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禺疆神躯
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中一飞船漂浮于云间,船是那种很古朴的大型客船样式,有点类似诸侯王出巡时乘坐的官船,
但这官船飞天,倒是一大奇事,更奇的是这船屋里的乘客,他们来自三界各处,有人有妖又有神,种族天差地别却是欢聚一堂,甚至有一丝其乐融融的意味,属实诡异。
水寒听着九道讲关于仲丘的干货,手上菜刀也是一刻不停,刀切萝卜甚是熟稔,没个五年以上的功底,是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一向言简意赅的九道此刻倒是乐此不疲,其实九道有着自己地考量,只要他不停讲,水寒就会不停地切,这样这落在自己头上地活计就不知不觉间被水寒给完成了,实在是大善。
“这仲丘,虽说是法武双修,可法修至今仍然还是八卦上境水平,终究还是以武修为主,事实上世间每个自称法武双修的修行者大多和他一样,厚此薄彼,难以两全,而他既是拳宗宗主,主修的自然是拳法。
世间拳法,以南拳为尊,南拳顾名思义,即为南方拳术,由楚地发扬,最终传播至整片七国大陆。相传最早的南拳是由齐云山老祖老聃所创,后来流于俗世,历经数代,沧海桑田,现在的南拳,主要分为洪、刘、菜、李、莫五家,五家之中以洪门为尊,却也各有所长,他们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在江南武林的地位举足轻重。
南拳派系虽只有五家,但其中所包含的拳法招式却是十分博杂,光是世间广为流传的形意拳,就有十套之多,至于其他的诸如洪门三展手,罗汉掌法之流,更是复杂多变,而你的老师仲丘,则精通这南拳五家,所有的拳法。”
“所有拳法?”
听到这句,水寒手上的刀突然停了。
九道剑眉微挑,继续道:
“是,所有拳法,可是他这所有的拳法加起来,都比不上他左拳的两拳。可惜那两拳仲丘从不轻易使用,不然今年的神机英雄榜,岂能没有一个武修?”
“哪两拳?”
水寒瞪大眼睛,满是期待。
九道拿起菜刀向上一指,又向下一指,眼神炯炯,语声亦是炯炯。
“一拳起霄汉,一拳落昆仑。”
……
一条红烧大锦鲤摆在圆桌正中,香气四溢,水寒迫不及待就要动筷,却被身边蓝衣神女一筷子打下,日初笑骂道:
“这一桌人数你辈分最低,怎么能先动筷?”
水寒抬眼看向这一桌子人,越看越觉得好笑,最终再看向九道,他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面前的那盘一半好看一半难看的炒萝卜,似是要把那一盘菜给盯灭。水寒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易少侠笑什么?”
“只是觉得咱们这一桌,居然能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算不算的上是三界一大奇谈。”
听到这话,大家也都开怀大笑起来,炎魔笑得嘴里喷火,直接被武元修修理了一顿,当然,这大家之中,是不包括九道和唐吟的,九道在和胡萝卜较劲,而唐吟,则是真的没心情了。
“说得好,当服一大白。”
“来!”
“嗯,这汨罗江大锦鲤就是不一样,给颈儿!”
“哦吼,这蘸料调的不错啊,是用了什么独门方法吗?想不到唐门在美食方面,倒也颇有建树啊。”
“嗳嗳,慕容先生别老是吃萝卜啊,来来来,尝尝鱼。”
“炎魔给我控制着点!一会儿把舟公点着了,咱们可都得完蛋。”
船屋外的天空,浩渺澄明。
……
席间,酒肉正酣。
“你们说这鬼蛊以后该何去何从,他还会回来吗?”
“不清楚啊,少主得到松栊鼎保全了一条性命,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我等虽然全力相助,但他自己的选择,我等也是干预不了。”
“而且也没那个实力干预。”
“哦?他的本生灵兽究竟是何物,居然让诸位如此忌惮?”
“不太清楚,只是曾经听小姐说起,说若是少主祭出本生灵,那么整个药王谷的召灵师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鬼蛊还会回来吗?”
日初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小瓶里,一只小虫正在闪闪发光,鬼蛊会不会回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鬼蛊,真正的鬼蛊,一定还活着。
水寒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你们这些妖怪既然一直存在在人间,为何之前极少听闻呢,难道是因为物种稀少?”
“关于这件事,我等自被前主人收归三清书之后,便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所以也并非很清楚,但念道长却和我们提起过,说当今的妖族,为人界所不容,所以让我们尽量不要在人前展露身份,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
“那你们这次为了鬼蛊已经在水云间,墨家以及唐门面前暴露,岂不是相当危险?”
日初说这话时,提到三方势力,却偏偏不提桃源,显然是已经将桃源和百鬼们绑定在一起,这话要是搁平时,九道肯定可以听出此中含义,但此时的九道正在和面前的胡萝卜较劲,自然是没有心思去管这个中细节的。
“哈哈哈,神女倒是有心,我武元修敬你一碗。”
说罢,武元修饮尽碗中酒,畅快地摸了摸下巴,道,
“其实诸位也不必为我等担心,我这么说地理由有二,其一,为了少主冒此风险自然是值得,这其二嘛,我等吃完这顿,便会转移阵地,隐去踪迹,到时天涯海角,要找到我们,可没那么容易啊。再说了,那帮人各怀心思,但却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是放在我们身上的,所以我等还是相当安全的。”
“那他……”
水寒指了指青面,意思很是明显,青面马上就要前往桃源御灵殿学习左手刀,其他妖怪自然可以逍遥自在,可这青面身为妖族,却前往桃源,若是消息散布出去,可绝非小事。
青面显然也很明了水寒这一指的含义,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其实他的内心也很不解,他不解的不是为何幕帘要将其收入门下,自己学刀的天赋自己最清楚,拜入任何人门下都是有资格的,只是他身为妖族,为世人所不容,若真的去了御灵殿,那么御灵殿肯定也会因为他而成为众矢之的,那幕帘身为“左臂刀甲”要收谁为徒不可,又为何要冒这个得罪全天下的风险呢?
“可记得桃源被世间称为什么?”
许久未发话的九道似乎是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终于从胡萝卜里面抽离出来,问道。
“人间净土。”
“不错,只是这人间净土,并非仅限于人,而是对所有在人间存在的生物而言,桃源都是净土。”
“可是……”青面仍旧犹疑。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既然刀甲选了你,自然是因为这茫茫人间,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御灵殿那帮人的性格你可能还不了解,二十年前的苍陵之后,你应该是第一个被指名入内院的人,至于你的身份,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在御灵殿一天,天下间就没有人敢动你。”
听了这话,青面几乎又要下跪,却被九道用手势制止。
“不必,你若真心感念,不如把这盘炒萝卜给吃完。”
青面,郑重点头,一盘一半完美一半瑕疵的炒萝卜就此被消灭干净,九道的心结也终于解开了。
酒足饭饱。
水寒来到甲板上,却见满身绷带的唐吟站立于船头,风拂过他瘦削的背影,似是随时便会坠落。
“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什么?”
“你这全身裹成这样是什么情况?”
唐吟低眉,犹豫片刻后并未直接回答,却是道:
“阿爹的毒神驱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以为如何?”
“四个字,恐怖如斯,我以前就没想过有人被腰斩还能不死的,若不是因为那把鱼肠,恐怕……”
水寒回想起先前情景,依旧是历历在目。
“是啊,的确很恐怖,也很强大,但是始终受限于鱼肠,但你可知,这毒神驱之所以被称为毒神驱,是因为它还不够完美,真正完美的,被称为禺疆神躯。”
“禺疆神躯?就是那个唐衍的小女唐洁所拥有的?”
“不错,相传禺疆乃是黄帝之孙,被人们奉为瘟疫之神,而我们唐门,便是这禺疆的后裔所创立的,而禺疆神躯也是这位上古之神遗留下来的产物,这神躯虽是馈赠,可同时也是一种诅咒。
数百年来,我唐门内所能诞出的禺疆神躯极其稀少,有时甚至好几代都没有一个,而且这禺疆神躯不知为何,只会降临在女婴体内,唐门先祖们为了长久保留这种上古大能,同时也是为了保证门内男权的地位,便利用人工手段,将禺疆神躯者的鲜血制成命线,再将命线打入人体内最终获得了毒神躯,可以说毒神躯,就是禺疆神躯的替代品。
而每任唐门掌门继承人,从小便要进行换髓,将毒神躯命线强行打入体内,该过程极其危险,死于换髓途中的继承人数不胜数,可以说,这毒神躯就是唐门最可怕的诅咒。”
唐吟说的云淡风轻,但水寒听的却是惊心动魄,如此惨无人道的门规,居然遵守了数百年。
人们为了追求力量,究竟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禺疆神躯不同于毒神躯,并没有命线一说,即使身体被四分五裂,也能迅速复原,就连鱼肠也奈何不了它。照理说拥有了禺疆神躯,便等于拥有了无上的力量,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每个禺疆神躯的拥有者都有一个最大的桎梏,这个桎梏,也是唐门至今为止男权统治不可撼动的根本原因。”
“是什么?”
“每一任禺疆神躯的持有者,都活不过二十岁。”
何其悲哀可笑,上天给了你无法被消灭的神躯,却让你的寿命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力量的本质,究竟是福还是祸?
唐吟长叹一声,绷带间的一双眼,透出无尽悲伤。
“阿爹不想认命,他从小妹出生起便想尽各种办法来救她,可惜都收效甚微,我也曾想过以换血之法将小妹之血引渡到我的身上,可禺疆神躯之血融合万毒,我的身体才刚刚接触便已经开始溃烂,这种溃烂最终蔓延至我的全身,故而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仅外貌,就连是境界,也是直接从五行巅峰掉入了八卦阶。”
水寒惊愕,惊愕于在一个如此无情的门派,居然会有两个如此有情之人。
“其实我和阿爹如此坚持,也并非没有私心,唐门数百年来,表面虽是极其风光,但私下为了这禺疆神躯而产生的明争暗斗数不胜数,同门屠戮更是家常便饭。
每一任禺疆神躯拥有者都会被强迫取血来制造毒神躯命线,然后以命线延续力量直到下一任禺疆神躯者诞生,这样惨无人道的循环诅咒,阿爹身为唐门掌门,是体会的最深的。
但唐门之内力量为尊,就算他是掌门,想要废除者上百年的规矩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他才想要以小妹为契机,助她突破二十岁的壁垒,以禺疆神躯的绝对力量执掌唐门,从而打破这可怕的循环诅咒。”
“你们真的就确定那唐洁登顶唐门之后,真的会如你们所想?”
水寒话中含义清晰,一个人一旦得到了绝对的力量,也同时就得到了随心所欲的能力,而人心这种东西,恰恰是最难去揣度的。
想起那个夜晚与仲丘老师屋内的侠道对论,水寒不免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们就是确定小妹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才愿意为了她去做这些事。”
声音笃定,或许真的有这样的人吧,那种在乱世之中不管境遇产生怎样的变化,依旧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川君先生唐洁,听起来是个人如其名的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千金难买我乐意
“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唐门,灭唐麟,救小妹。”
唐吟说话利落,但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现在的你能够做到吗?”
“我在唐门还有一些自己的亲信……”
“我想听实话。”
“没把握,但……我必须要去做。”
有些事,就算明知不可为,也一定要为,有些人,就算明知不可救,也一定要救。
水寒似是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他笑道:
“可知我有何打算?”
“帮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震撼唐吟的心弦。
“你与我唐门毫无关系,为何……”
“唐衍的遗言,我听到了。”
“那又如何,你并未承诺什么,你只是恰巧听到了而已。”
“我承诺了,在这里。”
水寒长发于风中飘动,他手指胸口,眼光之中满是和煦。
我在心里承诺了。
唐吟睁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去看眼前的红衣少年,想起这少年执巨剑唤自己去他身后的凛然,心中一股热血迸发而出。
于世间求存数十年,今日才知,何谓江湖侠义,何谓人间有情。
行事仅凭本心,重诺胜于万金,这,就是侠,这,就是易水寒。
浩然天下,飞船甲板,唐门长子唐吟,对着红衣少年,单膝跪地,郑重其事,不下于泰山封禅。
“苍天在上,唐门不肖子孙唐吟,今日承蒙易水寒少侠大恩,从今往后,如有驱使,万死不辞。”
水寒倒是被唐吟这一跪吓得不轻,赶紧摆摆手,道:
“赶紧起来,搞啥呢,你这年纪都比我大上一轮,也不知道害臊,我帮你可不是因为唐衍,更不是因为你啊。”
“那易少侠是……”
“只是看唐麟那家伙不爽罢了,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我乐意吧。”
水寒手扶着船舷,目光望向远方。
唐吟目光湿润,这一句我乐意,却是道出了无尽的风流。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我乐意,这江湖百年,自剑神肖翼之后,却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说出这种话了。
“不过现在还应该考虑一件事情。”
“什么事?”
“就算我们救出了唐洁,她也应当活不久。”
“的确,再过三个月,十月二十,便是小妹的二十岁生辰了,本想着以松栊鼎之力回天改命,可现在……”
唐吟话未说完,却见水寒从袖中掏出一只白色的符箓小人,对着它就喊:
“听到了吧猴子大王,要不帮帮忙呗。”
猴子大王这个称呼,是水寒给现在的鬼蛊起的,之所以这么起名,是因为现在的鬼蛊带着一面猴子面具,说起话来总是自称本王,故而水寒才会取这种称呼。
但这称呼,并不是重点是,重点是水寒居然知道此刻鬼蛊就在鬼宅之中,而他恰恰就可以听到通过白童子传送过来的水寒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本王在这里?”
鬼蛊显然很是不解。
“没什么,就是会有一种感觉罢了,你既然自称本王,想来在成为本生灵之前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既如此,夺取了别人的身体,自然也不能不打声招呼。”
此言一出,鬼蛊的不解转变成了赞许,想不到这小子看上去白纸一张,偶尔灵光一闪展现出来的判断力却是出乎常人的意料。
当然,正常人谁会没有一点事实依据只凭感觉行动。
偏偏,水寒就是这样的一个非正常人。
而且他猜的一点没错,自己临行前来鬼宅,就是替鬼蛊来和小舞道个别。
任何有一点江湖阅历的人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也绝对不可能猜到鬼蛊会有这样的行动,这家伙,难道在他的世界观里,这算是人之常情吗?
江湖险恶,夺取了他人身体还要去道别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在现今的江湖之中的,但在水寒的世界观里,这种行为,就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过美好了呢。
“你猜的不错,不过,别说此事与本王无关,就算是本王有心相帮,禺疆神躯的诅咒,也并非松栊鼎可以解除的。”
“哦?具体说说呗。”
“呵,笑话,本王凭什么要说与你听。”
“请您务必告知。”
话却不是水寒说的,而是小舞说的,小舞身子孱弱,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恳求。
“丫头,本王此来不过是为了鬼蛊那小子的托付,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我知道您一定会帮忙的。”
“呵,人类真是越发可笑了,本王偏不帮忙又如何?”
“哥哥说过,您虽一直想要夺取他的身体,但他能感觉到,您并不是为了为祸世间,而是为了去探寻某件事情。
既然您来到这世间是为了完成未尽之愿,那怀着和你一样心情的水寒哥哥,你一定,也可以理解的吧。”
鬼蛊惊愕,怎么回事,现在人类小孩子们的见地,都这么有水准的吗?说出来的话也是天衣无缝,实在让人想不帮忙都难。
但,他可不是人。
琥珀瞳孔在猴子面具之下流转,一个有趣的想法在鬼蛊的脑海中产生,他道:
“本王可以告诉那小子如何解除禺疆寿命之限,不过本王先前神魂换位之时答应过那小子,要以松栊鼎治愈你孱弱的身体。
我来此,除了代他再见你一眼,也是为了完成对他的承诺,如今你又求我,此事该如何是好?”
“我愿以一诺换一诺。”
此言一出,宅爷爷首先不淡定了。
“小姐,这也许是你唯一恢复身体的机会,你不能……”
小舞用手势打断了宅爷爷的话,目光坚定地看着鬼蛊。
鬼蛊看着小舞,似乎是在看一个异类,还有那个叫易水寒的小子,也是个异类。
“切,人类可真是无趣。”
随即飞天,声音渐趋空灵,
“禺疆体,血脉与禁制共生,想要破除禁制,唯有灼净血脉。世间有此神通之器,唯有八王器之一的耀明令。”
说罢,于空中消失于无形。
只一句话留给了在场的小舞与众妖,同时也留给了远在飞船之上的水寒。
“重黎耀明令,大燕王都蓟。”
耀明令,在燕国国都蓟城。
小舞望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孱弱。
“药王谷鬼舞,拜谢上神。”
她知道,真正的鬼蛊总有一天会回归,而她,会一直等着,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咸阳宫变
“你先回唐门准备,我去蓟城取耀明令,十月二十之前,我必至蜀中,若未至,你便自行决定吧。”
水寒坐在回往桃源的马车上,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说的很有大侠风范,忍不住再脑海中数次回忆。
“真要去燕都?”
问话的却是织舞。
汨罗镜,松栊鼎,耀明令,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命运使然,他最终还是和八王器扯上了关系。
“去,为何不去?”
言语之中满是自信,连一丝的犹疑都没有,就和当年如出一辙。
“听说那蓟都王族奉三足火鸟为尊,坊间传闻他们是火神重藜的后裔,说不准这耀明令之事确非子虚乌有。”
冬芝琳罕见地开口,身为御宗的她对这种秘闻自然是了解的多一些。
“冬芝琳老师,也喜欢多管闲事?”
日初白发飘飘,在一旁打趣道:
“呵,我可没那么闲,不过还是提醒一句,你们既然身为桃源学生,任何外出行动都是要获得荀庄主批准的。”
“放心吧,会批准的。”
“你为何如此笃定,不管是唐门还是燕国王室,这两方势力,可都不是桃源愿意去招惹的。”
水寒神情惬意,把头顶上的小狸拿下来放入怀中,回想起自己提出要护送鬼蛊荀况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想来,那小老儿也是个血气方刚之人吧。
“不知道,感觉罢了。”
……
“批准,自然是批准。”
儒殿内,荀况看着冬芝琳以青羽传来地书信,已然了解了一切,心情也是少见的舒畅很多。
“老爹,你就这么放任那个易水寒,他若真的进了蓟城,发生什么事可难以预料。”
荀歌不解问道。
“你知道当初是谁指名让他入净地的吗?”
“不是闻仲?”
“闻仲可没这么大面子。”
“那……”
“是御灵殿的那位。”
“什么?”
荀歌心头一震,这易水寒到底是何来历,竟然可以让御灵殿的那位亲自指名。
“而且那位还给我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就是不管易水寒想做什么,都让他去做,不要阻他,也不要帮他。”
荀歌不再作声了,荀况看向庭前桃树,惆怅满怀。
其实这样的特权,那位还给过另外的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现在已经戴上了可怕的骷髅面具,彻底地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五毒,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对吧,你费心拿走一本世上根本无人能读懂的古书,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秦都,咸阳宫。
灯燃于盏,王卧于榻。
“什么?松栊鼎没有拿回来,混账!咳咳……”
“大王,别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美人搀扶起形如枯槁的老昭襄王,眼波流动,温柔似水。
嬴熙攘黑衣黑发黑眉黑瞳,立于一侧,却是半晌都不发一言。
“你为何不语?”
“只是觉得可笑。”
“可笑,谁可笑?”
“你。”
“你……”
老昭襄王怒目圆睁,满脸的沟壑都挤在一起,显得极为的扭曲,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十分顺从就像一条狗一样的赢熙攘此时竟会说出这种话。
他同时也很愤怒,因为在此刻他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隐忍这么多年的侄儿的真实面目,但好在,此时的他,还是秦国的大王,只要他还是大王,要让眼前这个乱臣贼子消失就易如反掌。
“来人!来人!”
老大|王|声嘶力竭,却没有一个人前来。
“来人!来人呐,有人要谋反……”
又是声嘶力竭,又是没有一个人前来。
赢熙攘目光阴冷,七月的天气,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寒意刺骨。
“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国家大业,只求个人享乐,甚至想要去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法,你不可笑,谁可笑?”
老大王看着赢熙攘的目光,他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年轻时的自己,那是睥睨天下的王者的目光。
看来咸阳宫,怕是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他忽然产生了一些很复杂的情绪,他很害怕,他害怕自己的死亡,他明明拥有了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他不能就这么死掉,同时他又很讨厌这样害怕死亡的自己,他年轻的时候明明那么的意气风发,战场之上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只求为大秦子民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如今时过境迁,竟是变成了一个怕死的老头,何其悲哀,何其恶心!
但这恶心终究还是敌不过求生的**。
只要能活下来,尊严又有什么重要的?
那一日,老大王最终匍匐在地,抓住了自己侄儿的脚,不断地祈求者他能够绕过自己一命。
“熙攘,熙攘,叔叔求你放我一马,只要你放过我,我立刻写诏书传位于你……”
那一日,王侄赢熙攘以白绫弑君,他看着在自己手下扭曲如同蛆虫一般的人,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做出的事情,不觉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知道吗,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那一日,老大王恶从中来,临死之前嘶撤着喊出最后一句遗言。
“贱货,和你娘一样的贱……”
贱字未出口,脖子便断了。
大秦帝国,昭襄王,薨。
美人,并没有被吓得四处呼喊,或者泣不成声,咸阳宫这种地方,弑父杀兄,谋朝篡位的事情,她已经司空见惯,而且她本身就是踏着别人的尸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的,她所干过的事情,并不比赢熙攘要干净多少,她现在只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以后的出路。
美人的思考并没有花费太久,她从老大王的枕下取出虎符,对着娇柔屈身,眼波之中尽显妩媚。
“妾身拜见新王。”
她体态柔美,面容艳丽,在整个秦国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而且她还很会伺候男人,每一个被她伺候过的男人,都会深深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再也无法离开她,最重要的是,现在她的手里握着可调动整个秦国兵权的虎符,她很自信,只要是一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赢熙攘看着她,目光阴冷,那双眼似乎从来都不会变化一样,在炎热的七月看得她的后背直冒冷汗。
他道:
“你的确很美,也很有资格成为王妃。”
美人心中一喜,管你什么王侯将相,英雄枭雄,最终还是要醉倒在我的美人乡。
她眼波流动,身体如水一般贴入了赢熙攘的怀中,一双玉手在赢熙攘的身体上来回摩挲。这是她的独门技巧,只要是男人,都一定会被她这一双手给撩拨起**,然后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但是赢熙攘却毫无反应,甚至连心跳,都没有一丝加快。
美人哪儿能就此罢休,手上加快节奏,顺势便游向了赢熙攘的下体。
就是这一摸,让美人原本势在必得的心一下子变成了绝望。
天下间任何的男人都不可能抵得住她的诱惑,除非他根本不是个男人。
“你……”
大秦帝国,咸阳宫侍寝美人,卒。
赢熙攘于血泊之中捡起虎符,以白绫擦拭干净,收起。
一人一席青衣,于角落出现,赢熙攘并未回身看他,只留黑色背影相对。
“吕不韦带着异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是,统领。”
声音,细软绵长,颇有腔调。
秦国,不久便会迎来新的国君,他的名字,叫做赢异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书圣出山,拳王授业
桃源还是那个桃源,桃源人也还是那些桃源人,数日后,桃源人终于还是回到了桃源。
九道没有回剑宗,他先去了书宗,他去书宗,自然是要见书宗内的人,而书宗之内,有资格让九道特地登门拜访的,就只有一个人。
“易庵先生安好?”
九道对着庭前坐在轮椅之上的男人作揖,态度诚恳。
易庵手执香炉,听到九道的声音,转动轮椅行至近前,画面定格处,风姿绰约,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不残疾,该会拥有怎样潇洒风流的人生。
并不需要想象,因为在九道心中,眼前的人,即使并不完美,但却一定足够潇洒风流。
“她……”
出口只一个她,便已无下文。
并不需要下文,九道懂。
“神机她,已死。”
易庵闻言,眼神淡漠,他自然要淡漠,因为死的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妹。
纵横家百年,出人才无数,这些人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成对出现,且针锋相对,如孙斌庞涓,如苏秦张仪,如神机易庵……
“怎么死的?”
“死于痴迷,痴迷于长生,痴迷于权力,痴迷于情感。”
“死于何处?”
“鬼蜮死海,千里黄沙。”
“可有人陪?”
“有。”
“可有人收尸?”
“无。”
四问,已经足够。
那一日,书宗大先生易庵第一次出走桃源,向南而行,扬言,要以兄长身份为神机收尸。
他明明腿脚不便,有些路却是不得不走。
都说鬼谷子的徒弟们往往互相残杀,胜者生,败者死,可谁知道这活下来的是否是真正的胜者,而死去的又是否是真正的败者。
神机当年入秦拜相,一时风头无两,直至入主剑阁,也是意气风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写出的天下才子榜,榜首始终都是自己默默无名的师兄。
神机榜出,天下皆知易庵才学冠绝天下,求贤求知者寻之如饥渴之人望梅,但易庵却偏偏选择进入桃源,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直到如今,神机死,当世无人问津,多年从未踏出过净地一步的易庵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桃源,前去寻他那个师出同门的妹妹。
何谓胜,何谓败。
这个问题,普通人大概是想不明白的,恰巧,水寒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人,他不会去想一些太复杂的问题,现在,他的脑中,只在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变强。
要去蓟城,自己现在的实力,自然是远远不够,他在回桃源的路上便已经给自己定下了计划,三个月的时间,他必须要带着耀明令到达唐门,他把这三个月分为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十五日,这十五日,他就在净地,不断地修炼,不断地提升。
第二阶段,两个月,前往蓟城,拿到耀明令。
第三阶段,十五日,前往唐门,救出唐洁,然后以耀明令灼去她体内的毒神之血。
现在,正是第一阶段十五日的第一日。
这一日,他要去找一个人,去找一个可以教给自己最强同时也是最适合自己的拳法的人。
“老师,我想学拳。”
“哦?想开小灶?说吧,想学什么拳,世间之拳,我无所不通。”
“我只想学两拳。”
“哪两拳?”
“一拳起霄瀚,一拳落昆仑。”
“噗……”
仲丘茶到嘴边又喷了出来,他瞪大自己炯炯有神的眼睛与水寒对视,却发现眼前人的眼睛,也是和他一样的炯炯有神。
这小子,是认真的啊。
“谁告诉你这事儿的?”
“慕容老师。”
“慕容雪?”
“慕容九道。”
“噗……”
仲丘再喷,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最为靠谱的慕容九道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的家底给抖落出去了,这小子,莫非使了什么手段?
随即想想也是不对,这世间哪有什么手段能对慕容九道起作用,若是真有,礼宗的那些揣度人心好似成精了的姑娘们还能如此心灰意冷,这九道岂不早就被拿下了,这位剑道宗师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冰清玉洁,童子身完好咯。
看来自己这两拳,最终还是得交代在这位弟子身上了。
不过……
“真想学?”
“嗯。”
“学其他的不行?除了这两拳,世间任何拳法,你只要想学,我都能倾囊相授。”
“不行,要学,便要学最强。”
仲丘抬起自己的左拳,看着拳心道:
“想学倒也不是不可,你若是能接住我三招,我便教你,也让我见识一下你这趟出行,究竟长进了多少,能让你这么自信地要求我教授这最强的两拳。”
“当真?”
“呵,你倒觉得轻松,我告诉你,桃源现在的学生辈里能撑过我三招的,一个都没有。”
水寒却没有言语,马步扎稳,已经摆好了架势。目光之中,满是坚决。
仲丘看着眼前红衣少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惊讶感,那个不久前连练功十八法都做不标准的武修麻瓜,如今竟是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显霸道凌厉,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好小子,看第一招。”
凝雷法为臂铠,千万股青白之气从四面八方集聚,缠绕着雷铠的右拳顿时光芒四射,巨大的法力气团在其上凝结成型,随着法力的聚集,周围的温度开始变得让人无所适从。
“雷震奥义——极光破!”
仲丘,法修虽只至八卦阶上境,但这极光破的威力,可远远不止八卦阶那么简单。
他所谓的法武双修,终归还是武修为主,这八卦阶法修的一拳,却是有金身境界的武修基础为底,速度之快,正如其名。
那是极光一般的速度。
“轰!”
雷暴炸裂,震耳欲聋,光芒夺目不可逼视。
但,红衣纹丝未动,一种接近雷电的蓝色光晕覆盖于水寒的全身,就像是穿着一件由雷电织就而成的盔甲一般。
极光破正中了水寒的眉心,但,也只是打中而已,水寒应下的是接住仲丘的三招,既然是接,那便就是接,绝不会躲。
仲丘心中惊讶转变为惊愕,虽然这一拳他收了五分力,但就算只有一半威力的极光破要击倒任意一个修者都该是毫无悬念。
这小子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情况,面对自己的一拳居然纹丝未动,并非强撑,这拳间传来的感觉,的的确确就是没有对面前人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易水寒,游历一趟,你小子究竟已经到达了何种程度?
“第二招!”
仲丘虽是心中惊愕,但出招并未有丝毫的犹豫,他收拳蓄力,第二招紧接出手。
“雷震奥义——极光破,全力一击!”
这一次,红衣动了,水寒被震退三步,但,也就仅仅只是三步而已,他没有倒,也没有继续后退,他站定,稳稳地站定。
蓝色光晕依旧覆盖于身,坚决眼神依旧定格于面,水寒接住了第二招。
此时,仲丘心中的惊愕已经转变为兴奋,他的眼神之中热浪闪动,他的右拳收起,左拳伸出。
“果真好小子,看第三招!”
拳风袭面,拳意十足,这一招无名,它只是仲丘左拳的简单一拳,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拳,却让水寒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强劲的拳风将水寒的衣服头发掀起,犹如突降的暴风,迅疾且猛烈,并且暴风之中,还席卷了数千柄利剑长刀,杀伤力远非普通天灾可比。
拳未至,蓬勃而出的拳意便已经将水寒的磨铁给震的散裂稀碎,他到现在才真切理解了九道所说的话。
世间所有的拳法加起来,都比不上仲丘左拳的两拳。
拳意越逼越近,转眼,只在咫尺之间,此时水寒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字。
死。
死亡之拳直击面门而来,避无可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陇
拳风拳意汇聚于左拳向着水寒面门而来,却是停在了一寸间隔处,风起,吹动水寒的头发,风落,凌乱的头发顺势也落。
那拳,再未前进一丝一毫。
“为何不躲?”
仲丘开拳为掌,轻拍水寒额头,这一拍,也是把已然愣住的水寒给拍醒了。
水寒愣住并非是因为惧怕,而是他正在回忆刚刚仲丘出拳的细节,他在思考,思考如何才能将一拳,击出如此恐怖窒息的感觉。
“说好了接三招,躲了算怎么回事?”
“哟呵,倒是一根筋,若是实战,你现在怕是早已经身首异处咯。”
水寒对于这句话是不大相信的,虽然刚刚那一拳的确恐怖如斯,但是自己好歹也是淬骨境界的体格,怎么可能就被这简单的一拳给……
“轰隆……”
一声巨响,身后|庭院墙壁轰然倒塌。
水寒,相信了。
仅仅是凭借拳风就将相隔数米的围墙轰倒,若是刚刚这一拳击在自己的面门上,该是如何光景?恐怕身首异处,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水寒想起了织舞在心境之中对着天空的那一记强袭,一拳破空,一拳破壁,这就是真正的武道宗师吗?
“明日卯时,后山见。”
“嗳?”
“若是迟到,学拳的事,就算了。”
“是!”
“对了,这两天记得把墙修一下。”
“是!”
仲丘说完,扬长而去。
水寒待在原地,只在想一件事,十五日,他能将这拳,学到何种程度。
看着那满地稀烂的围墙,水寒方才回过神来,看来,还是得先想办法把这墙修补起来才是啊。
儒殿。
九道推门而入,他见完易庵便直奔此处而来,来儒殿自然也是为了见儒殿里的人,而且也是有不得不说的话。
“庄主,那五毒究竟是谁?”
九道向来是不喜欢说废话的,尤其是在重要的事情上。
“哦?你发现了什么?”
荀况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很快便平静下来,有些事,也的确没有必要刻意地去隐瞒。
“鬼蛊曾用一撮头发当作信物见到了神机,而那撮头发却是罗生门的金蟾赠予的,那么,什么人的一撮头发能够让神机心动呢?
我能想到的,只有易庵先生,那么那个金蟾,或者说是五毒,他又是如何得到易庵先生的头发的呢?”
“此事你倒是没有在青羽带回来的书信中上报呢。”
“因为我想当面问你。”
“易庵呢,你也告诉他了?”
“并没有,我怕真相会让他受不了,所以,我先来问你。”
“想必你大概也有了一些猜测吧。”
“的确,但我还是不能相信,因为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
“的确啊,陇他在十二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但我看到那双红蓝异瞳,看到那张脸,我不得不相信,五毒就是陇。”
陇是谁?
这一个字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代号,这个字代表着桃源七子之中最富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一位,同时也代表了易庵的至交好友,他对于易庵而言,可谓如师如父。
正是他制造了桃源追踪符与行踪符,也是他第一个打破了人神之间的那道无形的隔阂并最终导致了荀况的大儿子荀歌的双目失明以及小儿子荀迷的惨死。
是的,除了长子荀歌与二女荀蝶之外,荀况还有一个小子,名叫荀迷。
在人界,法修者可以通过修炼而最终飞升成仙,入天界,享配长生极乐,此等事虽说极少,理论上却是可行,但成仙与成神是有天壤之别的。
简单来说所谓的仙,不过就是寿命长一些,本领高一些的人类罢了,
而神则完全不同,他们生而就是神,身体构造与潜能都与人类大相径庭,他们往往天生就具有大能,时间与勤奋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出生就已经被分配好了使命,执掌神界的各项事务,
而仙,本质上就是供神们驱使调用的员工罢了,即使本领能力再过高强,也不可能取代神的位置,
而陇,就偏偏发现了一个可以取代神的方法。
那就是开天眼。
天眼是什么?
没人知道。
天眼要如何开启?
也没人知道。
目前能够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桃源七子之一的陇,于十二年前桃源浩劫之时开了天眼,然后遭受不明原因的天雷而暴毙。
陇所开的天眼,便是一红一蓝的异瞳,荀迷因为当时在场也遭波及身陨,而荀歌,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切,从此双目失明,再也不可见人间风景。
至今,荀歌还是不能忘怀那满身血污的瘦削男子,面对身前魔兽与头顶天雷,大喊出的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今日桃源有我,何其幸运!”
这样的人,难怪清心寡欲的易庵会与他成为挚友,也难怪自视甚高的弟弟荀迷会成为他的迷弟。
然而这些,于眼下之事而言,不过是往事已矣,只有一点极为重要,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极重理法,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易庵赠发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陇。
“这么说,他还活着?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针对桃源呢?”
“他似乎是对那卷开天宝鉴很感兴趣。”
“所以你就给他了?”
“我只是有一些自己的考虑。”
“何种考虑?”
“那卷古籍在我们手中或许毫无用处,但是若是在他的手中,也许会有一些奇妙的事情发生。”
“你想借他去撬动那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
“不仅如此,我相信十二年前那场浩劫也一定不是一件孤立的事件,这其中,一定存在者什么联系。”
“哎,你果然还是放不下。”
“那你呢,你就能放下了吗?你若能放下,那易水寒又作何解释?”
荀况的语气突然变了,他盯着九道的眼,似乎是要透过九道的眼睛,看见隐藏于另一头的人。
荀况知道,九道从来都是净地与御灵殿之间的那条连结线,从这位大剑师从御灵殿手中继承苍陵十三剑之一的鸩羽之时他就知道。
所以他才会毫无保留,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刻的他并不仅仅是在和九道对话,更是在和御灵殿里的那位大人对话。
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不能让那位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自己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是白费的。
良久,九道终于开口:
“的确,我也很不甘心呢。”
御灵殿。
人间道使徒炎夕爵对着巨石作揖,他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来。
“圣主,这已经是我第十次前往鬼谷探查了,还是没有找到汨罗镜,是否需要继续探查?”
“不用了,想来大概已经被转移走了吧。”
炎夕爵目光犹疑,他一向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有两件事却实在是让他想不明白。
“你有疑问,而且还不止一个,你问吧。”
石后的圣主倒是立马就明了了炎夕爵的心思。
“我不明白他当初是如何在您的森罗之下,盗走汨罗镜的。”
当然不明白了,要知道圣主的森罗之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你不要忘了,他也是开了天眼的人。”
炎夕爵微微点头,想来这天眼神通,也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不好妄加揣测。
“还有个问题,那个所谓的开天宝鉴,据我所知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那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盗取王器又是否与那开天宝鉴有关。”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说他是想要收集王器,那鬼蜮死海又为何不见他的身影呢?”
的确,如果说化身五毒的陇是为了盗取王器,那松栊现世的鬼蜮死海又怎么会没有他的介入?
陇啊,这么多年的假死蛰伏,如今又突然现身,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
“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月下,独眼少年独自饮酒,嘴中胡言乱语,似乎是在自嘲。
微弱的月光掩映之下,那一只碧蓝的左眼闪动着不可捉摸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子砌墙
桃庵闻氏铁匠铺前,红衣少年喊出了声。
“什么,你,你是闻胖子的亲哥哥?闻胖子的亲哥哥,是小天的爹?”
水寒手指着闻氏铁匠铺的老板闻烈,指尖又随着视线移动到孝天的身上,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刚刚得知的事实。
孝天,全名叫闻孝天,而他的父亲,桃庵第一铁匠,闻氏铁匠铺的老板闻烈,竟是闻胖子闻仲的亲哥哥!
想来此事也不难理解,因为闻胖子名为闻仲,自然是排行老二的,只是水寒怎么也没想到,这闻胖子居然在桃庵还有亲戚,而且亲戚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同门,如此说来自己和小天岂不算是半个兄弟?
“是啊,只不过他后来拜在了剑神逍翼的门下,而我继承了家里的打铁手艺,也算是分道扬镳了吧。”
“什么?”
刚仔细观察了闻烈的长相,而逐渐相信了他是闻胖子哥哥的水寒,听到这句话,再次目瞪口呆。
“闻胖子他是,逍翼的徒弟?”
“额,你与他相处这么多年,这事儿都不知道?”
水寒忽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感觉,闻胖子这么多年隐藏自己剑神徒弟的身份,绝对是为了隐藏什么东西。
那这个想要隐藏起来的东西,莫非就是自己?
这样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水寒瞬间便回过神来,只是在心中对闻胖子有了一些埋怨,明明是剑神的徒弟,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点功法都不教给自己,可真是小气。
若是自己从小开始修炼,现在怕是已经很强大了吧。
“话说,抹泥刀还要吗?”
闻烈的话把水寒拉回了现实。
“要,当然要。”
他来,本就是为了砌上那堵被仲丘打烂的围墙,他是来买一把砌墙用的抹泥刀的。
而孝天,就是毛遂自荐陪他来的,可不曾想,来闻氏铁匠铺闲聊了两句,竟是直接就得知了两个足以惊掉水寒下巴的消息。
想来我的身边,还真是有不少深藏不露的人呢。
水寒暗自感叹 。
……
水寒拿着抹泥刀心满意足地走在街上,却听前方有十多人围坐讨论。
“听说刘老汉一家三口在上次村民集体中毒的时候都被那个邪门的组织给杀害了,就死在桃源外面的小黑屋里。”
“听说那黑屋子后来还发生了火灾,整个都被烧着了……”
“是啊,可惜了他们的那个小孙女啊,才多大点孩子,就……”
“唉,听说这刘老汉的老家本在那燕国蓟城外的刘家庄,当年也是因为躲避战乱才来到桃源,儿子儿媳都死在当兵的手下了,就落下这么一个孙女,唉……”
“那老刘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回家乡看一眼,本来都准备妥当要动身离开了,却在这当口发生了这种事,真是天杀的狗东西,怎么能下得去手?”
这听上去像是寻常妇人聊起的琐碎家常传到水寒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沉重,原来自己当日点着用以报信的黑屋子,里面还有三具未寒的尸身。
“诸位老乡,请问那刘老汉一家的尸身,现在何处?”
红衣少年立于人群侧,恭敬作揖。
老乡们并不认识这个少年,只是看他眼神诚恳,都不免从心底生出一些亲近之感。
“怎么,小伙子,你莫非与那刘老汉有旧?”
“倒也不是,只是听老乡们刚刚说刘老汉的家乡在燕国蓟城外的刘家庄,我过几日刚好要去蓟城,想来顺带也是可以让他们一家埋骨故里。”
“哦,哈哈,小伙子看着不经事,心眼倒是很好啊。这刘老汉一家的尸身嘛,按桃源规矩,这种意外死亡的尸体都归礼宗的慕容雪先生管,想来现在,应当是在礼宗吧。”
红衣少年再作揖,而后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
礼宗。
青石地面,古朴勾栏。
“哟,稀客啊,怎么,来找日初?”
水寒避开慕容雪八卦的眼神,俯身道:
“不是,我来找三具尸体。”
“哦?刘老汉他们家的?”
“是。”
慕容雪这下对眼前这个少年更有兴趣了。
“你要他们做社么?”
“把他们带回故里,入土为安。”
“此事本与你无关。”
“的确,可我做,只是因为我想做,我觉得这样做,可以让我感觉舒畅。”
慕容雪听了这话,愣了一下。
我做,只是因为我想做,多么愚蠢的话啊,在这乱世之中,哪有什么随性而为,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
不过,像这样愚蠢的话,倒是许久没有听到了呢。
慕容雪看着水寒,她感觉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他的眼神不再是那样的单纯无邪,反而是增加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忧郁感,似乎是从心底在为了某件事情而悲伤。
不过出门游历一趟,这小子,倒是成长了不少啊。
水寒最终带着一个坛子离开了礼宗,坛子里面,装着刘老汉一家三口的骨灰。
“别太较真了,这乱世本就是如此的。”
这是慕容雪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这话本不必说的,水寒心里清楚,他从小就见过很多的死人,以后还会见到更多。
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伤感,只是他现在想要去做这样地一件事情,想要帮这已经绝后的一家完成他们生前最后的希望,然后,用自己的余生,去不断地修炼,至少要让这种事,少发生一些。
已经有足够多的家族,足够多的姓氏永远地埋没在了这乱世纷争之中,历史甚至都不会留下他们影子,这样的事真的已经足够多了。
水寒又想起了在醉仙楼那段时光,曾经有一群魏国的难民驻足于易水河边,他们想要渡河讨口饭吃,但是太守却下令,乱箭射杀,那一日,易水河的河水都是红的。
水寒不解为何要如此,有老人一旁解释,十多年前,也是有一伙难民进入了我燕境,那时的太守心善,就放他们进了城,不想那伙难民却是敌国间谍,
他们入城后大肆烧杀抢掠,城中子民伤亡者不计其数,街道上血流成河,城外的敌军伺机杀入,仅仅一夜,整个城池就由百姓安居之所变成了人间炼狱,其滔天罪行,已是罄竹难书。
后过了两年,历经血战,又有死伤无数,城池才得以收回。
有了那次的教训以后,每任太守但凡见到外来难民,皆乱箭射死。
这,也是为了保住燕国民众的安全。
水寒,愕然无语,有些事情,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但他的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坦然接受,为何这世道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是两国相争,死的却是不相关的百姓,明明是两派相斗,死的却是没什么干系的一家人。
抬眼望天,似乎这天上的云也沉重了好多。
沉重的云层之下,水寒手拿抹泥刀,机械式地堆砌着砖块。
小子砌墙,这被砌上的,既是石墙,亦是心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七君子坪
卯时,仲丘来到后山。
后山永远那么荒凉,那些被埋骨于后山的人们,大概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荒凉吧。
可今日的后山乱坟,却有所不同。
仲丘未至近前,便看到有一袭红衣,坐于一处墓碑前。
他知道,这是玉仙的墓,这墓本是无碑,看来这碑,是水寒刚刚安上的。
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地随性而为啊。
走至近前,却见碑上无字。
“无字碑?”
“嗯,不知道该刻些什么。”
水寒似乎早已意识到仲丘的到来,很随意地回答。
语声之中,有一些不合年龄的落寞。
水寒抬手,唤来一旁的杂毛狐狸小狸,将它放在肩头,起身对仲丘道:
“老师,我准备好了。”
仲丘这才看清了水寒的脸。
气色很差,想来是一夜未睡,不过仲丘倒不怀疑他说的话。
毕竟一个人是否准备好了,与他睡没睡觉,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仲丘拎着水寒离开了乱葬岗,行至后山深处一处平地。
水寒看着眼前平地,那是一个正圆的平地,平地上种着整齐的绿草,平地四周立着七根几乎是一摸一样的石柱,看上去,很是规整,就像是精心设计且有人定期打理的宫廷别苑一般。
“后山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水寒感叹,原先他以为后山不过只是一座埋骨山罢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尽然。
“此间名曰‘七君子坪’。”仲丘侃侃而谈,神情一如第一次向水寒介绍桃源时的荆门一般,
“当年这里就是‘桃源七子’受名之地,而这七根天然而成的君子柱,便是代表了那七人。
陇,丘岳,荀况,翎吾,翎羽,犁雍,帝舞空灵。
世人皆知苍陵十三人天下无敌,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七人,才是桃源真正的黄金一代。
可惜啊,十二年前桃源浩劫,除了老爷子之外,其他六人都已经陨落于那场劫难之中,桃源自那以后,便再不复往日荣光了。”
水寒看仲丘目光,那是一种心驰神往的目光,目光所及,是那深沉的天幕。
“所谓天妒英才,怕就是如此了吧。
他们虽然已经不在人间,不过十二年前一战,却也让魔界忌惮非常,那些个妖魔哪儿能想到,人间,除了苍陵,可战者,数不胜数。
故而直到现在,人间依旧享有着和平。”
人们似乎也逐渐淡忘了,那个妖魔横行的时期。
水寒听着仲丘的话,心中莫名的伤感,这伤感倒不是来自于对已故之人的惋惜,而是来自于仲丘所言的最后一句。
和平,水寒自然知道仲丘口中的和平是人魔两界的和平,可在水寒眼中,这片土地,却是没有一刻是和平的。
没有妖魔入侵,却有诸侯杀伐,最后苦的,还是这身处乱世的人们。
有时候魔与人,又有何分别?
一股强横的压力扑面而来,水寒正在神游完全反应不及,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小狸见势不妙,立即跳下肩头躲到一旁。
靠,偷袭啊!
小狸你这没良心的狐狸,这就溜了,枉我天天好吃好喝地养你!
仲丘一拳击出,紧接着又是一拳。
“这七君子坪乃是净地灵气所在,在此处修炼一日抵得上外面的三日,我昨天可是找老爷子磨了半天嘴皮子才拿到的许可,浪费一刻都是罪过!”
语随拳出,水寒又飞出去好远。
“你说的修炼就是打我啊!”
水寒啐出一口鲜血,十分气愤。
“哈哈哈,那是自然,拳道之途,首在挨打,当年为师我也是被一拳拳给打成宗师的。别废话,看拳!”
听了这话,水寒似乎稍解其中之意,一个鲤鱼打挺站定,双手系好墨白发带,摆好架势。
“光挨揍是不可能的,要打,便打吧!”
晨曦天光之下,七君子坪之上,一白一红,一师一徒,厮打成一片。
……
晨课时分,孝天,流云,决阳,仲少四人齐整而坐,却见两人匆匆而至,第一个踏进门的,是仲丘,仲丘神采奕奕,却是满身汗水,仔细瞧去,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处有一块淤青。
第二个进门的,自然就是水寒,水寒也是神采奕奕,也是满身汗水,不过和前者不同的是,仲丘是下巴上有一块淤青,而水寒是整个脸都肿成了猪头,看上去就像刚刚被十几个人围殴了一个时辰一样。
“你俩这是……”
“没事,走路上摔了一跤,磕到下巴……”
“没事,和老师切磋了一下,五五开吧……”
仲丘和水寒同时回答,说出来的答案却是大相径庭,众人秒懂,也不废话,各自准备妥当,开始上课。
这红衣小子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修炼起来可真是不要命。
晚上,水寒回到宿舍,再也支撑不住,也不去管那肿成猪头的脸,早早地便睡去了,睡得很沉,也很香。
睡去的是身体,灵魂却是已经来到了心境。
织舞嗤笑道:
“你这白天在七君子坪受虐,晚上还来这儿受虐啊。”
水寒看向心境之中的蓝天,倒是没有理会织舞的调侃,他感叹一声,道:
“悠哉游哉地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时间居然这么不够用。”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拼命,总感觉最近你有些不大寻常。”
若是说真的只是为了变强或者守护同伴之类的理由,这种不要命的劲头,未免也太过了一些。
“其实啊,我在鬼王童之上和唐衍交战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事情,虽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我相信我的感觉。”
“什么事?”
“日初她,似乎没有之前在鬼谷时那么强大了。”
织舞叹息,想来那个神女丫头在你的心目中,还是要比一般的朋友更重要的吧。
恐怕,说是最重要也不过分。
过了数个洪荒的年月,我终究还是输了,以前输给了微末的她,现在又输给了小小的神女。
织舞也望着天,那很有异域风情的一张脸上竟是多出了一些莫名的沧桑之感,就像是跨越了千年万年的岁月。
响指,清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少伤剑鞘
水寒再次过上了两点一线的枯燥修炼生活。
每日卯时与仲丘相约七君子坪开始被揍,而后回去上课,晚上睡觉时入心境开始和野兽们厮杀。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转眼,便到了第十五日,今日过后,水寒便要前往燕国王都蓟城去了。
净地后山,七君子坪。
“练了也有些时日了,可有何感悟?”
仲丘挥洒一身汗水,看着水寒,神情莫辨。
此时的水寒得状态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脸上的淤青肿胀也消退不少,说实话,虽然不太理解这被揍得训练方式有何玄妙,但十五日过去,他的抗击打能力却是提升了数个档次。
水寒闭目凝神,将体内法力于气海丹田之中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然**紧左拳,感受着身体之中力量的变化,良久之后,竟是有一缕青烟从他的颅顶冒出,随着青烟的冒出,水寒脸上的伤痕也是逐渐消散修复,不稍片刻,便已经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
“契机流转,重塑己肤,大道归元,破境而生。不想这短短十五日,你竟是法修破境来到了八卦上境,你这家伙,果然是个修炼奇才。”
水寒听了这话,心中震惊。
这就破境了?不过区区十五日,未免也有些太过容易了一些。
我果然,是个天才啊!
水寒不知道,他这白昼七君子坪,夜晚心境的连续十五日修炼,看似只是短短的十五日,实则已经相当于常人修炼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只要是一个资质尚佳的修炼者,只要他走的是正常的修炼道路,每日如水寒一般勤勤恳恳的训练,要破一境,并不是什么特别令人惊叹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仲丘虽说感慨,倒也没有更加夸张的表现。
毕竟桃源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水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自己现在是八卦上境,仲丘也是八卦上境,那现在自己的法修境界岂不是和仲丘一样?
织舞显然看出了水寒的心思,她道:
“现在的你和仲丘的差距可大着呢。”
“什么意思,我武修淬骨,法修八卦上境,老师武修金身,法修也是八卦上境,怎么想,也就是武修一境的差距,这一境的差距能有多大?”
“且不说这淬骨入金身的难度以及同境之间的战力差,我就只和你说一件事情,你现在在这个境界是因为你只能在这个境界,而仲丘在这个境界是因为他想停留在这个境界?”
“这是,何意?”
水寒想不明白,这世间修炼者,难道还有可以破境却故意不破境的?
“世间修炼一途,不管是武修还是法修,修行的境界越高,与天地之间的感应程度就越高。
也就是说,境界越高,被神界魔界感应到的几率就越大,他把自身境界压制于此,怕是本身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织舞看着眼前威武雄壮的仲丘,心中暗自叹息。
想必,也是只会躲来躲去的可怜人罢了,就和如今的自己一样。
“想什么呢?破境了还这么愁眉苦脸?”
仲丘一拳打在水寒肩头,把水寒打醒。
“没事,额,不对啊老师,当初说好了教我最强的两拳,结果这被揍了这么久,你也没正儿八经教拳呐。”
“哈哈哈,你没发现我揍你,用的都是左拳吗?”
“啊?”
水寒愣住了,莫非这仲丘一直用的都是一拳起霄汉,一拳落昆仑在揍自己?
“走吧,你明日就要出走,晚上为师请你吃顿好的。”
“嗳,好。”
水寒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看着仲丘下山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背影变得十分的孤独,似乎他的身边从未有人同行一般。
“怕是到了明日,咱们宗门就要人去楼空咯,一帮没良心的小崽子,有点进步了就想着往外跑,虽说课程什么的上不上倒是无所谓,但这么着急火燎的可真是完全不考虑为师的想法啊。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母在不远游,你们倒好,父母在,游得越远越好……”
哎,这不靠谱的老师,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胡话了。
中午时分,拳宗众人围绕于小食堂餐桌前,吃着仲丘请客的“豪华午餐”,此时水寒才知道,仲丘还真没说胡话,原来明天,拳宗真的会人去楼空。
“我说现在是什么情况,集体出门历练?”
水寒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边嚼边问。
“是啊,鉴于你上次出门历练修为大增,再加上决阳先前也找过我,说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我决定,就把你们都派出去历练一番。
具体嘛,就是流云跟决阳,仲少和小天跟你。”
仲丘手指着水寒和决阳,一脸坏笑。
这话让两人都始料未及,这算啥?包分配?而且还是分配到他俩头上。
“什么?所谓的全部出门历练就是把人头分摊,而且就算是分摊,为啥这小子还比我多一个人?”
决阳余光瞥向水寒,显然是不服。
“额,这个嘛,主要是考虑到你的实力还是要比水寒强的,自然帮手也要少一个,哈哈……”
决阳摸摸下巴,感觉此言很是有理,瞬间舒畅很多。
水寒无语,这黄毛在意的点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再想想,似乎带上仲少和小天也是有点好处,至少也算是多了俩帮手,真正令水寒在意的是,决阳突然要求下山,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是要去燕都找耀明令,你又是为何要下山?”
水寒问。
决阳理了理自己金黄色的头发,碧眸低沉,片刻后他道:
“还记得那日结界核心的相遇吗?”
除了水寒之外的四人点点头,水寒自是不知,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离开结界,追随日初去了鬼谷。
“我之所以没有及时来桃源报道,是因为要去跟踪一个名为龙虎堂的马贼组织,而那时他们刚好找到了结界处,于是为了保护结界我便与他们动手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就知道,仲丘老师带着你们来到了结界,然后他们就跑了,不过他们跑之前,我在那个头领的身上留下了一枚金钱。
如今头领肯定已经回到了龙虎堂总舵,凭这枚金钱,我便可以找到总舵的位置。”
许久未曾有人问起的事情今日终于是被决阳给说了出来,而且还是以如此随意的方式。
不过水寒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现在的年轻人路子都这么野?
“龙虎堂?马贼组织?你为什么要跟踪他们?还要找到别人总舵去?”
决阳抽出腰间的那根貌似是木头棍一样的东西,那东西说是木头棍,其上的纹理又特别多,也特别深刻,就像是那种很老朽的枯枝一般。
决阳道:
“此物乃是我金钱帮传世名剑少伤的剑鞘。”
“什么?少伤?那不是苍陵十三刃之一吗,和我的巨子一样……”
水寒仔细去看那根朽木枯枝一般的木棍,终于看清那木棍的中间是开槽的,还真是个剑鞘没错,而且,居然还是苍陵十三刃之一的少伤的剑鞘。
决阳点点头。
“那,剑去哪儿了?”
“虽然没有百分百确定,但我猜测,就在龙虎堂总舵。”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少伤之谜
拳宗小食堂,师徒六人围桌而坐,桌上清一色的素食,不过大家所关心的点,并不在这食物,而是在一把剑,一把名为少伤的剑。
少伤剑,乃是苍陵十三刃之一,出自魏国第一大商帮金钱帮,其原配者乃是决阳的同胞大哥决鸣子,
后苍陵覆灭,御灵殿只寻回十一把剑,巨子和少伤下落不明,
而金钱帮所留下的,就只有那根被废弃许久的少伤剑鞘,
然而事情,却在不久之后,决阳行将作为交换生前往桃源之时,出现了一丝转机。
“要说此事,就要追溯到我来桃源之前了,
那时有一黑衣人来到金钱帮,他告诉我少伤剑的下落与一个叫做龙虎堂的马贼组织密切相关,
同时告诉我他们组织的二头领云虎将会在不久之后途径桃源旁边的那片丛林回到龙虎堂总舵,
我起先自是不信,不过当我抱着尝试的心态前往跟踪那帮马贼想要一探究竟之时,却不想少伤剑鞘真的起了反应,
要知道这剑鞘只有感受到少伤气息之时才会出现反应,
由此可见,那帮马贼之中一定有人与少伤剑有过长时间的接触,
于是,我便继续跟踪,也便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水寒听到黑衣人三个字,立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道:
“那黑衣人,有何特征?”
决阳思忖片刻道:
“那日天暗,那人斗篷遮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的声音很沙哑,似乎是嗓子有什么毛病。
哦,对了,他的斗篷后面,还纹着两条互相咬尾的蛇。”
“金蟾。”
水寒脱口而出,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鬼蛊,金陵,流云,洛荷,神机乃至决阳,这么多不同立场的人都和这个所谓的罗生门扯上了关系。
这个神秘莫测,无所不在的组织,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
水寒的心中突然有些沉重起来,他有一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做什么事情,结识什么人,都和这罗生门撇不开关系,他甚至感觉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经历,都是被这个罗生门所操控的。
水寒脊背发寒,盛夏的天尚未入秋,他竟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已经掉入了一张大网,再也无法挣脱。
这是水寒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形的危机。
就是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摆在你面前,而你,却怎么也无法判断出他的真实目的。
……
“这个罗生门,果然很可疑。”
仲丘眼神严肃,但他并没有纠结很久,片刻后便做出了决定,
“不论如何,少伤终归是苍陵遗物,既然线索已经指向了龙虎堂,那就不得不去查看一番了。
决阳,此次下山,务必多加留意,小心黄雀在后。”
“嗯。”
决阳也是眼神严肃,他知道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诸事毕,决定却是未变,依旧是水寒,仲少,孝天三人前往燕都蓟城寻找耀明令,而决阳则带着流云前往龙虎堂总舵寻找少伤剑。
眼下,只剩一件事情需要去做,那便是去找日初,说起来这几日全身心修炼,完全都没有和日初见过面,如今即将出远门,自然是要去通报一声。
水寒完全没有去思考这通报二字的深刻含义,若只是普通朋友,又何须通报?
礼宗的大门别致典雅,不似剑宗那般气派,门前左右种植着两圃紫藤萝花,藤蔓延伸至两边围墙,看上去,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情调。
水寒走进门,一眼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浇花的日初,他倒也没有丝毫见外,直截走近道:
“日初安好?”
还是熟悉的问候语,问候着同样的对象。
日初闻声,将手中水瓢放下,转身拿手比划了两下水寒的额头道:
“又长高了。”
“啊?”
水寒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比日初高出了半个头。
看来这段时间除了修为见长,似乎连升高也长了不少,
以前听问胖子说一般人十六岁左右才开始长升高,怎么自己才十二,这个子就开始猛长了起来。
若是一个没刹住,直接长成了小巨人,那以后岂不是就和日初不般配了。
指尖轻弹额头,把水寒从自我神游中弹了回来。
“想什么呢?”
“哦,没事没事哈哈哈哈……”
水寒有些尴尬,只得憨笑。
“找我何事?”
“我马上就要出发去蓟城了,过来和日初道个别。”
水寒俯视日初,今日的白发似乎较之平时,要更加苍白一些。
“嗯,这次我就不陪你了,自己小心。”
语声似是也有一些落寞。
“日初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有些乏了吧。”
“这样啊,对了,小狸我想拜托你帮我养一段时间,这次出门,要隐匿身份,尽量不引人注目,带着它,不大方便。”
水寒将肩头的杂毛狐狸拿下来,递给日初,日初低眉慈目,看着小狸,竟是恍惚间让水寒想起了玉仙的模样。
若玉仙姐姐还在,应当也会很喜欢日初的吧。
……
水寒的身影逐渐远去,日初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抱着小狸行至后院的宿舍,推开房间的门,却见房内站着一个人。
一个普普通通,完全不能引人注目的人,甚至不刻意去看,你都很难发现他就站在那里。
细细瞧去,那人竟是那名塍蛇之乱时给慕容雪报信的弟子,也正是由于他的推波助澜,才让慕容雪发现了日初与五毒的见面。
弟子名叫小宁,长相平平,姓名平平,资质平平,是礼宗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弟子。
他就算有一天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但日初心里知道,此时的小宁,已经不是真正的小宁了。
“说吧,五毒派你来礼宗,究竟有何目的?”
日初眼神严肃,她正是早早发现了水寒的气息越来越近,为了不让水寒发现,才去院子里面假装浇花的。
如今,水寒已经离开,而她,就需要独自去面对这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秘组织。
日初很有信心,她是神女,即使现在的她不复从前,但她,依旧还是神女。
只是,她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第一百八十章 关雎楼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起屋上三重茅。
蓟城坐落于北方,这风不仅烈,而且干燥,冷冽与干燥的结合,就像是封藏于地下的刀子,让人心生惧意。
这,便是北方的风。
但,世间再如何寒凉的城市之中,只要有人的存在,总归就会有一些温暖繁华的居所。
关雎楼便是蓟城这座寒凉城市之中的一抹温暖。
何谓温暖?对于蓟城的百姓来说,能吃饱饭穿暖衣便是温暖,而对于蓟城的达官贵人来说,有酒有美人有乐子,才是温暖。
关雎楼便是这样一个有酒有美人有乐子的地方。
酒是上好的竹叶青花,美人是闻名七国的名妓理思思,乐子是看理思思跳一曲“雨落霓裳舞”。
在燕国,所有囊中饱满之人都愿意为了理思思来这关雎楼散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理思思,就是燕国最好的女子。
而今日,诸位王宫贵族们聚集在关雎楼大门前,却不是为了理思思,而是为了等另外的一个人,一个从远方而至的贵客。
豪华贵气的马车逐渐驶近,于门前停住,驾车的是燕王宫里的掌事太监,太监的衣着华贵,与这镶金披银的马车相呼应,更显出气派。
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山贼马贼各种贼横行,这些个华贵装饰,自然是是进城之后才给换上的,
不过何时换并不重要,只要能换上,换得起,便足以代表车中之人的尊贵身份。
“也不知这马车里的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排场。”
围观百姓之中,有人忍不住发问。
想来在这蓟城能有此待遇的,多半都是声名显赫,诸侯世家的贵人了,说不定,是哪个大国的太子或者亲王也未可知。
马车的帘子被刷地一下打开,就好像是被大风吹起,甚是突然,但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帘子不是被风吹起的,而是被人一把掀开的。
“竟是如此轻浮,简直是不知礼数。”
围观贵族之中,有人忍不住批评。
但他的声音却是很小,他知道车中人的身份,即使内心瞧不上,他也绝不敢造次,不仅是他,在场的贵族们心里大多都是这种想法。
人,他们瞧不起,但人的身份,他们不敢瞧不起。
马车中探出一个头,头上长发束起,未戴冠,看上去,这人应当尚未成年。
人从马车上直接跳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看周遭场景的眼神满是新奇,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子。
“年纪越摸十四五岁,身高五尺有余,身材瘦长,上身大红外袍,内衬黑白竖条纹便衣,下身白棉布修身裤,脚蹬粗皮革靴,看上去材质都很是一般。
再看容貌,心型脸,浓眉小眼,眼是桃花眼,鼻子高挺,樱红嘴唇,看着倒有几分伶人小生的意思。
我说柳叔,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七国之中有哪位高门子弟是这等外貌?”
人群中有一面容普通,眼神却颇有灵犀的少年一边品评着轿子里面走出来的人,一边又问正站在他边上,被他称为柳叔的中年人。
在少年的眼里,柳叔是一个见多识广,无所不通的人,以至于他可以刚到燕国,就能够在大名鼎鼎关雎楼获得首席击筑师的工作,
而自己身为土生土长的燕国人,家里也算是这蓟城中的小富户,到头来却也只能在关雎楼里当个端茶送水的小跑堂。
不过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宁愿放弃家里给他找的县衙文职工作,却也一定要到这关雎楼里来。
因为这关雎楼实在是个很好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方,就算只能在里面端茶送水,只要能偶尔看到那位如同天上仙子一般的碧人,便也是十分满足的。
关键是,因为职务之便,他还可以免费看,不用花钱,这事儿想想就他娘的痛快。
少年在关雎楼跑堂,却有个独特的爱好,闲暇之余,他喜欢给人画像,
他的画儿不算好,至少比起身边的柳叔来是不算好的,可他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人,由此,也便不自觉地养成了品评他人外貌的习惯。
比如柳叔,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叔之时,就感觉他很像那种自己想象之中的门阀领袖或者诸侯帝王,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冷冰冰,让人不敢亲近的气质,
柳叔高大,剑眉丹凤眼,皮肤白皙,面容棱角分明,毫无瑕疵,且大部分时候都很严肃,几乎不笑,
如果不是因为嘴边些许潦草的胡茬子增加了一点烟火气,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峻仙人,也难怪少年会认为他是领袖帝王之类的人物。
结果深入了解之后少年才发现,柳叔,就是个没什么特色的落魄文艺老中年,除了会些琴棋书画的本事,似乎和那些个领袖帝王什么的,根本沾不上边。
失望之余,倒也让少年放下了心中隔阂,因为兴趣相投,土生土长的文艺少年便和初入燕国的文艺中年成为了好朋友。
少年,名字很雅致,叫做高渐离,而中年,名字也很雅致,叫做柳咏。
此事并不奇怪,因为要入关雎楼工作,首要条件,就是要取一个雅致的名字。
平时柳咏对高渐离的问题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这个文艺少年是他来到燕国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但此时,柳咏却没有回答,他没有回答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这轿子里,还有两个人没有下来。
果然,片刻后,轿子里面便又有两个人出来了,先出来的是个胖子,胖子很胖,头发很短,眼睛也很小,看上去实在是不大好看,
后出来的身材就很匀称,不仅匀称,而且还给人很结实的感觉,全身上下都散发出肌肉猛男的魅力,
就算是在这大冷的天里,被大冷的风吹着,他也只是穿着一件小褂,脑后银发小辫随风飘荡,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雄浑热量。
不靠衣物,全凭体质御寒,看起来,这肌肉小子的炼体境界应当不低。
这三人是谁?
自然是那从桃源而来的水寒,孝天,仲少三人。
三人来到蓟城,这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可计划之外的,是他们怎么能有如此的待遇呢?说好的隐藏身份,偷偷前往呢?
此事,还得从他们出发的那天说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将军后人
儒殿前坪,水寒,孝天,仲少三人整装而立,三双眼睛不去看石阶上气宇轩昂的净地庄主荀况,却只盯着眼前的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
老人是燕国王宫来的掌事太监,名叫四喜,在燕国王宫的地位只需要用一句话来形容。
老燕王同他一起长大。
而这位四喜掌事太监来这里,只为了寻一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红衣少年,易水寒。
“额,刚刚有点没太听明白,公公你确定你说的是我?”
四喜公公眼看着水寒,面容之上尽是喜色,连那些深刻的皱纹都似乎舒展了许多。
他笑道:
“是了是了,老奴看公子的眉眼,就笃定你是那逍翼的儿子,而逍翼的父亲逍廷曾经乃是我燕国的大将军,与我们大王那是异姓兄弟,情同手足,
如今逍大将军早已仙去,他那剑神儿子也是不知踪迹,大王每思至此,便默默流泪,老奴看着也是心疼呐,
如今可好了,却不曾想逍翼这混小子居然还有后,我可是听荀庄主说你今日正要前往蓟城,才提前出发,紧赶慢赶地来到这儿,就是为了亲自来接你去王宫面见大王呐。”
水寒张大嘴巴,神情愕然,再去看那荀况老儿,正一脸坏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剑神逍翼的父亲居然是燕国的大将军,还是燕王的好兄弟,最狗血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逍翼的儿子了?
这一切怎么想都是荀况或者说是净地的阴谋,可水寒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燕国人莫非都是傻子不成,别人说他就信?
也不去查查自己背景什么的,只要一查就可以知道,这易水镇醉仙楼的小跑堂,怎么可能和燕国大将军剑神什么的扯上关系呢?
但这大千世界还就是这么神奇,四喜太监就是对水寒的身份深信不疑,水寒怎么解释也没用,到最后考虑到这层身份似乎对自己拿到耀明令有好处,也就不在纠结,一个箭步坐上了马车。
至于儒殿内的荀况,那可就乐呵了。
“老爹,你这是不是有些太胡闹了。”
荀歌有些无奈,“你明明知道水寒他根本不是逍翼的儿子,为什么还要散布那种消息给燕国?”
“胡闹?非也非也,那小子不正想去蓟城找耀明令嘛,我不过顺水推舟,给他个方便的身份,再说,大将军后人这个身份,说不定还真能在燕国钓到大鱼。”
“你果然还是以水寒当饵,想要探一探燕王的虚实啊。”
荀况没有回应荀歌的话,转而道:
“小歌,关于鬼蜮死海那个叫做仇影的水云间杀手,你有何看法?”
“你是说他的那把承影?”
荀况点点头,当年苍陵十三刃中的十一把被御灵殿找回后,一直放在御灵殿保存,后来才将剑分别派发给原有世家,
世家不可寻的,便由御灵殿自行选择有能有德之人授剑,或者直接封存,
这其中只有九道是例外,因为御灵殿认为当时的鬼氏一族无一人有资格持有鬼流仞的鸩羽,故而将鸩羽授给了实力强悍的九道,
而九道将鬼蛊收于门下,除了看中了鬼蛊的天赋,其本身亦有意完成传承,将鸩羽传给鬼蛊,也算是成就一桩圆满美事,却不想如今鬼蛊的身上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情,
可见世间之事,多半是不能够圆满的。
荀歌叹息一声,他道:
“我记得当初因为御灵岚乃是御灵殿自己培养出来的,而她的承影也是她自己寻得,故而承影并没有派送出去,而是一直留在御灵殿,
至于为何会到那个叫做仇影的杀手的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难道还真有人能从御灵殿盗走承影?”
荀况也叹息一声,他摸了摸自己不长的白胡子道:
“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关于承影被盗的事情,连御灵殿的那位,都不知道。”
“什么,就连那位的森罗都无法察觉吗?那盗剑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
“是啊,只要是水寒到过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不可捉摸的神秘人物,那么这次的燕都蓟城,又会发生一些什么有趣的事呢?”
荀况看向殿外,五进的大门将殿外景色分成了五等份,每一份都显出一些别样的色彩。
马车行驶在宽敞平坦的官道上,道边尽是青山绿树,偶能听到林间砍柴人的吆喝声,透着点滴百姓的淳朴。
水寒,孝天,仲少三人坐在马车内,而四喜公公在外驾车,不想这身居宫中的老太监,架起马车来倒是十分熟稔。
关于刚才的事,水寒还是没想明白,这荀况是怎么让他们相信自己就是逍翼的儿子的呢?
“那个公公啊。”水寒试探着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逍翼的儿子的?”
四喜公公笑着道:
“那逍翼小子的巨子剑,向来是只听从主人的召唤,如今巨子对公子认主,听从公子的召唤,这还不足以说明公子你的身份吗?”
水寒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巨子,不过说实话,巨子的事情完全就是重鸾那小子一手安排,如今这重鸾也不见踪迹了,他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
重鸾本就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伙伴,就算他还在,这些个事情怎么也还是会被算到水寒的头上。
唉,这日子,咋就过的这么迷幻呢?
水寒在心中苦涩自嘲。
“公子既然要前往蓟城,那老奴就和公子讲讲那王城的情况吧。”
四喜公公自然是猜不到水寒的苦涩的,他自顾自地开始说道,
“老燕王喜如今已经年近花甲,膝下有一子一女,子名曰丹,如今在秦国为质,素有才名,时下江湖上流传的神机才子榜,我们太子位列第八,
女名曰青,年芳豆蔻,深居于宫中,极少出门,却是美名在外,前来求取青公主的那些诸侯公子们可是都快把王宫的城门都踏破了,可是至今没一个让青公主瞧上眼的。”
四喜公公说起太子丹之时语气甚是骄傲,而说道这青公主之时,又更多了几分喜爱,看来这位和老燕王一同长大的掌事太监,早已经将燕王一家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了。
这些话,水寒听在耳里,仲少也听在耳里,而孝天,却是听在了心里,并且听出了一些端倪。
当下虽是乱世,礼崩乐坏,但诸国王宫大内之中的礼法还算较为健全。
以孝天所知,这一国之臣的姓名都是要避讳的,避讳即为取名时避开大王们的姓氏和名字,以免冲撞了王庭,
但这老燕王,名为喜,而四喜公公的名字之中也带喜,恐怕这位掌事太监的身份地位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尊贵一些,尊贵到可以不用避开燕王的名讳。
一路风尘。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乐声起,莲花开
却说这关雎楼前,红衣,胖子和肌肉男左顾右盼,均是一副少年懵懂模样。
懵懂的点却不尽相同,水寒被眼前的繁华市集所吸引,已经挪不开眼,孝天主要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这燕国王宫的邀约,为何要选在关雎楼这种市井烟花之地,而仲少,他则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大叔模样的柳咏,他敢断定,此人一定是个高手。
其实孝天的问题倒不难解释,这关雎楼明面上虽是市井烟花之地,与王族恭亲,国家重器格格不入,但它却位于直通王宫的朱雀大道中央,可谓是连接王宫与集市的枢纽。
自东市北行直走过了关雎楼,便是这燕国王宫的正大门了,所以这关雎楼,看似是百姓勾栏,实则乃是皇家注金造就,平时与民同乐,不显山露水,一到接见外来贵客之时,这关雎楼便自然而然成为了宴宾之地。
也正是因为这层皇家背景,关雎楼才能在燕都一直屹立不倒,甚至从来都不敢有人来闹事。
此刻,三人已经入楼。
关雎楼中央是一方池塘,塘中央有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是人工制成的,但看上去,却足以乱真,整幢楼以此池为中心围建,古朴又精致,勾栏看台布置错落,不见对称,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情调,与剑阁相比,少了几分贵气**,添了几分风尘玲珑。
据说当年负责造楼的工匠师傅曾数月苦思无果,直到见到这方天然而成的水塘,突生灵感,不消三日,便画好了设计图。
水寒步于中庭,看着这池中莲花,不免有些惊叹。
四喜公公笑道:
“公子可知建造这莲的用意?”
水寒摇摇头。
“其实这莲虽看上去只是装饰,但实则却是一个舞台,是为了关雎楼内的花魁所特别建造的。”
水寒挠挠头,表示不解。
若说这莲花是一座舞台,倒也算是布局巧妙,但怎么看,若真是舞台,怎么也得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才是,可是这朵池中莲,却是一朵毫无开放趋势的花骨朵,其上完全没有可以站立的空间,莫非这花魁要站在这花骨朵的尖角处起舞?
水寒的身后,是刚刚在大门迎接的一众王宫贵族,他们陪着水寒来到这关雎楼内,正是要与这大王钦点的公子一道观看关雎楼花魁理思思的舞蹈表演。
这,也是燕国接待贵宾的重要项目,据说但凡贵宾看完这花魁之舞,无不流连赞赏,啧啧称奇。
不管是什么样的待客之道,先给人以一个好的心情印象,总归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而理思思,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好的心情印象。
这一点,从这名花魁入主关雎楼起,就再没有人怀疑过。
正行走间,突然被人撞了个满怀,定睛,却见一女子正立于身前,女子面蒙轻纱,欠着身子,满怀着歉意,水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后脑,憨笑道: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没事吧?”
说着,竟是将身体俯得比身前女子还要低了。
四喜公公见状,慌忙上前将水寒拉起,道:
“公子这是做什么?区区一介小婢,哪里用得着公子道歉?”
水寒莫名其妙道:
“撞了人,自然就该道歉啊。”
在水寒心中,这是亘古不变的死理,四喜公公话里包含的尊卑观念,他是决计无法理解的。
身后的王宫贵族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果然是个乡野小子,就算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骨子里终归还是个贱民呐。”
“哪有上人和女婢道歉的,可真是尊卑不分。”
……
“公公,刚刚那女子是何人?”
“怎么,公子看上了?那老奴今晚就给公子安排……”
水寒听了这话,脸倏地通红,慌忙摆手道:
“不不,公公你别瞎说。”
水寒不解,这王都之人聊天也太硬核了吧。
“那公子的意思是?”
“啊,没什么,只是感觉,她不太开心罢了。”
四喜公公无语,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和逍翼那混球如出一辙呢。
……
女子入关雎楼内闺阁,四下便有数个女婢围了上来,为她脱去面纱,换下那身寻常女婢的粗布服饰。
“姑娘何必亲自下去试探,这种事交给我们不就行了。”
女子面纱褪去,露出出水芙蓉一般的倾世面容,想到刚刚那个懵懵懂懂,慌忙道歉的红衣少年,她嘴角上扬道:
“新来的公子,倒是有趣的紧。”
面纱女子,正是关雎楼的头牌,理思思。
一般的时候,她都会待在内闺阁中,受万人憧憬,从不显山露水,可当她换身行头去到楼下中庭,却是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也没有一个人会去憧憬。
……
中庭。
水寒坐于正对舞池的绝佳座位之上,他的身边,坐着仲少与孝天,他的临近与对面,坐着王宫贵族们,而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场倾城的演出。
大叔柳咏坐在专属琴师的隔间,他手扶着面前的筑,这筑已经陪着他有好些年月了,筑面上的漆已经掉了些许,弦却是崭新亮丽,掉落的漆面是岁月的痕迹,崭新的弦则是主人的爱护。
柳咏,很爱他的筑,爱它原本的模样,故而就算漆面斑驳,他也从未考虑过去补。
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出,柳咏指尖轻弹,身边的琴师也都跟着节奏开始奏乐。
笛子,筑,琵琶,钟吕,各种乐器纷纷奏响,在关雎楼之内交响成了一曲温柔旖旎的乐章。
那乐,起始如小桥流水,缓缓流入一处人家。
人家有女,年芳及笄,小女开窗偷瞟,却见一叶扁舟行于流水之上,扁舟船头,坐着一位公子。
公子头戴斗笠,执笛于身前,向天而奏,江南秀景,含于笛中,那情窦初开,含苞待放的情调,尽显无疑。
随着这极具画面感的曲子逐渐铺陈,人们看到,那舞池之中的莲花骨朵,竟是缓缓打开,其内,无数只萤火一般的光点散落而出,飘向了关雎楼的各个角落。
莲花,开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雨落霓裳
乐声起,莲花开。
有一女子自空中而落,脚尖轻点,点落萤火微光,于莲花花瓣之上踏空而旋,旋至数周,莲花花瓣随之全数盛开。
女子轻盈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稳稳地落在莲花中心的舞台之上,女子素衣,身姿婉约娇柔,以纱遮面,不见容貌。
女子缓缓落下,缓缓瘫软在舞台中央,却见那莲花渐又闭合,素衣女子最终被包裹在了重又闭合的莲花之中。
乐声逐渐变得沉闷悲凉,排箫与长号加入进来,声势逐渐压过了笛与筑。
原先小桥流水的曲调渐渐转至大雪悲歌,似是英雄落幕,于长河落日间,无奈屈膝,自刎而亡。
悲歌持续奏起,压抑着场间看官的心情,忽而乐声一转,排箫与长号之声不绝,大鼓与钟吕却是越击越猛,原先的大雪悲歌更添几分宿命不可违的厚重感。
正在大家的心弦已经绷得快要断开之时,萧号鼓钟的声音竟是戛然而止,五个呼吸的停顿过后,笛声又起,筑声紧随。
原先本已经死透的心境似是盛夏的闷热之中降下了一滴雨水,本来已经压抑到绝望的人们突然因为这一滴雨水的落下而重又生出了一点希望,虽说只是一点,但已经足以让人们去憧憬希望。
一点一滴过后,便是一场褪散枯竭,滋润万物的恩泽之雨。
笛,筑,琵琶交相奏起,似山重水复之后重又见到那小桥流水人家,人家有三女,吹笛击筑弹琵琶,屋外有小雨,雨声伴着乐声,好一副烟雨江南少女图。
正在这时,那舞池之中的巨大莲花竟是重又开放,这再一次地开放,比之先前更加绚丽生动,那一片片人工建造的花瓣,竟是像有了生命一般,开放之时婀娜飘柔,灵气十足,甚至在关雎楼之中的人们,都能够真切地闻到那从花瓣之中传来的芳香。
“这花,难道时真的莲花?”
水寒目瞪口呆,是赏心悦目所至的那种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表演,在他的观念中,那些易水镇街头的耍猴,魔术,胸口碎大石已经足够惊艳,但如今和眼前的表演一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此花开处百花杀,这,便是燕国关雎楼头牌理思思的雨落霓裳舞。
舞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因为跳舞的人还在莲花之中未现。
莲花最终盛放饱满,无数只散发着荧光的蝴蝶飞舞而出,那些蝴蝶,羽翅翻飞,七彩斑斓,无数花粉随着蝴蝶的翻飞而散落于舞池之中,激起舞池之水圆圆碎碎圆圆。
圆圆碎碎圆圆之间,倒影出一个人的身影,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的身影。
美人已不是素衣,此刻的她,身着浅蓝色的丝绸舞衣,舞衣之上点缀着各式物件,或宝石,或玉玦,或挂穗,它们点缀在舞衣之上,错落有致,纷繁而又不显一丝杂乱,华贵却也饱含万种风情,
再看一双玉臂之间,正缠绕着一缕水晶一般的蓝色飘带。
那飘带是雪国冰蚕丝所制,相传冰蚕丝因为其中间镂空的独特结构,所以很难被染上颜色,而这一缕冰蚕丝飘带,竟是有着蓝宝石一样的颜色,甚至在烛火照耀之下,还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光点,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雪国冰蚕丝,当世皆以为不可染色,但我燕国染坊官却是以荧光粉均匀散入其空管之中,使原本雪白剔透的冰蚕丝散发出蓝宝石一般的颜色,实在是妙哉啊。”
四喜公公一旁欣赏,不由心生感叹,他感叹的却不是美人与莲花,而是这燕国染坊官的技艺。
在他的眼中,不管是关雎楼还是理思思,都不过是一时玩物,只有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渲染技艺,才是能够永久流传于世的,只属于燕国的荣耀。
公公,终归还是公公。
美人着舞衣,于莲花中心的舞台之上飞升而起,脚点七彩蝴蝶,凌空飞舞,似是凤凰涅槃,火舞长空。
这火却是蓝色的,而且还带着女子特有的娇柔,火娇柔,舞姿更是娇柔。
指尖轻点,一只蝴蝶于指尖停驻,指尖轻落,蝴蝶离开指尖,于低空飞舞。
美人身姿亦随之飞舞,身姿追逐蝴蝶,蝴蝶伴着身姿,宝石蓝的冰蚕丝飘带亦是偏偏起舞,竟是看不出是人随蝴蝶,还是蝴蝶随人,亦看不出是人在起舞,还是飘带在起舞。
这一刻,人,蝶,飘带,乐声,莲花,舞池,关雎楼似是融为了一体,融为了一个令人赏心悦目到极致的整体。
这令人中的人,自然是在场的所有看官,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水寒。
水寒看的痴迷,内心却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暗自思忖,要如何才能打探出这耀明令的消息。
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
……
同样时间不多的还有远在龙虎镇之中的决阳,流云二人。
龙虎镇是燕国北部的一个小镇,其地处阴山脚下,因为靠近阴山以北的铁血浮屠城,铁血浮屠城以铁甲闻名于世,每年对铁器的需求量极大,除了城内自给,也常去周边收集采购,故而龙虎镇的居民多以打铁为生。
龙虎镇地处极北,天气阴寒,除了原著居民之外,几乎从来没有其他人会来,而初来乍到的决阳与流云,就犯了一大忌讳。
他们虽然掩藏了身份,但在一个这样的小镇,不管身份如何掩藏,只要是新面孔,就一定会被认出。
如果陌生人来到了龙虎镇,又吞吞吐吐不能说明确切原因,那就一定会被这里的居民视作敌人。
因为龙虎镇的居民,除了打铁之外,都有着另外的一层身份,那就是马贼。
整个龙虎镇,就是一个马贼窝。
或者说龙虎镇,就是龙虎堂的总舵。
此刻,黄毛少年与瘦削少年被一帮马贼围住,两人均是在心底骂娘。
他娘的,只要是外来人就无差别击杀,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上来就二挑几百,这个龙虎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乘风
“现在怎么办,我的‘完璧结界’最多再撑半炷香的时间,这帮马贼攻的太狠了,快想办法!”
流云以双手支撑着气罩模样的“完璧结界”,看上去很是吃力,半炷香的时间他都是夸大了说的,若是继续承受如此密集的攻势,怕是这中阶的结界“完璧”随时都会崩溃。
人间结界术分低,中,高三阶,低阶结界术主要用于日常生活,往往不具有对敌功能或者只在对敌之中起到辅助的作用,比如生火结界,可以在指定地点生出篝火;隐身结界,可以暂时隐去自己的身形;探知结界,可以探查敌人的大概动向,
中阶结界术主要就是用于对敌的了,其中大部分以防御属性的结界为主,主要用来抵挡伤害保护本体,就比如流云的“完璧”以及鬼蛊的“紫罗结气阵”,
而高阶结界就比较复杂,它们不一定用于战斗,而且同为高阶结界也有很明显的强弱之分,
据说当年最早给结界术定义的先人其实只定下了低阶与中阶结界术,至于高阶,是后人对于非低中阶以外结界术的笼统称呼,
故而就导致高阶结界的领域鱼龙混杂,至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条目来梳理高阶结界术的属性。
流云对阵红莲所使出的“星域”,便属于高阶结界。
其实“完璧”身为中阶结界,其防御力并不差,尤其是对于法术攻击的防御效果极好,
可要命的是,这毫不起眼的龙虎小镇之中的居民人均马贼,而且镇子里家家打铁为生,每个人都拿一把大砍刀朝着结界壁砍,
纯物理攻击,还连续不断,要知道,“完璧”对于物理攻击的防御要比法术攻击差得多。
决阳碧眸严肃,站至流云身前道:
“再撑一会儿,我带你离开这儿。”
这话听的流云莫名其妙 ,离开这儿?眼下他们二人正被一帮马贼团团围住,除非生出翅膀飞走,否则谈何离开?
飞行类法术在人间法术体系中属于极高阶的功法,它虽然对于修炼者的境界没有强制的要求,但由于飞行类法术全部都是宗门内部相传秘法,有的甚至早已经失传,
而且由于修炼起来更是极其困难复杂,对个人天赋体质要求极高,就算是在宗门内部,也大多被设为禁术,
故而掌握此类法术的人极其稀少,放眼七国,掌握者也是屈指可数。
但决阳,就正是这样一个飞行类法术的掌握者。
只见他结下法印,念动咒诀。
“纵风诀——乘风!”
风从脚下生起,直接将决阳的身体举起,决阳凌于半空之中,把手伸向流云。
流云虽是惊叹,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将手递了出去,拉住决阳,二人就这样乘着风,在一帮马贼的头顶飞走了。
马贼们目瞪口呆,这莫非就是四大飞行类法术之一的乘风?
这黄毛小子,竟然是金钱帮的人。
空中,流云看着脚下的龙虎镇,感觉很不可思议。
“你居然会飞?”
其实,当初仲丘让他和决阳一组之时他还颇有些不爽,因为决阳虽说是实打实的交换生,实力强劲,但毕竟是高门贵公子,真正实战的经验实在让人担忧,
不过现在看来,这黄毛小子在危急时刻,倒是出奇的靠谱。
“切,这帮小马贼可真是不止天高地厚,小爷我可是金钱帮的嫡传弟子。
天下飞行类法术不过四种,御空,乘风,腾云与凝翼,而我们金钱帮,就掌握着四飞行技之一的乘风,要想追上我,除非这里也有掌握飞行技的高人。”
决阳得意地笑着,露出他那两颗虎牙,看上去颇有些野性的意味。
流云无语,这小子不仅一如既往地自信,而且说起话来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啊,想起他在吃饭时那一副认真分析,全无托大的样子,莫非这小子只有在提及少伤剑时才会定下心来?
无空多想,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你的金钱标记能精确定位吗?”
“本来是可以的,不过这里铁器太多,干扰了我的定位,目前我能确定的,就是那云虎最终一定是到了这里。”
“嗯,如果说这龙虎镇就是龙虎堂的总舵倒也十分合理,只是这镇子这么大,我们该从何下手呢?
这里的建筑看上去都很单调,完全没有什么特例,要是能在这些建筑之中找到一个特别的,那我们好歹可以重点针对……”
话未说完,决阳就打断了流云,他将手指向前方。
“那个,够特别吗?”
流云莫名其妙,顺着决阳的指尖看去,竟见到一个宏伟瑰丽的建筑。
那是一座高塔,其建筑风格与周围的百姓人家完全不同,通体黑色大理石垒砌而成,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山峰,让人不得不联想这里面是否藏着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可真是,说啥来啥啊。
“之前进镇子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那当然,此处多雾,高空所见与地面所见,自然大相径庭。”
决阳眼神兴奋,径直就朝着那座高塔飞去。
“不事先做些准备吗?好歹让我布个隐身结界吧。”
“不需要,干就行了。”
流云再度无语,这家伙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啊,既然如此,自己可真就多余了呗。
黄毛小子和瘦削小子就这样很草率地逐渐靠近了那座看上去很是不详的黑色高塔。
塔,是黑色的,不详的,塔里的人也是黑色的,不详的。
鸠坐于镜前,对镜梳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在意自己容貌的人,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子。
她依旧穿着那件暗紫色的纱衣,依旧玉手纤纤,依旧沉稳优雅,就像是一位已经历经了世态炎凉依旧宠辱不惊的大人物。
此刻的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杀死这座龙虎镇的主人,龙虎堂的大当家,堂主,同时也是二当家云虎大哥的那个男人。
云龙。
第一百八十五章 鸠
却说这决阳和流云在毫无事先调查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生人无归的龙虎镇,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被镇子上的马贼追杀, 又稀里糊涂地发动乘风飞行术逃走,最后稀里糊涂地来到了镇子上的一座黑色高塔之内。
一切,都十分的稀里糊涂。
稀里糊涂的是事情,人却是十分清醒。
所谓物有所怪,必有其因,而这黑色高塔,便是这龙虎镇之中最为奇怪的那个点,在毫无头绪无从查起的时候,从这样的地点入手,往往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刻,决阳与流云已经来到了塔顶,虽是八月秋高,但龙虎镇地处极北方,此时节的天空中竟是下起了小雪,天空中的雪花缓缓飘落在决阳的手心,逐渐融化。
决阳捏紧拳头,转而对流云道:
“天降飞雪,似乎是不好的兆头啊,瘦小子,你怕不怕?”
瘦小子是决阳唤作流云的称呼,倒也很契合流云的特征,一路上决阳一直这么叫流云,流云也逐渐接受。
他们二人一路北行按照金钱的指引来到这龙虎镇,也算是同食同寝,相依为命。
流云对决阳的印象并不坏,他原先预想中的情况也远没有现在这么糟糕。
他本来以为对方不过只是一窝小马贼,以决阳和他自己二人的实力,好歹可以有斡旋的余地,再者他们原先本就计划着要伪装入镇,伺机而动,
却不想这整个镇子就是一个马贼据点,而且这帮马贼虽说法修境界不高,但不知为何,身体都是极其强悍,挥刀抡锤均是不知疲倦,
决阳流云的法术攻击对他们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就好像这帮人是钢筋铁骨一样。
他们此刻就好比是进入了一个人均炼体金身境界的贼窝,正面对敌就算能勉强击退自身肯定也消耗极大,而且这一座镇子不知还有多少隐藏战力,他们看到的可能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撤退,然后传信给桃源请求支援,不过看眼前决阳的眼神,流云也是料定他是不肯这么干的,如今的情况,也就只剩华山一条道了。
流云看着那帮将塔底围得水泄不通的马贼们,他们虽然面目凶狠,个个都是如野兽见食,跃跃欲试,但很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不敢进塔,甚至,都不敢靠塔太近。
这种行为只能说明一件事,这黑色高塔里,一定存在着什么让他们非常害怕或者敬畏的东西。
不过这对于决阳流云二人,倒也是一个契机,至少现在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是暂时安全的。
只是,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塔顶之上,要寻一丝生机,就只有入塔一探,思至此处,流云拍去右肩上的雪花,苦笑道:
“现在这种情况,再怎么怕也没用了,我们入塔吧。”
“好。”
黑色的塔顶有一面嵌在地面上的黑色暗门,只要开了这暗门,便可以进入塔内。
决阳好字出口便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就要去开那黑门。
“等等!”
流云神情紧张,瘦削的脸庞上肌肉抽动。
“怎么了?”
决阳见流云如此,手僵在了半空。
“就是有种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这门里出来。”
这次换决阳无语了,感觉?仅仅是感觉要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啊,吓小爷一跳。
这瘦小子可真是个胆小鬼。
决阳白了流云一眼,随即便继续去开门。
门就是普通的木头门,似乎也并没有上锁,看上去着实有些平平无奇,这一点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忽然,一只血淋淋的手从门内伸出,决阳一个激灵,脑中却是不靠谱地想到另一件事情。
乖乖,流云这小子,可真是个乌鸦嘴啊。
愣神之际,血手已经抓住了决阳的手,但很奇怪,手居然并没有要将决阳拖下去的趋势,相反的,这手的重量很轻,与其说是要把决阳拖下去,倒不如说是要让决阳将它拉上来。
决阳哪儿碰到过此等诡异的场面,他也丝毫没有多想,顺势就将那血手拉了上来,却不想,最终竟是拉上来一个人。
一个满身是血,却仍可以辨认大概的女人。
“你是!”
女人和决阳几乎同时出口。
“丛林那个紫衣!”
“丛林那个黄毛!”
又是几乎同时出口。
……
“你怎么找到这龙虎镇的?”
鸠与决阳针锋相对,此时的她虽然已经被流云的低阶结界“缚身阵”困住了身形,但那一双紫眸散发出犀利的气息,让人不敢逼视。
决阳碧眸微挑,倒也不惧,他道:
“呵,你该不会以为上次小爷就这么让你们从我眼皮底下跑了吧?”
“果然,你在我们身上装了追踪符,可恶,是什么时候……”
“追踪符?小爷我可是金钱帮的人,想要追踪你们,只需一枚金钱足以。”
决阳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金钱于指尖玩弄,神情甚是得意。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来回答我们问题了。”
流云不去管正自顾自得意着的决阳,走近鸠,与之对视,他需要与她对视,因为他要确保,眼前这个人说出来的话的真实性。
这个世界上,只有眼神,是无法说谎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座黑塔又是怎么回事?”
一连三问,每一问都直切重点。
鸠很显然是受了重伤,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痛苦,但这女子倒也坚忍,即使痛苦,也没有丝毫言语上的表现,只是强忍着。
鸠没有立刻回答流云的问题,她挪动身子靠近塔顶的边缘,流云面露惊讶神色,这女子,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就破解了他的“缚身阵”,看来,也是个结界术的高手。
女子向下看了一眼,苦笑道:
“看来,咱们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转而,她把头转向流云。
“我叫鸠,自小长养在这龙虎镇之中,相必你们也都看出来了,这龙虎镇就是个马贼窝,这里面的居民,之前都是马贼,
至于这座塔,龙虎镇地处阴山脚下,依附北方的铁血浮屠城而发展,
相传在铁血浮屠城之中,有一座巨型的黑色高塔,是城主铁浮屠炼制铁甲之处,人称“铁甲炉”,而我们脚下的这黑塔,便是仿照那“铁甲炉”建造的。
仿造“铁甲炉”,自然是为了打造铁甲,龙虎镇的主人云龙,近些年痴迷于铁甲术已经疯魔,
他妄图打造出超越铁血浮屠城王牌战甲‘九幽星劫甲’的铁甲,而我伤重至此,也是拜他所赐,
他就是整个龙虎镇的噩梦,或者说这整个龙虎镇,本身就是个噩梦……”
鸠很明显还想讲下去,却被流云的一个问题所打断:
“你说这龙虎镇的居民之前都是马贼,为什么要用之前这个词?”
决阳听了这问题,几乎想要去揍流云,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咬文嚼字?
但鸠确实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这瘦削少年,倒是有些心思,她抹去嘴角血迹道:
“因为现在下面的这些居民,都已经不是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