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惊世的秘密（二）
城南的某栋千疮百孔的大楼里，重伤脱力的无双和李大壮肩靠着肩，背靠着墙坐在一楼的某个房间中的靠窗位置。
无双歪着头，把耳朵对准了右上方的窗户，仿佛是静静地听着什么。
“大叔，外面怎么样了？”他旁边的李大壮凑到他另一只耳朵边上悄声问他。
“嘘——”无双赶忙把粗糙的食指竖在嘴唇跟前，瞪了李大壮一眼：“别出声。”
“哦。”李大壮听话地闭上了嘴。
大概十几秒后，无双收回耳朵，说道：“外面没动静了。”
“打完了？谁赢了？”李大壮惊喜地问道，可算是过去了，看来自己是顺利地保住了一条小命。
“也可能是大家打得累了，商量好决定中场休息一下。”无双很认真的推断着。如果他的智商能跟着实力一块提升该多好。
“这可是战争，死一大片人的那种。怎么可能中场休息？”李大壮明显不相信这个说法。
“那没死的打了半天，总该累了吧。”无双坚持己见。
“要不咱俩出去看看？”李大壮用不确定的语气提议。
“但是别走太远。我怕皇甫老怂包回来找不着咱俩。”无双经过两个多小时前的那件事儿，对皇甫翊的态度大为改观，也开始听话了，不过称呼他老怂包这个习惯一时还该不掉。
“就在附近转转。”
李大壮一瘸一拐，无双脚步踉跄，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大门。
两个人来到大街上，望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城市，齐齐呆住了。
“咋一个人也没有了？”李大壮有点懵逼。
“难道打到一半，又累又饿，大家都回家吃饭了？”无双摸摸肚子，腹内很配合地传出来咕咕叫的声音。
“是你饿了吧大叔。”李大壮无奈地看着无双。
“那他们人都去哪儿了？”
“可能是打完了。”李大壮环视一圈。无双也跟着他环视一圈，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大门损坏，玻璃尽碎的超市。“大壮，那里面应该有吃的吧？”
“应该有吧。”李大壮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两个人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城中心偏北一点的某栋大楼里。皇甫翊正在这里盘膝坐着，调理内息。他之前被老龙吸过去，挨了一尾巴。
覆满坚硬鳞片的龙躯本就极为强悍，再加上老龙刻意加重了力道，奔着要皇甫翊的命来的，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尾巴。
皇甫翊即便是早已运起真气，护住周身，但仍旧是被这一尾巴拍的内息大乱，气海动荡。被拍中的左臂当即就断成好几截，肩胛骨也碎裂开好几块，整个肩膀都挤得变形了。
飞出去后又将墙壁轰然撞破，更加加重了皇甫翊的伤势。他摔在地上时，当即就吐出一大口鲜血，不禁感叹人力果然无法与龙躯相较。
皇甫翊心知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即便是强行冲去了，也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他费劲地爬起来，封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稍微缓解一点儿伤势，便盘膝坐在原地，开始调理内息。
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调理上，为了防止被人突然打断受到冲撞，便将‘场’施展出来，内力弥漫在自己周身一丈的范围里。这样一来，他对于‘场’之外的感知力迅速削弱，几乎达到了全无感知的地步。因此，修养至此刻的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外界已经变得死寂了。
在这座死寂的城中，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身影极为快速地穿梭在街中，一路往西北这片区域的城中来回飘荡。
巫彦边赶路，边四处扫视：“那老龙确实是说狸儿他们往西北这边来了。怎么不见人？莫非是老龙骗我？”
她心里急转，短短时间就思索了好几种可能。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折回到煤山下面勘察一下的时候，旁边的某栋酒店的第七层窗户忽然打开，狸儿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喜出望外地看着主人。
“小姐！”狸儿大声呼喊。
巫彦听到喊声立刻回头，一眼就看见狸儿。她足下生风，身体倏然飘起，来到狸儿面前，透过窗子，看见里面还有两个老奴，和躺
在柔软大床上昏睡的徐观。
巫彦掀开窗户钻进去房间，来到床边探查了一下徐观的伤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小姐？”狸儿看见巫彦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没什么。”巫彦摇摇头，坐在床边，问道：“你们三个都没事儿吧？”
“我们都没事儿。”接着，狸儿把她和两个老奴如何潜入煤山，又看到了什么，如何复刻的阵法，出来后又是如何发现的徐观，并如实地说了在带徐观离开那里时，被老龙堵住，说出了小姐的名讳才得以脱身。
“小姐，那老龙没有把件事儿讲出来吧？”狸儿犹疑地问道。
“没有，他只是想借这件事让我承他个人情，以后咱们巫妖族跟它合作的时候，为它多争取点儿好处罢了。”巫彦轻描淡写道。
“原来是这样。那您答应它了？”狸儿问道。
“答应了。不过现在答不答应都没有意义了。”巫彦轻轻一笑：“它被噬渊的犼吃掉了。”
“噬渊的犼？”狸儿想起当时在战场上看到一个满身黑色铠甲，胯下骑着黑色凶兽的人。
“这些以后再说。”巫彦暂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说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煤山下的阵法复刻完成了？”
狸儿取出一叠画满图案的纸张：“用了近三个小时才完成。”
“嗯。”巫彦接过来，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着。
这些图纸上都画着比例极为精确的阵法图案。都是狸儿和两个老奴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后画出的；组成这个阵法的零件的形状也都齐全地被画出了不同角度的视图。还有这些零件分别是什么材质的，也都在图案旁边做了标注，还有一些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零件，就干脆拆下一些，装在包里，被背在两个老奴的背上。
等到她们回到族里会，或许会让族里的工匠按照图纸上的样式，用对应的材质仿制出构成阵眼的零件来，并且尝试着组合起来。
巫彦低头认真翻阅着，狸儿和老奴不敢打扰，都老实地呆着，整个房间都静悄悄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惊世的秘密*（三）
大约半个小时后，巫彦翻看完了全部的图纸，收起来再将之交回狸儿。
她挥挥手让狸儿和两个老奴从房间出去，她要给徐观治伤了。
狸儿和两个老奴顺从的出了房间，默契地各自进入不同的房间里。
此刻整个帝都几乎有没有寻常人了，更何况是来住店的，所以这个酒店里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的，她们这几个人倒是方便了任意居住。
狸儿走进了走廊正对面的房间，两个老奴则分别走进了左右两个房间的。这样的布置，就把巫彦和徐观的房间围住护在中间，有什么敌人攻来的话，狸儿她们三人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出身护卫。
三人仆人离开房间之后，巫彦这才收起了方才的所表现出的一如往常的淡然，她站在床边，神情紧张，再次伸手仔细地把了徐观的脉，脸色越来越凝重，随后又检查了徐观身上各处的伤势。最后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双手紧握住徐观的右手，将巫力渡入徐观体内，为他温养着满是伤痕的残躯。
保持着这个姿势，温润的巫力如娟娟溪流般源源不断地被输送进徐观的体内，直到半夜的时候，徐观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缓缓醒转过来。
“咳咳……”徐观痛苦地咳了两声，慢慢的张开眼睛，第一个映进他眼帘的就是巫彦略带疲惫的俏脸。巫彦的眼睛微微闭着，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紧接着，徐观又察觉到自己右手正被人握着，一股持续不断的温暖传来，钻进自己的体内，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温软得舒服之极。
徐观盯着巫彦的那张只见过几次的面容，说不上熟悉，甚至可以说还有点陌生，但是内心却又感到十分的怀念，跟巫彦在一起，总能令他感到久违的心安。
他就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目不斜视地盯着巫彦的俏脸，半晌都不挪开。巫彦却仿佛是感觉到徐观的目光，她长长的眼睫毛稍微抖动一下，张开了眼睛，看见徐观醒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徐观与巫彦的目光对视，赶忙挪开，望向天花板，不敢再去看她，只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喊了一声‘琳姐’。
“你伤的很重。”巫彦脸上的惊喜一闪便过，又恢复了淡然，用与表情同样平淡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是。”徐观苦笑一下，脸上充满了愧疚：“谢谢。”
巫彦没有说话，她将手抽回来，默默地调理着自己的内息。她也是经历了一场极为耗费巫力的战斗，虽然没有受明显的外伤，但是连番持续地与各个高手对抗，也是令她消耗了大量的元气。好不容易结
束了战争，她原本应该赶忙调理修养，却又将所剩不多的巫力用来帮徐观温养身体。这使得巫彦本人疲惫至如此程度。
“琳姐，你的伤不要紧吧？”徐观语气微弱地问道。
“我没事。”巫彦冷冷地回答。
“那就好。”徐观干巴巴地说完这三个字，就没了动静，他自己想不出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
“别多说话了。你现在身体很不好。”巫彦说着上了床，徐观赶忙往一边挪动，给巫彦留开一个位置。巫彦盘膝坐在床上，双手结成一个手印，扣在丹田处，闭上了眼睛。
“是。予的经脉几乎全废了。”徐观情绪低落，表情凄惨。无论是对于武道家，还是修炼者来说，经脉尽废意味着什么严重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是武道家还是修炼者，调动功力的路径都是经脉，一旦经脉废了，那就代表着不能调动功力了，也无法再继续修炼了。
现在徐观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是自己的丹田气海还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残余的少量真气还在气海中盘旋着。
“虽然不太了解你是利用玉佩战斗的具体细节，但是大致清楚这个过程。你是需要用一种秘法催动玉佩，然后以玉佩为媒介引动天地之力，并将之吸纳进来。天地之力转化成真气的大概就是在玉佩里完成吧。”巫彦闭着眼睛盘膝端坐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凡是修炼者所修炼的各种功法，都是将天地之力吸纳进体内，再将之转换成真气，储存在自己的体内。但是修炼者仅凭自身力量在有限的时间内能够吸入的量是一定的，而且被吸入进来的天地之力，所转化成真气的速度也是极为缓慢，一般都是在修炼中一点一滴地磨，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转换成真气储存进丹田气海。
徐观可以借用玉佩在极短的时间内吸纳天地之力的速度，比寻常的修炼者修炼时所吸纳的速度要快上十数倍。不过，如果将吸纳来的天地之力不加任何处理地吞进体内，即便是徐观有乾坤诀加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转换，所以就必须借助玉佩的神奇功能，用最短的时间内，将天地之力转化成他直接就能使用的真气，传渡进体内，然后才是用于战斗。
当然，玉佩所转换的真气与修炼者自己一点点儿修炼来的真气并不完全相同。修炼者将天地之力转换之后的真气，是与自身极为契合的，所以可以永久地收纳进身体里。也因为这是踏踏实实修炼得来的，是永久扎根在体内的，而且富有张力，也就是说不是用出来就没有了，它是可以自己恢复回来的；但是玉佩转换的真气，
却无法长时间储存进体内，而且是属于那种用一点就少一点的。
徐观听完巫彦的话，轻轻点头：“没错。乾坤诀再玄妙，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大量天地之力向真气的转化。”
“而且，你为了能与南山先生相抗衡，不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就毫无节制地吸纳了那么多的真气，将自己的实力强行提升起来。这样做的后果极有可能将自己撑爆。”巫彦眼皮抬起一半，向下斜视了徐观一眼，：“如今你只是撑废了大部分的经脉，也算是好运了。”
“这两种结果没什么区别。”徐观苦笑，他想要自己调理一下内息，却发现经脉崩坏的崩坏，堵塞的堵塞，丹田气海里剩余的那点儿真气根本就调动不了，而且他尝试着强行打通修复经脉时，就感觉剧烈的刺痛，使得他浑身无力，连抬一下手都做不到。他颓然道：“即便是侥幸没死，也无法再守护九州了。”
“这样挺好的。”巫彦没有半点讽刺，也没有半点的兴奋：“老老实实地活着，别再掺和巫妖族跟客栈的事儿了。”
“你们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徐观不解，问出了许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巫妖族与客栈作对的真正原因。
“原因就你们都知道那个。”巫彦平淡地回答道。
“为了抢夺九鼎？为了登山灵山？为了飞升巫神？”徐观一口气反问出三句。
“都有吧。”巫彦敷衍道，不想跟徐观争论这个问题，他认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
“到底是为什么！？”徐观猛然提高了声音，吼完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别这样跟我说话。”果然，巫彦厌烦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向屋外走去。
“琳姐。”徐观把声音放低，巫彦的脚步停下。徐观对着走到门口的巫彦的背影说道：“予已无力再干预你们了，不妨一说吧？”
“就是为了抢夺九鼎，为了登山灵山，为了飞升巫神。”巫彦站在那里没有回头，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
“不是。”徐观坚定道：“至少不全是。”
“因为被遗弃的不只是那几位被留下守门的古巫，九州内所有的人都被遗弃了。”巫彦的背影有些沮丧。
徐观大吃一惊：“此话怎说？”
巫彦慢慢转过身来，回到床头，叹了一声，道：“历代都是这样的，巫咸等祖巫及众位大巫遗弃了我们这些后裔，但他们也曾被更久远的大神所遗弃。如果我们此次如果真能攻破客栈，也会遗弃九州内的其他修炼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世的秘密（四）
“为什么要遗弃？”徐观不解，他从未听说过此事。
“为了追求更强更高的境界。为了追求真正的永生不灭。”巫彦走回床边，语气深幽：“而能够达成这一终极目标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修炼，不停地修炼。当修炼到顶峰，察觉到境界被这个空间所限制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地脱离这个空间，去往更高等的空间继续修炼，当更高等的空间也限制了境界的时候，再去往更更高等的空间。而修炼者的寿命，也随着这个过程变得越来越长久。”
“虽然予未曾怕过死，未曾想过长生，却也可以理解追求这些的修炼者。”徐观点点头，随后又抛出一个实质性的问题：“追求长生的修炼者尽管去追求，去往更高等的空间尽管去。这跟抛弃又有什么关系？”
要想解释这个问题，得从万年之前，甚至更早说起，饱含的实在是太多，巫彦停下想一小会儿，整理好语言之后，才开始开口。
“南山先生是万年之前，娲皇时代的一颗顽石。你知道跟他交手多次，可曾察觉到他与其他修炼者的不同？”
徐观听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回忆起在前些日子，自己刚刚拿到玉佩的时候，在帝都城南第一次与老天师和封尘道长联手对付南山顽石，当时他用混元一气诀催出了一个黑白光球，将南山罩在其中，没想到被干净利落地破开。南山当时只是样貌狼狈一些，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后来跟封尘道长和老天师聊天的时候，这两个道家宗师也提起过，南山顽石曾挥出过非同寻常的一刀，他二人完全不敢与之相抗，只能躲避锋芒。
两个道长笃定南山挥出那一刀所使用的力量绝对不是真气，也不是巫力，更不是内力。
“南山顽石体内有一股很恐怖的力量。”徐观忽然反应过来。
“没错。”巫彦顺着继续说下去：“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叫做先天精气，是混沌初开始，存在于天地间里力量。先天精气在质量远远超越如今的天地之力。”
“混沌初开时存在的力量。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娲皇那个时代的众位大神因为境界受限制，而寻求到了去往上界的方法，他们飞升的时候，带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先天精气。”巫彦坐在了床上，这才正式开始讲述：“南山先生是在当时因为修为太低，无法跟那些大神一同离开，所以就被遗留下来。他体内的精气就是在那之前修炼得到的。后来没有了先天精气，他的修为停
滞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有几千年，甚至更久吧，还好他是石头，不会死，与他同时期被遗留下的很多精怪都因为到了大限死掉了。他后来从天地间又发现了天地之力，又钻研出了将天地之力吸纳进体内，并将之转化成真气的法子。这样一来吗，他才又能继续修炼，但是因为真气与精气的质量差距实在太大，他的境界相比于之前提升得很缓慢。”
“怪不得他在对战时舍不得使用那么强的先天精气。原来是只有他体内那么多了，没法再补充，用一点就少一点。”徐观恍然大悟。
“是的。”巫彦点头认同：“南山先生体内的先天精气是不到万分危急的关头，极少会用出来。不过尽管他已经如此节省，但毕竟活了那么久的岁月，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碰到的危机关头也不少，也用出过很多次先天精气。他现在体内的先天精气也所剩无几了。”
“嗯。明白了。”徐观点点头。
“娲皇时代结束之后，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先天精气了。后世的各族生物颓废了好久好久了一段时间，直到商王时期，巫咸出现，九州内才重新有了修炼者。”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徐观想起屈原在《离骚》中写的这一句。
“没错，就是他。”巫彦继续说道：“后世的《山海经》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
巫咸便是群巫之首，他另外九名大巫，被奉为十大祖巫。
因为巫咸祖巫的出现，才有了巫道，有了巫姓一族。九州内才又重新有了修炼者。
巫咸时代的那段岁月，被称为是巫道昌盛时代。
再后来，巫咸祖巫修炼到了九鼎巅峰的境界，并且停在这个境界久久不前。即便是天才如他，也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才弄明白了境界停滞的原因，那就是这个空间存在限制。
并且，他也发现天地之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无人的旷野中多，群巫聚居的部落中少。由此推断出，巫士修炼所吸取的力量，都是来自天地指力。
天地间的力量总数是一定的，巫士修炼得来一分，天地间就少一分。
为了突破境界，巫咸大巫寻找到了通往上界的方法；为了达到上界后也能继续修炼，他又想把天地之力带过去。
后来又用了很久的
时间，经过多次的实验，巫咸大巫终于在灵山之巅打通了与上界相连的通道，也发明了聚敛天地之力的阵法。又因为在从灵山飞往上界，需要升到很高很高的天际，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地球的大气层边缘吧，那里罡风猛烈，而且有滑出太空的风险，人体抵御不了那种环境的影响，所以巫咸祖巫又研制出一种药物，能在短暂时间内将人体提升到足以抵御罡风和真空带来的伤害。
终于准备充足，十位祖巫决定开始行动。那一天他们，摆好了聚灵阵，服下了丹药。打开了通道。
通道高高地悬浮在灵山的上空，像是天空破了大洞，出现一个深邃庞大的漩涡。
十位祖巫在前，其他的众位大巫紧随其后。他们如过江之鲫般成群地被吸入通道。
与众位大巫一同被吸入通道的，是聚灵阵聚来的天地之力。
半天的时间过去，除了被指定留下来的七位守门的一鼎大巫，九州内就只剩下了大巫以下的巫士了。
又半月时间过去，天空上的漩涡通道依旧没有消失，仍旧不停地吸取着聚灵阵传送过去的天地之力。
当时即便是一鼎大巫，也都明显地感觉到了天地之力变得稀薄无比，再这样吸下去，会被吸尽的。
有一位叫做巫桀的大巫，愤怒地将聚灵阵破掉。此举还引起了一个名叫巫胥的大巫的不满，二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幸好被另外五名大巫劝开。
后来这七位大巫遵从巫咸祖巫的命令，带着其他的巫士族人，守在了灵山的入口丰沮玉门前。”巫彦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歇了口气。
“为什么巫咸祖巫不带着这七个大巫一起飞升过去？”徐观问道。
“因为巫咸担心后世有人再攀上灵山，飞升到上界与他们争夺修炼所需的天地之力。”巫彦解释道。“所以他挑选实力最弱的，却也最不容易反抗他命令的一鼎大巫中的七人，留下来守住丰沮玉门。虽然这七人在当时的大巫中来说很弱，但是当其他大巫都随着巫咸飞升之后，这七人就是九州内最强七个大巫。”
“原来如此。”徐观明白了。“巫咸身为祖巫，将那么多族人带入巫道，最后却只顾自己飞升上界，追求更高层次的境界。”
“说起来，后世的修炼者都应该感谢那个名叫巫桀的大巫才对。若没有他破坏掉聚灵阵，天地之力就真的被巫咸的聚灵阵吸干了。”巫彦说道巫咸，满含着怨意。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惊世的秘密（五）
徐观听罢，说道“天地之力的稀薄，也令修炼的难度更大了吧。”
“后世的修炼者感觉不到，因为他们从没有经历过天地之力充沛的时期。但是当初的那些巫道众人，尤其是那七位大巫，他们的感受最明显。巫咸祖巫飞升前后，天地之力的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后来的巫修想要提升一个境界较之从前要难上数倍不止。”巫彦这样说，算是侧面回答了徐观的话。
“巫桀及时破掉了巨灵阵，留下了残余的天地之力。这勉强也够修炼的了，为何还要再与客栈的巫胥作对，自立为巫妖族的领袖。”
巫彦解释道道：“最开始巫桀并没有离开丰沮玉门自立门户的想法。只是天长日久，与巫胥的矛盾越来越大，而且由于他二人的分歧，以及另外五人的站队，使得巫族分成了两派。绝大部分的巫姓族人都站在了巫桀一边，少数的巫姓族人和另外的八姓部落，站在了巫胥一边。双方矛盾激化，爆发了一场战争，最后结果你们都知道，巫桀一方战败，退出客栈，到了蜀地一带，成为世人口中的巫妖族。”
“本是同族，竟斗成这样，还被赶出客栈。何苦来哉？”徐观感叹一声。
“我们不苦，从未后悔过。真要说起来，那巫胥才是个可怜人。明知自己是被抛弃的，却还是傻瓜似的，坚定地带着后人守护丰沮玉门。”巫彦没有说谎，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为巫胥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徐观又是感叹一声，一时间没了言语。
巫彦道：“我们闯丰沮玉门，登上灵山，只不过是享受我们原本就应该得到的待遇，凭什么巫咸祖巫在这个空间时，就可以享用充沛的天地之力，他要提升境界，就能飞升上界？凭什么我们就要被留在这里，困在这个空间里直到老死？”
巫彦说着的这些旧事，理论上来说，只是人家巫族内部的事儿，徐观也不好多做言语，他只好轻轻拍打着巫彦的后背，让她消消气。他拍了好一会儿，才带着
犹疑地说道：“可是，九州内的万民百姓是无辜的。何必再把他们牵连进来？”
“如果客栈的人愿意配合，我们也没必要把整个九州都拖进来。但是没有如果，为了达到目的，只能行此非常之法。不在外部九州消耗掉客栈的战力，任其留在丰沮玉门死守，我们决计无法攻破。”巫彦坚定地说道。
徐观听到巫彦这样说，拍打她后背的手忽然停了。徐观脸色不悦，道：“那九州的万民百姓们遭此劫难，是不是该向你们复仇？”
“有本事复仇尽管来便是！”巫彦瞪徐观一眼，知道再说下去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便起身径直出去了。
留下徐观独自坐在床上，望着面前的空白墙壁出神。
原来这座城市一到晚上就亮起五彩的霓虹，城中的道路上驶过的一辆辆车的车灯，就化作一条条彩色的丝带，整个城市人声鼎沸，喧闹非凡。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没有一个寻常人敢再呆在这里，到了夜晚也没有一盏霓虹灯亮起，道路上更没有了行驶的车辆。
如今整个城市夜中的照明，只靠着天空上的那一轮将满 未满的皓月。皓月将清冷茭白的光色毫不吝啬地铺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所能照耀到的角落，为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月白。
徐观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后背靠着床头，坐在床上。月光投进来，将窗户的影子一半投在墙上，一半投在地板上。
徐观默不作声的望着对面被月光照到半截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客栈。
清朗的夜空中没有皓月，只有不知距离这里多少光年的稀朗繁星。微弱的星光将这个空间里照出来大致的轮廓。
位于客栈北方的渭水广袤如大海一般，占据了整个客栈空间的一半大小，在这片水域南部的边际处，空荡荡的一大片草地上，静静地立着九个铜铸大鼎。
这九个大鼎依照九州的方位有序地摆放着，虽历经数千年的光阴，但其表
面却没有丝毫腐化的痕迹，微弱的星光照在光滑的铜鼎表面，映出黄芒闪闪。
每个鼎在浇筑之始，鼎身上就被留下了地貌图案，九个鼎上的图案加起来，就是一副完整的九州地图。
《史记?封禅书》：“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 。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九鼎成于夏禹治水，失于秦国灭周。
据说在秦始皇灭掉六国之后，发现丢失了九鼎的下落，还派人寻找过。时人有推测九鼎沉没在泗水彭城，秦始皇便在出巡泗水彭城地方时，派人潜水打捞，结果徒劳无功。
实际上，九鼎是在秦灭周后被客栈的人收回的，全都安置在了渭水南部的这片空地上。
数千年的时光流过，渭水依旧，九鼎依旧，只不过是在这片空地山有草木一代换了一代。
三个老人站在草地的南边，面朝着北方，注视这在星光下熠熠生辉的九鼎。
夜风从他们身旁吹过，撩起了他们的长袍一角，拂动了他们长至胸前的白须，吹乱了他们洁白如银的华发。
这三个人正是客栈的三个当家，他们罕见的齐聚在九鼎跟前，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巫胥为首，巫渭和巫乘分别站在他的两旁，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站在那里，仿佛是等待着什么似的。
过了一会儿，从渭水里浮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身躯大得像一座小山似的玄武，背上驮着一个妙龄的少女缓缓向岸边移来。
上岸后，玄武便往九鼎这里爬动，它的巨足每踏出一步，都引得方圆百里内的大地一颤。大地颤动了十几次后，玄武才到了九鼎的跟前，在北面停下来，与巫胥三人隔着九鼎相望。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三个老家伙齐齐俯身施礼，朝着玄武背上的那名少女跪拜。
第一百七十章 尸蛊（一）
蜀地，锦官城。
锦江之水弯弯延延地绕着小半个城市，一如往常地流动，这座城市也一如往常地繁花似锦。
细长蜿蜒的江水两岸灯光依旧，将缓缓流淌的水面照耀的波光粼粼。
前些日子有一头赤色大鸟钻进水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最开始的那几天锦江的这一段水岸边，一到夜晚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都想要见见跟传说中的凤鸟一样的大鸟到底是什么神兽。不过在苦等了一星期后依旧没有见到大鸟露面，人们的兴趣就渐渐弱了。
锦官城繁华的很，好玩的，好看的，有意思的事儿多了去了，像锦江里扑进一只大赤鸟的怪事儿也只是热闹几天而已，在众人连续几天依旧未见后，兴头也就过去了。有挤在水边吹冷风的功夫，到玉林路尽头旁边的酒馆里喝两杯小酒岂不更加美哉？
当时凤鸟速度太快，恰好目睹的寥寥几人都没有来得及拍照留证。尽管他们说的信誓旦旦，但是大家都只当他们是故意散布消息，引人注意罢了。
锦江重新恢复了安静，水岸边只剩下了偶来夜钓的三五个钓鱼客，将勾上鱼食的钩子丢进潺潺流动的水里，然后坐在小马扎上，静静地等待着。
从帝都一路飞来，巫夷在入夜时才回到锦官城，他身后跟着的是背负大刀的南山，和骑跨着凶神犼的噬渊。
坐在水岸边半阖着眼几乎快要睡着了的钓鱼客，望见从站在半空中的三个人，睡意瞬间就去了个干净，立刻就有个人惊叫起来：“他们是什么人啊！？”
他旁边一个头顶扣着宽边帽子，刚刚睡着的同伴猛地被他的惊叫声惊醒，赶忙拉住他，食指放在嘴边，朝他嘘了一声：“别把鱼吓跑了。”
“你看上边。”他竖起食指朝上怼怼。
同伴眼球上翻，什么都没看见。
他一把摘掉同伴的帽子，没了帽子宽边阻挡视线，同伴终于看到了脚踏虚空站在锦江上空的那三个人——两个老头，一个年轻人。
一个老头身上穿着一件灰色长袍，一个老头背上背着一把大朴刀，年轻人身上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胯下骑着一头比东北虎还要大上许多的黑毛野兽，这野兽双眼射出青色幽芒，四足踩在空中，驮着年轻人。
在这两个钓鱼客惊讶于怎会有三人站在空中时，旁边同来钓鱼的一人早有准备，拿起手机开启夜景模式，对着空中的那三人一兽咔咔拍照。紧随着，又一名钓鱼客从包里拿出了单反，还有一名钓鱼客从背包也取出了单反，还加了一个长焦镜头。
长焦镜头将噬渊及其胯下的犼纳入了取景框，在噬渊察觉到被人拍照，略微皱眉，低头望来的时候，快门扣动，咔嚓一声，给噬渊的表情来了一个特写。
仿佛是察觉到噬渊的不悦，他胯下的犼怒吼一声，嘴角泄露出萦绕燃烧的地狱业火。
“噬二公子，咱们要下了，务必跟上我。”巫夷恰在此时提醒道，话毕与南山一同使出投石激浪，拱月旋回的秘法，一头扎入锦江水中。
渊控制住正要喷出一口地狱业火的犼，紧随着巫夷身后扑进水里。
犼的身躯巨大，入水之后溅起一大片水花，将坐在岸边的这几名钓鱼客浑身淋了个湿透。
“我拍到了！”“我也拍到了！”“我拍的最清楚！”
几名钓鱼客各自手持着手机单反，兴奋地原地蹦跶起来。手机拍照的那位速度最快，直接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有这十几丈照片（尤其是单反加长焦那位拍的，清晰度极高）的佐证，锦官城都掀起一股狂热，整条锦江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尤其是拍到的巫夷等人的这一截，更是人山人海。
论坛里甚至还发出了关于此事的帖子，被顶到了最高，楼主将这次拍到的黑色的犼，与上次流传的大凤鸟联系起来，列出了不下十条证据，来辅助断定这两个都是上古神话中的凶兽——黑色猛兽是犼，红色大鸟是鸷鸟。
……
噬渊随着巫夷潜进水下，来到了小洞天中。
他和胯下的犼透过了在水底用于隔断的薄膜气层，身体迅速下坠，望见了在下方的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和郁郁葱葱的古林，以及在古林间开拓出的好几个区域，每个区中都排列着俨然屋舍的村落。
巫夷与南山并肩在天上往山脉中的处飞行着，噬渊驾驭着犼，跟在后面。
噬渊入水之前，还以为传说中的小洞天跟自己族里的巢穴一样，只不过是在地下挖了一个大空间来容纳族人，但是当他真的下来之后，却大吃一惊，或许用大吃一惊都形容不出他内心震惊的百分之一。
他从未想过九州内竟然有人能有此般神力，这里简直就是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的另一个小型空间。怪不得要叫小洞天，噬渊望着在前面飞行的巫夷背影，这些古巫们，到底还有多少神秘莫测的秘法？
既然巫妖族能够有这种夺天造化的秘术，那么在历朝历代都压他们一头的客栈，恐怕也少不了有这种本事儿。这样一想，夜魃族曾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与这两个庞然大物真正的平起平坐也就不奇怪了。
即便是没落了，即便是只剩下了些许的后裔，巫道一脉的力量仍旧不可小觑，真是不敢想象在当初巫道昌盛时期的巫族到底有怎样的神通。
噬渊四望着这个空间中的万物，心头涌起诸多的念头
小洞天中的空间比客栈的那个空间要小不少，进来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就来到了目的地。
依旧是那座熟悉的高山，半山腰处开出的一块平坦的空地，周围四边摆放这一圈巫族祭祀用的器物，中间燃烧着不息的篝火。
三人落在这块平地上，巫夷转头对噬渊道：“噬二公子，前面路窄，而且洞府门口也挤不进犼这么大的身躯，可否方便先把它留在这里？”
因为巫夷很清楚，噬渊的力量大多数来自于犼，如果让他跟犼分开吗，相当于是要一个专擅剑术的高明剑客放弃自己的佩剑，是一件置自己于险境的事儿。噬渊未必愿意，或者说是
未必放心，所以巫夷很礼貌地询问了他。
“当然方便。”噬渊确实十分干脆地应下来。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若是巫妖族真想对自己不利，即便是自己有犼的力量加持，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信任，所以很干脆地应承下来。他从犼的背上跳下，意念一动，那头霸气外露的凶神就乖乖地走到篝火旁边卧下了。
在这二人说话之时，南山早已经沿着窄窄的石阶往靠近山顶处的洞府里走过去了。
巫夷见噬渊将犼留下，点点头，转身也走上了石阶。噬渊跟在巫夷的身后，也走了上去。
他们很快地到了洞府门口，走了进去。
从洞口进来之后，往正前方看去，背靠洞壁的一处五节高的平台，台上有五把椅子，其一中两把上都坐着人，正上方的那把椅子上坐着的自然就是巫妖族的领袖巫桀，他左边的是大护法巫厉。
这二人见巫夷和南山进来，直接站起身来。当巫桀看见噬渊的时候，微微惊异了一声：“这位是？”
“这位就是夜魃族前任族长噬獆的二公子，噬渊。”巫夷介绍道。
“见过巫桀领袖。”噬渊恭敬地朝巫桀施了个晚辈的见礼，他从这位巫妖族领袖的身上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是以不敢托大，露出恭谨姿态。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地把巫桀与南山顽石相比较着。这两个人都极强，在九州内都称得上是绝顶。
不同的是，南山顽石的狂霸之气毫不掩盖，任由发泄出来，但是巫桀却像是在胸中藏了一片弱水汪洋，看似水面古井无波，但是一旦被弱水吞没，就决计无法活命。
噬渊原以为自己得到犼的力量后就能够横扫九州，但是在近距离接触到南山和巫桀后，才发现在自己之上还有这等高手。
不愧是娲皇时代的顽石，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古巫，这等积淀果然不是自己这种一口吃撑的胖子所能比拟的。
活得越久越厉害。这句话果然是夜幕世界中的永恒定律。
“原来是噬二公子。果真是仪表非凡。”巫桀没有注意到噬渊的心中所想，他待巫夷和南山各自坐下后，让噬渊坐在了最后一个空椅子上。“上次二公子传过来仍能继续合作的消息后，老夫甚是欣慰，能得夜魃族的助力，巫妖族此次对客栈开战便是如虎添翼啊。”
“巫桀领袖过奖了。能与贵族联手，实在是我夜魃族的荣幸。”噬渊得体的回答他。他看着坐下自己刚好坐满的五把椅子，心里嘀咕道：莫非这是给自己准备的？从时间上来推测应该不是啊，他们应该没有准备椅子的时间。
就在噬渊正猜测的时候，巫夷说话了：“老冉呢？”
“他说你们辛苦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他正在山里准备尸蛊呢，接下来该他打头阵了。”巫桀说道。
哦，想来这把椅子原本就是那位被称为老冉的巫妖了。或许是又一位护法。噬渊想到父亲曾说过巫妖族有一个领袖一位长老四位护法，于是就这样猜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尸蛊（二）
待众人都相互见过礼了，简单的寒暄过后，南山就说起了这次帝都之战的详细情况。其实巫桀没有见到老龙，心里正纳闷呢，此刻南山主动说起，他也就安静的仔细听着。
理论上这活儿不该南山来干的，但是最早到帝都的就是他，紧随他后面到帝都的是巫图，再后来到达帝都的是巫纵和巫横，再再后来赶到帝都的是巫彦，最后大家都打到一半了赶上个尾巴的才是巫夷。
可惜巫图拼尽全力轰烂了锁龙井之后，就被老龙给吃掉泄恨了。
巫横也被不明身份的武道家给杀掉。
巫纵虽然没死，但是被不明身份的武道家封住了周身大穴，成了一截木头。
巫彦也算是清楚帝都之战的首末，但是她又被巫夷留下研究阵法了。
此刻回到小洞天的人里，只剩下他南山顽石一个人能说一说了。
南山只是巫妖族的盟友，挂名当个长老，实际上对巫妖族内部的一干事务都是置身事外的。
这样来看，由他来说也算是比较合适。因为他不会对避重就轻，不对某个人略微出彩的地方大肆宣扬，也不会对某个人犯错之处刻意隐瞒。他只会实事求是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最客观的话。
南山先是将自己最先赶到帝都截杀徐观不成说起，简略地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到了手下巫妖族人搜罗众多人类散修，并从其中注意到了李千山师徒等四人，从这乔松口中得知结界的阵眼极有可能在煤山下的信息。随后又讲到这师徒二人进入帝都的当晚，曾被巫纵和巫横收入麾下的蟒蛇精自己找来了帝都。正好借蟒蛇精的奇特体质，穿过结界，从地下钻进帝都中的煤山之下。
南山说到这里的时候，巫厉微微露出得意的笑容，毕竟能破帝都，还是全靠了自己两个徒弟半路收的喽啰。
巫夷也注意到巫厉的细微表情，知道巫厉一直以来都比较看好自己的两个徒弟，再加上这次确实是多亏了巫纵和巫横提前收下的蟒蛇精，巫厉自然是更加开心。巫夷又一想到，等下巫厉听到两个徒弟一死一重伤的消息后，恐怕得把这洞府掀了。
巫厉一旦发怒，倒霉得肯定是不会是南山，他没法向一个外人盟友发火，所以倒霉的就得是自己了。巫夷这样想着，为了防住巫厉发火大骂起来，自己这张老脸遭不住，所以他就趁此机会说两句好话，夸夸巫厉的两个徒弟，把他哄高兴了，等下骂起来多少得给自己留点儿情面。
“小纵和小横这两个孩子，这次做的确实不错，果真是后辈里的人才啊。”巫夷厚着脸皮恭维巫厉：“老哥你还真是好眼光。”
“呵呵，哪里哪里。”巫厉捋着胡须笑笑，话倒是说的谦虚，但神情却更加得意了。
巫夷看见巫厉这样笑，心里一阵发毛，这老家伙现在笑的越开心，等下发的火就越大啊。真是不妙，我还是想辄开溜吧。
南山奇怪地看了这二人一眼，巫夷又不是不知道巫纵巫横的情况。他也没想过多，继续平静地叙述着。
后面就是巫妖族与客栈铁卫混战，黑猫墨格也加入进来，占到了客栈那方，再后来柳南生又带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修士武道家和妖怪也凑了上来。
讲到这里的时
候，巫厉的面上又露出愤恨的表情，在座的除了噬渊和南山不知道，巫桀和巫夷却很清楚。巫厉前些日子亲自到申城找柳南生，处理关于他帮助黑猫澄清，与巫妖族作对这件事，没成想被柳南生和黑猫联手击退，损耗了不少巫力，回来之后还是其他三个古巫一同运功帮他恢复的功力。
巫夷又急忙道：“这两个妖怪着实可恨，仗着两下本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往后再见他俩，绝不能放过了。”
巫厉怒哼一声，没有言语。
南山继续往下说，又说到了老龙终于被释放出来，却吃掉了救他出来的巫图时，这三个大巫同时大骂一声：“无耻！忘恩负义！”
说到老龙耍赖，不愿意履行四百年前的约定时，三个古巫又是同时露出激愤之色。
南山又说道这时候双方已经停止了激斗，在锁龙井的上空重新对峙起来。巫夷见巫纵和巫横二人没有到场，便派人去找。
椅子上的巫夷如坐针毡，脑门山渗出了少许的细密汗珠，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叨叨着：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
南山没有注意到巫夷的异常，继续说下去，不打磕巴地说出了发现巫横战死，巫纵被人点穴封住一事。
巫厉听到这里，猛然站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浑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山，嘴唇哆嗦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巫横战死，巫纵被人封穴。”南山知道巫厉平时很看重这两个徒弟，此时咋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接受不了，出于相识这么多年的情谊，他出口安慰道：“他俩都是为了巫妖族而战，纵死尤荣。何况也没全死，还给你留了一个呢。”
“卧槽！”巫夷和巫厉几乎同时大喊出来，巫夷幽怨地看了南山一眼：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巫厉转而又望着巫夷：“老家伙，你到了帝都之后，我那两徒弟才一死一重伤的对吧？”
“呃，从时间上来推测，应该是的。”巫夷不敢直视巫厉的眼睛。
巫厉上前一步，眼睛逼到了巫夷跟前：“那你都到了怎么不照看着点！？”
巫夷低声委屈道：“战场实在太乱。我当时正忙着跟彦儿对付柳南生和黑猫墨格呢。实在是无暇顾及呀。”
“那是谁杀的横儿，谁封的纵儿？”巫厉胸中一团火快要烧开了。
“应该是个武道家。内外兼修的那种。”巫夷赶忙解释道：“从小横的伤上来看，敌人也是个用硬功的高手；而且他还能封住小纵的周身气穴，也必定内力深厚。”
“他是谁？”巫厉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个武道家，将之碎尸万段。
“是个老头儿。看他的魁梧身材就知道是个练武道的。”巫夷描述着皇甫翊的外貌。在对峙时，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与巫彦就曾将目光聚到站在某栋楼顶的皇甫翊的身上，这个突然出现的武道家。
“你杀死他了？”
“没，没抽出空来。”巫夷说话跟蚊子叫似的。
“啊！你若是出手，任他是多强的武道家，也绝对没命再活！”巫厉怒吼一声，怨巫夷不为徒弟报仇，盛怒之下，巫厉浑身巫力外放，以他为圆心，陡然喷出一圈红色气浪，将众人的衣衫都吹杂乱了。
“冲动什么！”巫桀忽然出声大喝，“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当时对方高手众多，你让他怎么能撇开那些强手，单独腾出手来去对付一个武道家？”
巫厉也心知在大局面前，巫横巫纵的两条命并没有多重，此时领袖又发话，令他憋在心里的怒气更多了数倍。当即拂袖抽身往外去了。
巫夷朝巫厉的背影伸出一只手，想要挽留一下，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让他去吧。出去消消气也好。”
巫夷被巫桀制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做好。
南山也深深地看着巫厉的背影，目送他出去。南山可能是在场人中，最能理解巫厉心情的一个，因为当时在帝都中三头傻虎的死，也令他暴怒欲狂。
巫厉走出去瞧不见了，南山又继续讲述后面发生的事儿，讲到噬渊跨着凶神犼来到帝都，重创了守夜人徐观，并一同携手击败了对方四个大高手，只是在眼看就能击杀掉对方四人的时候，客栈的两个当家化出两只白鹤，将他们救走。
再后来因为重伤的徐观不知所踪，噬渊一口咬定是老龙在旁掠阵不利，便指使犼将老龙吞吃掉。
至此，所有的事情就都完结了。
“该吃。这老龙厚颜无耻，又办事不力，确实留之无用。”巫桀微微撇头，看向噬渊。
原本噬渊还略微有点儿担心这巫桀费了大力救出来的老龙，被自己的犼吃掉后会有所不满，没想到竟然不旦没事儿，巫桀还出言安抚，这令噬渊心中大感安定。
巫夷补充道：“彦儿让她的三个仆人在煤山下复刻阵法，想要带回族里研究。不过到我们离开帝都时，那三个仆人依旧没有复刻完成，也是担心出点儿纰漏，我就让彦儿亲自去煤山下面一趟，带着仆人复刻了。所以，她应该会回来的稍晚一些。”
巫桀点点头：“怪不得没看见她。”随后又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可知徐观逃去何处了？”
“这个，我不知道。”巫夷仿佛是心里有鬼般，目光有些闪躲。“当时只顾着对付四个高手了，真没有留意下面的动静。”
巫桀直视着巫夷的眼睛，看得他坐立不安，他脑中苦思，终于说道：“那守夜人强行将玉佩调用的天地之力收纳进自己的身体，经脉恐怕已经是被撑坏了。连番大战，又受此重伤，即便是逃了，他的身体也恢复不了。决计无法对咱们的计划造成半点儿影响。”担心巫桀不信，他又求救似的朝南山先生说道：“南山老哥，你觉得呢？”
南山沉思一下，直言道：“确实有这可能。与他交手时，我明显地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陡转急下，尤其是后来他发动术式未成，反倒是自己吐血踉跄后退，看那样子，应该是他当时的身体在承载不了大量真气的状况下，仍旧强行运功撑坏了经脉。”
“是啊，经脉一废，再强的功力也使不出来。他已经无足轻重了。”巫夷急忙符合。
巫桀听罢，沉吟了良久，最终点点头：“好吧，暂且不去管他。”
巫夷听到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南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仍旧端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尸蛊（三）
帝都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巫桀，巫夷，南山还有噬渊四人，又商讨了接下来的计划，以方便互相配合。
“对了，刚刚我听到几位前辈谈起一个称为‘老冉’的先生，他也是一位护法吗？”噬渊问道。
“是。”巫桀点头。
巫夷拍拍脑门，略带自责道：“怨我，刚刚介绍没有介绍齐。咱们巫妖族的领袖巫桀，和长老南山先生你都已经知道了。此外，还有四个护法，我算一个，还有去过你们夜魃巢穴的巫彦护法，想必你也认识了。刚刚走出去的那位也是护法，大护法巫厉。刚刚被我们叫做‘老冉’的，名叫巫冉，也是护法。”
“巫冉护法。”噬渊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巫冉擅长用蛊，尤其是尸蛊，能让死人动起来，成为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的傀儡战士。”巫夷如此道。
“尸蛊？”噬渊想象着一群没有任何生机的尸体，步伐坚定地向前走去，无论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他们都绝对不后退半步，即便是用人海战术去填，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化身成沧海中的一粟。
距离这里百里许开外的某处山脉中。
这处山脉既远离带有洞府的那座高山，也远离屋舍聚集的村落，而且这里地势低洼平坦，若不能凑到近前，即便是站在远处的高山顶上，也绝对看不见隐藏在这里的秘密。
这是巫冉为了不惹人注意，特地废了一番功夫，在三百年前开拓挖掘成的。
当初刚刚开垦出来的时候，这片平坦的土地上，没有一根小草，没有一片树叶，只能看到带着潮湿颜色的信土，还有平坦新土上的整整齐齐排列着的十个个入土半截的竖葬棺材。
时间一天天过去，新土早已变成了旧土，风从远处带来野草的种子，于是光秃秃的地面上又长满了绿草，成了一大片碧绿的草地。那十个整齐竖葬的乌木棺材，历经三百年的风雨，依旧没有腐烂，仍然如数千年前葬下的一样，完好地竖在那里。
这十口棺材里是
十具被种下了尸蛊的尸体，也就是尸魁。
四百年前的大明万历年间，巫妖族输掉了与客栈的战争。众人回到小洞天里，痛定思痛，一番自我检讨之后，皆是认定输掉战争的原因是族内的高手不及客栈多。
于是，从四百年前开始，巫妖族就着重培养年轻的一代，并且仿效客栈的模式，将任务以难易程度分成数个级别，分发给巫士们，让他们进入人类社会执行，并且也在人类社会里安插了眼线，就像客栈建立在各个主要城市中的客栈分部一样，向族内传递消息。
当然，由于客栈在人类社会中根深蒂固的势力的原因，巫妖族在外的人员眼线可活动的范围极其有限。
而且也是在那个时候，众人都忙着培养下一代战士的时候，巫冉却感觉培养活人的资源已经够用了，自己不必再挤过去凑热闹，所以他就把目光放到了死人的身上。
他躲到无人打扰的深山中，潜心研究着能够作用于尸体的蛊术，终于在几十年后被他培养出了一种蛊虫。
这种蛊虫从人耳里钻进去，啃食掉内部耳蜗，钻进大脑中，可以通过将虫体本能的嗜杀意识，传递到尸体的大脑中，再由大脑向肢体发号施令，完成尸体攻击活人的行动。
巫冉费了好大一番苦心，才培育出来十只这样的蛊虫，他将这种蛊虫取名为尸蛊。
他带着十只尸蛊出关，并离开了小洞天，隐藏身份游走在九州之内，寻找着最适合做尸魁的人。
或许是天意如此，李自成入关是大明的不幸，却是巫冉的大幸——战争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天阴时节，旧战场上新鬼烦怨旧鬼哭，夜中但闻其声啾啾。布满死尸断肢的战场上没有一个活人敢靠近，只有巫冉怀揣着十只珍贵的蛊虫，兴奋地在兵士死尸间来回转悠。
巫冉望着遍地的死尸，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将尸体挨个翻起来，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配得上自己尸蛊的。
巫冉对于尸魁的挑选极其慎重，经常是一连几天
转悠在某个战场上，最后却挑不出一个看得上的尸体。
不过没关系，当时那年景嘛，战争是少不了的，尸体也是少不了的。
某将大败，折兵数万。
某地大捷，歼敌数万。
类似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在九州大地上传出，寻常兵士的性命，尽在最后的‘数万’二字之中。
连番的战争，制造出了无数的尸体。
每听到一个大战的消息，巫冉就满怀期待地赶过去。
大概有二十几年吧，巫冉终于凑齐了十具尸体，他将尸蛊种进尸体的耳朵里，又找了当时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木材，打造了十口坚实乌黑的棺材。
带着十口棺材，巫冉回到了小洞天里。
尸蛊钻入尸体的大脑中，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就会与白花花的大脑成为一体，并通过大脑，汲取尸体中的养分存活。同时，尸体也需要吸收天地精华来达到温养的效果。
所以巫冉将棺材埋到一半，夜光中的月华透过上半部分传递进棺内，大地中的精华则透过下半部分传递进棺内。
经过了三百多年的温养，就连巫冉也不知道，棺内的尸魁到底被培养到什么程度了。
通过锦江水流倒影进小洞天的皓月倒影，悬挂在夜空中，在这片山脉上洒下了银色光辉。
巫冉身上披着月光，站在十具棺材跟前的空地上，脚下踩着野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铃，铜铃的尾部连接着一根寸许长的铜棍。
巫冉握着铜棍，将铃铛口朝下，缓缓地摇晃了一下，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间山脉中，传出去好远好远。
铜铃不是用来控制尸体的，而是用来号令藏在尸体大脑内部的蛊虫的。
巫冉再摇动一下铜铃，随着第二声铃声传出，竖在草地里的十口棺材都微微晃动起来，从棺材内部传出磕磕敲打声音。
“出来吧。”巫冉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老脸上充满了期待。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尸蛊（五）
巫冉知道那三个散修在生前就有些本事，但却绝对没这么大的本事，它们这一跳足有三层楼高，干脆利落地越过了院墙，落在外面官兵之间。
这下，官兵们也都乱成了一团！
捕头模样的人一边往远处跑，一边喊话让手下人上去击杀三头怪物。
但手下的官兵们哪里是三个怪物的对手？
长枪只刺进了这三头怪物的身体三分，卡在皮肉表层，就再也刺不进去，而且怪物还会抓住枪尖将之撅断，有运气不好的又被怪物抓到，一通撕咬，咬完了就远远地扔出去，或撞在墙上，或摔在地上。受伤的兵士躺在地上呻，吟一阵儿就没了动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过不了两天，被伤到或杀死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巫冉像一个敬业的科研人员，全神贯注地观察的自己的研究成果，通过其行动，分析着详细的数据。
尽管这三头怪物还能走路，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的肌肉和关节已经有些僵硬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变得跟尸魁一样全部僵硬。
似乎还有畏惧的本能，这点儿与尸魁不太一样，不过也不排除时间久了畏惧及相关的情绪渐渐消失掉。
嗜血，嗜杀。这点跟尸魁完全相反，是太遵循本能的行动了。不容易受控制，瑕疵。
死后拥有了比生前更强的力量，变得力大无穷，这点都跟尸魁完全一致。
另外，还发现一点：三个散修变成的怪物，比其他寻常人变成的怪物有更强的力量，所以应该是生前越强，死后越强。
巫冉下完结论后，忽然想起什么，又在心里默默地改正：这三个散修比其他人强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是被尸魁直接杀掉，所以中尸毒的程度比其他人更深。这个还没法完全确定。
捕头的呼喊声将巫冉从沉思中拽回来：“封锁戒严！封锁戒严！快撤！制造障碍物封住最近的三条街！控制它们的行动范围！”
“头儿！控制不住啊！它们会飞的！”一名官兵慌忙道。
“先封锁街区，再架起大网把空中封住！”
“它们都是怪物！根本就不是人
！”
捕头听到这话后猛地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封住这里，我去找大人，让他写信送去龙虎山，请张家天师出手诛妖！”
站在屋顶的巫冉听到捕头的喊话，眼前一亮：“张家天师么，倒是把这一脉给忘了。”
东汉时期张道陵作为第一任天师，道场布在龙虎山，天师之职代代相传，到现在（尸魁第一次出动时）已有一千五百年左右。以前倒是碰到过几次天师，都还有些本事，不知道这一任天师功力几何。巫冉这样一想，正好可以借那天师之手试试尸魁的本事。
巫冉看了浑身衣服烧光，赤着身体依旧四处乱跑的三头怪物，随手一挥，将它们的行动困住：老实呆着吧，省得再闹出别的乱子，坏了老夫大事儿。
巫冉手中铜铃一摇，站在街上的尸魁立刻往旁边一跳，进了街旁的一个空店铺里了。他自己也转身进了附近的一个小楼的二层房间里，盘膝坐下，气定神闲地等着龙虎山天师的到来。
尽管这片城区的百姓住户都在事先被赶出去了，但是官兵们依然冒着风险，骑着马在大街上飞快地转悠了一圈，一边飞奔一边呼喊着让还留在此处的百姓们出去避让。
约一刻钟后，附近的纵横三条街都安静下来。街尽头还建起了简易的木质挡板，拦在与其他街道相通的位置上，用以阻断三头怪物出去。
实际上，三头怪物早就被巫冉控制在那里无法行动了。官兵们再做这些也是多余，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依旧忙的热火朝天。
其一是人多力量大，其二也是知道三头怪物实在危险，万一给它们逃了出来，自己和家人的小命也保不住。所以无论是被招来的匠人，还是临时拉来的劳力，甚至还有当差的官兵，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能抡大锤肯定不敲小锤，能抱三块板绝对不抱两块，能跑起来就绝对不会走着。
这么大群人一番忙活，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把附近的纵横三条街堵了个严实。
这还不算完，惊魂未定的人们又点起火把照明，在夜里就开始打地洞插木桩，竖起了一圈四五层楼高的木桩子，开始构建
防空工事，整整一夜又一个白天，才完全干完。
从远处看这里，就像是落在城中的一座巨大的蜂巢，把中间的三条街区困在中间密不透风。
都干成这样了，人们还是不放心，每天围绕着这大蜂巢巡逻的就没断过，还整天有工匠以专家的角度挑选薄弱的地方，时刻备着工具和材料上去修补加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巫冉一直坐在小楼的二层打坐，没有动过地方。
浑身上下都被黑袍罩住的尸魁笔直地站在空房间里更是一动不动。
那三头被控制住的怪物同样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在街上纹丝不动。
院落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熄灭，其他寻常人所化的怪物都被大火烧成了一截截的黑炭，一片死寂地躺在院落里。
在三头怪物冲出院落时被伤到杀掉的官兵，都被尸毒侵入身体深处，变成了与它们一样的怪物，从地上爬起来，毫无意识地在街上乱转。
锦官城距离龙虎山近两千里，即便信使一路上连番换乘快马，将信送到龙虎山的时候也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时任天师的那位老人拿到信后，越读脸色就越凝重，还未读完，就拽住了信使，问道他在路上走了多久。
“已经五日了。”信使如实答道。
“五日。”老人拿信的手都在颤抖，他从信中形容的三头怪物的姿态和怪力来看，官差们所构筑的那些所谓的防御工事，极难拦住他们。
“张天师，可有什么不妥？”信使见这位德高望重的龙虎山天师这副模样，小心地发问。
“恐怕在这五天间，那三头怪物又残害了许多百姓啊。”老人扔下手中的信就往外大殿外面走。
“府外已经备齐了马车。”信使急忙走到老人前面引路。
“不必！来不及了。”老人遥望了锦官城的方向一眼，叹口气：原本不该让常人见到修士的手段，但眼下情况危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叹气间，老人身上已隐隐生出紫色的雷电。
“张天师，您，您身上……”信使一脸惊恐。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尸蛊（六）
张天师已是九十高龄，头发花白，他清瘦的老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吓到你了。别怕。”
那信使看着张天师身体上的变化， 早已打起了哆嗦，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他惊骇到了极点，心中惶恐这老天师莫不也是个妖怪吧，不然身上怎会生出这等异象？
正在这时，走廊拐角处忽然冒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道士，他往大殿门口这边一望，正好看见张天师身上的紫色雷电，惊讶道：“师父？”
“书文？”张天师正欲掠空飞去，又听见小徒弟的呼声。这小徒弟姓张，名书文。
“师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那位叫做张书文的青年快步走来，他看了看被吓得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信使，师父经常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常人面前使用道术，而且以身作则，从未用过。但眼下师父却经把规矩抛到脑后，在这信使面前使出了五雷正法，绝对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锦官城那边出了点儿事，为师过去看看。”张天师简单说完，不见有任何动作，身形一闪，在光天白日下化作一道紫电朝天上冲去。
张书文见师父远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信使，心知锦官城出事儿的消息肯定是这人带来的，便赶忙把他扶起来，询问就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妖怪……吃人喝血的妖怪。”信使嘴唇发抖地回答他。
“莫非是夜魃一族？”他眉头紧皱，思及夜魃一族向来是成群出动，极少独行。
张书文担忧师父他老人家人单力孤，也是顾不得太多，随意地安抚了信使几句，就催动体内真气，同样是浑身闪烁起霹雳雷电，朝着师父离去的方向纵跃腾空，追着去了。
那信使眼神呆滞地望着张书文的背影，嘟囔道：“又一个。”
张天师携雷带风，一路朝蜀地锦官城赶去，完全没有留意到小徒弟正从后方追来。
张书文年纪轻轻就能够御空而行，天资可谓上等，但是毕竟是年纪不大，修为尚浅，所以他即便是腾空追去，在速度上也是差了师父一大截。
一日后的正午，张天师远远的就望见了锦官城中，那被围起来的，巨型蜂巢似的隔离工事。
未及多想
，他掠过锦官城上空，径直飞进了蜂巢之中。
张天师刚进蜂巢，立刻察觉到两股不加掩盖的强大气息，感知到对方的强悍程度，他不禁眉头大皱起来：这两股气息，可跟信上所说的那个怪物不符啊。那三个怪物，可绝对不可能强横到这种程度。
也是在张天师刚刚落在蜂巢内的某座木楼顶上的那一刻，一直盘膝闭目坐在小楼二层房间内的巫冉猛地张开眼睛，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家的天师吗？还不错。”
张天师耳朵一动，转身朝声音的来处看去，便见一位须发皆成银白，身穿粗布灰袍的老人从不远处的一个小楼二层的窗户里飘出来。
“贫道龙虎山张北崇，见过尊驾。”张天师朝巫冉行了个稽首礼。
“老夫小洞天护法巫冉，好说。”巫冉淡淡地说着，脚踏空中，仿佛是踏在实木地板山，哒哒有声地朝张天师缓缓走来。
“小洞天，你是巫妖族的人？”张天师感知到对方修为恐怕远超自身，脸上变得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悄悄后退半步，真气散出体外，化成一件耀眼的紫电护甲。
“是的。”巫冉依旧不紧不慢地在空中走着，距离张北崇越来越近。
尽管巫妖族在二百年前的大明万历年间与客栈一战，狼狈败退回锦江下的小洞天中后，就极少在夜幕世界中露面。但即便是元气大伤了，相对于夜幕世界中的寻常修炼者来说，巫妖族依旧是个庞然大物，这等实力的宗族，要想完全隐匿自己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有点资历的修炼者，基本都会知道有关巫妖族的信息，龙虎山的天师自然更不会例外。
此次巫妖族人重现世间，莫非又要掀起一场大乱？张北崇握紧了拳头，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巫冉缓缓迈来的步子，只要踏进十丈之内，他就立刻暴起攻击。
仿佛是洞悉了张北崇的内心，巫冉走到距离他正好十丈的位置上，停下了。
就这样，巫冉站在半空中，与立在屋顶上身披紫电铠甲的老天师对峙上。
“别紧张。老夫不会对你出手的。”巫冉瞧出张北崇的紧张情绪。
张北崇自然不会信，与人放对，怎么可能因对方简单的一句话就放松了警惕。
“贫道知道还有一个高手在这附近，让那位也一起现身吧。”
巫冉点点头，正好他也懒得废话，取出铜铃摇响，几声清脆的铃音传开后，一直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靠街空店铺里的尸魁陡然跳出，带着一股劲风，重重地踏在了与张北崇相邻的木楼顶上。
“这是？”张北崇瞧见尸魁的样子后，脸色瞬间一变：“我道家的秽土擒尸！”
巫冉很满意张北崇的反应，他缓缓摇了摇头，否定道：“不。这是老夫苦心钻研出来的以蛊驭尸之术。”
“那在这锦官城里作怪的，就这具尸体？”张北崇一边防备着可能会突然出手的巫冉，一边暗暗观察这具尸魁。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老夫本无意惊扰寻常百姓，阴差阳错罢了。”巫冉也没心思解释，他现在只想尽快让张北崇跟这具尸魁交手，看看在实战中尸魁能发挥多强的实力。
巫冉抬头望了一眼正午的烈日，又看了看身体缓慢地冒起稀疏黑气的尸魁，略带惋惜：日头正盛之时，尸魁的力量会削弱不少。
张北崇手中掐起了五雷诛妖诀，准备先给巫冉雷霆一击，随后再拼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尸魁。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侥幸留住一命。
“张天师，别担心太多。老夫说过不会出手，就是不会出手。”巫冉从张北崇的小动作中大概瞧出了他的打算，直言道：“老夫此次出来，只是想找个高手试试尸魁的力量。只要你能跟我这尸魁斗上一斗，无论输赢，老夫都不再为难你，也不会多造杀戮，直接带着尸魁回小洞天。”
“此话当真？”
“当然。你应该清楚，老夫要想对你不利，根本不需要耍这些心机。”巫冉坦言。
张北崇也知道这个巫妖族老护法的说法并没有夸张，自己确实是敌不过他二人的联手。
既然如此，只能依他所言了。
巫冉退开到远处，给张北崇和尸魁留出足够的空间。
张北崇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尸魁的身上，他能透过破烂的甲衣感知到存在于尸魁体内那团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尸魁，在没有接到巫冉的进攻指令之前，依旧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尸魁（七）
张书文赶到锦官城时已经是夜了，他借着天上星辰的光芒，看见锦官城的上空，一团紫色闪电跟一个黑色的人影交错碰撞。
而地面上，围着三条街建起来的防御工事早被破坏的乱七八糟，连带着附近小半个城市的房屋都被摧垮倾塌。
“不是有三个吗。怎么只看见了一个？”张书文站在一处民房上，纳闷地看着夜空中的两个人影。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一个灰袍老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旁，淡淡道：“年轻人，你也是龙虎山来的？”
“啊呀！”张书文受惊，猛然大叫出声，他跳开数丈，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一个老人。
真是奇怪，除了师父他们，竟然还有人能在我不被我察觉的情况下近身。不过看他好像也没有敌意，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前辈。
张书文对那老人恭敬道：“小道龙虎山弟子张书文，拜见前辈。”
“小道士你多礼了。”巫冉淡淡道。
张书文瞅了瞅天上打斗的两个人影，又瞧了瞧这个老人，更加狐疑：“敢问前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天上与我师父相斗的怪物又是什么？”
巫冉摆摆手，他实在是懒得多做解释。
中午张北崇刚到这里，巫冉跟他说了寥寥数语，便让他跟尸魁动起手来。
巫冉手中的铜铃响起，尸魁刚刚有了动作的时候，张北崇的右手食指就点出一道紫色闪电，轰然击中了尸魁的胸口，将之击飞出去，撞破了围在周围的防御工事，又摔在地上，滚着跟头划出老长的一道痕迹。
尸魁不知疼痛地爬起来，冲到张北崇跟前近身缠斗。
尸魁并不能像修炼者一样将体内的力量打出去，它真正的优势是比钢铁还要坚硬强悍的筋骨，以及不知疼痛的身体。
而张北崇擅长的却正好想法，他所修炼的五雷正法可通过真气的催动，打出几丈，甚至几十丈远，自身却没有修炼过外门硬功，只能依靠真气催成的紫电铠甲护住脆弱的肉身
二者相斗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以张北崇用五雷大阵将尸魁轰了个七荤八素，巫冉看得心疼，担心尸魁被打坏而叫停结束。
那尸魁原本确实是不弱的，但因为是正午，它的力量削弱了许多。张北崇又是道法高深，再加上五雷正法是专门克制妖邪的功法，所以，此消彼长之下，正午的那一战张北崇完胜尸魁。
张北崇耗费了大量的真气，虽然说修为极高，但同时他也还是额九十多岁的老人，打完之后他气喘吁吁坐在一截断墙上歇息了。巫冉凑到躺在地上浑身黑乎乎的尸魁跟前观察了好一阵儿，然后又朝张北崇走过来，说道：“不愧是张道陵的传人，五雷正法确实是不同凡响。不过，此刻是正午，我的尸魁力量大打折扣才让你给赢了。敢不敢等夜半时分，天地间阴气最重之时与我的尸魁在动一次手？”
“晚上再打过后，尊驾就真的会走吗？”张北崇感觉这位巫妖族的老护法好像有点说话不算话的样
子。
“当然。”巫冉厚着脸皮应道，他也似乎是知道自己理亏，说完后就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张北崇叹了一声，希望这次他能说话算话，不然他真要耍起赖皮，自己还真的没法应付。
于是，当天下午，张北崇就一直盘膝坐在断墙上打坐调息，为晚上的战斗做准备。巫冉也心疼地修理起自己的宝贝尸魁来。
中午时候，张北崇和尸魁的战斗波及了附近的不少房屋，动静闹得极大，整个锦官城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
众人越过先前修建的防御工事，走近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一团紫色闪电，就是龙虎山的张天师，而那个被暴揍的身穿破烂甲衣的兵士，就是为害作乱的怪物。
在得知张天师跟那个怪物在晚上还有一场恶战的时候，人们自发地取来了食物和水，为张天师补充体力，方便晚上一鼓作气灭掉怪物。
就连当地的知府大人都亲自带着近卫，端着两盘点心来为张天师助力。
张天师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点心，喝了两口水，就摆摆手让众人退开。
知府大人心中早就害怕得不行了，他之前是鼓着勇气，带着近卫护身，再加上知道张天师在这里壮胆儿才带着点心过来的，但一见远处那个站在那里，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浑身散发着恶臭尸气的尸魁，就害怕得想吐。一听天师大人要他们退回去，正是求之不得，把食物水还有点心放下，匆忙带着人就撤了。
张天师望了一眼坐在尸魁不远处闭目养神的巫冉，轻咳了一声，道：“尊驾也是数日未曾进食。若不介意的话，贫道这里正好有些点心。”
“……”巫冉闭目不语，呼吸绵长。
张天师见状也不勉强，继续闭目修养了。
受天师嘱托退到蜂巢防御工事之外的知府大人和官兵民众们，把这里围城一圈，都密切地关注着场中的动静。
到了晚上，众人也都没有散去，而是举起了火把照明，将蜂巢围了起来。知府大人还特地派了个胆大的近卫，给天师那里也送去了一把，插在天师旁边的砖砾堆里照明。
到了午夜之时，夜间凉风阵阵，寒气逼人，张北崇旁边的火把被风吹的一闪一闪，他的影子也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一晃一晃。
巫冉慢吞吞地站起来，手中铜铃再摇，尸魁沉默地朝张北崇这里跳来，一跃三丈远，身体前倾，仗着铜皮铁骨朝张北崇撞过来。
张北崇微合的双眼陡然张开，浑身爆发出一团紫光，倏然跃上高空。
在白天的战斗时他已经发现了，尸魁的攻击模式，擅长近距离肉搏，亦可冲撞伤人，这两种攻击方式在地面上能发挥到最强；但是不擅长腾空，尽管可以做短暂时间的滞空，但是在空中的攻击力大打折扣。
于是，张北崇在交手之初，就纵身一跳，将战场拉到了半空之中。
也正是夜半时分打了没一会儿，从后面追赶而来的张书文就到了。
巫冉正
观察着天上张北崇与尸魁的战斗，眼角却扫到了锦官城外又冲来了一团显眼的紫色雷电。
巫冉猜测是与张北崇一样，来人同为龙虎山的道士，凑过来跟张书文交谈两句后，便确定了自己猜测没错。
“敢问前辈，空中与我师父交手的那个黑影就是百姓口中的怪物吗？”张书文望着天空中紫电不停闪烁轰击，更加关师心切，他刚刚发问巫冉没有回答，便又问了一次。
“不错。”巫冉看着张书文，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其实怪物不止这一头。在城内还有三头呢。”
“还有三头？”张书文眉头皱起，往巫冉所指的方向望去，望见了那里有散开的零星火把，隐约能看到攒动的人头，估计都是来看热闹的人。
张书文正凝神看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立刻警惕地问巫冉道：“前辈的修为也十分了得，你怎么不去诛杀掉那三头怪物，而是让我去？”
“那些怪物不能被老夫亲手杀死。”
“为何？”张书文不解。
“因为舍不得。”巫冉很认真的回答。
“舍不得？”
“因为天上的那个怪物是我养出来的，城中的那三头怪物也是缘此出现的。”巫冉坦白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养出这种骇人的怪物？还放它们出来危害人间？”张书文充满敌意，浑身散发出闪烁的雷电。
“老夫本意也非如此，只是失控了而已。”巫冉想借张书文试试那三名散修所变的怪物战力如何，便催促张书文道：“快去吧。再晚一些就要多死几个百姓了。”
张书文怒瞪了这个老头一眼，冷哼一声踩着屋顶纵身跳跃，往城中赶去。
巫冉不远不近地跟在张书文后面，到了蜂巢状的防御工事附近的时候，他大袖向前一挥，解开了之前施加在三头怪物身上的囚牢之术。
半天前，蜂巢被张北崇和尸魁的战斗波及毁掉之时，里面的被感染成怪物的几名官兵都跑出来，被围在外面早有准备人们困住烧死。
此刻整个锦官城里，还剩下的怪物就只有跟张北崇交手的尸魁和七天前被巫冉定住的三个散修了。
张书文到了蜂巢内，一眼就看见了在空旷废墟中游荡着的三头怪物，他凝眉掐诀间，耳边又响起了巫冉的声音：“不用怕，这三头怪物远不及与你师父尸魁厉害。”
张书文不悦地回头瞪了那巫冉一眼，感觉这个老人实在是讨厌的很，没事儿养什么怪物，而且依他的实力明明可以制服这些怪物，却还要放任这些怪物杀人。什么舍不得，绝对没有什么简单。这老人有古怪！张书文这样想着，但是眼下古怪老人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倒是处理这三头浑身血污，走路僵硬摇摆的怪物比较要紧。
巫冉则是站在屋顶上，望着这三头行为举止与几天前差别不大的怪物，心里嘀咕了一声：似乎它们的身体只能僵硬到这种程度，看来是不可能变成跟尸魁一样的蹦跳走路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尸魁（八）
三头怪物摇晃着身体在倒塌的房屋废墟间漫无目地走着，因为肢体僵硬的关系，它们的动作举止看起来十分怪异。
或许是听到了远处嘈杂的动静，又或许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它们摇摇摆摆地往聚在蜂巢外围，手持火把的众人。
众人此时全部都仰头看天空上老天师与尸魁相斗，没有一个注意到三头怪物正往这边靠近。
猛然间，众人头顶上掠过一道紫光，冲进了防御工事中间的那片废墟中。众人惊慌的目光追着那道紫光望去，只看见三头躺在地上挥舞双臂的怪物，正被一团紫芒照亮身影。
“还有怪物！”
人群中猛然响起一声惊叫，众人吓得慌忙逃窜四散。
“勿慌！那团紫芒应该也是道家高人，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又是一道喊声，安抚下了杂乱的众人。
知府大人被近身护卫紧紧地护在中间，他抬头望望天上化作一团紫电的张天师，又瞧了瞧站在远处，身上被紫色密纹布满周身的张书文。
“大人，我见过那个年轻人。”身旁的一个护卫指着张书文说道。
“他是何人？”
“龙虎山的张小道长。天师的弟子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与天师一样皆能驱御雷电。”知府大人恍然大悟，“龙虎山距离咱们锦官城一千七百余里，信使着快马相去，最快也要五日时间。而此时距信使出发才七日，这岂非表示此两位道长从龙虎山过来只用了短短两日。”
“这位张小道长用了两日，可天上的张天师才用了不足一日半啊。”护卫感叹道家修士真乃高人。
知府大人点点头：“眼见此二人，始知纯阳真人所说的‘朝游北海暮苍梧’非是虚构啊。”
那三头怪物挨了张书文的当头一击，各自倒地，僵硬的肢体挥舞两下，没能站起来。
张书文不屑地瞥了它三个一眼，刚有几分轻视，却惊见它们身体仿佛是收到牵引似的，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倏然站了起来。
“是气。只有修炼者靠体内的真气催动，才能超越纯肌肉组织可完成的动作。”张书文脸色凝重：“这等怪物怎么会有真气？它们应该不懂修炼才对啊。”
站在远处的看戏般观瞧的巫冉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三头怪物生前都是修炼者，而且实力也都还凑合，此刻虽然它们变成了怪物，发不出精妙的术式咒法，但催动真气的本能却还留着，所以仍旧可以完成真气的简单使用。
三头怪
物刚站起来，就足不触地地朝张书文飞速冲过来！
“好快！”张书文仗着浑身附的紫电护甲，迎向三头怪物，双手间迸发出紫电光芒，轰击向三头怪物的身体。
三头怪物浑然不惧，硬生生地承受了紫电的攻击，身体一震，俱是发出惨嚎怪叫，但是僵硬如钢爪般的手掌依旧靠着惯性朝张书文拍下！
啪嗞！啪嗞！
紫电铠甲光芒一闪，将三头怪物反弹出去，张书文也被拍翻摔倒一边。
他赶快翻身站起，发现尽管有紫电铠甲的防护，但身上的黄色道袍还是被撕开了几个破洞。
“好险。”张书文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受伤。
紧随着三头怪物又冲了上来，张书文领教过了它们强悍的身体后，不敢再硬拼，便拉开距离以掌间射出的紫电攻击。
巫冉瞧瞧天上的张北崇和尸魁，即便此刻是夜半阴气最重的时候，但因为以天空做战场发尸魁挥不出全部实力，所以也还是只能跟张北崇斗了个不分高低；他又看看在地上的张书文同样拉开距离与三头怪物相斗，若有所思：空中战力大打折扣，而且没有远距离攻击，这两个弱点实在是无法修改，不过好在速度不慢，也能靠不知疼痛的坚硬躯体硬抗大部分攻击，倒也能弥补一点儿。
巫冉观察着战场上的两处战斗，不停地从其中收集信息，详细的掌握了尸魁以及被尸魁感染成的怪物，它们对敌时的优势和劣势，方便用这些信息来判断它们能够压制拥有什么能力的敌人，又会被拥有什么能力的人压制。
另外，通过此战，他也对龙虎山的五雷正法有了更多的了解。
早有传言，世间功法唯道门秘术对异类有极强的压制能力，而道门秘术中，对异类的压制能力又以天师道的五雷正法为最。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而尸魁也属于异类邪祟，对战应该尽量避开道门中人，尤其是龙虎山的天师道。
巫冉感觉带着尸魁出门的这趟，实在是获益匪浅。
天上相斗的二人你来我往，身形飘忽不定，渐渐地越去越远了。
巫冉看了看远去的张北崇和尸魁，又看看跟陷入苦战的张书文，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追着天上远去的那两个离开锦官城了。
张书文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处民房上，一看三头怪物有不依不饶地跃上冲来，赶忙后退，保持双方之间始终拥有不短于三丈的距离。
他之所以这样，不只是因为三头怪物刀枪不入，近身战不占优势，也是因为他在之前与三头怪物近身互
击的时候，察觉到三头怪物体内的邪气与尸气。他心中清楚与它们交手绝对不能有受伤，哪怕是只有一丝破皮也不行，因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尸气与邪气极容易从伤口处钻进来。一旦尸气入体，必会影响到体内的五行平衡，恐会发生一些掌控之外的情况。
所以他一直都只敢以五雷正法远距离攻击，而不敢再让三头怪物近身。
此刻眼见三头怪物冲来，他赶忙再次后退，双手凑在胸前，十指翻飞，不同的术式被发动出来，随着他口中的一声声低喝，一道道不同的雷电从他的双手间萦绕飞出，朝三头怪物击去。
“雷法——疾！”“紫电——着！”“引雷——落！”
张书文的身形灵活跳跃，时而飞檐走壁，时而踏空而行，手中迸发出的雷电不尽相同，也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轰响三头怪物。
三头怪物虽然可一跳数丈，短暂飞行，速度也不慢，但是在灵活度上差了张书文一大截，因此少不了挨雷劈。
斗了好长一阵儿之后，三头怪物坚硬的身体被紫电击中了无数次，身体早就变得焦黑，更有多处肌肉组织被紫电劈透烧糊，成了一块焦炭，它们动力大减，速度慢了许多。
张书文虽然没有中过招，但他修为终究尚浅，如此持续地耗用真气，令他难以为继。他察觉到丹田气海中的真气越来越少，体力也所剩不多，如此耗下去，就算能灭掉这三头怪物，自己恐怕也的搭上一条命。
他心中盘算一下，想出一个方法，便停下了手中的攻击术式，转而全力朝远处的一座七层高的木楼冲去。
他在前面跑，三头怪物在后面追。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远，张书文匆匆回头瞥了一眼，看了一下大概的距离，暗暗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到了木楼近前，他纵身凌空飞去，稳稳地站在了楼顶，双手极速结印，身上的紫电光芒越来越亮。
聚在下方，举着火把的众人，在张北崇和尸魁远去后，就都把目光转到了张书文的身上，此刻一见这位小道长飞身上了高楼，身上的道袍在夜风中扬起，身周的紫电光芒愈发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站在七层楼高的张书文双手间的印式成型之际，三头怪物也追了上来，一跃三层楼高，随后又是一跃，快要到达第六层时，悬在空中的脚还未踩在楼体上，此刻正是力竭，张书文猛然跃下，手中灌注了剩余全部真气的紫电光明大放，朝三头怪物砸下！
夜中轰然巨响，炸开一团巨大的紫色烟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尸魁（九）
三头怪物各自坠地，重重地将街面砸出三个大坑，张书文也摔在地上，体力虚脱，颓然地躺在地上。
围观的众人见战斗停了下来，三头怪物躺在坑里一动不动，壮着胆子朝张书文涌了过来。到了近前，纷纷跪倒，口中皆呼喊着感谢真人除妖。
知府大人也在几名近身护卫的保护下分开人群，走到张书文跟前，满脸感激地对着他一顿千恩万谢。
张书文坐在地上，疲惫地摇摇头：“先不忙道谢。这三头怪物还未完全除掉。”
“什么！？”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当即就要再次夺路奔逃。张书文见状急忙喊道：“别怕，现在它们暂时无法伤人了。”转头对知府道：“这位大人，要想彻底制住这三头怪物还需要你帮忙才行。”
“下官能帮什么，小道长您尽管说。”这位知府见识了张北崇和张书文的本事，此刻说话已是谦虚的很。
“以贫道如今的状态，是杀不掉这三头怪物了，不过好在我龙虎山的五雷正法对这类邪物有极强的压制作用。所以方才贫道用尽全部的真气，给予这三头怪物强烈一击，暂时借雷法镇住了它们，不过最多一个时辰后，它们就会缓过来，再次伤人。”张书文看着知府身上的官服继续道：“而大人您身上的官服上绣有朝廷规制的瑞兽，对邪祟有镇压之功效。所以，得借您的官服压它们一压。”
“需要压多久？”知府大人有些心疼，身上这套官服可是新做的，自己都没有穿几天呢。
“恐怕得一直压着。您这官服是回不来了。”张书文有些不太好意思说道。
“哦。”知府大人痛得捂住了心口，这哪里是用官服压，这是用自己银子压呀。幸好旧的那件没舍得扔呢，从衣柜里翻出来缝补一下先将就着穿。
“三件。”张书文补充道。
“啊！”知府大人感觉心已经在滴血了。
据说明朝的时候，朝廷设有专门给官员们制作朝服的特定机构，一般情况下，新官在上任后是在第一时间去机构领取的。不过到了清朝的时候，朝廷就不给发官服了，而是发一些做官服用的布料，还有一些与各自官位等级相对应的‘补子’，官员们需要自己拿着布料和‘补子’去裁缝铺里定制，当然，在裁缝铺里定制是得自己掏腰包，朝廷不负责。
另外，官员去某地赴任的时候，盘缠得自己负责，到任之后，仪仗的钱也是自己掏；平时其他公务中的送往迎来，招待同仁，还有偶尔碰上顶头上级来巡视，需要招待的，也都是官员自己负
责一应费用。
所以，如果不是特别贪，特别会贪的人，在清朝当官就会过得比较拮据了。尤其是清官，家徒四壁那是常有的事儿。
张书文说完之后，见知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禁惊异：“大人？您怎么了？”
“实不相瞒。就算是忍着肉疼豁出去了，下官除了身上这件官服，也只有家中柜子里的一件了。去哪里找第三件？”
“那您再想想办法吧。”张书文也是无奈，他仰望了一下安静的天空，心知师父跟那大怪物斗去别处了，再四顾环视，附近也不见了那个古怪老人的身影。他既担忧师父安危，又焦急于无法尽快消灭掉这三头怪物，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道长您别着急，下官再想想还能不能再找出一件来了。”知府大人说罢，立刻派人回府知会夫人，去取旧服。
知府夫人在家中一通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第三件官服，这件还是好几年前知府刚做官时穿过的。如今再拿出来看，都被虫蚁咬的千疮百孔，都快成烂布条儿了。
待大半个时辰后，护卫取回了两套旧服，知府也赶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官服。张书文让他们把官服拿到自己跟前，分别摊开放在地上，他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在三个件官服上各画了一个符篆式的咒语。然后才递回去，让他们去给三头怪物穿上。
“大将军到此？”知府大人读出符篆上的字，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自己是文官啊，怎么会写大将军？
张书文也不解释，让他们块去给三头怪物穿上就行了。
几个护卫捧着官服战战兢兢地走到三头怪物跟前，心中害怕，不该下手，知府大人不停地催促：“马上就一个时辰了，等到时间它仨醒了先吃你们几个！”
护卫们一咬牙，一跺脚，拼了。几人压着恐惧，忍着恶心就上手了，急匆匆地给三头怪物套上了。
做完之后，知府大人又问张书文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张书文皱眉思索了一下，道：“贫道记得此地有一座武侯祠？”
“有，有。”
“诸葛武侯神威所照，虽千年而未衰。可将这三头怪物埋在武侯祠附近，能使它们永不苏醒。”张书文如此道。
“好，下官这就让人去办。”知府一看事情马上就要解决，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当即就派人找东西装上三头怪物运往武侯祠附近了。
张书文短暂休息片刻，便起身离开，知府出言挽留亦不停步，摇晃踉跄着朝师父离去的方向追去了。
翌日清晨时分
，张书文在距锦官城数十里外的一条小河边，看见了坐在石头上闭目调息的师父。
他发现师父的面色甚是疲惫，白发也更多了一些。听闻有人靠近的动静，张北崇睁开眼睛，看见小徒弟浑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勉强笑笑。
张书文说了一下自己跟着师父来到锦官城，又碰上古怪老人，并且还制服了三头怪物的经过。
张北崇听完点点头，叹道：“幸亏你在后跟着我出来，否则锦官城中的百姓们可就被那三头怪物残害了。”
“师父，那老人是谁？”
“那是巫妖族的四大护法之一，活了数千年之久的古巫，功力深不可测。日后你若是碰上了他，可千万要小心应对。”张北崇叮嘱道。
“他说那怪物是他养的。他的怪物厉害吗？”
“很强。为师拼尽全力，又仗着对邪祟具有极强压制作用的五雷正法，也只是跟他的尸魁只战了个平手。”张北崇心有余悸：“而且啊，他说像那样的尸魁，他还有九头。”
“啊！”张书文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一头就能跟您战成平手，他若是将十头全部放出来，那还了得？”
“是啊，为师也在担心这个。”张北崇叹口气，幽幽道：“也只有客栈能与他们抗衡了。”
“客栈？”张书文还从未听说过。
……
小洞天内。
巫冉心情很好，他脚步矫健地走在山脉间的树林中，身后跟着一直沉默的尸魁。
那个张家天师的实力大概比族里的一鼎大巫强上一截，但还比不上二鼎大巫。巫冉心中这样计较着。
尸魁与张家天师一战，是吃了被他的五雷正法压制的亏，才勉强成了平手，若是他没有五雷正法，绝对不会是尸魁的对手。也就是说尸魁的真正实力，应当是与真正二鼎大巫不分伯仲。巫冉想到这里就一阵开心，族里的其他几个老家伙啊，都把精力放在了教导后辈年轻人上，但是，都二百多年了，还从未见他们教出过一个二鼎大巫，而我这里可是已经有了十个足以媲美二鼎大巫的尸魁了。
不过。巫冉的眉头又皱起来：尸魁的实力在夜半时分才最强，正午受日头极阳之气的影响，被削弱了很多。而且，这两个时间段的实力，差距甚大，几乎有将近半个鼎位的差距。
正思索间，巫冉带着尸魁已经来到了伫立着十口乌黑棺材的草地上，其中一口棺材敞开着，盖子扔在一边的草地上。
巫冉摇铃，尸魁听话地回了棺材，自己盖上盖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1995（一）
一九九五年的锦官城中发生了一点大事儿——考古队在武侯祠附近挖掘出来三具古尸。传言三具古尸生前所处的年代应该是清朝，因为在场的目击人都看到它们身上穿着清朝的官服。
后来由于监管出了点差错，一夜之间，三具古尸全部不翼而飞。
很快地，城中就盛传三具古尸害人的言论，说它们见人就咬，而且还专门咬头部，没有被它们咬死的也会变成跟它们一样的怪物，再去四处咬人。
那个年代最风靡社会的两种电影，一是受《今古传奇》中连载武侠小说而生的武侠电影，二是自八十年代起就出现了僵尸题材电影。
恰好这三头古尸，及被咬人所变的那种怪物非常符合电影中僵尸的特征，于是，这些怪物就很被很贴切地称呼为僵尸。
据说当时有个人正在街边的公厕上厕所，正好忘记带纸，正踌躇间，面前一只手递上来了一叠纸，一叠烧给死人的黄纸。
这人再看那只手，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干枯，惨白，没有半点血色，五指不自然的并拢着，指间夹着那一团纸，一动不动地递在他面前。
这人心中疑惑是谁在给自己递纸，便抬头往这只手的主人身上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得他头皮都炸了！
递纸的这人，不，压根就不能称之为人。这个东西身穿清朝官服，面色苍白枯瘦，五官干瘪，似乎是没有眼球的眼洞深处冒出两点红光，还有它的牙，被只剩一层皮的嘴唇包裹着，清晰地映出了牙齿的轮廓——它的一对犬牙好明显，好尖锐。
这头后来被称作僵尸的怪物，微微张开嘴巴，撕扯开了嘴角如旧纸一般的皮肤，嘴巴关节处艰难地开合，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上厕所的这人吓得‘妈呀’一声，连屁股也顾不得擦了，裤子提到一半就往外跑。
其时正是夜晚，这沿着人际稀少的大街一路狂奔，连头都不敢回，一直跑到精疲力竭，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心有余悸地瞧瞧身后，还好，那僵尸没有追来。
然后第二天，武侯祠附近挖掘出的三具古尸，不翼而飞后化作僵尸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锦官城。
紧随着，就不断传出有人被僵尸袭击遇害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
百年前张家天师师徒击败怪物这件事儿因为太过怪力乱神，并没有被记载下来，所以后人便无从得知这三具古尸的来历。
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人了解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世上最了解这件事儿，并且亲身经历过，而且还仍在世的，除了巫妖族的巫冉护法，就只有张书文了。
张北崇在百年前与那头尸魁交手时元气大伤，回到龙虎山之后再也没有外出过，一直在山上养伤，不过在过了区区几年后还是仙逝了。
当年与三头怪物拼到真气用尽的年轻小道长张书文如今已经是现任的天师，也是一个百岁老人了。
他听闻锦官城传出的消息后，深埋在记
忆中的那场激战又再次浮上来，那三头怪物，最终还是被释放出来了。
当时张书文镇压那三头怪物所凭借的并非全是那位知府大人的官服，还有用自己的血在官服上画的符篆，以及武侯祠内的千古一相之气。
或许以血画的符篆经过百年的光阴，早已消散掉了，镇压三头怪物的就只剩下了官服和武侯祠。如今不明真相的考古队把它们从武侯祠附近挖出后，又运到别处，这样一来就又缺少了武侯祠的镇压，只剩下了破烂的官服。
这等状况下，三头怪物自然就醒来了。
张书文听到清朝僵尸害人的消息，已经是事情发生的三天后了。
他心知即便是以现在人的力量，也未必能处理掉那三头怪物，于是听到消息的当时就要动身前往，山上的众弟子赶忙拦下，劝道区区三头怪物，哪至于值得堂堂天师亲自出手？
众弟子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是张书文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三头僵尸不过是被尸魁干掉，偶然产生的小怪物罢了，在整个过程中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角色罢了。
张书文心中真正担忧的是这三头怪物的苏醒，会再次把巫妖族的那位护法和全部的十具尸魁引上来。
弟子们见师父如此坚持，只好找来了车，派了两名修为不弱，也够机敏的弟子跟着他，一路往锦官城赶去。
车子从下午出发，走到傍晚，也才走了不到全部路程的三分之一。
张书文坐在车后座上，面色冷峻地盯着车窗外逐渐落下去的夕阳，等到完全隐没在地平线，终于入夜的时候，他立刻抬手，示意停下车子。
“师父，怎么了？”坐在他旁边弟子问道，副驾驶的那名弟子，和司机也都回头过头看他。
“如厕。”张书文简单说道，把手搭在车把手上，想要开车门，试了两下却没有打开。
弟子们都知道张书文年纪大了，而且作为天师，也极少出门，对新鲜事物了解甚少。平时偶尔出来，也都是弟子们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以至于他竟然连开车门都不会。他学着平时弟子们开门的样子摸索这门把手，试了两次都不成。
旁边的弟子见状，赶忙伸过手来帮他打开，副驾驶上的弟子也赶忙开门下车，伸手去扶年迈的师父。
“不用。”张书文挥挥手。
“师父，这半路上荒郊野岭的，没有厕所，您屈尊在路边解决一下吧。”两个弟子跟在师父身旁。
“真把我当普通老头了？”张书文瞪了两个徒弟一眼，吓得两个徒弟一缩脖子。“别让他往这边看。”
“谁？”两个弟子先是一愣，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才知道他说的是开车的司机，别让司机往这边看。
弟子不敢违抗，留下一个弟子陪着张书文，另一个弟子就走回去，在车子的另一侧找话题与司机攀谈，不让他把脸扭到这边来。
两个弟子还以为师父是当着外人的面不
好意思，陪在张书文旁边的这个弟子指着距离路旁不远的野地间几棵树，道：“师父，树后可如厕。”
张书文摇摇头，他往车子的方向，见司机确实是脸朝对面，看不见这里的状况，身上迅速弥漫上一层细微紫色闪电。
“师父，你！”那弟子一惊。
“别声张。”张书文话音还未落地，身体就嗖一声飞上天空，一道紫色闪电划过天空，带着霹雳之音，呈一道弧线的样子朝着锦官城的方向去了。
司机猛然抬头：“打雷了？”望着空荡乌云，晴朗星疏的夜空纳闷。与他交谈的那名弟子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在天空留下一条细细尾巴的紫电，又瞥了一眼师父和师兄站的位置，脸上一变。
这名弟子快速走过去：“师兄，师父呢？”
被称作师兄的那人，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在自己跟前像腾空化成一道闪电离去，一时间也有些恍惚，被问起之后，才目光呆滞地喃喃回道：“师父飞走了。”
“刚刚那道闪电就是师父？”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曾见过年长的师兄演示本门的五雷正法，萦绕在师兄手印间的紫色闪电与刚刚天空划过的那道雷电何其相似。
“对。”
这两个弟子一阵惊恐，虽然说早知道本门天师道有这种功法， 而且修为到一定境界可以御空而行，但是如今亲眼见到，依旧震惊不已。
“我原本以为御空飞行，就像小说里那样的轻功，离地四五丈，一去六七里就很厉害了。”
“师父这何止是四五丈六七里啊，直接冲天而去，这一路飞过不下千里之遥。”
两个弟子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修炼得境界很高，不过总归还是一个老人而已，但此刻这两个人都师父的看法都要大为改观了。
二人压住心中的震惊，一脸平静地回到车上。听见那司机还望着天上已经消失掉的那根闪电，提高了音调说道：“刚刚你们看到了吗？天上划过去的那闪电是紫色的！而且就闪一下，天上连块都没有，真是少见！”
不闻两个弟子的回答，司机回过头来扫视他俩一眼，疑惑道：“您两位道长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二人赶忙摇头。
“你们师父呢？那位老道长呢？”司机往车外张望两眼，不见张书文的身影：“是不是晕车了，年纪大了出门就是不太方便。”
“没事儿没事儿。”副驾驶的那位弟子赶忙说道。“我们师父有点事儿，咱们先去吧。”
“咱们还去什么？”后座的那位弟子问道。
“完事儿接得师傅回来啊。”副驾驶的朝师弟使个眼神。
“怎么？你们师父干嘛去啦？咱们就这么走，把他一个老人家扔在半路上？”司机纳闷道。“你们当徒弟的也忒没孝心了。”
两个弟子苦笑，咱们倒是有心伺候师傅他老人家，可是看这情形，哥俩根本就是师父的累赘啊。
第一百八十章 1995（二）
化作一道紫色闪电的张书文浑身被真气包裹，抵御了因速度太快而与大气产生的摩擦。是以真气外紫电霹雳，风声呼啸，但真气内却异常平静，甚至连他的柔软发丝都没有被吹乱。
百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上，师父在前自己在后，那日与尸魁的一场大战几乎耗尽了师父的元气，归山之后修养了数年仍未恢复，以至驾鹤西去。而如今的自己，相信已经超越了百年前的师父，此次若是自己再与那尸魁遇上，定能将之毁掉。
半夜时分，张书文到了锦官城，立于天空中的他，俯瞰着这座城市。
“真是大变样了啊。百年前这里的街道屋舍还不是这个样子，也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张书文踏空而立，身上长长的道袍被夜风拂动，他凝神往地面上看去，仔细寻找着传闻中的三头身穿清朝官服的僵尸的踪迹。
夜中的这座城市里，街巷间已经有了稀疏的路灯照明，而且还有一队队的巡逻武警在街头巡视。
自从前几日上厕所的那人报案发现僵尸后，刑侦人员迅速地就将之前发生的三四起人口失踪案，跟三具古尸失踪案关联起来，得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答案。
紧随着消息的泄露，又有三名不明身份的男人找上了刑侦处，这三个男人年龄都在二十五岁左右，都身穿黑色的中山装，留着小平头，这种打扮对时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是比较奇怪的，因为九十年代是个摇滚风靡社会的年代，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大多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有的还把头发烫的跟方便面似的，而且衣着也十分亮眼。
但是这三人与其他的同龄人相比，简直是太规矩了，而且行为举止，及与人交谈间，都透出了一股稳重沉着。
这三人直言那三头古尸不该被挖出来，它们原本就是被武侯祠镇压着的。此次逃出了武侯祠的镇压，三头古尸必定会杀人作乱，而寻常人是对付不了他们的，所以要求刑侦处跟其他单位沟通，让他们收回派出去的警卫人员，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这三个不明身份的人的要求被拒绝了。
三人在半日内数次沟通无果，只得放弃，转而奔走在锦官城的各个街巷间，希望能早一步找到三头古尸，及时止损。
张书文凌空站在天上，望着在拿着手电筒在街上巡逻的武警，也是为他们捏了一把汉，凭他们身上携带的制式手枪，一旦碰上了三头古尸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目光焦急地四下凝视，忽然望见三个轻快迅速的黑影在街巷间穿梭来回。
料定是三头古尸，张书文猛然一头冲下来，食指点出，霹雳雷电从指尖迸发出去，直追其中一道黑影的背后
“何人？！”黑影冷然大喝！他察觉到背后迅猛的攻势，脊骨生冷，还未来的及反应，雷电已触及后心。
轰！
雷电忽然爆开，没有钻进黑影的身体，但仍旧将他炸了个跟头。
“阁下是客栈的铁卫？”张书文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老道长您是？”那黑影正是客栈的铁卫，他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一下身体，感觉并无大碍，幸亏没被雷电结实击中。
“贫道龙虎山张书文。”
“原来是您。”这名铁卫脸上带着敬意。“当年就是您亲手把三头怪物镇压在武侯祠附近的。”
“惭愧，当时先师与巫妖族护法的尸魁陷入死斗，贫道修为又尚浅，没能当场诛杀掉那三头怪物，以至于造就如今的困局。”
“张天师您过谦了。若非当日您与尊师出手，这锦官城早就成人间地狱了。”铁卫衷心道。当初张北崇回到龙虎山后的当天就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详细地交代了在锦官城遭遇巫冉与尸魁的经过，并要客栈留心提防巫妖族的动静，随后命弟子将信送到客栈去。所以，客栈的人才知道锦官城这里的怪物袭人嗜血是被龙虎山的天师师徒解决掉的。
“贵客栈来了多少铁卫？”
“来了我们三人。一名地字，两名玄字。相信对付区区三头古尸应该不在话下。”
张书文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道：“幸亏是贫道赶到了，否则你们三人恐怕也要遭遇不测啊。””
“那三头怪物有这么厉害？”那铁卫惊讶道。
“那三头怪物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又不知疼痛。甚是难缠，即便是实力与它们相若，也决计无法取胜。得三名地字铁卫才能有把握胜过。”张书文如实道。
二人正交谈间，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发出一声呼号，那铁卫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他们已经发现怪物的踪迹了。”
“好。”张书文跟着那铁卫往前赶去。
他二人离开几分钟后，一队五人的巡逻小队手持手电筒从这里经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锦江自锦官城的西面流入，在城内曲折迂回，绕了南半个城市，又从南面流出，但是锦江在城中的位置还有一个分支，这条分支水流又是往北西北方向流去，贯穿了小半个城市的这支水流称作府河。
张书文和那名铁卫来到了府河边上，望见了几个身穿当代服饰，身上沾着脏兮血污的人，肢体僵硬，一瘸一拐地在河边徘徊着。
“它们在这里做什么？”与张书文同来的那名铁卫疑惑道。
“不知道。”提前到这里的两个同伴也不清楚。
“今夜月光很好，它们是在吸收月光精华。”张书文解释道：“这等邪祟之物，就是靠阴性的精华增长力量的。尽管它们失去了灵智，不会思考，但是它们依旧受本能驱使。”他说完又皱了皱眉头：“但是那三头怪物不在它们之中。”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方向忽然响起人的惨叫声。
“在那里！”铁卫惊喊道。
“去救人。”又一个铁卫拔足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赶去。
“那这些刚被感染成的怪物怎么办？”
第三个铁卫的话刚说完，张书文指尖就迸发出数道紫色雷电，精准地集中了河边的怪物。它们被闪电击飞，身上带着火光，坠落进了府河里。
后来人们在河里把它们打捞上来，还纳闷为何坠河的它们，身上却带着烧伤的痕迹。
张书文在前，三个铁卫紧随在后面，短短几分钟内，就来到了之前发出惊叫声音的地方。
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三头古尸正在啃食着已经死掉的两个人的尸体。
三个铁卫还未来得及出手，一道紫色雷电就倏然钻进了小巷子中。借着雷光将小巷子中照亮，众人才看清楚了其中的情况，那三头古尸跟刚刚被挖出来时候的模样不同了，干瘪枯瘦的身体涨起来了许多，看起来更加强壮，而且它们的皮肤也红润了不少，不再是一片苍白之色。
原本像瞎子一样深陷进去的眼洞中，换上了一双血红发亮的眼珠。三双血红的眼睛，惊骇地望着倏然击来的雷电！
霹雳声响过，小巷子里冒出一阵焦烟，三头古尸一跳数丈，跃出小巷子，躲开了这道雷电。
三名铁卫正要上前与三头古尸拼斗，却被张书文拦住。
“当初是贫道修为不够，但如今不同了，今夜必完成百年前未竟之事！”
说话间，张书文又是三指点出，飞出三道雷电，结结实实的击中了三头古尸，将它们轰成焦炭。
至此，张书文终于算是了却了百年前的旧事。
第二天一早，两个弟子坐着车来了，找到了师父，听闻师父已经解决了僵尸之乱，心头的崇敬之意更盛了一大截。
而那三名铁卫也没有急着回客栈额，而是又在锦官城逗留了几日，确认没有漏掉的感染者后，去跟当地的巡逻防卫机构沟通一番，让他们完成一些善后工作，如到府河打捞被张书文击落河中的感染者怪物尸体，还有处理掉被劈成焦炭的三头古尸。这些都完成之后，三名铁卫才跟张书文告别，回了客栈。
同一天，张书文也跟两个徒弟回了龙虎山。
如此，九五年的僵尸袭人事件彻底完结。
第一百八十一章 薄雾森林（一）
时隔一百多年，巫冉再次摇响铜铃，这次他一口气召唤出来了全部六具成品。
九五年的那三头古尸作乱，与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当时事件爆发的时候，他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小洞天里千年如一日地修炼。
在巫冉面前的站成一排的六具尸魁，每一具都是高大威猛，身体的坚硬程度不下于钢铁。
“该咱们上场了。”巫冉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这六具尸魁，苍老脸庞上挤出难看的笑容。他转个身，往山脉外面走去。铜铃声响起，他身后的六具尸魁蹦跳着跟上。
这场面应该是十分渗人诡异的——郁郁葱葱的山脉深处，死一般的寂静，一个身穿灰袍的老人蹒跚地走在林间，他身后是排成一队的六头身穿破旧甲衣的高大尸体，每隔一会儿就有一声清脆的铜铃声从老人的手上发出，回荡在林间，惊起几只野鸟，喳喳叫着，往远处飞去。
野鸟们被惊奇后，拍打着翅膀四散飞开，钻到了它们认为安全的地方落脚的。但四散的鸟儿们都是往东南西三个方向飞，却绝没有一只敢往北面的方向飞的。
北方距离这里不远的方有一大片广阔区域，区域内隐隐有散淡的黑雾缭绕着，而其内的山脉间的树木并未其他的地方一般碧绿葱茏，而是呈现着一种近似黑色的暗红。
淡淡黑雾弥漫的山脉间，树木的树干是黑色的，枝叶是暗红色的，显得是那么压抑。而且这里没有活物敢靠近，准确地说，是没有寻常活物敢敢靠近，那些飞鸟走兽们都躲得远远的，本能使它们对这里感觉到极端的恐惧。
就在野鸟们往其他方向逃去之后，身穿笔挺燕尾服的噬渊，胸前还留着前日在帝都被柳南生击伤时造成的血坑，他骑着魁梧雄壮的犼站在了这片区域的边缘。
噬渊的头顶上还是一片葱笼绿树，不过他身下的犼只需要再迈出一步，就会进入到那片奇怪而又极度危险的地带。
噬渊往前微微探身，伸出手去，在弥漫着黑雾的空气中捞了一把，他收回手来，看见手心手背上蒙上了一层很淡很淡，几乎微不可察的黑色，仿佛是无数颗极其微小的雾霾颗粒附着在手上一样。他手掌皮肤下的血管，无论粗细，
都变得充血暗红。
“这就是凶兽聚集之地吗？”他目光幽邃地望着能见度极低的前方黑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体内魔气一催，将附着在手上的淡淡黑雾催散出去，皮肤下血管中的血液又恢复正常，手掌重新变得白皙。
身下的犼低低地发出吼叫，噬渊轻轻拍拍它的脑袋：“咱们进去。”
不久之前，噬渊在洞府中与巫桀等人商议完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后，巫桀见他胸前衣服破洞处露出一个血坑，他的气色也不是太好，便告诉他往北行去，有一片黑雾弥漫的山脉区域，是凶兽的所在。噬渊的伤势，在那里应该会得到很好的治疗。
“那里面都有什么凶兽？我需要找什么？”临出发前， 噬渊问道。
“找饕餮吧。这家伙总爱胡乱吃东西，对于吃什么能增长功力，吃什么能恢复伤势最有心得了。”巫桀建议道。
噬渊骑着犼，在这片奇怪的林子里走着。这片林子虽说只是连绵山脉间的其中一片区域，但其大小也有数千里之广，而且林间不分昼夜地弥漫着淡淡的黑气，仿佛是在薄雾天一般，要想在这种地方找人，实在是有些难度。
噬渊身体上附着了一层魔气凝聚的黑金色鳞甲，胯下的犼双目射出数丈远的青色幽芒，来回顾视，一边寻找那头名叫饕餮的凶兽的踪迹，一边警惕着随时可能会有的危险。
自小在北方山岭中的夜魃巢穴中长大的噬渊，对于森林再熟悉不过了，对于任何寻常人来说都极其危险的深林，在他的眼中却是平平无奇。他早就适应了森林中的生活，几乎了解对于深林中的一切。
但是这里，这片弥漫着薄薄黑气的暗红林，却使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而且就算是眼睛在林里赶路都不会摔跤的他，此时却紧张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觉毛骨悚然，这古怪的林子里间的危险气息，不知道是被多少头凶兽，用了多少时间才熏陶出来的。隐藏在这片林子的深处的凶兽，其强悍程度，恐怕不下于自己身下的犼。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噬渊耳朵一动，察觉到右后方有动静，身下的犼也猛然转身，吐出一口地狱业火。
模糊不清的树后躲着的那双眼睛发出一
声刺耳的尖叫，动作敏捷地往树上跳起，躲开了这一击。
无论碰到什么都能将之烧成灰烬的地狱业火，此刻撞在树干上，却仅仅是撞散开，黑色的幽光一闪，眨眼的功夫就在空气中燃烧殆尽，林子间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这片林子果然古怪。”噬渊右手悄悄握起，一股魔气萦绕上来，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柄乌黑的长刀。
犼满含怒意地与逃到树杈上的那双眼睛对视，噬渊却轻拍一下它的脑袋：“走吧，找饕餮要紧。”
犼驮着噬渊，在树上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转身，迈动低沉的步子，继续往深处走去了。
吱呀一声尖叫！
那双眼睛的主人风似的冲过来，尖锐的爪子已经亮起，朝噬渊的后脖颈抓下！
“哼！”噬渊右手回防背后，手腕一翻，乌黑长刀用比风还快的速度削下！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冲来的那头不明凶兽被长刀削成两截，啪嗒两声掉在地上。
噬渊心中嘀咕道：“这个什么东西？”接着就从犼的背上下来，仔细观瞧着分成两半的尸体。
看起来像是一只猴子，但身体比猴子要粗壮，而且充满肌肉，即使是有棕色皮毛的覆盖，依旧能看到皮下的肌肉线条。它的爪子上的指甲也更长，十分坚硬，可以轻易刺穿寻常野兽的厚皮，还有它的獠牙也更长，下獠牙顶得上唇外翻起来，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上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前承受的巨痛的原因，它的五官狰狞，表情十分痛苦。长刀从它的胸膛切开，上下两半躯体都流出了混着鲜血的内脏，散发这浓重的腥臭味。
噬渊一只食指横在鼻孔下挡住腥臭的气味，皱着眉头看了三五秒钟便转头重新回到了犼的背上。
就在这时，四周的林子深处想起高低远近不一的各种吼声，紧随着噬渊看见了周围薄雾中的好几头奇形怪状的凶兽的轮廓。而且还有更多的凶兽吼叫着往这里窜来，皮毛与林间植物，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噬渊跨着犼往前奔逃，还没跑出五步，就发现前方也冲过来几头不知名称的凶兽，堵在了去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