良！”一个比少年年长几岁的道人脸色慌张地走过来，他身上也穿着一件暗青近黑色的宽松道袍。
这两个道士的道袍下都没有穿厚棉衣，在这寒冬中显得有些怪异。不过在他们自己来看，这其实是在寻常不过的事儿，无论春夏秋冬，他们总是穿着同样的衣着，不会因炎夏而减少衣着，也不会因严冬而增加衣着。
“子华师兄？”少年张开眼睛，带着惊讶之色，望向来人。他两个都是龙虎山的道士，同是老天师的弟子，前段时间老天师告知他们说自己感知到九州内有妖邪蠢蠢欲动，担心帝都结界生变，危机寻常百
姓，便在某个夜里，匆匆将弟子们叫起来，简单交代了一些话，便离去了。剩下的他的这些弟子们守在山中府内。
被称作子华师兄的那个青年道士一屁股坐在少年身旁，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手机，凑到少年的面前。
“你快看。”
这里是天师府，有古殿，有古林，就连道士的打扮都是沿袭古代道士的装束，但被突然掏出来的手机却莫名的突兀，有种打破了这里的和谐氛围的感觉。
“怎么？”名叫子良的少年道士带着一丝疑惑，依言低头看向打开了某个页面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论坛，有个人发帖子，称自己是锦官城人，在城中的锦江旁边钓鱼时，碰到了灵异事件，并且还配了几张照片。
照片是在夜里拍的，可以清晰地看见在锦江的上空，凌空站在两个老头，和一个骑着不知名的雄壮野兽的年轻人。
张子华向下滑动页面，露出下面的照片出来，都是同一个角度拍的不同照片，最后还有一张骑野兽的年轻人的面部特写，一看就知道是用长焦镜头拍的。
“这是？”张子良转头看向张子华。
“这应该不是假的，还记得十几天前，我跟你说过，有人称夜里在锦官城看到一只红色的大凤鸟从天上一头扎进了锦江里吗？我觉得这两件事肯定有关系。”张子华一脸肯定，上次他在网上看到了关于那条大凤鸟的讨论，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来找这个小师弟分享，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是真的，随后又跑去跟好几个师叔们说，结果挨了顿骂，说他心神不静，应该抛下手机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静修一段时间。
上次是没有照片，没有证据，但是现在照片都有了，总不能再说自己是捕风捉影，胡乱言语了。
只是府内其他
的师兄们都对他关注的这些不感兴趣，每次他兴致勃勃地去找师兄们聊天或分享有趣的东西的时候，总是换来古板的教诲，渐渐地他也没兴趣去找那些师兄们了，便转而缠上了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师弟。
上次发现的大凤鸟，和这次的踏空奇人的照片，他都在第一时间跑来跟张子良分享。
张子良看过那几张照片之后，面色上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
“你看看，这头野兽像什么？眼熟不眼熟？”张子华指着照片上年轻人骑着的那头黑甲野兽，隐约还能看见它黑甲鳞片上夹杂着少许的金色纹路。“角似鹿、头似驼、耳似猫、发似狮、颈似蛇、腹似蜃、鳞似鲤、前两爪似鹰后两爪似虎。”
“是犼。”张子良回答道，他熟读各种典籍，自然对犼的外貌有所了解。
“虽然不知道照片里的三个人都是什么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不会是普通人。这个年轻人能骑着犼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还有旁边的两个穿着粗布灰袍的老头，修为肯定也弱不到那里去。”张子华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他们都是站在空中的，能踏空而立，得是多大的修为。咱天师府里，除了师父他老人家，也就只有少数的几位师叔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了。此次这等奇人异士带着一头上古凶兽现世，事情肯定非同寻常。”
“的确不简单。”张子良点点头，立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还是快把这件事告诉几位师叔。”
“好。”张子华跟他并肩快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上次师父不是也说过吗？他感知到九州内有妖邪作祟，如今又有寻常人数次在锦江附近见到奇异景象，绝对是要出大事儿了！”
两个人说着，越走越远。
第一百八十七章 龙虎山（二）
张子良和张子华这两个年轻的道士都是龙虎山现任天师的亲传弟子。至于这位现任的龙虎山天师正是数日前赶到帝都，并救徐观一命，以及在后来的帝都护卫战中与徐观、封尘老道二人共同对抗南山顽石，最后惜败，被客栈的两个当家及时赶到救走的那位老天师，名叫张书文。
这位老天师乃清穆宗时生人，修行至今已是一百七十多岁的高龄，修为高深，曾为尸魁之祸两次到锦官城伏妖。
他此次出门，山中留下了一干弟子，和几位师弟在府内主持各项事宜。
张子华和张子良这两个小道士从网上看到了关于锦官城中的，锦江上空出现的三人一兽的消息，察觉到事情有异，恐有祸端将起，便从侧院离开，往内院走去。
两个人行至内院来到了天师殿，此大殿由前中后三厅组成，二人先进了前面的过厅，经过‘迎送石’，这‘迎送石’乃是历代天师迎送客人到此留步的地方，虽时过数百年而色泽如新。
再向里走便是中间的会客厅，亦称狐仙堂，此堂建立于明永乐年间，传说是一对狐仙母女成精之日，遭遇了雷击之厄，被三十代天师虚静真君所救。后三百年来狐仙感恩图报，化作人身，助历代天师除瘟灭妖。第四十四代天师张宇清遵兄法旨，立此狐仙堂，并于四时燃香火供奉。
最后面就是天师殿的正厅，厅中央供奉着三尊神像，在刀枪斧戟和龙虎旌旗的拥护之中，坐着祖天师张道陵，他身旁悬挂着一副歌颂其功德的对联：“有仪可象焉，管教妖魔丧胆；无门不入也，谁知道法通天。”在两旁侍立的是祖天师的两个高徒，王长及赵升（这两位就是当初跟随张天师到巴蜀地界镇压巫妖的弟子，后来人以他们的事迹为原型，编出了张天师以太上老君剑印符篆大破鬼兵的故事在川渝一带流传）。
子良和子华二人来到正厅中，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青袍老道正在拿着掸子为天师神像掸土，姿态轻盈悠闲，不见丝毫慌色。
“书同师叔，不好啦！”张子华远不及师弟张子良稳重，他一冲进来看见师叔就慌忙大喊。
张书同回头看了这二人一眼，神色虽依旧淡然，不过眉头却微微皱起，对张子华道：“子华，你什么时候能稳重些。这点你要跟子良学学。”
“师叔，十万火急的大事儿啊。稳不得！”张子华慌张道。
张子良上前半步，对张书同道：“书同师叔，子华师兄在网上看到了关于锦官城中出现奇人踏空胯兽的异象，我二人猜测图像中的奇人所跨之兽乃是上古凶兽犼。恐是巴蜀地界的巫妖又要作乱，不敢怠慢，这才向您报知。”
“网上？”张书同这个老同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们听哪家的渔夫说的？”
“不是这个网！”张子华急得直跺脚。张书同瞪了他一眼，喝道：“举止如此轻浮，成何体统？再不悔改，罚你静坐三日，不准出门！”
“师叔息怒。”张子良为师兄求情，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师兄就是此般性子，恐怕这辈子是改不了了，而且如今也不该将纠结的点放在这里，那张照片上的奇兽可是实实在在的犼。
“你俩说清楚，那你们从
何得知巴蜀地界发生什么事儿了？”张书同看着这两个小师侄长大的，对他们再了解不过了，张子华经常无风起浪，杞人忧天，但是张子良却比较稳重，道心也更加坚定，他若是说出事了，那应该不会是捕风捉影。
张子良朝师兄使个眼色，让他来说，毕竟自己只是看了那几张照片，师兄对这件事儿了解的比自己多。
张子华上前一步，清清嗓子正准备开说的时候还被师弟悄悄拉拉衣袖，示意他别慌，慢慢说来。
张子华也是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过他刚刚进来挨了一通师叔的骂，此刻师弟又暗中提醒自己，也是稳了下来，便深呼吸两下，稳定了心神，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平时天师府内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师叔们自不必说，至于子字辈的弟子们，也大多不玩手机，唯有这个张子华对现代的电子产品相当热衷，节衣缩食也要买，就差砸锅卖铁了。可是一想到砸了锅，师父还有府里的师兄师叔们就吃不上饭，肯定得责罚自己，所以他砸锅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又被自己狠心压下去了。无论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这天他捧着辛辛苦苦用攒的零花钱买来的手机，正玩着游戏，忽然接到了一个推送消息，打开一看发现是自己平时经常逛的一个论坛。而推送的那个消息，就是最近热那个帖子，关于在锦官城的锦江上空，夜里出现的三人一兽的帖子。发帖人还将这则事件跟上次的有人声称亲眼目击到一只大凤鸟从东北方飞来，一头扎进锦江内的事件联系起来，并列举了不下十条的佐证，来证明这两则事件之间的联系，以及三个人的身份和野兽凤鸟的来历。
“你是说那天人们发现的投入水便不见的大凤鸟，跟这次的三个奇人和犼是同一伙人？”张书同捋着胡子。
“极有可能啊。巴蜀地界，素来是巫妖的盘桓之处，他们如果有什么行踪的话，肯定是会在锦官城最先露出踪迹，而且锦官城中甚是繁华，夜有行人偶遇出来活动的巫妖也是正常，被人拍到踪迹更是情理之中。这消息八成是千真万确。”张子华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张书同沉吟片刻，皱着眉头不语。
一旁的张子良说道：“师叔，前些日子师父他老人家夜观天象，察觉到帝都结界有危险，不是连夜赶去的吗。或许就是因为巫妖的躁动呢，如果他们要想攻击帝都结界，恐怕得出动不少的人手才行，而人手一多，活动的频繁了，难保不会被寻常人拍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到帝都，我想起来了。”张子华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说道：“从两天前开始，网络上已经搜不到帝都的消息了。仿佛是从前两天忽然被切断了联系似的，如今只能看到帝都以前的旧况，最近两天发生的事儿完全找不到。”
“关于帝都最近两天的消息被人刻意掩埋了？”张子良带着担忧：“帝都必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为了防止引起恐慌，才阻断了大众对于帝都内信息的获知。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师父他老人家道法通玄，绝对不会有事儿的。那些巫妖再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五雷正法一出，谁与争锋？”张子华信心满满，出于师父实力的信任，他才没有把
失去帝都信息这回事儿当成危机。
“这倒是。”张子良点点头，他也觉得师父他老人家确实是功力通天，应当是没人能伤的了师父。
两个人正这么讨论着，站在一边听着的张书同却脸色难看，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冒出一头大汗。
“不对。掌门师兄的功力纵然通玄，也并非是九州之内无敌手。”张书同忽然响起什么可怕的事儿，转身便出了天师殿，往后院的私第走去，一边走一边呼和：“几位师弟，还有子字辈的娃娃们，速来私第。”
私第就是道士们居住的地方，算是私人空间，一直都是谢绝外人的进入的，所以相对来说更加不容易被打扰，要想商议一些不能让外人听到的密事，最适合在这里。
这位青袍老道叫张书同，听他的名字自然就能知道他是与天师张书文同辈的老道。而且他即使是在书字辈里，他也是仅在张书文之后，而在其他人之上。
张书文的师父是张北崇，但是可惜他在张书文年轻的时候就仙去了，所以排名在张书文后面的那些书字辈道人，包括张书同，都只是挂名了个张北崇弟子的名，而并无师徒之实。
张北崇生命中教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最疼爱的徒弟是张书文，后来的那些书字辈道人实际上都张书文当了掌教之后一手教出来的。
因为张书文与他同辈的那些师兄们年纪相差较大（类似于玉清宫的少年道士张丹云和他的三位老师兄的关系，年纪都够差两辈的了），所以在张书文老到满头白发的时候，他的那些师兄们都已经仙去了。
张书同是如今除张书文之外最年长，也是最有威望的一个。掌教不在，他理当统筹全局。
他听到张子良和张子华的话，忽然涌起不妙的念头，便立刻召集众人，商议要事。
他走得着急，步履匆忙却又极为矫健，一点也不像是一百来岁的老头，只见他出了大殿，便呼喊着，便往后院私第走去。
随着他的呼喊，正在府内各个位置的道人们，都纷纷停下手里的话，往这边张望过来。
“别看了别看了，快过来。要出大事儿了。”张子华和张子良这一青一少，挥手那些同辈师兄们。
转头看见书同师叔走的远了，又赶忙小跑着跟上去。这两个人在后面各自把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但速度却总是不及在前面急走的张书同。
“真是奇了怪了。”张子华瞧着师叔的背影，挠挠脑袋。
“什么奇怪？”张子良一路朝从别处探头的师兄们挥着手，听到子华师兄这样说，便开口问他。
“都是两条腿，怎么书同师叔走的比咱们快？咱俩可还都会小跑着呢。”
“这是咱们道家的缩地成寸。书同师叔以真气御术施展出来的。”张子良扭头看了师兄一眼，心道这师兄到底是太痴迷那些旁门左道，平日里定然是没有好好的修行，否则也不知道与连这种对于道士来说只是常识的东西都不知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张子华有些尴尬地笑笑：“缩地成寸嘛。”
“唉。”张子良看着自己这个贪玩的师兄无奈的摇摇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龙虎山（三）
张书同在前，张子良和张子华二人在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进了私第，随着他们三人身后，进来的是其他的师叔们和师兄们。很快地，人到齐了，把暗静狭小的私第内挤得满满当当。
龙虎山上就跟玉清宫的情况类似，山上倒是有不少道人，但大多数都是只诵经超度的寻常道人，真正称得上有些修为的，只有跟张天师最亲近的这几个人罢了。
包括张书同在内的四个书字辈道人，和包括张子良和张子华在内的七名子字辈道人，共十一人聚在这里。张书同坐椅子上，让其他人也都各自找位置坐下，这才开口。
“前几日掌教师兄北去探查帝都结界，可刚刚子华查到的消息，已经丢失了帝都那边情况，也就是说帝都十有**是出大意外了。”
张书同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张子华，把他看得脸上发烫，有些局促，朝大家讪讪干笑两下。
“我们都相信掌教师兄的修为，他绝对不会有事，但帝都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还是的想办法掌握一下。
另外，蜀地那边又出了点情况。咱们龙虎山从上上代天师师那一代起，就对蜀地，尤其是锦官城十分关注，一旦那边出了什么情况，咱们龙虎山是绝对不可以袖手旁观的。”
“锦官城那边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又有僵尸伤人？”旁边的一位年约八十来岁，头发花白老道疑问道。
“不是。这事儿说来麻烦。”张书同沉吟了一下，想好了之后才开口道：“最近的锦官城中有寻常人在锦江水旁两次目击到大凤鸟和骑跨凶兽犼的奇怪人士。”
“是夜幕世界的修炼者。”
“极有可能是巫妖。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得过去差个清楚。”张书同坚定道。
“那咱们兵分两路？”又一名子字辈的老道试探问道。
“嗯，兵分两路。”张书同点点头：“帝都那边的情
况事关掌教师兄的安危，和九州的气运，必须得尽早了解清楚。子华和子良两个对此事的了解比咱们都多，所以我打算派他两个去帝都一趟，而且玉清宫所在的燕南市距离帝都不远，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你二人还可以转路去玉清宫找那里的师兄们帮忙。”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张子良和张子华。
这一青一少两个道人赶忙低头称是。
张书同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真要是需要去玉清宫求助的话，记得对待那里师兄们务必谦恭有礼，别跟在咱们天师府似的大大咧咧。”
“师侄谨记。”两个道人再次低头应下。
张书同想了想，这边先这样简单交代下，接下来该说蜀地那边了：“至于蜀地锦官城那边，我觉得最好还是咱们几个老家伙去一趟。那里的凶险程度还未可知，还是别让孩子们去冒险了。”
“如此甚好。”几个书字辈的老道纷纷点头，并无异议。
“师叔们，我们也可以去。我们不怕。”
“是啊书同师叔，我们去吧，你们还要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子字辈的那四位师兄都有些着急，把最老的和最小的派出去办事儿，却留自己这卡在中间身强力壮的守在府里，这像什么。
“出力冒险应该我们来才对啊。”
张书同神色严肃地挥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话头，说道：“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不过现在不是应该谁去，不应该谁去，而是合适谁去。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你们虽然是留在府中，但是也不能放松，要顾好咱们天师府，还要随时注意外界的情况，倘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和子良子华二人，双方其中任何一方出了什么问题，你们都要在第一时间做好接应的准备。”
那四位子字辈师兄互相看了几眼，心知书同师叔此意已决，无可更改，只好齐齐拜倒，叩头应下。
见到这几个都听从了自己的安排，张书同的
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既是如此。”张书同正要挥手驱散众人，眼睛往外一瞥，看见日头已经到了正当中了。便道：“大家先用过午斋后再各自出发吧。”
众人从私第鱼贯而出，来到斋堂，看到正好桌上正好摆上了几样清淡的素斋，便与府内的其他道人们一同坐下，吃起斋饭。
张书同趁这个空挡，又跟那些寻常道人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只说是最近外面有几个祈福法事需要他们外出一趟，最近府里的事务就交由那四个子字辈师兄打理，要大家好好精心修行。
话毕后，整个场饭吃下来，那几十个寻常道人在桌上交头接耳，嗡嗡议论着，大意无外乎是前些日子天师他老人家久出未归，如今这些府内的长辈道人又要外出，恐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张书同修为虽然比不得掌教师兄，但也不弱，功力深厚的他尽管已经是百多岁的高龄，却还没有眼花耳聋，周围那些窃窃私语都被他听在耳朵里。这个老头当即就拉下脸来，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啪的一声，菜盘子都跳了一跳，所有人都被吓得噤声不敢再言语，斋堂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闷头扒拉饭的声音。
他扫视了一眼不敢抬头的众人，中气十足道：“修道之人当斋戒身心，洗心涤虑，怎能身旁有些许异动就胡乱揣测，妄加猜忌？如此这般，何时才能踏入大道？”
“师叔教训的是。”众人赶忙认错。
张书同冷着脸，只吃了小半碗斋饭，就起身走出斋堂，另外的三位书字辈师叔见他出去，也陆续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等张子良和张子华跟几位师兄告别，来到院里时，早就不见了那四位师叔的踪影。
“八成是踏空去了吧。”张子华一脸羡慕。
“师兄，咱们收拾一下行李，也出发吧。”张子良说完就先回自己屋里收拾去了。
张子华也赶忙回屋去收拾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帝都残局（一）
自从那夜的一场激战之后，帝都内的建筑已经被毁了三分之一，整个城内杳无人烟，一片空寂。而且在外力的强制干预下，这座空城隔绝了对外的一切信息，帝都边界向外扩展数十里的范围内，都没有人再靠近了。
因为没有了人的经营维持，这座城市不复往日的面貌——大街上到处是不知从何处翻飞而来的垃圾废物，停在路旁的车辆上都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超市内，断电了好几天的冷藏箱中的食物都已损坏，散发出阵阵的臭味。
李大壮和无双肩并着肩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走着，他俩一人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背上也背上了一大包面包。
李大壮两口吃完手里的面包后，仿佛是感觉有些不太过瘾，把肩膀上的大袋子拿到胸前，从袋子里又取出一块大面包，撕开把面包取出来，双手一捏，把整块面包捏的只剩先前五分之一的大小，硬生生地把一块松软的面包捏成了结实的铁饼。他又把铁饼卷巴卷巴，塞进大嘴里，费劲地吭哧吭哧嚼了两口，再将之吞下。
“哦~”李大壮发出满足的哼声。
“面包不是这样吃的。”无双用嫌弃的眼神瞄了李大柱一眼，用好几天没洗过，还带着血污的脏手拿起一个面包，给他做了个示范：“你看，先把面包从袋子里拿出来，不能捏，先咬一口，嚼两下，嗯~”无双嘴里被松软的面包充满，说话都有些听不清了：“感受甜美的味道，还有这软软呼呼的口感。”
李大壮满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样吃吃不饱，太虚了。还没我老家的蒸馒头抗饿。”
“没出息。”无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因为人都跑光了，帝都中的各大商店超市也无人看管，倒是便宜了他两个，跑到超市里一通搜刮，整个跟世界末日的电影里似的，狂吃狂喝后，又各自找了一个大袋子，临出门还又装了两大袋子食物。
此时一人背着一个大袋正在街上乱逛。
他俩的伤势到现在都好了许多了，**上的伤对他俩这种修炼外门功夫的人来说，都是小意思，抗几天就过去了，现在只不过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原本以他两个的身体状态，在一天前就能离开帝都了，但无双却说皇甫老怂包说要他在原地等着，别擅自离开，所以才坚持留下来。
“放心吧，皇甫老怂包虽然很怂很讨厌，不过他说话还是算话的，从来没有食言过。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等他吧。”无双害怕李大壮等不及要离开，又出声安抚他。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相信我。”无双又拆开一个面包，第十一次向李大壮示范正确的吃法，嘴里被松软的面包塞满，又开始口齿不清：“而且，咱们做兄弟这么多天，那你也不想大哥当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我都答应皇甫老怂包了。”
“唉，好吧好吧。我师父还在燕南市呢，我只是有些担心他。”李大壮一直都还记得重伤的欧阳启在燕南市的客栈里躺着养伤呢。
“当然当然。师父有卧床，当徒弟的当然得过去照顾。
等皇甫老怂包来了，咱们一块去看你师父。”无双天真的说道：“反正现在架都打完了。”
“那最多再等三天。如果还碰不到皇甫前辈的话，我也不能再陪你等下去了。”李大壮退一步说道。
“没问题。”无双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两个人协议达成一致，继续一边大吃大嚼，一边沿着横向大街往西边走去，夕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长长。
正在楼顶警戒的狸儿猛然间望见，在与这里相隔一个街道的大街上，有两个衣衫破烂的男人，正往自东往西走来，立刻警觉起来，她伏低身子，只留了一只眼睛观察那两个人。正在她打量那两个人什么来路的时候，身旁忽然多了两个老奴。
“要去处理掉他们吗？”老奴开口，低沉沙哑的声音。
“先别妄动。”狸儿轻轻摇头。
大约十分钟后，狸儿发现那两个男人不停地吃着背上的一袋食物，还边走边聊天，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看样子就跟闲逛一样。
“莫非是乞丐？”狸儿随即又摇摇头，她锐利的双眼清楚地望见，那两个男人身上的衣服全是在打斗时留下的痕迹，而且他们浑身血污，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大概是前几天攻入帝都时，幸存下来的人吧。”
李大壮和无双这两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一条街外的某处高楼上，有三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目送着他俩闲聊着远去。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狸儿被这两个大大咧咧的人整蒙了。战争都打完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如果这两个人是因为当日掉队，又兼伤重无法自行离开的话，那看他俩现在的状态，伤势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起码离开这里应没问题。
如果说这两个是要留下，在帝都内探查情况，那也应该时刻警惕，小心翼翼地搜集在城中遗留下的信息。
但很显然，那两个人不属于上面两条中的任何一条。
莫非是闲逛散步不成？狸儿苦笑，不会有这种傻蛋吧。
很可惜，李大壮和无双就是这种傻蛋。
“我得去报知小姐。”狸儿目送那两个傻蛋远去后，转身便下了楼，进到酒店中巫彦所在的那个房间里。
那夜巫彦留下跟徐观谈论了一些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几个飞升事件之后，就离开到了狸儿旁边的房间住下，留徐观一人在原房间歇息。
狸儿来到房间里的时候，巫彦正悬浮在房间中央修炼，恢复着前几日所耗费的巫力，身下是一朵绽放的莲花托着她。
“小姐。”狸儿站在门口轻轻的唤了一声。
巫彦缓缓张眼睛，往门口这边看来：“什么事？”
“刚刚奴婢在外界望到有两个男人从附近的街上经过，看他们的受损的衣着和沾满血污的外貌，应当是前几日参与过战斗的。”
“他们是哪边的人？”巫彦感觉疑惑，最近还有人敢在帝都现身？
“看不出来。”狸儿摇摇头。
“你感觉呢？”巫彦追问。“咱们的人，还是
客栈的铁卫，抑或是第三方的散修或武道家？”
“武道家。”狸儿如实道。
“为何是武道家？”
“咱们的人和客栈的人应当都撤离了，即便留下来，也必定是受命留在此地，行动之时必有严苛要求，绝对不会如他二人这般在街上闲庭信步游逛。再者他们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壮硕，这与修士不符，只有长年修炼功夫的武道家才会有这样的外貌。”
巫彦听罢点点头，颇为认同狸儿的分析。
狸儿报告完毕，施了一礼便退出去，重新回到外面警戒去了。
房门关闭，巫彦重新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修炼。
大街上，无双和李大壮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依旧豪迈地边聊边走，还不忘赞赏入口的美味。
两个二傻子一直走到了城西尽头，夕阳也只在地平线上留下了半张脸，红彤彤的霞光将两个人身上照成橙色，他俩这才意识到背上的一大包食物都被吃完了。
“回去继续吃？”无双打个饱嗝。
“继续吃。”李大壮摸摸撑到圆滚滚的肚皮，心忖虽然吃到八分饱了，不过还可以再吃一些，毕竟以前极少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李大壮和无双两个人转身往回走，面朝着大半都隐没进阴影中的城市，眼中所看到的只剩下远处的建筑轮廓。
“东南和西南咱们早就转完了，现在这西北面也转的差不多了。该去东北面看看了。”无双掰着手指分析道。他两个第一次饿了的时候，附近找到一个超市，在里面大吃大喝了一顿之后，就彻底被那些高热量的零食快餐征服，整整陷在面包汉堡矿泉水，汉堡可乐冰淇淋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让他俩比较惋惜的是，在断电之后，冰柜里的冰淇淋都融化掉了，而且常温可乐也不及冰镇可乐刺激。他俩这才被迫离开当初藏身的那一小块范围，进而在整个帝都中游逛搜寻其他的好吃的。
“那咱们去东北区域转转。”李大壮跟着无双转了个弯，往东北方向走去。
东北区域。某个黑暗的大楼中。
一个黑影盘坐在漆黑空旷的房间中，像是一座真人等比的雕塑一般，寂静不动，唯有他那微不可察的呼吸才时刻证明着他是一个活人，而非死物。
皇甫翊面无表情地盘膝在这里休养内伤已经四五天了，但是老龙的那一尾巴实在是在过霸道。
坚硬的龙鳞，加上千钧之力，横撞在身体上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巨大，可怜这皇甫老头都一把年纪，须发皆白了，又挨了这么结实的一家伙，未练过外门硬功的他，摔到地上的时候，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位了，这两天他滴水未进，一直都是靠着浑厚的内力硬撑过来的。
忽然，黑暗中静坐的他张开眼睛，轻轻咳了一声，隔着黑暗的墙壁遥望向南。
“那个蠢货肯定还在那里等着。再过一夜，明天早上就去找他吧。”
皇甫翊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重新闭上眼睛，再次运转周身内力，温养修复着经脉脏腑。
第一百九十章 帝都残局（二）
无双和李大壮连走带溜达，不紧不慢地来到东北这块区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没有了人，断了电，也没有了灯光，这里一片黑漆漆的，唯一的照明只剩下了头顶上的星辰和残月。
月光照出两个人淡淡的影子，他俩随意的四处张望着，李大壮无意间往旁边的一栋大楼上瞥去，趁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见那栋楼的楼体外壁上有一个大洞。
该怎么形容呢？那个大洞就像，就像是被一个人从空中横飞过来，一头撞进去造成的似的。
“大叔。”李大壮轻轻打了一下旁边无双的手臂。
“不要叫我大叔。咱们是兄弟。”无双不满道。
“可是你比我大那么多。”李大壮还是不太能接受忽然多了一个与大叔年龄相当的大哥。
“咱俩的情谊岂是年龄可以分开的？”无双不悦。
“那叫大叔跟情谊有什么关系？”
“叫大哥显得亲。”无双固执道。
“好吧。”李大壮只好点头同意，将话题重新拉回来：“你看那边的墙上。”他指着那个距离地面七八层楼高的位置的墙壁上，一个被撞破的大洞。
“谁拿石头砸的？”无双第一反应是这样。
“也许是被人撞的。”李大壮说出自己的看法，毕竟他是见过巫纵掀翻楼顶，撞破墙壁时的样子的人。
“那这人眼神肯定不太好。”无双很认真地分析：“哪个眼神好的人会无缘无故飞着往墙上撞？我这么笨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咱们去看看吗？”李大壮征求大哥的意见。
“走去看看吧。万一是个瞎子呢，咱们也好照顾照顾他。”无双说完就往那边走过去，李大壮深吸口气，拔足助跑，纵身一跳，跳了大概四层楼高，然后顺着窗台和墙壁上的凸起，往上继续攀援。
无双站在墙根底下的时候，仰头一眼看见李大壮已经到了第六层，他直接原地使出一招武术里的旱地拔葱，倏然弹跳到五层楼的窗口上，往上攀爬，紧随着无双身后，进了大洞里。
“咦？”李大
壮肉眼细瞅，他隐约看见在屋内的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似乎盘坐着一个人影。
“那里还有好像有个人。”无双也看见了。
“嘘，他好像在练功，咱们别吵着他了。”李大壮轻声道。
“怕什么，吵醒又怎样，反正他是个瞎子。”无双完全不怂。
“我说。”盘坐在黑暗中的人影说话了：“你们不在原地老实呆着，吓跑什么？”
“皇甫老怂包？”“皇甫前辈？”
无双和李大壮同时惊喜道。
“你什么时候瞎的？”无双又补充一句。
皇甫翊不悦地冷哼一声，他看着站在破洞边缘，被月光在地板山照出影子二人，站起来，走到无双跟前。
尽管他看起来没有无双那般魁梧粗壮，但是身姿却比无双更加挺拔，个头看起来似乎也比无双更高了些许。他目光微微向下看去，直视无双的眼睛：“谁告诉你我瞎了？”
“不瞎你能把把墙撞个大洞？”无双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皇甫翊的双眼，心里嘀咕道他眼睛好好的，也不像是瞎了啊，忽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不禁惊骇道：“莫非，莫非你得了白内障？”
“滚！”皇甫翊大袖一挥，一股霸道内力迅猛袭出，直接将无双击飞出去，摔下了楼，轰然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随后皇甫翊也走到边缘，纵身一跃，李大壮也赶忙跟着跳下来。
“皇甫老怂包，我最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无双从坑里爬起来，连身上的土也没心思拍，指着皇甫翊的鼻尖就骂。
“蠢货。”皇甫翊抬手又要打，无双见他这般，立刻吓得闭嘴，他自己心里知道，就算是成了一流的高手也打不过皇甫老怂包，因为这个老头可是超一流的高手。
皇甫翊见无双老实闭嘴，终于把手放下来，问他道：“仇已报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可把无双给问住了，他以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是以为师复仇为目标的，每天都是充满干劲儿的修炼修炼修炼，不停的修炼。但就在几天前这个目标已经完成了，他以
一个武道家的身份，用一个武道家的方式，亲手为师父成功复仇。
复仇之后要做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而且以他的脑子，也真的很难做好其他的事儿，他最擅长的是用无双拳锤树，他可以每天都至少锤两千拳，可以持续锤十几年不间断。
不过一旦不再锤树了，他就不止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我还没想过。”无双低下头去，忽然没了劲头儿。
皇甫翊没有急着说话，李大壮也在旁边静静地站着。
片刻之后，无双又抬起头来，看见了刚刚才承认自己是他大哥的李大壮，眼前忽然一亮：“对了，我还要替大壮出头。他打不到的敌人我来打！我俩先去燕南市看他师父，再去找巫纵报仇。”
“不错，这也算是个目标。”皇甫翊点点头。
“那你呢？要回客栈吗？”无双问他。
“不回。还有很多事没完结呢。”
“架都打完了，还能有什么事？”无双头脑简单地说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才只是个开始。”皇甫翊长叹口气，分析道：“攻破结界，强闯帝都只是为释放老龙，这才是他们正式战略的第一步。得到了老龙后，下一步就该对客栈动手了。”
“那就是还要继续打？”无双听完又兴奋起来，充满了斗志：“又有架可以打了啊。”
皇甫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无双一眼，转头对李大壮说道：“刚刚听他说你师父在燕南市？”
“是。”李大壮态度恭敬，解释道：“我师父叫欧阳启，他是个守夜人。前些日子被巫妖族的巫纵和巫横联手打伤，现在在燕南市养伤呢。”
“守夜人，怪不得能独战两个二鼎大巫。”皇甫翊夸赞道：“你师父是个了不得的人啊。”
“嘿嘿。”李大壮骄傲地笑笑，师父一直都很了不得啊。
“正好我也要去燕南市的玉清宫一趟，明日一早咱们再一起出发吧。”皇甫翊如此道。
无双和李大壮自然没有异议，当即答应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帝都残局（三）
三人商议完毕，意见达成一致后，便就近找了地儿休息了。第二天大早，东方晨光刚刚破晓，天空还朦朦亮着，李大壮就早早地醒了。
他一想到就要出发去燕南市见师父了，心里激动的不行，以至于兴奋地连懒觉都不睡了。
皇甫翊则是闭目盘膝又运转了一夜的周天，李大壮醒来发出动静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没有忙着起身。经过这连续几天的调理，他的内伤已好了五六成，外伤暂时还未恢复，若要尽快恢复战力，还得需要借助外力才行。
无双则是抱头蜷缩着呼呼大睡着，没有一点儿快要醒来的样子。他以前的十几年里，从来都是起早贪黑的练功，从未辍过一日，可谓是辛苦之极。如今大仇已报，重担终于卸下，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全部的惰性都涌上来了。现在他不睡个日上三竿是不可能起的。
皇甫翊原本想日头升起来再出发的，但是李大壮兴奋地呆不住，一直在旁边来回踱着步子，吵得他也无法静下心来，只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起身站起来，喊了正打呼噜的无双一声。
？无双抠抠鼻子，换个姿势继续打鼾。
“起床！出发了！”皇甫翊又喊了一声。
无双还是没有反应。
李大壮俯身过来，推推他：“大哥，咱们该出发了。”
无双在睡梦中打开了李大壮的手，不开心地嘟囔两句，也听不清嘟囔了个啥，两只手把头护起来，还要继续睡。
李大壮无奈，只好凑到他的耳朵边上，猛地大吼一声：“大——哥！出——发——啦！”
无双登时惊醒，一个鲤鱼翻身稳稳地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惊慌之色：“谁偷袭我？”
“大哥，咱们该出发去燕南市了。”李大壮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憨憨大哥。
无双瞧瞧李大壮，又转头瞅瞅皇甫翊，这老头也轻轻点头，表示李大壮说的对，是该出发了。
他轻轻哦了一声，又瞅见了外面的天色，只是蒙蒙亮，太阳都还未露头，保守估计现在应该是清晨的六点钟左右。
“太早了吧。”无双的脸一下垮下来。
“不早了，该出发了。”皇甫翊说完话转身便从洞里跳出。
李大壮赶忙跟上，无双见他俩都出去，也只好不情愿地跟出来。
“去之前是不是该先吃个早餐？一夜没吃东西，我肚子早饿了。”无双瞅见了旁边一个人去楼空的百货超市。
李大壮一听，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
皇甫翊点点头：“那便找些吃的吧。”他因为要休养身体，一连几天打坐，滴水未进，全靠浑厚的内力撑着，虽然不至于饿的头晕眼花，但是体力状态总也是比平时差了几分。
两兄弟已经以皇甫翊为领导了，此时一听他点头应允，才赶忙往超市里奔去。皇甫翊看了他两个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边走也边打量这座空城。
李大壮和无双跑到超市门前，朝紧闭的大门挥起拳头，干脆利落地将之砸烂，像是末日抢食的幸存者似的冲进去，直奔食品区。
皇甫翊跟进来后，看见这两个人大吃大嚼着，他也拿起了几样吃的，暗想这十多年蜗居在客栈里，没想到外面新发明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食物。他随意开了几个吃掉，感觉味道还不错。
皇甫翊不像那两个吃啥都没
够的憨憨一样，他只吃了些许，感觉没有之前那么肚饿了，就停下来，打量着这间昏暗的超市内部空间。
因为断电，超市内的照明灯全都打不开，只能凭借从窗户和被破开的大门里透进来的微光视物。
无意间转到了服装区的时候，皇甫翊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烂脏兮的衣服，便将之换下来，穿上了一身复古的灰色中山装。同时还不忘给那两个还在大吃大嚼的人也各选了一件。
不得不说，皇甫老头选衣服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当他把两件大号的黑色中山装扔到两个人跟前的时候，换来了两个非常嫌弃却又不敢嫌弃的反应。
“原来的衣服破烂成什么样子了。快点换下穿上。”皇甫翊有些不太高兴，说完就先自己出去了。
无双和李大壮对视一眼，不敢忤逆老头儿，只好老老实实地穿上。随后二人走出超市，看见皇甫老头已经站在路口等着了，此时太阳终于露出一线，射出了第一缕阳光，将皇甫翊挺拔的影子在地上照耀出来。
“走啦走啦。”无双走到路口，大大咧咧地沿着往北的街道去了。
皇甫翊看着这傻货无奈摇头，径自迎着太阳往东走去。李大壮瞧瞧朝一北一东两个方向走去的二人，思量片刻，感觉还是老头比较靠谱。于是就往北跑到无双旁边，把他拉回来，跟着皇甫翊往东赶去。
三人正走着，还未出城，南面的城中就传来的呼喊声，声音中似乎还带着惊慌。
皇甫翊忽然停住，眉头微微皱起，望向南边的声音来源。听得出来，那声音来自两个人，而且他们没有在原地，而是相互隔着不远，不停地移动着。
“你听到了吗？”无双捅咕一些李大壮。
“好像是在喊人。”李大壮也竖起了耳朵。
站在他俩前面的皇甫翊脸色冷峻，向后挥挥手，示意他二人噤声，接着自己轻盈地一跃，跳上附近的楼顶，往声音的源头悄悄摸过去了。
无双和李大壮没有犹豫，也跟在皇甫翊的身后，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在大街上的两个人——一个青年，一个少年，都穿着暗青色的道服，并且在同一条街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大声呼喊着‘师父’。
哪来的两个小道士。皇甫翊俯身在上方的楼沿，俯视着街上两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小道士大声呼喊，感觉他俩的道服有些眼熟。
“是两个小道士啊。”李大壮一脸新奇地望着那二人，他这次第一次见真真正正的道士，而且其中一个跟自己年纪好像还差不多大。
“他们的师父走丢了吗？”无双疑惑道。
皇甫翊没有说话，他观察了那两个小道士，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决定下去看看。他知道在前几日大战开始之时，有两个道家的宗师级人物坐镇在帝都，与客栈的人共同抵抗巫妖了。
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来回巡视，放声呼喊的自然就是从龙虎山赶来的张子良和张子华这一对儿师兄弟。他俩用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赶到这里，看见帝都的模样之后就傻眼了，传说中繁华至极，人声熙攘车水马龙的帝都竟然空无一人，而且好多建筑都已经倾塌毁掉，简直是成了一座废城，更严重的是，他们彻底失去了师父的消息。
师父在前些日子说好的是来帝都，但此时帝都大变了模样，师父也不见了踪迹，如今还能再去哪找？
这可吓坏了两个小道士。他俩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大胆地
进了城，走街串巷地呼喊着师父，涉世未深的二人压根就没有想过帝都成为这种模样是经历了何种变故，城中又是否有危险。
二人正在一条南北大街上呼喊着，忽然瞧见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一个身穿老式灰色中山装的老头。这老头白胡子长长，白头发长长，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单掌朝地下一挥，打出一股劲风，然后身子一轻，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了。
“这位老先生，您可看见我们师父了？”张子良急切问道，张子华也急忙凑过来。
这两个小道士在天师府里见惯了师父和师叔们御术踏空，所以见这老头从空中下来也没有太过惊慌，完全没有考虑过在俗世中出现这样的一个老人是否正常。
“你们是龙虎山的道士？”皇甫翊不确定道。
“正是。小道道号子良，这位是我师兄子华。我们的师父姓张，道号书文子，是龙虎山的现任天师。数日前他于山中离开，临别之际相言要来帝都。我师兄弟二人来此便是为了寻师，可不知为何帝都变成此等模样，亦不知我家师父又去了何处。老先生若是之情，还望为我二人解惑。小道稽首了。”张子良说着就恭敬地行了个礼，他旁边的张子华也跟着行礼。
张子良二人运气也算极好，来帝都碰到的第一个人是皇甫翊，而非狸儿和两个老奴。不然凭他这一照面，还未弄清对方身份，就先把自己的底细露个干净的单纯性子，事情必定是无法善了了。
皇甫翊见这两个小道士眸子中纯干净如水，确非狡诈之人，便信了他俩，如实说道：“数日前，我与你们师父还有客栈的铁卫，及其他的同道之人在此守护帝都。只是巫妖族破了帝都结界，双方打了一场惨烈的战争，死伤人数甚众，帝都也被毁成这个样子。战争中我被从锁龙井中逃出来的老龙重伤，无力再战，便躲在空楼中养伤了。后来战场上发生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了。”
“那我们师父的去向也不知了？”张子良大失所望。
皇甫翊摇摇头，对此他也无能为力。为了不让两个小道士太过伤心，而且他也不太相信一代道家宗师会这么失踪，甚至死掉，便说道：“玉清宫的封尘真人当日也在场。无论当日的战争结果如何，他应该与你们师父会在一起。若要知晓更多消息，不妨去玉清宫走一趟。”
张子良和张子华二人听罢深感有理，又重新燃起希望，而且临出发之时，书同师叔也跟他俩说过，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去玉清宫找那里的师兄们求助。
“如此，那我二人当尽快去玉清宫一趟。”张子良和子华师兄齐齐朝皇甫翊稽首作别：“多谢老先生指点。”说完便转身要走。
“且慢。”皇甫翊婉言道：“你二人太过年幼，行走江湖的经验又不足，出这么远的门实在是太过行险了。正好我们也要去玉清宫，咱们不如同行。”
“好好。”张子良二人喜不自胜，又是道谢一番。
这时候无双和李大壮也从楼顶上爬下来了，瞧见皇甫翊跟两个小道士相谈甚欢，凑过来之后就问是什么情况。皇甫翊便简短地把刚刚的对话内容说给这两个人听了。
两个人并没有半点反感，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张子良道：“还未知老先生和两位居士如何称呼。”
“老夫复姓皇甫，单名翊。”
“我叫无双。”
“我叫李大壮。”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帝都残局（四）
自从昨天傍晚时分发现了在大街上游逛的两个武道家之后，狸儿和两个老奴不敢大意，更加提高了警惕。
她三人已经不再是只在临近的两栋楼上，而是分三个方位潜伏在三条街外的楼上，将监控范围几乎扩大了三倍不止。
当两个小道士在城中大声呼喊的时候，潜伏在这边的狸儿，也远远的听到了他们的呼声，便更加密切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当李大壮和无双跟着皇甫翊纵身攀上楼顶，暗中观察连个小道士的时候，他们的在楼顶上的一举一动，都有狸儿在更远处默默地注视着。
“没想到除了昨天见到的那两个武道家之外，还有其他人。”狸儿眉头大皱，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们，待皇甫翊和无双李大壮陆续跳下楼，跟两个小道士交谈的时候，便脱离了狸儿的视线。狸儿不放心地调整了位置，悄悄移动到能够再次看见他们的位置，一直紧紧观察着，直到他们交谈完毕，一同离开。
“那三人身穿的中山装是客栈铁卫的衣服。”狸儿思索着，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担忧。因为距离实在太远的关系，她只能看清那些人的大致外貌，无法辩认清五官，一时间也没能认出那三个穿中山装的其中两人，就是昨天曾背着食物，边吃边在附近街上游逛的那两个傻蛋。
狸儿见那些人确实是出了城，便急匆匆地返回，赶到酒店里，来到巫彦的房间跟前，敲门之后没有听到回应，推门进去又见空空如也，心下了然，没有迟疑地转身敲响了徐观的房门。
“哪位？”徐观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我，狸儿。”狸儿靠在门边，轻声问道：“我家小姐在您这里吗？”
“我在，进来吧。”巫彦开口，狸儿这才推门而入。
徐观盘膝坐在床上正调理身体，但很显然他不太顺利，他脸上依旧惨白，后背也有些佝偻，整个人显出一种无力的感觉。巫彦在旁边的矮沙发上坐着，脸色淡淡地看着徐观，狸儿进屋之后，她又把目光转到狸儿这里。
“什么事儿？”
“小姐，刚刚在城中偏南的位置，又出现
了五个人，两个道士和三个身穿中山装的男子。”
“道士和客栈的铁卫吗？”巫彦问道。徐观听到之后，眼睛一亮，停止了调理气息，双眼注视着在他屋里交谈的主仆二人。
“应该是。不过他们向东出城去了”狸儿不确定，但是不敢太轻视，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是客栈的人，他们应该不可能就这样离开，万一回头发现咱们，这里可能就要被他们包围了。而且现在这情况又没法向族里求助。”巫彦沉思一下，此地是不能再留了，他看了看徐观，询问道：“你修养的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徐观摇头。
“好。”巫彦竟然说好，她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现在就离开这里吧。”转脸朝狸儿道：“你们们先外出探查一下情况，如果没有异常，那就离京北上。”
狸儿领命之后转身就离开了。徐观一脸惊讶地看着巫彦，问她：“北上是去哪儿？”
“草原。”巫彦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会带你去到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从现在开始，咱们这场战争都没有关系了。”
巫彦说完不顾徐观惊骇的脸色，也出门离去了。
这边巫彦正准备离京北上，那边的皇甫翊等人已经在去往燕南市的路上了。
燕南市大致是在帝都的东面方向，两地之间的距离也近，不过是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他们一行人离开帝都郊外，到了一个小城镇上的时候，很幸运了碰上了一辆足以容纳下他们的六人座小型公交。
于是在两个小道士的强烈建议下，租下了这辆车。
张子华和张子良实在是无法想象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要徒步行走过去，他俩从龙虎山来帝都可是乘车来的呢。看这三个身穿中山装的人，似乎都是武道家，而且功夫还不弱，不过也绝对不能像修炼者那样乘风而来乘风而去。
“本来我还以为这一路能走过去，就当是修炼了。”无双有些惋惜道，他和李大壮并肩坐在最后座，他从十几年前年少时就被皇甫翊带进了客栈，几乎可以说是没
有接触过汽车等较为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反正在他的印象中，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全靠两条腿。
“这样也好，能更快些到燕南市。”李大壮跟无双不一样，首先他急着要去见师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路上，要修炼以后什么时候不行？其次，他对于现代的生活方式比无双要了解的多，所以说要去燕南市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找辆车，但是可惜自己兜里干干净净，实在是出不起车费，才一直没有发话。后来在两个小道士提议坐车的时候，他是兴奋地举起双手同意的。
年纪最大的皇甫翊坐在前面的副驾驶，表情镇静，看不出有什么想法，但在心里却暗暗地估测着这辆车的速度，然后开口询问旁边的司机：“这位同志，请问这是最快的速度了吗？”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被皇甫翊的这个称呼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位皇甫翊久居客栈，都跟现代社会脱节了，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在进客栈之前，外面社会流行的称呼。司机呆了呆，他以为皇甫翊是嫌慢了，便说道：“现在是一百一，不算慢了。这路上有限速，别的车也就是能跑这么快了。”
“哦。”皇甫翊点点头。进客栈之前他也是见过当时的汽车，那时候数量远没有现在这么多，他那时对汽车也没兴趣。所以他这还是第一次坐车，第一次感受车的速度。的确是极快，如今的人真是了不得了。皇甫翊在心里默默地掂量着自己的速度，跟汽车比起来哪个更快。皇甫翊作为一个武道家，固然是不能像修炼者那样以真气御空而行，但是他的功夫好歹也是已臻化境，施展起轻功来也是不可小觑，用武侠小说里的话来形容，那是登萍渡水，走谷粘棉。真要认起真来，攒住一口内气，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皇甫翊不作声地比较了一番，觉得还是互有胜负吧。自己不能像这辆车似的背着五个人跑，但是自己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本事也是汽车所不能及的。
坐在中间的两个小道士就没有他们三人这么多的心思，他俩只希望能赶快赶到燕南市，进玉清宫问问那里的师兄是否知道自己师父的下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帝都残局（五）
李大壮从后座的角度，看着两个小道士，心里感到万分的稀奇，通常道士这个职业他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现实中这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他还是个少年，孩子心性，好奇心十足。他瞅瞅两个道士的道服，又偷偷瞧瞧他俩焦急的侧脸，忍不住轻轻捅捅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张子良的后肩，跟他搭话：“这位小道长，你多大了？”
“十七。”张子良虽然感觉奇怪，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的年龄，但是还是如实回答他。
“你从小就是道士吗？”李大壮得到回答，极大的鼓舞了勇气继续追问。
“是。”
“当道士需要很聪明吗？是不是要会好多东西？”李大壮发现张子良回头，用一个很疑惑的表情看自己，便解释道：“我看电视里说道士要会算命，会治病，还会天文地理，还要会舞剑，会道术，会捉妖。我琢磨着，笨蛋肯定是没法同时学会这么多东西。像我这样的就不行，还有我大哥恐怕也不行。”他指指坐在一边表情有点难受的无双。
“小道的天赋也略微欠佳，修行至今，亦未能够将您方才所说的那些本领全部掌握。”张子良微微摇头。
“哦。那你会捉鬼吗？会御剑飞行吗？”
张子良再次摇头：“李居士说的这些，小道一概不会。不过小道会画一些辟邪道符，也可吟诵《太上救苦经》超度亡去之人。”
“那我再问个问题哈。”李大壮没完没了。
“你说如果真的抓到鬼，再把鬼杀掉，那他是不是就从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小道法力浅薄，还做不来这些事，无驱鬼通神的能力。这些问题恕我不能答。”张子良拒绝回答。
“没见过，你总听过吧。”李大壮追问不舍。
张子良忖道如果不给他个满意的答复，估计是不会罢休了，只好说道：“古时书籍中有确有这方面的记载，但未必属实，小道姑妄言之，居士您姑妄听之，不可尽信。”
“放心，我就这么一听。”李大壮急忙答应。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无双脸色越来越难看，变得蜡黄蜡黄的。
“古语言：人死成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张子良看李大壮的小眼神有些迷惑，便为他解释道：“鬼死之后，会变成魙。”
“魙是什么？会跟鬼一样出来吓人吗？”
“人与魙中间还相隔了一个鬼界，应该是不会相见。居士不必担心。”张子良有些无奈。
“那要是碰到鬼呢？不会捉鬼怎么办？”
“鬼乃无形之体，气亦是无形。清时有娄真人言道：以气吹之，以无形敌无形，转胜刀棍也。”张子良见李大壮的小眼神又带着些许的迷惑，知道他又没听懂，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若是感应到有鬼，凭感觉往那个方向吹口气就可以了。”
“要是吹不走呢？”李大壮感觉口气的杀伤力应该没
有拳头大。
张子良一时语塞，他长这么大，一直在天师府内清修，估计还是第一次碰见李大壮这么无知又死心眼的人。他旁边的张子华放下手机，转头代子良师弟回答道：“那就挥起拳头跟他打。张岂石先生有云：见鬼勿惧，但与之斗，斗胜固佳，斗败我不过同他一样！”
“哦哦，有道理。”李大壮听得连连点头，这位张岂石先生的话跟他的思路太接近了。怂什么，干就完了。
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听到后面谈论得这么热闹，便透过后视镜喊道：“这两位小师傅学问倒是渊博，不知道您两位能不能给算算帝都出了什么事儿了？”
“帝都？”张子良装出疑惑的样子。
“是啊。前几天有人听到帝都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据从帝都跑出来的人说是一群妖魔鬼怪跟神仙打架了。那天上午还有人看到帝都的天上飞起来一条龙呢，在云里飞了十几分钟就没了。”司机说道。
“锁龙井的那条龙跑出来了？”张子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师兄，慎言。”张子良底下暗暗碰了一下师兄的大腿。
“哎！你们真知道啊？”司机有些激动。“听老人们说那里有一条龙，还真有啊？”
“传说而已，不能当真。”张子华赶忙往回圆：“小道也是听过这些传说，随口一猜的。不可当真，不可当真。”话虽如此，但锁龙井中真的锁着一条老龙这事儿在道家，尤其是在一些亲传弟子中，并不是个秘密，都是十分确定的事儿。
“哦。”司机有些失望，也是，刚刚那个小道士说得都是古时记载书中的故事，也确实都是没个求证的传说。他有些无奈道：“自从那天出事儿，帝都的人跑出来后全都被安排到别处去了。”
“什么人安排的？”皇甫翊出言问道，据他所知，客栈应该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那些人的，当天的所有战力都参与到战场中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多余的人手。
“政府的人啊。还能是什么人。”司机理所应当的说道。“那天之后，绕帝都一圈，附近的一些城市乡镇，就被驻扎上军队控制起来，虽然没有严格封锁所有的道路，但是去帝都的路上都被堵住了，根本就不让去帝都。据说连那些军人也都不敢去帝都，就那么空着，也不知道帝都城里到底出啥事儿。”
李大壮与无双相视一眼， 他俩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个情况。无双想开口，但又不敢，因为他现在很难受，很想吐，感觉自己一张嘴，早上吃进胃里的食物就会喷薄而出。李大壮则是刚刚开口说点儿什么，又被张子良用眼神制止。
坐在副驾驶的皇甫翊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应该是在躁动开始之前，甚至更早几天的时候，客栈的人就跟寻常社会中的政府高层进行了沟通。正因如此，在城破人逃的第一时间，才会在帝都附近出现军队接应他们，并安排他们去到早已准备好的安置
处。
至于驻扎军队防止寻常人靠近帝都则更是好理解，夜幕世界里的某些力量太过恐怖，寻常人遇上绝难活命，就连全副武装的军士也不会列外。恐怕军士们也都被下了命令，不可靠近帝都。
“这个，小道也不知道。”张子良摇头。“我师兄弟二人是随意云游到此处的，并不了解帝都内的事情。”
“你们能算算吗？”司机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小道与师兄都不会占卜之术。惭愧了。”张子良婉言道，旁边的子华师兄又在玩起了手机。
司机看了看旁边副驾驶上的皇甫翊，心道这老头子可得有两大把年纪了，便问他：“您呢，老先生。我看你和后面那两位的穿着相仿，应该是一块的吧？”司机边轻笑，边抬起眼皮，透过后视镜瞧瞧坐在最后面的那两个大块头，当他看到无双的时候表情忽然一变，无双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像这种状态的乘客，司机见得多了，他立刻大喊一声：“你憋不住了就开窗户，可别吐我车上了！”
无双听到这话震惊不已，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想吐的？莫非是他在车里藏了怪药，使上车闻到的人都会吐东西？但是看别人怎么都没事儿，好像只有自己中招的一样。
绝对有鬼！无双认定了是司机动的手脚，也不顾胃里的东西会不会喷薄而出，张口大喝道：“你怎得知晓！？”
随着这话刚刚出口，无双气血翻涌，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无可逆转地袭遍了全身。
说时迟那时快，无双话音落地还没一秒，胃里的食物立刻升腾而上，直冲嗓子眼，接着“呕——”一声，呕吐物喷出了半米远，落在了张子良和张子华中间，两个人相邻的肩膀一侧都被沾染上这些污秽之物，驾驶和副驾驶的也未能幸免。
车里顿时充满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恶心气味。
“我的车啊！”司机歇斯底里地大喊，脚下一重，油门到底，车速瞬间飙上了一百四，车身嗖一下射了出去。坐在副驾驶的皇甫翊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乖乖，咋还能这么快！？
两个小道士一直清心寡欲地修行，饮食也是相当清淡，哪里领教过这等生化武器的威力，他俩赶忙开了各自身侧的窗户，把脸探出去，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这才感觉缓和了许多。
李大壮被堵在最后的小角落里，玩儿命地扣扳旁边的窗户，可就是打不开。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瞧见了，对他喊道：“别抠了，你旁边的窗户是坏的！”
“卧槽！”李大壮顿感生无可恋，高速的狂风从前面的窗户里疯狂涌入，都堆在了他这个小角落里，无处涌出，都憋在了这里，将他整个人淹没。
旁边刚刚吐完的无双已经打开了自己那一侧的窗户，感受着狂风吹袭着面部，满脸地陶醉，不禁叹了一声：“现在舒服多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玉清宫
车里爆开了那么具有威力的一颗生化炸弹，整车人无一幸免。司机也顾不上再追问帝都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他开窗通风，心疼自己的车子之余，也用眼角余光瞥了副驾驶的皇甫翊一眼，暗暗佩服。
这个老头真是厉害，在被恶心气味包围的状态下，还能不开窗户，保持面不变色，真是绝了。
但他却不知，皇甫翊并不是不恶心，实际上恶心极了，但是为了维持自己一贯的高手风范，才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同时也偷偷用了闭气之法控制了呼吸，好让那些恶心气味吸不进来。
汽车在众人的哀鸿声中一路飞驰，终于在大半个小时后到达了燕南市。司机也是个厚道人，听两个小道士说是要去玉清宫拜谒这里的师兄们，还很体贴地把他们送到了玉清宫门前，这整的众人很是不好意思。
两个小道士对于无双把人家车子弄脏的这件事儿也是感到十分惭愧，两人把衣兜淘净了，凑足车费，又硬挤出来多余的几十块钱，作为补偿。
哪知司机连连挥手，就是不接。在你推我让中，司机上了驾驶座，保持着车窗全开的状态，在众人的辞别中飞驰离去了。
待汽车消失在远处的街头拐角处后，皇甫翊和两个小道士才转身准备往玉清宫的大门走，无双理所当然地跟上去，但无意间的回头一瞥，看见李大壮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踌躇地望着他们几个。
“你做什么？快来呀？”无双招呼他，听到无双说话，皇甫翊和两个小道士也转回头来看他。
李大壮摸摸后脑勺，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就不进这里了吧。没有什么事儿，也没有认识的人，我去了也做不了啥。我还是去看看我师父，咱们以后再见吧。”
皇甫翊和两个小道士倒是没什么，无双着急道：“急什么啊。咱兄弟怎么能分开？快一块进来，等这里的事儿完了，咱们就一起去看你师父。”
“不了。我记得路，我自己先去了。等我看完再回来找你们吧。”李大壮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态度却颇为坚定。
无双还要说些什么，但皇甫翊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住他。这老头也朝李大壮点点头：“那咱们以后再见吧。你知道路怎么走吗？”
“我去帝都前来过一次。能找到那里。”李大壮让皇甫翊放心。
“嗯，那就好。”
无双依依不舍地看着李大壮，然后大步走过来，两个人重重地抱在一起。他俩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儿，早已经建立起极为深厚的友谊。
两个人抱完分开之后，同是红了眼眶，李大壮哽咽地说道：“大哥。等我伺
候师父养好伤了，就回来找你。”
“嗯好。”无双又是使劲地拍打了李大壮的肩膀好几下，许诺道：“等下次再见，咱们就一起去找巫纵，把他杀掉，给你师父报仇！”
“好！”李大壮感激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皇甫翊和两个小道士没有催促他俩，而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年龄差距近二十岁的兄弟惜别。
“那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无双学着年少时从师父那里听来的江湖话如此说道，但是说完又赶紧哪里不太对劲儿。
“大哥再见。”李大壮听他这么说，忽然感觉跟以后没法再见了似的，抹抹眼泪，跟他告别，又朝他身后的挥挥手：“皇甫前辈再见，小道士师傅再见。”
皇甫翊和两个小道士也挥手回应他，看着李大壮边走边回头，越走越远。直到彻底看不见之后，皇甫翊喊了无双一声，这才和两个小道士共四人一块进了玉清宫。
玉清宫内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如往常的安静，甚至比以前更加安静了许多。院落里连平时偶有的三五个游人都不见了。
一行四人穿过前殿，走在院落间的朱漆回廊里，心里正纳闷着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恰好就在远处的几棵大松树下，看到了扫落叶捡松子的一中年，一少年两个道士。
他俩边扫，还边说话。
少年道：“王居士，您原来是客。不必帮我干活，让几位师兄看到又该骂我了。”
中年人道：“丹云师叔您可别这么说，怎么能是客呢？世新曾受林遥前辈点拨符篆之术，那就得是林遥前辈的弟子。那就是我就是咱们玉清宫的人，就是您的师侄了，帮您打个下手岂不是应该的吗。”
少年道士自然就是曾被橘猫强行掳走，帮博君治伤的封尘老道的小徒弟张丹云；中年道士，不会准确地说，是身披一件不甚合体的道袍的中年人，他自然就是曾受张丹云三师兄林遥的指点，跟李千山偷盗古墓挖出守夜人徐观的王世新。
张丹云听到王世新厚颜地喊自己师叔，赶忙把小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王居士不可乱说。我林遥师兄从未说过您是他的弟子，而且您比小道年长太多，如何当得起师叔这个称呼？”
王世新毫无羞色，仍旧厚着脸皮赖道：“虽然林遥前辈没说收我为弟子，但是在王某的心中，早已经把他当成了师父。再者说，闻道无前后，您比我早拜入师门，在道上的造化也比我更深，称您一声师叔不是很正常的吗？”
张丹云无奈地叹口气，道：“您若真是有心悟道，那便去静心室修行去吧，若遇到不解之处就找小道的三师兄请教。
不必在这里帮我干活，这于你修行并无益处。”
“哎呀，万物皆在道之内……”王世新还要继续说他的歪理，却被远处的朱漆回廊中传来的喊声打断。
“龙虎山张天师弟子，张子华，张子良，见过两位师兄！”
正扫落叶的那张丹云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了回廊上多了四个陌生人，两个年轻的道士，和两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
他听得清方才的话，放下手中的扫帚，朝回廊上的两个道士稽首，回道：“不敢当。小道玉清宫封尘真人弟子，张丹云，见过两位师兄了。”
张丹云旁边的王世新赶忙跟着低头施礼，十分恬不知耻地说道：“晚辈玉清宫封尘真人 的三弟子林遥的弟子，王世新，见过龙虎山的两位师叔。”
张子良和张子华对视一眼，心道这称呼咋这么绕口，关系也太复杂了些。旁边的皇甫翊和无双听着也有点迷糊。
张丹云不悦地看了王世新一眼，三师兄何时承认是他师父了？但是现下这个情况，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纠正，怕太折他面子，只好叹口气，不再计较这件事儿。
他上前走几步，来到近前，询问道：“不知两位师兄远道至此，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暗暗打量了这两个龙虎山的师兄，发觉他们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自称张子华的这个似乎年长几岁，不过这个叫张子良的，跟自己的年龄仿若一致。
张子华爱琢磨自己喜欢的小爱好，却不擅长跟人沟通，而且性子也不稳，跟人多说几句话就很容易露出来，容易唐突了别人。所以张子良担当了对外发言沟通的角色，他再次朝张丹云稽首道：“回丹云师兄的话，我师兄弟二人是为打听师父行踪而来的。”他又指了指旁边的皇甫翊和无双，说道：“这两位居士是曾在帝都与咱们的师父联手抗击巫妖族的武道家。我们在帝都相遇，便一同过来了。”
“失敬失敬。”张丹云自然是听师父说起过巫妖族，也知道师父前些日子离开玉清宫去帝都正是为了对抗巫妖族，此刻一听这两个武道家也曾做过此等大义之事，当即肃然起敬。“还未请教两位居士的大名。”
“皇甫翊。”“无双。”
皇甫翊以前也曾来过玉清宫，那时张丹云恐怕还没有出生，他来这里是想找的是张丹云的大师兄牧风真人的，便直言道：“请问小道长牧风真人可在宫中？”
“在。大师兄在后面的大殿中。”张丹云急忙回答道。
“多谢。”皇甫翊点点头，转身往里面走去了，无双左右瞅了一眼，感觉自己还是跟上皇甫翊比较正确，于是就跟着他往里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寻师
张丹云重新将目光拉回这两个暗青道服的小道士身上，问道：“令师怎地不知下落了？”话一出口，又赶紧自己这样说有些唐突了，便赶忙改口：“张天师是外出云游了吧。”
“并非如此。”张子良摇摇头，将师父前些日子离开龙虎山，前往帝都，然后又不知行踪，自己和师兄二人到帝都寻找又不见师父踪迹，而且还亲眼看见帝都已成了一片废城的事儿简单了说了一遍。这才让张丹云明白了自己的来意。
谁知张丹云听到之后也慌了，有些颤抖道：“我师父也在前些日子去了帝都，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呢。莫不是也失踪了吧？”
说完就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还带着哭腔大喊：“师兄们，不好啦！咱们师父不见了！”
王世新一愣，心道莫非帝都真是被攻破了？那李千山和他师父乔松怎么样了？还有那封尘真人是如今最负盛名的道家宗师，有他坐镇，帝都怎么会被攻破？
半是出于对封尘真人的担忧，半是讨好林遥等人，王世新也是一边跑一边嚎着跟在张丹云身后去了。
这样一来，只留下了龙虎山的两个小道士一脸懵逼地站在回廊里，怔怔地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这玉清宫离得帝都最近，反而比咱们龙虎山还要后知后觉！”
二人反应过来之后也赶忙追着跟上去，这几人一路奔到大殿，看见牧风，杨御，林遥三人都在，皇甫翊和无双也已经坐在了一旁，几人正聊着天。张丹云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看见三个师兄也都是一脸凝重，还未开口就听大师兄牧风说道：“我们都知道了，方才皇甫居士已经将帝都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当他看到龙虎山的两个小道士也赶到这里的时候，朝这两个孩子招招手，唤到自己跟前，安慰他们道：“不用慌，张天师和我们师父他二人都是功参造化，道法通玄的大宗师，不会轻易出事儿的。”
“嗯。谢过师兄。”张子良看牧风老道也是一头白发了，正想喊师叔的，但听到他说话才知道他是封尘真人的徒弟而非师弟，所以改口称作师兄。
皇甫翊在一旁开口道：“客栈的人当时也在一同抗击巫妖族，后来他们全都不见了。可以去问问客栈。”他原本还以为玉清宫的人会知道一些什么，所以才想着自己来这里寻求帮助疗伤，顺便带两个小道士来找师父。早知道玉清宫的人也啥都不了解，他就带着两个小道士，经过一下玉清宫，喊上牧风直接去客栈问了。
牧风三人听到皇甫翊的建议后，都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他站起来，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二师弟杨御，和三师弟林遥，还最小的小师弟张丹云也正要跟他一同前往，却被他挥挥手拦下：“我自己去就够了，你们先留在宫中等候，有消息我会回来告诉你们。”
三个师弟听此言只好点头。牧风又看了看为了他而来的皇甫翊，带着一丝愧疚的神色，道：“皇甫兄，你的伤……”
“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说。两位真人的下落要紧。”皇甫翊让他不用担心自己。
“如此，那我尽快去查清。”牧风朝张子良和张子华喊了一声‘两位小师弟随我来’，就出门去了。
留其他人在宫内，牧风带着张子良和张子华出了门，径直往客栈分部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先一步出发的李大壮已经来到客栈里，找到了师父。他在前几天就曾到过燕南市的客栈分部，还在这里睡了半夜。
当时是刚从南方的帝丘过来，到这里找到师父之后，听闻了巫纵巫横两个大巫都到了帝都，便急慌慌着跟无双要去帝都报仇，被当时还在客栈里的巫辰和欧阳启给劝了下来，好说歹说至少得过上一夜再出发。结果刚过凌晨时分，帝都那边的结界就被攻破了。
帝都的客栈分部向帝丘那边发了紧急消息，随后帝丘迅速做出反应，给燕赵地区的所有分部都发了支援的命令。燕南市这边的巫辰等人自然也是接到了命令，半夜里集结人手，准备往帝都出发。无双和李大壮二人也从被窝里爬出来，非要跟着巫辰一块去。欧阳启劝不住，只好由他们去了。
眼下帝都那边的仗打完了，撤的撤，散的散。李大壮也回到这边，心中牵挂着师父，他在玉清宫门口与众人告别之后，就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客栈分部。
欧阳启受伤至今，已过去大半个月了。客栈这里疗伤的药品等物资极为充足，而且环境也极好。欧阳启在这里恢复得很好，再加上他本身底子就厚实，如今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李大壮乘电梯上了五楼，来到欧阳启的门前，轻叩两声，过来十几秒钟，房门打开了。
欧阳启走路还是有些无力，双腿略微发软，他下床扶着墙打开门，见到李大壮安然无恙后大为惊喜。伸手扶上了李大壮坚实的臂膀，让他扶着自己回到床上。
“师父。”李大壮也算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此时见到欧阳启一脸欣慰地看
着自己，不禁鼻头发酸，就要落泪。“我没打过他，差点被他杀了。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他回想起自己跟巫纵对战时处处受压制的恐惧，那情况真的是凶险万分，若不是自己跳下三楼后巫纵没有追来，而是跳窗扑到别处去，自己可能真就活不成了。
“哭什么。”欧阳启用一种老父亲看儿子的眼神看着李大壮，伸手抹掉他的泪：“能参与护卫帝都这种大事，出息了。”
李大壮点点头，努力止住哭泣。
欧阳启笑道：“这次去帝都都遇到了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
“好。”李大壮拿袖子抹掉眼泪后，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起来，不过他的叙事能力实在是不强，语言组织也不出色。他没有条理性地絮絮叨叨了一通，欧阳启就努力领悟着李大壮的话，直到说道最后的时候，欧阳脸上大变：“你是说，自从受伤跟那个在客栈认识的大哥躲在一栋空楼里，再出来的时候帝都就空了？”
“是啊，一个人也看不到了。”李大壮又想起路上那位司机的话：“对了，有人说，在帝都的天上看见龙了。说是帝都里的老龙跑出来了。”
欧阳启眉头都皱的拧在一起，他心里嘀咕道：看来帝都失守，锁龙井里的那条老龙也被释放出来了，巫妖族此行不外乎这一目的，这说明他们得手了。客栈的帝都护卫战败得一塌糊涂。怪不得这几天都没有听到巫辰等人回来的消息。可是他们败退后都去哪了？总不可能全部战死。自己竟一无所知，没有人通知任何的消息。
想到这里，欧阳启便让李大壮扶着自己出门，敲响了旁边的房门，他记得巫辰跟他提起过，其他的房间里都住着跟他一同过来的其他人。
橘猫，寮风父子，博君小艾，都在这层的其他房间住着。
旁边的房门打开，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容：“欧阳先生？”
寮风开门之后，看着站在房门跟前的两个人陷入疑惑。因为共同住在这里几天的关系，他们也见过几面，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视到李大壮的时候，心中隐隐一惊，武道家的直觉让他知道这个虎背熊腰的魁梧少年，是个一流的武道家高手。欧阳启跟这个少年又是关系？
“方便进去说话吗？”欧阳启语气有些微弱。
“哦，当然。”寮风赶忙让把他二人让进屋里，在屋里的床上，橘猫正跟寮阳传授着修行的经验，见到欧阳启二人进来便跟他打个招呼。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师父平安
当李大壮搀扶着欧阳启进入寮风父子房间的同时，楼下的前台也迎来了一老两少三个客人。
牧风带着张子良和张子华来到了客栈分部的前台。当牧风自表身份说明来意之后，前台的那个小姑娘愣了愣，赶忙说道她需要请示一下上级，让牧风和两个道士先在旁边休息一下。
牧风三人在一旁休息区中的沙发上坐下焦急地等待，前台的小姑娘正在打电话的时候，里面一些的电梯门忽然开了，露出了李大壮扶着欧阳启，以及寮风父子四人人。紧随着，从他俩脚底下倏然钻出一团黄色的毛茸茸的大球，一溜烟地蹿到了前台边，纵身一跳蹲在了前台桌子上，把正在打电话的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在前几天，帝都结界被破的那个凌晨，支援帝都的命令传来之时，此处的凡是在玄字及玄字以上级别的铁卫全都前去参与支援了，至今未归，所以现在这个客栈的分部里就只剩下来原本就在这里担当酒店人员的七八个黄字铁卫还在维持着运转。
前台的小姑娘被突然跳上来的橘猫吓了一跳，险些把电话扔开。橘猫蹲在她面前，声音急切地问道：“女娃娃，我老大他们去哪里了？”
黑猫墨格在数日前，曾在申城与柳南生分别之时，依照柳南生给出的信息，来到燕南市看望橘猫和寮风父子。它在此处只停留了几个小时，就去往帝都了，临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他们：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去帝都。
橘猫与父子便老实地等待帝都的战事了结黑猫归来，黑猫在他们的眼里，就跟老天师张书文在张子良等弟子的眼里，及封尘道人在张丹云等弟子的弟子的眼里是一样的，已经是实力屹立于九州巅峰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出事？
但，刚才李大壮搀扶着欧阳启进入寮风父子的房间之后，将帝都的事情以精炼的语言叙说一遍后，橘猫和寮风父子都慌了。原本欧阳启还以为是自己重伤卧床，没有出来走动的原因，才会消息不灵通，但是抱着求解的想法找到寮风父子和橘猫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众人便赶忙下楼来，找客栈的人询问个究竟。
小姑娘被橘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寮风父子就来到跟前，紧接着李大壮搀扶着寮阳也凑了上来，这几个人就把前台堵住了，把里面的小姑娘吓得不轻。
小姑娘有些慌乱地跟电话那头请示，那头简短地说了几点，小姑娘连连点头，随后挂断了电话。
“女娃娃，我老大怎么样了？”橘猫又问了一次，身体几乎都快扎进小姑娘的怀里。
“小姑娘墨格先生可还安全？”寮风父子也面色急切。
“帝都战果如何？真是惨败吗？”被李大壮搀扶着的欧阳启声音都嘶哑了。
小姑娘被他们吓得不轻，她知道这些暂居在五楼的客人们，都是修为不弱的修炼者及武道家，甚至还有个九州唯一的守夜人。她不敢怠慢，一面安抚着他们，一面把他们请到休息区，在牧风和两个小道士的旁边坐下。
牧风有些惊异，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众人把休息区中有限的几个沙发挤满，这才听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姑娘统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小姑娘方才打电话时已经得到了上级的应允，可将帝都战况的巨细全部告知牧风真人及守夜人欧阳启等人。
于是，在众人惊骇地知道了结界被毁后，帝都确实是被破了。双方激战，死伤甚众，锁龙井也被拆掉，老龙被释放出来，随后又有夜魃噬渊驾着凶神犼赶到。客栈这边纵然是有众多宗师高手相助，仍然是难挽败势。
天字及以下的铁卫们被掩护着撤退，都回到了客栈本部；道家的两位宗师和柳南生，墨格等四人也都被客栈的两个当家救走，也是回到了客栈本部，并无性命之虞，请牧风和橘猫等人不要担心。
众人听到这番坦诚的话，都点点头，虽然出乎意料，战果难以接受，不过总好过一无所知提心吊胆的好。
橘猫原本正为老大脱险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个什么人被漏掉了。
对了，徐观。前几日博君和姬昼曾去上谷市等待接应徐观，但是徐观回到上谷市，在小艾的家中与他二人相见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更没有跟他们来燕南市，而是托他二人带了个话，就急匆匆地往帝都赶过去了。
橘猫询问那个小姑娘：“那徐观呢？大明万历年间的那个守夜人徐观徐博之，他也去了帝都。可有他的消息？”
小姑娘听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确定没有掌握到关于这个人的具体信息，只好轻轻摇头，说自己的也不知道。
“能不能麻烦你
再帮忙问一下，徐观前辈很重要。”欧阳启也开口道。博君和姬昼当天回到这里后，并没有告知他，他也是通过刚刚橘猫的话才知道徐观的去了帝都的。他这样说起，但是心里却极为震惊，从前获得了完成传承的守夜人有多强悍，他也是有些了解的，竟没想到以徐观的强悍，竟然也无法扭转帝都的败局，巫妖族的那边得是出动了何样的超级高手？
小姑娘见这位守夜人发话，便又回去打了一通电话，这次挂断之后，回到这里有些遗憾地跟他们说道：“徐观先生在帝都一战中重伤，元气大损。两位当家赶到帝都之时，碍于巫妖族实力太过强盛，未敢多做停留，救下道家的两位宗师和墨格先生和柳南生先生之后，便匆匆退走。至于徐观先生则被遗留在了帝都。”
“什么？”欧阳启和橘猫几乎是同时大声喊起来。
“他是徐观啊！最后一个获得完整传承的守夜人，谁还能伤得了他？”欧阳失态道。
“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有多危急？竟然连徐观都不救？”橘猫喝问道。
“真的对不起。”小姑娘看得出来，徐观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而且最后获得完整传承的守夜人这个名号也是多有份量。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跟惊怒交加的众人一个劲儿地解释加道歉。
但是架不住橘猫和欧阳启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他两个激愤地不停质问，把小姑娘急的都快哭了。
李大壮看这小姑娘跟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又清秀，如今这幅眼眶噙泪的委屈模样真是让人心疼，便壮着胆子拉拉师父，小声劝他。
而橘猫那边也有寮风父子一个劝阻着。
龙虎山的两个小道士看着他们急的急，劝的劝，坐在那里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玉清宫的牧尘真人有些看不下去，只好过来调停。
因为同属一脉的关系，道家的修士与历代的守夜人历来有些来往，所以牧风与欧阳启也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他这一把年纪了，虽然辈分在封尘真人之下，但对于年轻的欧阳起来说也算是半个前辈，他出言相劝，欧阳启不好不给面子。
橘猫也是因为曾救过张丹云一命，而跟玉清宫扯上了一些关系，与这牧风老头也算是颇为熟识。它也不好把牧风真人的话抛到一边，于是也只好气鼓鼓地窝进沙发里，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