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撒兹勒
狂风猛袭,乌云压顶,数百只乌鸦扑簌起飞逃离呼啦作响的树木,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一转变成昏天黑地。橙黄的太阳在灰黑中露出血色身影,主之星更是在飓风中隐匿不见,地上的恶魔纷纷抬头看向天空,高举双手,举刀自杀。
瓦尔雅砍倒身旁的恶魔,甩甩刀上的血,艾多拉在魔力的笼罩下轻盈落地,不震起一丝尘埃。二人警惕地看着这变幻万千的天空,她们看到是一种莫名的恐惧。远在石柱上的马匹变得惊慌失措,牠们好似发疯般乱蹬蹄子,用头撞击柱子。唯独白影机敏地避开发疯的同伴,如主人一样,朝天空望去。
“这是什么……”我双腿发软,想要朝后移动,但发觉身体已经僵住了。眩晕感与作呕感轮番袭击我的大脑,我打了自己一拳才勉强使得自己可以行动。
什尼跳进锅后,锅中的粘稠液体冒了个巨大水泡,在水泡破裂后一股腐尸般的恶臭弥漫在这帐篷中,不仅是气味,一团团黑雾也从锅中冒出来。这团黑雾逐渐组成一颗巨大的头颅,烟雾形成的眼眶中有着两个如西瓜般大小的红色肉团。肉团扑通扑通地跳动,像心脏那样,但每伴随他跳动一次,就会流出一股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
我鼓起勇气,压住内心的恐惧,朝前踏出第一步。我狠狠地踏中那红色的液体上,导致我另鞋面沾上那液体。头颅好像注意到发出的声响,肉团缓缓地贴近我。那根本不是什么黑雾,而是一层又一层被熏黑灵魂,一张张痛苦的脸扭曲成绳,围绕形成这颗巨大头颅。
“呕……”我再也忍不住了,胃囊里面翻江倒海。
他似乎很喜欢我呕吐的样子,张开大嘴模仿我的样子,不过他吐出来的可不是食物残渣,或许对他来说是。被搅碎的灵魂被他吐到地上,那些零碎的灵魂苦楚地呻吟,但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我受够了,我感觉再在这里多待一秒我就会疯掉。我刚才真应该放弃抵抗,直接选择晕倒,这样我也不至于遭受这种罪过。我自暴自弃地举起剑,不顾脚下腐血,举剑刺向那作呕的肉团。剑直接刺破肉团表皮,并扎了进去,我背过身握紧剑柄,抗剑弯腰划开那个肉团。
一个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我咽下唾沫朝脚下看去,是各种各样的脏器,或是心肺或是什么。
“啊。”我想要发出声音喊叫,喉咙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头颅没有袭来,但黑雾也没有散去。明明冲出帐篷的门距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可是双腿如同灌铅般纹丝不动。
“我可没写骑士是被什么杀死的。”
我回想起什尼临死前的话,求生**冲破锁住我身体的枷锁,我跑起来了,我如脱兔一般朝门跑去。在我迈出第一步的刹那,黑雾不再维护头颅的样子,肉团也以极快速度先我一步挡在门前。
“我怎么就可以这样死去,至少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我握紧剑,腾跃而起,一剑劈开肉团,避开从中掉落出的脏器,滚出帐篷。
“奥维奇!”瓦尔雅向我跑来,艾多拉也紧随其后。
“说说怎么回事吧。”艾多拉极其冷静地询问,又补充一句,“说不出也没关系,因为他很快便要显现了,你若是能忘记那顶帐篷中的场景,那是最好的。”
我麻木频繁地摇晃头,“不可能,除非我疯了,不对,我疯了我才不会忘。”
艾多拉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符号,之后朝我脑袋点了一下。我这时才感到好受一些,持续的发抖也停止下来,打卷的舌头也可以伸直了。我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拔出我之前插在地上的刀,收回到鞘中。
瓦尔雅看眼受惊的我问:“艾多拉,你知道什么吗?”
“我知道,或不知道。”艾多拉依旧在望着天空,不同刚才的是她双眼上覆盖着一层银辉。她眨下眼,银辉又消失了,“要来了,我没想到这里的召唤仪式真的能把这种级别的恶魔请来。”
一柱似乎能吞噬一切的黑光从主之星上打来,黑光笔直地击中我刚刚逃出来的帐篷,把它粉碎成纤维。随黑光落地,还带来强大的风压,劲风让我们不得不用袖子遮住双眼,被风带起的石砾噼啪地打在墙上,也打在我们身上。
我咬咬牙抵住疼痛,倔强地睁开双眼,硬是要在衣袖的缝隙中看到从那黑光中走出的生物。
那个人头上长了一对山羊角,身上披着羊毛大衣,他浑身赤红,只有嘴唇上的一小块才有些发紫。虽然看起来他只不过是皮肤赤红,头长了一个山羊角的男人,但他的出现给我们一行人带来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还有对他的憎恶。在他身后还有一条青斑巨蟒,巨蟒朝我们吐吐信子,攀爬到那人身上。
风压散去,我们直面这个怪物。
“看来唤醒我的人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那么你们,是臣服,还是死亡?”这不像普通声音经过耳朵到达大脑,而是直达大脑。
我晃晃手中的剑来抵御他带来的威压,“你是谁?”
“吾名——阿撒兹勒!”魔音灌耳,耳道如火灼般疼痛,我和瓦尔雅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防止鼓膜破裂。艾多拉冷酷地在我们面前立起一层法术屏障,顿时我们的疼痛感减少许多。
“怎么办,奥维奇。臣服还是鱼死网破,这可是九大恶魔之一,阿撒兹勒。”艾多拉冷冰冰地看向面前的恶魔,没有一丝恐惧。
我长吸一口气,敲敲脑袋,“那就让我们战斗吧。”
“哼,有骨气。”艾多拉收起护盾,开始高速吟咏。
我和瓦尔雅相视一眼,为艾多拉争取到时间是我们二人的首要任务。
我用剑指着阿撒兹勒,“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
“愚昧之人人人人!”他赤红色的皮肤下涨起粗壮的血管,双眼冒着火焰,抓住身上的巨蟒甩动几下,巨蟒竟然变成一根青色三叉戟。
瓦尔雅率先行动,箭步冲到恶魔面前,直取心脏。恶魔看起来很大,却一点都不笨重,他避开突刺转动三叉戟,朝瓦尔雅的袭去。刀以不可能的速度回防,正好掐准时间挡住三叉戟的长柄。这时我才赶来加入战斗,长剑直朝恶魔面门冲去,他一摇脑袋避开了刺击,但额头还是被剑刃刮伤。
这个恶魔,近战能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他没有索夫的技巧,也没有雷诺的力量。如果能够克服他对我们的无形恐怖,他也没什么,甚至有些不足为虑。我放开顾虑继续朝他攻击,他一边防御一边朝后退去。这种自大感在我内心膨胀,我变得肆无忌惮,忘记剑术,胡乱劈砍。
在这种状态下我卖出一个致命的破绽,我甚至在我挥出剑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讪笑,但我已经止不住了。他闪开攻击,用三叉戟指向我,猛然突刺。我闭上双眼,等待那冰凉的尖刺刺穿我的身体,把我如挑粪一般丢到身后。
铮铮响声打断我的自暴自弃,我睁开双眼看到瓦尔雅的刀立在我的面前,刀身卡住戟的凹槽,刀尖插在地中阻挡住三叉戟,不让它在前进一丝一毫。
“撤,奥维奇。”
刀与三叉戟同时收手,我匆忙起身,朝后翻滚避开攻击。恶魔保持笑容,看着我们,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防御,实则暗藏杀机。我抖掉身上的泥土,重新摆好进攻姿态,回想起奥克莱娜的教导。他在蛊惑我,在跟他的交手过程中我忘记了属于我的剑术与步法,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他实际并不弱,而是故意在扮弱来迷惑我,好让我放松警惕,最后在我动作出现漏洞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我回头看眼还在念咒的艾多拉,她紧闭双眼,依然快速地鼓动嘴唇。
说实话,我对恶魔手中的兵器十分棘手,见招拆招本应是我的拿手好戏,但是对于我未曾见过的三叉戟,我很难抓准对方攻击。正当我思考时,瓦尔雅又冲了上去,她试探地挥刀,恶魔也简单地格挡。瓦尔雅将轻击与重击混搭在一起,打算打乱恶魔的节奏,几轮下来之后,徒费力气只有瓦尔雅。恶魔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他开始习惯起瓦尔雅的攻击方式,又开始朝后退去。
瓦尔雅毕竟不是我,她知道恶魔正在用刚才用过的小把戏,她爽快地后撤步远离恶魔来到我的旁边。
“你感受到了吗?”
瓦尔雅点点头,“就在刚才我与他交手的片刻中,我突然感觉这个恶魔不堪一击,我应该不断攻击,不断追击,结束他的生命。”
“我也一样,恶魔总是很擅长这种扰乱人心的法术。比其夜魔的直接诱惑,阿撒兹勒的循序渐进更加可怕。”
“卧倒!”艾多拉大声对我们喊道。
我和瓦尔雅迅速朝两侧飞扑,趴在地上。一道直径比人还高的火柱击穿我们刚才所站的位置,冲击到那个恶魔身上。我连滚带爬到达安全的区域,不然那炙热的空气都能把我烤熟。火柱是从艾多拉前面比人都大的法阵中发出的,被火柱吞噬的恶魔起初还在挣扎着挥舞手臂,没过多久便被烧成黑影,最后连那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等到火柱消失,恶魔无影无踪后我从地上起来,来到艾多拉的身旁,“结束了?”
“没有,他的人类形态被摧毁了。”艾多拉手中又出现火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话音刚落营地中便出现我之前在帐篷中见到的黑雾,瓦尔雅朝黑雾挥刀斩开一小段黑雾,但空隙又迅速被其他黑雾填充进来。瓦尔雅收起刀问,“艾多拉,这是什么?”
艾多拉高举双臂,用火焰做出一个小屏障,遮挡黑雾,“这是阿撒兹勒的第二种形态,也就是他与人签订契约时的黑雾状态。传说中不都有人卖掉灵魂与恶魔签下契约的故事吗,其实这是事实,当他会以黑雾的形势来给你进行交易,购买你的灵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显露真身,而是以这种姿态出现……”
“咳。”正为我们解说的艾多拉咳出一口血,吐在地上,“刚才那个火柱法术太消耗我的精力了,我没办法继续维持住这个火焰屏障了。”
在我们四周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步减小变弱直至结束,黑雾又重新笼罩我们。力气耗尽的艾多拉跪倒在地上,豆大的汗水打湿土地,她大口喘着粗气。这时黑雾似乎看到了虚弱的艾多拉,呼出浓浓雾气吞噬了艾多拉。吞噬掉艾多拉后,黑雾依旧没有散去,还在我和瓦尔雅之间寻找时机。
“奥维……”
我转头看向瓦尔雅,却发现黑雾这次锁定了她。我抓住她的手想要拉出她,可我牟足力气却没有任何作用。黑雾先是裹住瓦尔雅的身体留下那只还与我相握的左手臂,后来黑雾一点点蚕食掉手臂,连指甲尖都消失不见。
“怎么会。”
我眼看黑雾爬上她的手背,绕过我的手指,将她吞噬殆尽。我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消逝。
“混蛋啊!”
我胡乱地挥砍,要把我的怒火与恐惧撒在这些黑雾身上,可与刚才一样,无论我怎么砍断黑雾,总会有新的黑雾填充进来。我不知挥砍了多久,最终我没有力气倒在地上。
“为什么,要把我留在最后……”
黑雾很欣赏我这种懊悔的表情,迟迟不来吞噬我,反而更加猖狂地在我四周旋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来吧,来吧。”我哼笑一声,四肢摊开等待黑雾。
黑雾先是装作试探包裹住我的手掌、脚掌,之后看到我真的放弃抵抗便大胆起来,吞噬我的四肢,最后只剩下一个脑袋。
“怎么,你在害怕我吗?”除了脑袋以外,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知觉,我现在只能鼓动嘴皮来嘲讽黑雾了。
黑雾很快来到我的嘴唇,爬上眼睛……
第八章 过往
“莱娅!莱娅!”
焦急的呼喊声把我唤醒,一个青年男子抓紧我的手,用力地摇动,“求求你,一定要救下我的妻子,我不能失去她。”
“别,为难医生了。”倒在床上的女性虚弱地叫住男人,她慈祥地笑着。
男人抛下我跪在床头边,握住女人的手,“不,莱娅,你,你不会死的。”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没有办法违背这自然规则。我已经度过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那就是为你生下你的孩子。”女人看了我一眼,“可惜,我不能陪同他一起长大了。”女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就像她真的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永远地沉睡下去了。
“莱娅!”男人撕心裂肺地恸哭,他一生中经过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但却始终铁面无情,可在这时他把自己二十年以来的泪水全部涌了出来。
女佣推开我,抱来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奥古斯大人,您要为您的儿子起什么名字?”
“莱娅……”男人擦干眼泪,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变得严肃起来,在看到自己的亲儿子的时候又露出自己柔情的一面,“叫他,奥维奇吧。这是莱娅生前最喜欢的花朵,也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男人伸出手与我握手,“医生,你尽力了。”
“父……亲?”
还未等我说出尾音,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再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身着正装的奥克莱娜连头发都来不及打扮,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间,“奥古斯,奥古斯!”
我心头好像被人揪了一下,伸头朝屋内看去,许多人围在床旁,除了抹泪的奥克莱娜外都沉默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病人。我不敢走近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软弱地摇头否定。
病床上的男人轻咳一声,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病入膏肓的他连神志都很难保持清醒,但口中还在嘟囔着两个人名——“莱娅”与“奥维奇”。
四周的人有的抹泪哭泣,有人脸色铁青,有人咒骂为什么他的儿子没有到场。
在一声声的叫唤中,我再也忍不住的了,我拨开人群,走到病床前握住那虚弱的手。结果有人扒开我,质问我一个小小的仆人竟敢造次。父亲的双眼缓缓睁开,面容精神许多,他呵斥那个质问我的人,和蔼地邀请我起来。
“莱娅说过,身老病死人之常情。现在,我也要去找莱娅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奥克莱娜急忙为她递来水杯,但他拒绝了,“我一生中杀人无数,在兰顿杀匪起家,先是佣兵后是为国捐躯,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没留下什么遗憾。仅有两个遗憾,第一个是我没能让奥维奇享受到母爱,第二个是我在临死前却见不到奥维奇了。啊,我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是罪有应得吧。”
“不……”
卧在病床上的他朝我露出与莱娅一模一样的微笑,“一想到奥维奇会因为见不到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而愧疚不已,在我灵柩面前跪三天三夜,我舍不得离去啊。但是,莱娅在那里等我,我听到她催促我了。儿子……”
病床上的男人带着微笑闭上双眼。医生摸了摸他的胸部,对我们低头默哀,宣告男人去世。在场所有人的情绪瞬间爆发,奥克莱娜扑倒在父亲身上,带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说,“我会,会,会保护好奥维奇的,我向你发誓,奥古斯。”
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口想要发出“父亲”一词,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把我从房间中拉出,丢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我看着镜子中垂头丧气的男人,用手指抵住嘴角装出笑容,我没办法从刚才的场景中脱离出来,我趴到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喂,喂,醒醒。”冰凉的手指戳着我的脸,我摇摇头反抗手指,睁开双眼。
“你终究还是进来了。”青年男人坐在自己的大床上,他的皮肤苍白,看起来是那么无力,我甚至感觉捏住他的脖子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他略带一丝嘲讽对我说,“你告诉过我‘我会回来,迟早会亲自打开这扇门。’,但是这次你回来,可没打开那扇门。”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哪?”我反问他。
他指了指我的衣袖,“因为这个,你来了。”
我发现我的衣袖湿漉漉的,“我哭了多久,不对,是你多久之前就回来了?”
“你突然出现在房间中,无视我坐在椅子上哭个不停,哭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为止。”他躺在床上,“我一直都在,就在这房间的床上。”
“可是我为什么一开始看不到你?”
“我不知道,而且这种事情应该问你自己。”男人走到我的旁边,照了下镜子,镜子的我与他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开玩笑地说:“对啊,我就是在问我自己。”
他用手掰着我的脑袋,强硬地让我与他对视,他摁着我的脑壳,“你可不应该待着这里,我也不是你。”他用额头撞击我的额头。
“你该走了,再也不见。”
“啊。”我闭上眼揉了揉额头,再待我睁开眼后,房间与他都消失不见了,但是额头因碰撞的疼痛却还在。我正坐在一个宽敞的马车上,面前的男人是那个既让我恐惧又让我愤怒的男人,我的叔父,一个臭名昭著的篡权者。
“你。”叔父指了指我,“别装傻,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怎么,怎么了?”由于他对我的软禁,我至今还对他十分害怕。
“唉,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我,毕竟能对自己侄子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我这个人在你眼中是一个篡权夺位的小人。可我早就准备好背上骂名了。”他搓了搓手,“请你还不要埋怨我在这跟你诉苦,我的哥哥奥古斯离世后,指定我的侄子奥维奇作为继承人。他太小了,根本没办法继承我哥哥的铁腕统治,哥哥在官场中树敌无数,能够屹立不动还是因为他立下的赫赫战功。可奥维奇有什么,他是个古人学者,他对政治一无所知,他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说任何,但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再熊熊燃烧了。
“他是我哥哥唯一的儿子,也是我的侄子。我起初还让他在议会大厅试一试,但后来发现他对明争暗斗一窍不通,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定罪,好一些仓皇出逃,坏一些地牢等死。”叔父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我继承我哥哥的遗产,也好保护好我的侄子。等我利用侄子的身份巩固统治后,我就放了他,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学者,或者让他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奥……”
一支弩箭刺破小窗上的围布,正中叔父心脏。
我不会忘记那个日子,人们把我从房间中放出来,告诉我叔父被一个沙平青年刺杀了。那些人把家族刀重新放到我的卧室里,他们欢呼,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些人中究竟有几个姓兰斯开特的人。
“够了吧,这无聊地闹剧。”我仰头看向上方。
叔父、马车、旁边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世界又重回黑暗之中。
“你真的不同于其他人,你的伙伴沉沦其中,而你却意识到事情不对。”红色的恶魔身上缠绕着巨蟒,走到我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奥维奇,兰顿的奥维奇。”
“人类,我也许会记住你的名字。可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恶魔,而我是人类。”我站起身巡视一下,“漆黑一片,你把人骗到这里,之后给他们身处于情景之中,再欺骗他跟你签订灵魂契约吧。很遗憾,这一套操作对我没有任何效果,阿撒兹勒。”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的世界会如此不稳定,你伙伴的世界有悲剧有喜剧,但都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有你,跟一个异类一样,当你要喊出名字的时候,你的世界就会戛然而止。”他也有些遗憾地说,“这样的话我没办法跟你签订灵魂契约,也拿不到你的灵魂了。太可惜了。”
“不光是我,我同伴的灵魂你也拿不到。”
“怎么,你就这么确定?我们来打……”
“别想跟我打赌,你又在勾引我。”我抽出背后的剑,“比其打赌,我更想要你的脑袋。阿撒兹勒,你需要回到你属于你的世界,凯斯并不欢迎你。”
他拿下身上的蛇,又将它变成了三叉戟。
我压低剑尖,试探性地朝前走了几步,四周漆黑一片,我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战斗,边界究竟在哪里。我不能关注他的表情来确定他是否擅长战斗,因为他的存在即是谎言与欺骗。
他向我挥动几下三叉戟,但都被我挡了回去,不甘心的他虚晃一枪,收起三叉戟,用法术来袭击我。唐突的火焰掠过我的肩膀,热浪卷起我的衣领,险些烫伤我的脸。我转过身,避开三发火球,如风般向他奔去。
五步、四步、三步,我计算着与他的距离,拉近距离的同时也就证明危险逼近,在这种几乎贴近的情况下,他的火球几乎是致命存在。
“你输了。”他倾斜身体后撤一小步,用手掌对着我的脸,让我清楚地看出手掌上的小型法阵。法阵闪烁光芒,红色的火焰在法阵上跃动喷发而出,直奔我的身体。
“不,是你输了。”握紧剑柄加速朝前冲去,剑刃将火柱一分为二,刺破他的法阵,从他的手掌作为入口穿入整条手臂。我踹向他的腹部,抽出长剑,趁他还没有起身,跳到他的身上用剑刺穿他的心脏。血液从剑刺开的小口涌出,形成涌泉,不过这个小涌泉很快就熄灭了。
我从他的身体上站起来,用剑指向面前的黑暗。
“这是我最后的世界,也是想要杀死你的世界,别在玩这种鬼把戏了。你是没办法欺骗出我的灵魂。”脚下的尸体与剑上的血液化成灰尘,我把剑收回到鞘中,“你的人类形态早就被女术士摧毁了,刚才与我战斗只是一副模仿你的行尸走肉,他虽然有你肮脏的内心,但缺少你的奸诈。真正的你绝不会向我们展示法术,因为你的真身还没显现。之前在与我战斗时候你就在隐藏着什么,别再用什么人类形态与黑雾迷惑我们了,把你的真身显露出来吧。”
黑暗的屏障剧烈抖动一下,随后就如玻璃般碎裂了。
风沙噼啪地打在我的衣服上,我的食指先弹动一下后,全身的支配权立即回到我的手中。我喉咙有些发干,满脸尘土,坐在地上,发现艾多拉与瓦尔雅还在我的旁边。
“被放出来了。”
正当我准备起身时,大地忽然震动一下,又让我趴在地上。这时一旁的艾多拉与瓦尔雅也渐渐地恢复知觉,她们脸上的困惑显然是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各位,快点起来吧。”我盯着满地死尸的大地,“最终决战就要到来了,阿撒兹勒的真身。”
瓦尔雅好似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干脆地撑起自己轻松起身。艾多拉则颤抖地捂着头,从腰带上卸下一瓶药水,喝了下去。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刚才还在抖动的双臂也不再发抖,来到我的旁边。
从地下传来一声巨响,我们身前的地面迅速塌陷,从坍塌坑洞中传来及其刺耳的尖叫,还有高热度的焚风。
艾多拉还在捂着头,略带一丝疲倦说:“他的真身终于要出现了,击败他的真身后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我们能成功吗?”
“活下来就是成功。”
又是一声尖锐嘶吼,打破我和艾多拉的谈话。隆隆声不断地传出,名为阿撒兹勒的怪物从那坑洞中爬了出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面前这个庞然巨物,“阿撒兹勒,你的真身真是让我惶恐,麦克拉在你的面前也只是小菜。”
我和瓦尔雅抽出武器,准备好战斗,艾多拉后退一步,弯下腰手掌贴住地面,怒视前方的阿撒兹勒。
第八章 过往
“莱娅!莱娅!”
焦急的呼喊声把我唤醒,一个青年男子抓紧我的手,用力地摇动,“求求你,一定要救下我的妻子,我不能失去她。”
“别,为难医生了。”倒在床上的女性虚弱地叫住男人,她慈祥地笑着。
男人抛下我跪在床头边,握住女人的手,“不,莱娅,你,你不会死的。”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没有办法违背这自然规则。我已经度过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那就是为你生下你的孩子。”女人看了我一眼,“可惜,我不能陪同他一起长大了。”女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就像她真的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永远地沉睡下去了。
“莱娅!”男人撕心裂肺地恸哭,他一生中经过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但却始终铁面无情,可在这时他把自己二十年以来的泪水全部涌了出来。
女佣推开我,抱来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奥古斯大人,您要为您的儿子起什么名字?”
“莱娅……”男人擦干眼泪,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变得严肃起来,在看到自己的亲儿子的时候又露出自己柔情的一面,“叫他,奥维奇吧。这是莱娅生前最喜欢的花朵,也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男人伸出手与我握手,“医生,你尽力了。”
“父……亲?”
还未等我说出尾音,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再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身着正装的奥克莱娜连头发都来不及打扮,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间,“奥古斯,奥古斯!”
我心头好像被人揪了一下,伸头朝屋内看去,许多人围在床旁,除了抹泪的奥克莱娜外都沉默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病人。我不敢走近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软弱地摇头否定。
病床上的男人轻咳一声,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病入膏肓的他连神志都很难保持清醒,但口中还在嘟囔着两个人名——“莱娅”与“奥维奇”。
四周的人有的抹泪哭泣,有人脸色铁青,有人咒骂为什么他的儿子没有到场。
在一声声的叫唤中,我再也忍不住的了,我拨开人群,走到病床前握住那虚弱的手。结果有人扒开我,质问我一个小小的仆人竟敢造次。父亲的双眼缓缓睁开,面容精神许多,他呵斥那个质问我的人,和蔼地邀请我起来。
“莱娅说过,身老病死人之常情。现在,我也要去找莱娅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奥克莱娜急忙为她递来水杯,但他拒绝了,“我一生中杀人无数,在兰顿杀匪起家,先是佣兵后是为国捐躯,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没留下什么遗憾。仅有两个遗憾,第一个是我没能让奥维奇享受到母爱,第二个是我在临死前却见不到奥维奇了。啊,我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是罪有应得吧。”
“不……”
卧在病床上的他朝我露出与莱娅一模一样的微笑,“一想到奥维奇会因为见不到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而愧疚不已,在我灵柩面前跪三天三夜,我舍不得离去啊。但是,莱娅在那里等我,我听到她催促我了。儿子……”
病床上的男人带着微笑闭上双眼。医生摸了摸他的胸部,对我们低头默哀,宣告男人去世。在场所有人的情绪瞬间爆发,奥克莱娜扑倒在父亲身上,带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说,“我会,会,会保护好奥维奇的,我向你发誓,奥古斯。”
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口想要发出“父亲”一词,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把我从房间中拉出,丢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我看着镜子中垂头丧气的男人,用手指抵住嘴角装出笑容,我没办法从刚才的场景中脱离出来,我趴到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喂,喂,醒醒。”冰凉的手指戳着我的脸,我摇摇头反抗手指,睁开双眼。
“你终究还是进来了。”青年男人坐在自己的大床上,他的皮肤苍白,看起来是那么无力,我甚至感觉捏住他的脖子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他略带一丝嘲讽对我说,“你告诉过我‘我会回来,迟早会亲自打开这扇门。’,但是这次你回来,可没打开那扇门。”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哪?”我反问他。
他指了指我的衣袖,“因为这个,你来了。”
我发现我的衣袖湿漉漉的,“我哭了多久,不对,是你多久之前就回来了?”
“你突然出现在房间中,无视我坐在椅子上哭个不停,哭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为止。”他躺在床上,“我一直都在,就在这房间的床上。”
“可是我为什么一开始看不到你?”
“我不知道,而且这种事情应该问你自己。”男人走到我的旁边,照了下镜子,镜子的我与他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开玩笑地说:“对啊,我就是在问我自己。”
他用手掰着我的脑袋,强硬地让我与他对视,他摁着我的脑壳,“你可不应该待着这里,我也不是你。”他用额头撞击我的额头。
“你该走了,再也不见。”
“啊。”我闭上眼揉了揉额头,再待我睁开眼后,房间与他都消失不见了,但是额头因碰撞的疼痛却还在。我正坐在一个宽敞的马车上,面前的男人是那个既让我恐惧又让我愤怒的男人,我的叔父,一个臭名昭著的篡权者。
“你。”叔父指了指我,“别装傻,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怎么,怎么了?”由于他对我的软禁,我至今还对他十分害怕。
“唉,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我,毕竟能对自己侄子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我这个人在你眼中是一个篡权夺位的小人。可我早就准备好背上骂名了。”他搓了搓手,“请你还不要埋怨我在这跟你诉苦,我的哥哥奥古斯离世后,指定我的侄子奥维奇作为继承人。他太小了,根本没办法继承我哥哥的铁腕统治,哥哥在官场中树敌无数,能够屹立不动还是因为他立下的赫赫战功。可奥维奇有什么,他是个古人学者,他对政治一无所知,他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说任何,但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再熊熊燃烧了。
“他是我哥哥唯一的儿子,也是我的侄子。我起初还让他在议会大厅试一试,但后来发现他对明争暗斗一窍不通,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定罪,好一些仓皇出逃,坏一些地牢等死。”叔父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我继承我哥哥的遗产,也好保护好我的侄子。等我利用侄子的身份巩固统治后,我就放了他,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学者,或者让他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奥……”
一支弩箭刺破小窗上的围布,正中叔父心脏。
我不会忘记那个日子,人们把我从房间中放出来,告诉我叔父被一个沙平青年刺杀了。那些人把家族刀重新放到我的卧室里,他们欢呼,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些人中究竟有几个姓兰斯开特的人。
“够了吧,这无聊地闹剧。”我仰头看向上方。
叔父、马车、旁边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世界又重回黑暗之中。
“你真的不同于其他人,你的伙伴沉沦其中,而你却意识到事情不对。”红色的恶魔身上缠绕着巨蟒,走到我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奥维奇,兰顿的奥维奇。”
“人类,我也许会记住你的名字。可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恶魔,而我是人类。”我站起身巡视一下,“漆黑一片,你把人骗到这里,之后给他们身处于情景之中,再欺骗他跟你签订灵魂契约吧。很遗憾,这一套操作对我没有任何效果,阿撒兹勒。”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的世界会如此不稳定,你伙伴的世界有悲剧有喜剧,但都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有你,跟一个异类一样,当你要喊出名字的时候,你的世界就会戛然而止。”他也有些遗憾地说,“这样的话我没办法跟你签订灵魂契约,也拿不到你的灵魂了。太可惜了。”
“不光是我,我同伴的灵魂你也拿不到。”
“怎么,你就这么确定?我们来打……”
“别想跟我打赌,你又在勾引我。”我抽出背后的剑,“比其打赌,我更想要你的脑袋。阿撒兹勒,你需要回到你属于你的世界,凯斯并不欢迎你。”
他拿下身上的蛇,又将它变成了三叉戟。
我压低剑尖,试探性地朝前走了几步,四周漆黑一片,我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战斗,边界究竟在哪里。我不能关注他的表情来确定他是否擅长战斗,因为他的存在即是谎言与欺骗。
他向我挥动几下三叉戟,但都被我挡了回去,不甘心的他虚晃一枪,收起三叉戟,用法术来袭击我。唐突的火焰掠过我的肩膀,热浪卷起我的衣领,险些烫伤我的脸。我转过身,避开三发火球,如风般向他奔去。
五步、四步、三步,我计算着与他的距离,拉近距离的同时也就证明危险逼近,在这种几乎贴近的情况下,他的火球几乎是致命存在。
“你输了。”他倾斜身体后撤一小步,用手掌对着我的脸,让我清楚地看出手掌上的小型法阵。法阵闪烁光芒,红色的火焰在法阵上跃动喷发而出,直奔我的身体。
“不,是你输了。”握紧剑柄加速朝前冲去,剑刃将火柱一分为二,刺破他的法阵,从他的手掌作为入口穿入整条手臂。我踹向他的腹部,抽出长剑,趁他还没有起身,跳到他的身上用剑刺穿他的心脏。血液从剑刺开的小口涌出,形成涌泉,不过这个小涌泉很快就熄灭了。
我从他的身体上站起来,用剑指向面前的黑暗。
“这是我最后的世界,也是想要杀死你的世界,别在玩这种鬼把戏了。你是没办法欺骗出我的灵魂。”脚下的尸体与剑上的血液化成灰尘,我把剑收回到鞘中,“你的人类形态早就被女术士摧毁了,刚才与我战斗只是一副模仿你的行尸走肉,他虽然有你肮脏的内心,但缺少你的奸诈。真正的你绝不会向我们展示法术,因为你的真身还没显现。之前在与我战斗时候你就在隐藏着什么,别再用什么人类形态与黑雾迷惑我们了,把你的真身显露出来吧。”
黑暗的屏障剧烈抖动一下,随后就如玻璃般碎裂了。
风沙噼啪地打在我的衣服上,我的食指先弹动一下后,全身的支配权立即回到我的手中。我喉咙有些发干,满脸尘土,坐在地上,发现艾多拉与瓦尔雅还在我的旁边。
“被放出来了。”
正当我准备起身时,大地忽然震动一下,又让我趴在地上。这时一旁的艾多拉与瓦尔雅也渐渐地恢复知觉,她们脸上的困惑显然是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各位,快点起来吧。”我盯着满地死尸的大地,“最终决战就要到来了,阿撒兹勒的真身。”
瓦尔雅好似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干脆地撑起自己轻松起身。艾多拉则颤抖地捂着头,从腰带上卸下一瓶药水,喝了下去。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刚才还在抖动的双臂也不再发抖,来到我的旁边。
从地下传来一声巨响,我们身前的地面迅速塌陷,从坍塌坑洞中传来及其刺耳的尖叫,还有高热度的焚风。
艾多拉还在捂着头,略带一丝疲倦说:“他的真身终于要出现了,击败他的真身后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我们能成功吗?”
“活下来就是成功。”
又是一声尖锐嘶吼,打破我和艾多拉的谈话。隆隆声不断地传出,名为阿撒兹勒的怪物从那坑洞中爬了出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面前这个庞然巨物,“阿撒兹勒,你的真身真是让我惶恐,麦克拉在你的面前也只是小菜。”
我和瓦尔雅抽出武器,准备好战斗,艾多拉后退一步,弯下腰手掌贴住地面,怒视前方的阿撒兹勒。
第九章 外援
阿撒兹勒的真身终于在我们面前显现出来,他比一棵树还要高,长着山羊头,披着被烈火缠绕的山羊皮。火焰不息,羊皮变成焦炭落在地上,胸骨与其他骨头被熏黑,显露出来。他没有双眼,这不代表他没有视觉,传统的眼睛被两团不灭火焰所代替。他的双手还略微能够看清皮肤纹理,不过火焰已经包裹住他的双手,留下没办法燃烧的长指甲。巨蟒没有消失,也没有再变成兵器,而回到牠的本职,成为阿撒兹勒的坐骑。
他轻轻一挥手,卷起强劲的风,风简单地撕扯碎还没完全损坏的帐篷,掀起不计其数的尸体。如果仅是风,那实际上没有什么困难之处。风不是主要的攻击方式,它只是接下来的爆炎附属。一股股热浪紧接刚才的大风,热浪之后便是能让人窒息的爆炎。
幸运的是,他的速度并没有达到致命,我们还是可以勉强避开他的第一轮攻击。
“艾多拉,怎么办?”我蹲下身,躲开从我头上飞过的尸体。
艾多拉利用法术护盾挡住飞溅的火星,“他并非无敌,他身后有一颗像是心脏的核心,在他真身这段期间,如果可以破坏核心,那么我们应该可以割断他与凯斯的联系。”
“简单一些,会发生什么?”
“他就不可能再从自己的世界得到魔力补给,很难维持这么大的身体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庞然巨物,一枚叶子很巧地落在他的身上,结果霎时就自燃起来,变成灰烬散在大气中。
“啊,该死。”我侧闪避开燃烧物,来到艾多拉旁边,瓦尔雅也聚过来,“怎办,他的体表温度太高了,强制上身倒是可以,但是只会有来无回,跟他同归于尽。”
“但除了这个办法,再无其他办法了。等等,快避开。”艾多拉双手推开我和瓦尔雅,利用法术朝后一跃,从天而降的火球正中我们三人刚才的位置,“他发现我们了,我们需要散开,还有小心你们的周围。”
七零八落的尸体不知何时开始燃烧起来,火焰把他们侵蚀殆尽留下一副光秃秃的黑骨,这些骨架忽然站起身,朝我们袭来。瓦尔雅挥刀砍向骷髅,结果刀身却卡在骨缝之中,她一记有力的回旋踢正中骷髅头,把头颅踢出十米开外。没有头颅的骨架,动一下,散落成骨堆。
“要是有钝器就好了。”一只骷髅乍然从后面擒住瓦尔雅的颈部,瓦尔雅反手抓住骷髅的桡骨,掰成两半,回身踢击把胸骨踢得粉碎,“我可是会一些格斗术的。”实际上瓦尔雅能有这种超乎常人的力量,要多亏那只机械臂,不过瓦尔雅总是愿意把原因归于格斗术。
瓦尔雅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艾多拉有大范围的法术,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剑术在这些骷髅面前显得可笑,它们不会剑术,依仗自己骨头身体可以轻松拖延我的时间,影响我们避开阿撒兹勒的攻击。我刚翻滚避开朝我朝我袭来的火焰,下一秒就有骷髅向我飞扑过来。
它掐住我的喉咙,我不能像瓦尔雅那样直接掰断骨头,所以只能抓住双臂向外拉扯。我用余光扫到几个骷髅正在朝我这里靠拢,如果我不能抓准时机脱离,那么我就危险了。火球雨在不断地下,阿撒兹勒的注意力还在艾多拉身上,因此我还有喘息的机会。我利用体重,反身把骷髅压在下面,利用背部力量硬生生把掐住我脖子的手臂从它身体上扯了下来。
我可没有时间再和这个骨架耗下去了,我拿下脖子上的手臂,绕到阿撒兹勒的后面。正如艾多拉所言,阿撒兹勒背后真的有一块红色的核心,但是我上不去,即便是上去,我感觉我也会被他的皮肤烤焦。
我的坏毛病又来了,在我思考的时候总会忘记周围发生什么。
阿撒兹勒转过身,在眼眶中铜铃般的火焰正盯着我,他拍拍胯下的巨蟒,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我吞入腹中。
“奥维奇!”瓦尔雅朝我冲过来,可为时已晚,我甚至已经看清那巨蟒的深喉。
“奥兄,太不小心了。”一个男人从天而降,他带着他的长刀下坠突刺,不偏不倚地刺进巨蟒的头部。巨蟒的血像喷泉一样涌出,迸溅男人一身,他不顾被血蒙住的双眼,双臂青筋暴起,硬是把长刀从巨蟒头中挑出。
虽然巨蟒被杀了,但由于惯性我还是被巨蟒吞入口中,我从黏糊糊的口腔中爬出,腥臭的唾液沾满我的全身。站在巨蟒身上的是一个笑容灿烂的中年大叔,他扛着还在滴血的长刀,“奥兄,下次可要请我喝酒。”
“小心!”我指向他头顶的火球。
他急速转身,手上的长刀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小声念出属于自己的专属台词,“吾乃北境猎犬。”长刀把火球一分为二,被斩断的火球如土块一样掉在地上。
我吃惊地踩了踩地上的土块,“索兄,你也会法术?”
他的后背还在流血,看来那开裂的伤口还没有彻底养好,“我会不会法术,这个以后再说。奥兄,如果再有巨蟒把你吞了,你就用剑狠狠地朝他头刺去,这样你有很大几率能够存活下来。这个怪物已经属于我的任务范畴内了,我不能放任不管。”
“先不说你耍帅,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当然是白影啊。”
“什么?”我四处寻找一下,终于在营地远处看到一块白色斑点,牠正在安全地点吃着草,“真是聪明的马,牠为你指路?”
索夫从巨蟒身上滑下来,“现在可不是闲聊时刻,我们要跟艾多拉与瓦尔雅会和。”
索夫的长刀为我们开出一条路,刀刃并非砍中骨架使得骨与骨分离,而是白光直接让整个骷髅化为齑粉。
“好厉害,这真的不是法术吗?”
“当然不是,这是圣者的加护。”索夫拉着我避开阿撒兹勒的攻击,很快我们四人就聚集到一起,艾多拉立起法术护盾屏障,索夫也握着刀警戒火球雨。
“艾多拉,我看到阿撒兹勒身后的核心了,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人能够承受着那个温度。”我思索片刻,“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你的法术不是可以远程打击吗。你用你的法术来击碎那个核心不就好了吗?”
艾多拉摇摇头,“这不可能,我刚才对他的法术攻击全部都没有生效,他的表面应该有像是星金、月银那种抗神秘的性质。”
“你和索夫能坚持多长时间,两个小时,或是四个小时,可以吗?”一旁沉默许久的瓦尔雅蓦然认真问。
艾多拉与索夫相视一眼,同时说出,“三个小时,速去速回。”
“走,奥维奇。”
瓦尔雅坚决地拉起我,朝营地外跑去,我们翻越被打烂的木墙,离开营地。白影也知道我们到来,牠跑到我们面前,瓦尔雅赶紧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我也顺势拉住瓦尔雅的手臂成功上马。
“我们要去哪?”索夫与艾多拉在我们眼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回到刚才的亚特阿斯,我们需要古人的科技。”瓦尔雅专注地驱动白影,“以前我没办法一个人破解出古人语言,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你来了。”
“看来只剩下你我了,女术士。”
“你武器上的白光就是北境猎犬的标志吧。啊,嘶,回想起从前的记忆头又开始疼了。”艾多拉用火球轰碎骷髅,朝左飘去,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我没想到北境猎犬这个组织竟然能够持续到现在,我还以那个小组织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消亡。”
“北境猎犬从来就不是小组织,极北之地的怪物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索夫转身避开飞扑的骷髅,骷髅落在地上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砸成碎屑,“我们纵横在北境,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怪物,有孤身一人的雪女,迁徙的夜魔,甚至还有成群的‘沃顿’。”
“别对我提起那个名字‘沃顿’,我不想听到。”艾多拉激动地说。
“好好好。”索夫好好地打量阿撒兹勒,“我是真的没想到这里能够出现九大恶魔之一的阿撒兹勒,我以前一直以为这种生物只存在传说之中,没想到现在我们却成为传说之人了。你说瓦尔雅与奥维奇真的有办法能够找到击碎阿撒兹勒的武器吗。”
“你不相信他们?”
“我只是在担心他们。”
“那不属于我们的任务,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三小时即可。”她看一眼手臂上因使用法术时间过长而鼓起的血管,咬牙说,“或者,更长。”
“那就,更长吧。”
阿撒兹勒挥动巨爪朝他们袭来,强大压迫感没有压倒索夫的斗志,反而让索夫越战越勇。索夫侧闪避开袭来的巨爪,但还是被风压吹了个踉跄,业已避开巨爪,抓准时机抽刀砍中巨爪。长刀不能将巨爪从手臂上卸下,但是也留下阿撒兹勒一根指头。
一个锋利且坚硬的指头,看起来跟干枯的长树枝似的,实则上面萦绕痛苦的冤魂,与燃烧不止的烈焰。不过在它落地之后,指头并没有保留在土地上,在接触到地的瞬时,指头化成黑雾,回到爪子上又重新变成一根新的指头。
“好强的再生能力,对我们来说真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
“在不击破他的核心之前,我们的攻击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
“看来,我们只能祈祷瓦尔雅与奥维奇能快点回来了。”索夫长叹一声,又重新振作起精神。
血红的天不止在营地那里存在,它还在扩展,即便我们达到亚特阿斯,天空依然是死气沉沉,黑云欲摧。我们没有把白影再拴起来,让牠站在领主堡垒的废墟旁等待我们。瓦尔雅冲到废墟的乱石堆中,搜寻着密道开关。
“瓦尔雅,你能在跟我说一下亚特阿斯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瓦尔雅一边埋头寻找一边说:“我之前说过亚特阿斯的继承者会去北境寻找证明,这个证明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也不是什么强力武器,更不是灵魂精神。它只是古人科技,无论是什么科技,它们都不会被公布,只会被雪藏在这亚特阿斯王族世世代代守护的密室之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递给你羊皮吧,那就是先人遗留下的线索。亚特阿斯覆灭后,我没有办法忘记我曾的家,要把它保存下来。因此我决定成为继承人,继承先辈的遗志,寻找古人科技,之后把它们归还到亚特阿斯。”
“你要继承亚特阿斯的王位,成为女王?”我半开玩笑地说。
“那是不可及的梦了,亚特阿斯能够存在我的脑海中,或是展现在我的身上就很好了。”她掏出兜中的怀表,看眼时间,“我们要赶快了,时间不算太充足。”
忽然瓦尔雅停了下来,用力地摁下开关。长满野草的草坪略微震动一下,随后出现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瓦尔雅走到楼梯口,在墙壁摸来摸去,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块,摁了下去。
“我们走吧。”瓦尔雅指向瞬间明亮的楼梯间,“这就是先人带来的古人科技之一,我不知是什么原理能让玻璃发光,但我们能够使用这种能够发光的玻璃。”
我好奇又小心地碰了碰墙壁上有些发热的玻璃,“真神奇,我在书上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书上是公布于世的内容,亚特阿斯是隐匿于世的内容。”瓦尔雅朝下走去,“如果你可以破解开下面墙壁上的谜语,你将会看到更多古人科技。”
走下楼梯,我们终于来到瓦尔雅口中的房间。她仍然摁下墙壁上凸起的石块,刺眼的白光从天花板中散射下来,我们不得不遮住双眼等待一会才能适应这突入的光芒。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刻着亚特阿斯历代国王的石碑,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刀架,上面的刀已经被人取走。
在那刀架之下,一条短句清晰可见。
“欲配此刀,仅需一点牺牲。”
第九章 外援
阿撒兹勒的真身终于在我们面前显现出来,他比一棵树还要高,长着山羊头,披着被烈火缠绕的山羊皮。火焰不息,羊皮变成焦炭落在地上,胸骨与其他骨头被熏黑,显露出来。他没有双眼,这不代表他没有视觉,传统的眼睛被两团不灭火焰所代替。他的双手还略微能够看清皮肤纹理,不过火焰已经包裹住他的双手,留下没办法燃烧的长指甲。巨蟒没有消失,也没有再变成兵器,而回到牠的本职,成为阿撒兹勒的坐骑。
他轻轻一挥手,卷起强劲的风,风简单地撕扯碎还没完全损坏的帐篷,掀起不计其数的尸体。如果仅是风,那实际上没有什么困难之处。风不是主要的攻击方式,它只是接下来的爆炎附属。一股股热浪紧接刚才的大风,热浪之后便是能让人窒息的爆炎。
幸运的是,他的速度并没有达到致命,我们还是可以勉强避开他的第一轮攻击。
“艾多拉,怎么办?”我蹲下身,躲开从我头上飞过的尸体。
艾多拉利用法术护盾挡住飞溅的火星,“他并非无敌,他身后有一颗像是心脏的核心,在他真身这段期间,如果可以破坏核心,那么我们应该可以割断他与凯斯的联系。”
“简单一些,会发生什么?”
“他就不可能再从自己的世界得到魔力补给,很难维持这么大的身体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庞然巨物,一枚叶子很巧地落在他的身上,结果霎时就自燃起来,变成灰烬散在大气中。
“啊,该死。”我侧闪避开燃烧物,来到艾多拉旁边,瓦尔雅也聚过来,“怎办,他的体表温度太高了,强制上身倒是可以,但是只会有来无回,跟他同归于尽。”
“但除了这个办法,再无其他办法了。等等,快避开。”艾多拉双手推开我和瓦尔雅,利用法术朝后一跃,从天而降的火球正中我们三人刚才的位置,“他发现我们了,我们需要散开,还有小心你们的周围。”
七零八落的尸体不知何时开始燃烧起来,火焰把他们侵蚀殆尽留下一副光秃秃的黑骨,这些骨架忽然站起身,朝我们袭来。瓦尔雅挥刀砍向骷髅,结果刀身却卡在骨缝之中,她一记有力的回旋踢正中骷髅头,把头颅踢出十米开外。没有头颅的骨架,动一下,散落成骨堆。
“要是有钝器就好了。”一只骷髅乍然从后面擒住瓦尔雅的颈部,瓦尔雅反手抓住骷髅的桡骨,掰成两半,回身踢击把胸骨踢得粉碎,“我可是会一些格斗术的。”实际上瓦尔雅能有这种超乎常人的力量,要多亏那只机械臂,不过瓦尔雅总是愿意把原因归于格斗术。
瓦尔雅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艾多拉有大范围的法术,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剑术在这些骷髅面前显得可笑,它们不会剑术,依仗自己骨头身体可以轻松拖延我的时间,影响我们避开阿撒兹勒的攻击。我刚翻滚避开朝我朝我袭来的火焰,下一秒就有骷髅向我飞扑过来。
它掐住我的喉咙,我不能像瓦尔雅那样直接掰断骨头,所以只能抓住双臂向外拉扯。我用余光扫到几个骷髅正在朝我这里靠拢,如果我不能抓准时机脱离,那么我就危险了。火球雨在不断地下,阿撒兹勒的注意力还在艾多拉身上,因此我还有喘息的机会。我利用体重,反身把骷髅压在下面,利用背部力量硬生生把掐住我脖子的手臂从它身体上扯了下来。
我可没有时间再和这个骨架耗下去了,我拿下脖子上的手臂,绕到阿撒兹勒的后面。正如艾多拉所言,阿撒兹勒背后真的有一块红色的核心,但是我上不去,即便是上去,我感觉我也会被他的皮肤烤焦。
我的坏毛病又来了,在我思考的时候总会忘记周围发生什么。
阿撒兹勒转过身,在眼眶中铜铃般的火焰正盯着我,他拍拍胯下的巨蟒,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我吞入腹中。
“奥维奇!”瓦尔雅朝我冲过来,可为时已晚,我甚至已经看清那巨蟒的深喉。
“奥兄,太不小心了。”一个男人从天而降,他带着他的长刀下坠突刺,不偏不倚地刺进巨蟒的头部。巨蟒的血像喷泉一样涌出,迸溅男人一身,他不顾被血蒙住的双眼,双臂青筋暴起,硬是把长刀从巨蟒头中挑出。
虽然巨蟒被杀了,但由于惯性我还是被巨蟒吞入口中,我从黏糊糊的口腔中爬出,腥臭的唾液沾满我的全身。站在巨蟒身上的是一个笑容灿烂的中年大叔,他扛着还在滴血的长刀,“奥兄,下次可要请我喝酒。”
“小心!”我指向他头顶的火球。
他急速转身,手上的长刀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小声念出属于自己的专属台词,“吾乃北境猎犬。”长刀把火球一分为二,被斩断的火球如土块一样掉在地上。
我吃惊地踩了踩地上的土块,“索兄,你也会法术?”
他的后背还在流血,看来那开裂的伤口还没有彻底养好,“我会不会法术,这个以后再说。奥兄,如果再有巨蟒把你吞了,你就用剑狠狠地朝他头刺去,这样你有很大几率能够存活下来。这个怪物已经属于我的任务范畴内了,我不能放任不管。”
“先不说你耍帅,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当然是白影啊。”
“什么?”我四处寻找一下,终于在营地远处看到一块白色斑点,牠正在安全地点吃着草,“真是聪明的马,牠为你指路?”
索夫从巨蟒身上滑下来,“现在可不是闲聊时刻,我们要跟艾多拉与瓦尔雅会和。”
索夫的长刀为我们开出一条路,刀刃并非砍中骨架使得骨与骨分离,而是白光直接让整个骷髅化为齑粉。
“好厉害,这真的不是法术吗?”
“当然不是,这是圣者的加护。”索夫拉着我避开阿撒兹勒的攻击,很快我们四人就聚集到一起,艾多拉立起法术护盾屏障,索夫也握着刀警戒火球雨。
“艾多拉,我看到阿撒兹勒身后的核心了,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人能够承受着那个温度。”我思索片刻,“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你的法术不是可以远程打击吗。你用你的法术来击碎那个核心不就好了吗?”
艾多拉摇摇头,“这不可能,我刚才对他的法术攻击全部都没有生效,他的表面应该有像是星金、月银那种抗神秘的性质。”
“你和索夫能坚持多长时间,两个小时,或是四个小时,可以吗?”一旁沉默许久的瓦尔雅蓦然认真问。
艾多拉与索夫相视一眼,同时说出,“三个小时,速去速回。”
“走,奥维奇。”
瓦尔雅坚决地拉起我,朝营地外跑去,我们翻越被打烂的木墙,离开营地。白影也知道我们到来,牠跑到我们面前,瓦尔雅赶紧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我也顺势拉住瓦尔雅的手臂成功上马。
“我们要去哪?”索夫与艾多拉在我们眼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回到刚才的亚特阿斯,我们需要古人的科技。”瓦尔雅专注地驱动白影,“以前我没办法一个人破解出古人语言,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你来了。”
“看来只剩下你我了,女术士。”
“你武器上的白光就是北境猎犬的标志吧。啊,嘶,回想起从前的记忆头又开始疼了。”艾多拉用火球轰碎骷髅,朝左飘去,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我没想到北境猎犬这个组织竟然能够持续到现在,我还以那个小组织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消亡。”
“北境猎犬从来就不是小组织,极北之地的怪物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索夫转身避开飞扑的骷髅,骷髅落在地上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砸成碎屑,“我们纵横在北境,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怪物,有孤身一人的雪女,迁徙的夜魔,甚至还有成群的‘沃顿’。”
“别对我提起那个名字‘沃顿’,我不想听到。”艾多拉激动地说。
“好好好。”索夫好好地打量阿撒兹勒,“我是真的没想到这里能够出现九大恶魔之一的阿撒兹勒,我以前一直以为这种生物只存在传说之中,没想到现在我们却成为传说之人了。你说瓦尔雅与奥维奇真的有办法能够找到击碎阿撒兹勒的武器吗。”
“你不相信他们?”
“我只是在担心他们。”
“那不属于我们的任务,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三小时即可。”她看一眼手臂上因使用法术时间过长而鼓起的血管,咬牙说,“或者,更长。”
“那就,更长吧。”
阿撒兹勒挥动巨爪朝他们袭来,强大压迫感没有压倒索夫的斗志,反而让索夫越战越勇。索夫侧闪避开袭来的巨爪,但还是被风压吹了个踉跄,业已避开巨爪,抓准时机抽刀砍中巨爪。长刀不能将巨爪从手臂上卸下,但是也留下阿撒兹勒一根指头。
一个锋利且坚硬的指头,看起来跟干枯的长树枝似的,实则上面萦绕痛苦的冤魂,与燃烧不止的烈焰。不过在它落地之后,指头并没有保留在土地上,在接触到地的瞬时,指头化成黑雾,回到爪子上又重新变成一根新的指头。
“好强的再生能力,对我们来说真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
“在不击破他的核心之前,我们的攻击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
“看来,我们只能祈祷瓦尔雅与奥维奇能快点回来了。”索夫长叹一声,又重新振作起精神。
血红的天不止在营地那里存在,它还在扩展,即便我们达到亚特阿斯,天空依然是死气沉沉,黑云欲摧。我们没有把白影再拴起来,让牠站在领主堡垒的废墟旁等待我们。瓦尔雅冲到废墟的乱石堆中,搜寻着密道开关。
“瓦尔雅,你能在跟我说一下亚特阿斯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瓦尔雅一边埋头寻找一边说:“我之前说过亚特阿斯的继承者会去北境寻找证明,这个证明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也不是什么强力武器,更不是灵魂精神。它只是古人科技,无论是什么科技,它们都不会被公布,只会被雪藏在这亚特阿斯王族世世代代守护的密室之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递给你羊皮吧,那就是先人遗留下的线索。亚特阿斯覆灭后,我没有办法忘记我曾的家,要把它保存下来。因此我决定成为继承人,继承先辈的遗志,寻找古人科技,之后把它们归还到亚特阿斯。”
“你要继承亚特阿斯的王位,成为女王?”我半开玩笑地说。
“那是不可及的梦了,亚特阿斯能够存在我的脑海中,或是展现在我的身上就很好了。”她掏出兜中的怀表,看眼时间,“我们要赶快了,时间不算太充足。”
忽然瓦尔雅停了下来,用力地摁下开关。长满野草的草坪略微震动一下,随后出现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瓦尔雅走到楼梯口,在墙壁摸来摸去,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块,摁了下去。
“我们走吧。”瓦尔雅指向瞬间明亮的楼梯间,“这就是先人带来的古人科技之一,我不知是什么原理能让玻璃发光,但我们能够使用这种能够发光的玻璃。”
我好奇又小心地碰了碰墙壁上有些发热的玻璃,“真神奇,我在书上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书上是公布于世的内容,亚特阿斯是隐匿于世的内容。”瓦尔雅朝下走去,“如果你可以破解开下面墙壁上的谜语,你将会看到更多古人科技。”
走下楼梯,我们终于来到瓦尔雅口中的房间。她仍然摁下墙壁上凸起的石块,刺眼的白光从天花板中散射下来,我们不得不遮住双眼等待一会才能适应这突入的光芒。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刻着亚特阿斯历代国王的石碑,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刀架,上面的刀已经被人取走。
在那刀架之下,一条短句清晰可见。
“欲配此刀,仅需一点牺牲。”
第十章 亚特阿斯的宝库
我走到那座比我都高一些的石碑前,石碑上面有着排成序列的人名。
“亚特阿斯历代君主的姓名,连筑城者都存在在上面,它的年龄可能比亚特阿斯这座城都大吧。”
石碑上的姓名到瓦尔雅祖父一代就再无后续了,可能她的父亲当时没有想到这座城会在他的手里覆灭,或者他认为自己根本不配国王。我腾挪脚步绕到石碑旁,朝石碑背面看去。
“你在干什么?”瓦尔雅拍拍我的肩,指向石碑对面的墙壁,“古人文字在那片墙上。”
我挪开视线,跟随她来到墙壁旁,审视许久。这确实古人文字,不过这种用法并不常见。我又仔细检查一番,才发现这种用法在学术界被称为简化古语,而那种常见的古人文字用法我们称它为古语。例如什尼房屋中的故事就是古语,这里的则是简化古语。简化古语在古语的基础上添加我们很多现人的词语,因此学者们也推测简化古语并非古人遗留,是后人在古语的基础上修修改改,使古语语法更加符合今人,才导致简化古语出现。
“这是简化古语,不是古语。”我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用指尖顺着文字向下读。不是因为我眼睛看不清,而是我对简化古语的掌握程度要比古语低得多,我可以熟练地用古语与人进行对话,但是我甚至有时候根本读不懂简化古语的内容。我用手指沿着文字移动,这能让我尽快理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简化古语?”瓦尔雅双臂交叉,很明显她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简化古语与古语是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日后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尽全力快速阅读,最初的一段都是无用的废话,等到几百个词之后才切入正文,在正文之中也有着很多种成为累赘的修饰语,我推测这是亚特阿斯曾官方用语。
我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结束了,这并不是谜团,更像一种编年史。”
“编年史?”瓦尔雅有些心慌,“你真的没有在其中发现怎么找到王族的宝库吗?”
“没有。”我敲了敲墙壁,“第一段是无用的欢迎语,以一位老者的语气欢迎你来到这里,并要告诉接下来他要为你讲述一个传奇。第二段才是正文,正文是讲述亚特阿斯的由来,亚特阿斯人起源于极北之地,后来迁徙到这里筑城。不得不说,它的用了很多修饰语,这种修饰语很符合官文,不会显得冗长、繁琐还会突出一种史诗感。”
“这些古人文字就说了这些没用的内容?”瓦尔雅失望的语气中还夹杂她的希望。
我晃了晃脑袋,“我没办法全盘否定,因为尾段最后一行写了我不懂的话。我给你读出来,“愿世世代代的我们受到哈莱顿丝的保佑。”
“你再说一遍。”瓦尔雅一转刚才的失望,她有些开心。
“怎么了。”反常的她使我有些惊愕,“愿世世代代的我们受到哈莱顿丝的保佑。”
“你还记得羊皮吗?”
“什么羊皮?”我一头雾水不懂她为什么兴奋。
她用蹩脚的古语背出一句话,“跨过希拉姆山,到达肥美的平原,享受空气继续前行……”
我拍下脑袋恍然大悟,“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递给我的那张羊皮上的内容吗?内容的最后一个词也是哈莱顿丝,祂也许是你们先人崇拜的神灵。”
“没错,我们要去殖民领,殖民领再往北就是极北之地了。”瓦尔雅的脑袋飞速运转,平时都是我负责这种解密工作,可今天她的反应比我快多了,“哈莱顿丝在极北,极北也就对应北方,祂是守护神,那么石碑。”
“石碑也就在北方”我看眼石碑,“不对,可石碑上除了王族名字外却什么都没有啊。”
“石碑可不是房屋的极北。”瓦尔雅自信地回到石碑旁,用手在石碑背面相对的墙壁上寻找凹进去的摁钮,很快她便找到一个小凹槽,凹槽中有着一块可以被摁下的石块。
在瓦尔雅摁下石块后,石碑轰隆隆地转了几个圈,钻入地下。在石碑的位置上又钻出新的石碑,这次石碑上刻的可不是历代国王名字了,而是确确实实以简化古语写的谜语。
“呃……”我为难地看着石碑上的简化古语。
瓦尔雅焦急地问:“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很难吗?”
“难并不算难,反而有些小简单。我给你翻译一下你就知道了。”我清清嗓子,用着怪异的语调,“它总在说话,它喜欢金属,它周而复始,它双头可用。”
“你是在模仿吟游诗人?”
“没有,这就是石碑上的字。这应该是谜语,这段谜语下面还有几个选项。锤子、盾、铁砧、剑。”
“要是谜语的话,是锤子吧。”
“为什么?”,
瓦尔雅模仿铁匠打铁的样子,“说话指敲击发声,锤子总会打击金属,它还有两个头。”
“好像确实如此,那我试试。”我摁下刻有锤子一词的摁钮。
石板摩擦的声音从我们左面传来,精巧的石制暗门缓缓打开。我们走过转角,抬头看去,水流声传入我们的耳朵。前面不是密室,是像卡托德祭坛那样的天然洞穴。洞穴经过世世代代的人打磨,天然的成分已经少了许多,到处都是建筑物,像是木梯、油壶,甚至还有一些家具。
这些人为的成分让我掉以轻心,我鲁莽地朝前走,一脚踩中设计好的陷阱。
“糟了。”
水雾从墙壁上的小管喷出,很快这里就遍布雾气,浓郁的雾很难让我们看清前面究竟有什么,不过总有脚步声与嘶哑声传来。我挥挥手想要打散雾气,但这些雾气穿过手指间的缝隙溜走了。伴随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也能看清水雾中有着两三个人影。
我握住背后的剑,用古语询问面前的人影,“你们是谁?”
他们没有回答,但是听到我的古语明显停顿一下,之后发疯似的朝我们冲过来。我迅速出剑,击中第一个,剑传来的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不是砍中铠甲的感觉,也不是直击到肉。瓦尔雅也迅速出刀,击倒剩余两个。
我蹲下身,这样才能看清我们刚才砍中究竟是什么。水雾让一切都变得潮湿,这让我们刚才砍中的东西也变得恶心起来。他们根本不是生物,应该是类似营地中那些骷髅般的存在。
“是什么。”瓦尔雅问。
“我没有明确的词汇来描述这些是什么。”我站起身,“你知道死人吧,人死后会腐烂,这是自然常理。不过有些尸体却能逃过自然,并不会腐烂,我们刚才砍中的就是这种东西。”
“那应该就是干尸,不好。”瓦尔雅拉住我,飞快地带我跑出刚才的水雾。
我们冲出水雾后,我擦擦头上的汗水,看着面前逐渐变绿的水雾,“这怎么变绿了?”
“干尸身上有毒素,水分可以溶解这种毒素。”瓦尔雅走到木梯旁用力拉拉,确定木梯还能使用,“联合国的大漠中总会有这种用于守护陵墓的干尸,我曾经亲眼所见雾气加干尸这种阴险的陷阱杀掉一整队探险团的人。”
“你是不是那个探险队唯一生还的人。”
“没错。要不是生活所迫,我可再也不想去大漠中的陵墓了。”瓦尔雅爬上梯子,“走吧,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快到了。”
我踩了踩梯子,时间让它有些松动,接过瓦尔雅伸来的手,我登上梯子爬到上面,“水雾还是那么绿,我们要怎么回去。”
“也许再往前走就会有出口了,这么大个地方应该会有第二个出口。”
“你可是这里的东道主,不能确定一下吗?”
瓦尔雅不等待我往前走,“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通往上面的路是一个旋转楼梯,我们绕了很久才来到最上面。最上面是一个很宽广的平台,平台上方有着两块平整的土地,土地虽然长草,但并非那种荒地杂草,而是优质草种才能生长出的草。水声也终于破解,一条清澈的溪流流过两片土地,不知流向何处。
“真是方便,一路上我们也不需要火把,只靠墙壁上这些会发光的玻璃就好。”我感叹道,走到土地旁闻闻青草的芬芳,“它们在这里似乎生长得很不错,明明没有太阳,可为什么会这样。”
瓦尔雅拍拍我的肩让我看向头顶,一个巨大玻璃球正在发光发热,“可能是因为这个,真是神奇,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玻璃不断发光。”
我弹了弹裤腿上的泥土,还潮湿未干,“这不是我们所能研究的事情了,这些未解之谜会被术士归于术式,会被神学家归于神迹,会被学者归于科学。”
“那我们走吧。”瓦尔雅跨过小溪。
我留恋地再看眼头顶的玻璃球,跟瓦尔雅跨过小溪,在我抬脚的时,我清楚地看见一条小鱼穿过石缝朝下游游去。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经过一条细小的长廊,一副布满灰尘白石棺出现在我们面前。石棺旁边摆放着两棵依旧常青的盆栽,而在这狭小的灵堂内,墙壁两侧上分别挂着剑与盾。
未等我翻译完石棺上的刻字,瓦尔雅早已虔诚地朝石棺下跪。
筑城者——亚特阿斯。
苍劲有力的字体刻在石棺最显眼的地方,岁月丝毫没有伤害到石棺,好似屹立几千年不倒。
瓦尔雅起身拿下墙上的剑盾,走到棺材的最前方,把剑与盾放入石槽中,然后又回到原地下跪祈祷。我等待暗门与满是古人遗物的宝库突然出现,雀跃不已,不过我等了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瓦尔雅结束祷告,我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要怎么办?”
“推开那个石棺就好了,先祖已经听到我的恳求了。”瓦尔雅推开石棺板,就像推开一块浮木那么轻松。
石棺中没有蜘蛛网,也没有尸体,在正中央摆放着一把弩。在弩的旁边还有羊皮纸,我拾起羊皮纸为瓦尔雅读出上面的简化古语。
“我的后人,你的虔诚打动了我。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将所有的宝物都赐予你,这并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这些宝物中有许多东西能够改变世界,一旦流露出去,不堪设想。”我放回纸片,拾起十字弩仔细端详。
弩身使用了紫心木,在手柄处还镶嵌两颗巨大的红宝石,在摇晃时能够听见弩身中响着液体撞壁的声音。我把弩递给瓦尔雅,瓦尔雅把钢矢放在腰间,把弩背在身后。
“回去吧,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反击阿撒兹勒了。”
我有些怀疑地问:“这弩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瓦尔雅把石棺拉回原位,拿回石槽中的剑盾放回原位,“当然有,还有你看看上面。”
我抬头向上看,不知何时封闭的房间,在天花板处出现一个开口,开口上还有镶嵌钢管的通道。瓦尔雅跳起来抓住钢管朝上爬,“最终决战终于要开始了。”
这条通道的出口正在入口旁边,我从里面出来,拍下身上的灰尘。
“奥维奇,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你没有中毒吧。”
我哈哈地看向天空,“没事,没事。”刚才在通道中,瓦尔雅在我上面,那她那裙摆笼罩我的脑袋,我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能看见那臀部略有缺陷的裤子,还有紧绷的丰满大腿。
“你的笑容有些恶心哪。”
“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索夫与艾多拉还在等我们。”
“也对。”瓦尔雅摁下开关,两块石板重新闭合。我骑上白影来到她的旁边,拉住她手。白影四蹄生风朝营地跑去,瓦尔雅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我的裤子没有裂开,也没有什么破损吧。”
“当然没有,我看的一清二楚,老板的手艺还是很棒的。”
“唉,你果然还是盯着我看,真是变态。”
“我错了。”
瓦尔雅没有说什么,反而更用力地抱住我的腰,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亚特阿斯。
“再见了,故乡。”
第十章 亚特阿斯的宝库
我走到那座比我都高一些的石碑前,石碑上面有着排成序列的人名。
“亚特阿斯历代君主的姓名,连筑城者都存在在上面,它的年龄可能比亚特阿斯这座城都大吧。”
石碑上的姓名到瓦尔雅祖父一代就再无后续了,可能她的父亲当时没有想到这座城会在他的手里覆灭,或者他认为自己根本不配国王。我腾挪脚步绕到石碑旁,朝石碑背面看去。
“你在干什么?”瓦尔雅拍拍我的肩,指向石碑对面的墙壁,“古人文字在那片墙上。”
我挪开视线,跟随她来到墙壁旁,审视许久。这确实古人文字,不过这种用法并不常见。我又仔细检查一番,才发现这种用法在学术界被称为简化古语,而那种常见的古人文字用法我们称它为古语。例如什尼房屋中的故事就是古语,这里的则是简化古语。简化古语在古语的基础上添加我们很多现人的词语,因此学者们也推测简化古语并非古人遗留,是后人在古语的基础上修修改改,使古语语法更加符合今人,才导致简化古语出现。
“这是简化古语,不是古语。”我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用指尖顺着文字向下读。不是因为我眼睛看不清,而是我对简化古语的掌握程度要比古语低得多,我可以熟练地用古语与人进行对话,但是我甚至有时候根本读不懂简化古语的内容。我用手指沿着文字移动,这能让我尽快理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简化古语?”瓦尔雅双臂交叉,很明显她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简化古语与古语是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日后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尽全力快速阅读,最初的一段都是无用的废话,等到几百个词之后才切入正文,在正文之中也有着很多种成为累赘的修饰语,我推测这是亚特阿斯曾官方用语。
我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结束了,这并不是谜团,更像一种编年史。”
“编年史?”瓦尔雅有些心慌,“你真的没有在其中发现怎么找到王族的宝库吗?”
“没有。”我敲了敲墙壁,“第一段是无用的欢迎语,以一位老者的语气欢迎你来到这里,并要告诉接下来他要为你讲述一个传奇。第二段才是正文,正文是讲述亚特阿斯的由来,亚特阿斯人起源于极北之地,后来迁徙到这里筑城。不得不说,它的用了很多修饰语,这种修饰语很符合官文,不会显得冗长、繁琐还会突出一种史诗感。”
“这些古人文字就说了这些没用的内容?”瓦尔雅失望的语气中还夹杂她的希望。
我晃了晃脑袋,“我没办法全盘否定,因为尾段最后一行写了我不懂的话。我给你读出来,“愿世世代代的我们受到哈莱顿丝的保佑。”
“你再说一遍。”瓦尔雅一转刚才的失望,她有些开心。
“怎么了。”反常的她使我有些惊愕,“愿世世代代的我们受到哈莱顿丝的保佑。”
“你还记得羊皮吗?”
“什么羊皮?”我一头雾水不懂她为什么兴奋。
她用蹩脚的古语背出一句话,“跨过希拉姆山,到达肥美的平原,享受空气继续前行……”
我拍下脑袋恍然大悟,“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递给我的那张羊皮上的内容吗?内容的最后一个词也是哈莱顿丝,祂也许是你们先人崇拜的神灵。”
“没错,我们要去殖民领,殖民领再往北就是极北之地了。”瓦尔雅的脑袋飞速运转,平时都是我负责这种解密工作,可今天她的反应比我快多了,“哈莱顿丝在极北,极北也就对应北方,祂是守护神,那么石碑。”
“石碑也就在北方”我看眼石碑,“不对,可石碑上除了王族名字外却什么都没有啊。”
“石碑可不是房屋的极北。”瓦尔雅自信地回到石碑旁,用手在石碑背面相对的墙壁上寻找凹进去的摁钮,很快她便找到一个小凹槽,凹槽中有着一块可以被摁下的石块。
在瓦尔雅摁下石块后,石碑轰隆隆地转了几个圈,钻入地下。在石碑的位置上又钻出新的石碑,这次石碑上刻的可不是历代国王名字了,而是确确实实以简化古语写的谜语。
“呃……”我为难地看着石碑上的简化古语。
瓦尔雅焦急地问:“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很难吗?”
“难并不算难,反而有些小简单。我给你翻译一下你就知道了。”我清清嗓子,用着怪异的语调,“它总在说话,它喜欢金属,它周而复始,它双头可用。”
“你是在模仿吟游诗人?”
“没有,这就是石碑上的字。这应该是谜语,这段谜语下面还有几个选项。锤子、盾、铁砧、剑。”
“要是谜语的话,是锤子吧。”
“为什么?”,
瓦尔雅模仿铁匠打铁的样子,“说话指敲击发声,锤子总会打击金属,它还有两个头。”
“好像确实如此,那我试试。”我摁下刻有锤子一词的摁钮。
石板摩擦的声音从我们左面传来,精巧的石制暗门缓缓打开。我们走过转角,抬头看去,水流声传入我们的耳朵。前面不是密室,是像卡托德祭坛那样的天然洞穴。洞穴经过世世代代的人打磨,天然的成分已经少了许多,到处都是建筑物,像是木梯、油壶,甚至还有一些家具。
这些人为的成分让我掉以轻心,我鲁莽地朝前走,一脚踩中设计好的陷阱。
“糟了。”
水雾从墙壁上的小管喷出,很快这里就遍布雾气,浓郁的雾很难让我们看清前面究竟有什么,不过总有脚步声与嘶哑声传来。我挥挥手想要打散雾气,但这些雾气穿过手指间的缝隙溜走了。伴随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也能看清水雾中有着两三个人影。
我握住背后的剑,用古语询问面前的人影,“你们是谁?”
他们没有回答,但是听到我的古语明显停顿一下,之后发疯似的朝我们冲过来。我迅速出剑,击中第一个,剑传来的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不是砍中铠甲的感觉,也不是直击到肉。瓦尔雅也迅速出刀,击倒剩余两个。
我蹲下身,这样才能看清我们刚才砍中究竟是什么。水雾让一切都变得潮湿,这让我们刚才砍中的东西也变得恶心起来。他们根本不是生物,应该是类似营地中那些骷髅般的存在。
“是什么。”瓦尔雅问。
“我没有明确的词汇来描述这些是什么。”我站起身,“你知道死人吧,人死后会腐烂,这是自然常理。不过有些尸体却能逃过自然,并不会腐烂,我们刚才砍中的就是这种东西。”
“那应该就是干尸,不好。”瓦尔雅拉住我,飞快地带我跑出刚才的水雾。
我们冲出水雾后,我擦擦头上的汗水,看着面前逐渐变绿的水雾,“这怎么变绿了?”
“干尸身上有毒素,水分可以溶解这种毒素。”瓦尔雅走到木梯旁用力拉拉,确定木梯还能使用,“联合国的大漠中总会有这种用于守护陵墓的干尸,我曾经亲眼所见雾气加干尸这种阴险的陷阱杀掉一整队探险团的人。”
“你是不是那个探险队唯一生还的人。”
“没错。要不是生活所迫,我可再也不想去大漠中的陵墓了。”瓦尔雅爬上梯子,“走吧,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快到了。”
我踩了踩梯子,时间让它有些松动,接过瓦尔雅伸来的手,我登上梯子爬到上面,“水雾还是那么绿,我们要怎么回去。”
“也许再往前走就会有出口了,这么大个地方应该会有第二个出口。”
“你可是这里的东道主,不能确定一下吗?”
瓦尔雅不等待我往前走,“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通往上面的路是一个旋转楼梯,我们绕了很久才来到最上面。最上面是一个很宽广的平台,平台上方有着两块平整的土地,土地虽然长草,但并非那种荒地杂草,而是优质草种才能生长出的草。水声也终于破解,一条清澈的溪流流过两片土地,不知流向何处。
“真是方便,一路上我们也不需要火把,只靠墙壁上这些会发光的玻璃就好。”我感叹道,走到土地旁闻闻青草的芬芳,“它们在这里似乎生长得很不错,明明没有太阳,可为什么会这样。”
瓦尔雅拍拍我的肩让我看向头顶,一个巨大玻璃球正在发光发热,“可能是因为这个,真是神奇,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玻璃不断发光。”
我弹了弹裤腿上的泥土,还潮湿未干,“这不是我们所能研究的事情了,这些未解之谜会被术士归于术式,会被神学家归于神迹,会被学者归于科学。”
“那我们走吧。”瓦尔雅跨过小溪。
我留恋地再看眼头顶的玻璃球,跟瓦尔雅跨过小溪,在我抬脚的时,我清楚地看见一条小鱼穿过石缝朝下游游去。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经过一条细小的长廊,一副布满灰尘白石棺出现在我们面前。石棺旁边摆放着两棵依旧常青的盆栽,而在这狭小的灵堂内,墙壁两侧上分别挂着剑与盾。
未等我翻译完石棺上的刻字,瓦尔雅早已虔诚地朝石棺下跪。
筑城者——亚特阿斯。
苍劲有力的字体刻在石棺最显眼的地方,岁月丝毫没有伤害到石棺,好似屹立几千年不倒。
瓦尔雅起身拿下墙上的剑盾,走到棺材的最前方,把剑与盾放入石槽中,然后又回到原地下跪祈祷。我等待暗门与满是古人遗物的宝库突然出现,雀跃不已,不过我等了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瓦尔雅结束祷告,我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要怎么办?”
“推开那个石棺就好了,先祖已经听到我的恳求了。”瓦尔雅推开石棺板,就像推开一块浮木那么轻松。
石棺中没有蜘蛛网,也没有尸体,在正中央摆放着一把弩。在弩的旁边还有羊皮纸,我拾起羊皮纸为瓦尔雅读出上面的简化古语。
“我的后人,你的虔诚打动了我。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将所有的宝物都赐予你,这并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这些宝物中有许多东西能够改变世界,一旦流露出去,不堪设想。”我放回纸片,拾起十字弩仔细端详。
弩身使用了紫心木,在手柄处还镶嵌两颗巨大的红宝石,在摇晃时能够听见弩身中响着液体撞壁的声音。我把弩递给瓦尔雅,瓦尔雅把钢矢放在腰间,把弩背在身后。
“回去吧,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反击阿撒兹勒了。”
我有些怀疑地问:“这弩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瓦尔雅把石棺拉回原位,拿回石槽中的剑盾放回原位,“当然有,还有你看看上面。”
我抬头向上看,不知何时封闭的房间,在天花板处出现一个开口,开口上还有镶嵌钢管的通道。瓦尔雅跳起来抓住钢管朝上爬,“最终决战终于要开始了。”
这条通道的出口正在入口旁边,我从里面出来,拍下身上的灰尘。
“奥维奇,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你没有中毒吧。”
我哈哈地看向天空,“没事,没事。”刚才在通道中,瓦尔雅在我上面,那她那裙摆笼罩我的脑袋,我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能看见那臀部略有缺陷的裤子,还有紧绷的丰满大腿。
“你的笑容有些恶心哪。”
“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索夫与艾多拉还在等我们。”
“也对。”瓦尔雅摁下开关,两块石板重新闭合。我骑上白影来到她的旁边,拉住她手。白影四蹄生风朝营地跑去,瓦尔雅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我的裤子没有裂开,也没有什么破损吧。”
“当然没有,我看的一清二楚,老板的手艺还是很棒的。”
“唉,你果然还是盯着我看,真是变态。”
“我错了。”
瓦尔雅没有说什么,反而更用力地抱住我的腰,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亚特阿斯。
“再见了,故乡。”
第十一章 祂的终焉
战斗仍在继续,艾多拉无力地倒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腹部。痛楚模糊了她的双眼,因为失血,她的神经也有些麻痹,思维变得迟缓。她很后悔自己的大意,让一个骷髅兵用刀捅了自己。起初她还不相信金属刺穿身体,可身体不听使唤,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带有血腥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中刀了。她想要拿下腰带上的药水,可是在她倒下的时候,瓶子也一起碎掉了。流出的血与药水混在一起,温热的液体让她寒冷的手指有了一丝温暖,但这种温暖转瞬即逝。
耀眼的红色火球朝她袭来,她似乎听到地狱之门为她推开的嘎吱声,什么都做不了。手臂发麻,双腿连伸展都不被允许,眼看那颗夺命死神越来越近,她不再想什么,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她的末路。
“红莲——爆矢!”
瓦尔雅的声音让她睁开双眼,那是犹如传说中可以终结一切的一箭,它划破昏暗血红的天空,不同与其他弩矢,留下一道象征慈爱的柔和白光。曳光矢笔直朝火球飞去,砰的一声扎在火球上。接触到火球的光矢从尖端开始爆炸,这股爆炸将火球炸得粉碎,接下来便是如烟花般的连锁爆炸。橙黄的火球变成几块五颜六色的粉尘,消散在天空中。
“瓦尔雅。”我勒动马缰绳,让白影腾跃而起,瓦尔雅也在这时从马背上跳下来,瞄准天空中另外几只火球。
白影没有停下来,牠冲散、踩碎这些骷髅,来到艾多拉身边。我跳下马,将止血药丸塞入艾多拉的口中。她吞下药丸,口齿含糊地向我道谢。我将她放在白影身上,拍拍白影,让牠离开此地。
“奥兄,你终于回来了。”索夫一脚踹开旁边的骷髅,跑到我的旁边,“这十字弓力量真大。”
“现在只需要用弩矢击中他的后背,就可以断掉他从另一个世界得到的补给了。”
瓦尔雅侧闪滑步,避开巨爪,翻身躲开攻击,朝我们聚集,“拖延他就交给我和索夫了,你是我们这几人中眼睛最好的,这把弩就交给你了。”她把弩与矢递给我,抽出腰旁的刀,“索夫,并肩作战吧。”
索夫拍拍我的肩,“别嫉妒我,奥维奇。”
“谁没事会嫉妒你。”我接过弩,它的重量要比我想象的更重,“那么,祝我们好运。”
瓦尔雅与索夫四散而开,举刀朝阿撒兹勒冲去,他们避开巨爪,故意勾引阿撒兹勒背对着我。在几次巨爪强袭过程中,阿撒兹勒终于调整位置,那隐匿的核心露了出来。我撞开周围的骷髅,来到最合适的位置,瞄准好那核心,扣下扳机。
可能他感到了危机感,在光矢飞翔的过程中他扭动一下身体,光矢没有击中核心而刺入他的肩胛旁。爆炸让他的肩胛被炸出一个大洞,差点炸断他的手臂,这样惊人的威力不仅让我吃惊,更是让身为受害者的他把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被炸出的大洞正以肉眼可视的速度恢复,很快黑雾便补好身体,让这个庞然巨兽继续运行起来。
这次,那愤怒的火焰开始盯向我了。
我收起弩,抱头飞扑躲开攻击,之后迅速抽出弩,躺在地上瞄准挥动的巨爪。光矢炸开巨爪,看起来像是给他沉重的一击,但黑雾又开始自我修复了。我摸了摸矢袋,仅剩下五六支了。瓦尔雅他们与我相距太远了,如果我们再一次会和交换弩箭,又要浪费许多时间。阿撒兹勒现在胸门大开,还在恢复巨爪。
我当机立断抽出钢矢安在弩中,举弩瞄准他的胸部,“第一支。”
光矢掠过火球击中胸部,燃烧的胸骨因爆炸四散而开,掉落在地上化为黑雾。更多的黑雾包裹住他的胸部,好像要特意保护住核心不被发现,但我的第二支光矢早已出膛。这次并没有击中而笔直地擦过核心,飞到空中炸裂。
黑雾确实为他做成一道防线,我的双眼没办法透过黑雾,正当我装填第三支钢矢时,索夫对我大喊:“奥兄,黑雾就交给我吧!”
索夫高举长刀,刀身上的白光比最初更加耀眼,更加闪烁,在心中积攒几十年的苦闷随他的吼声终于得以发泄,“黑犬兵团,索夫参上!”
白光暴虐,彻底挣脱刀身的束缚,肆无忌惮地跃动起来。长刃似乎割裂空间,展现出一整片纯粹无暇的白,一条似长蛇般的光线闪出光圈,吹散阿撒兹勒的黑雾。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弩弦弹出钢矢,让其在膛中被赋予魔力成为光矢,矢与光混为一体,却又割开光芒。矢头撞击那核心,使得核心就像铁镐尖端磕击水晶那样破裂。所有骷髅散成骨堆,变成粉末被风吹散,乌云消失不见,天空重回澄清,太阳与主之星也回到正常,就连他钻出的裂缝也愈合成地面。这一切都在预示战斗结束。核心破碎的阿撒兹勒还在挣扎,黑雾在消失,他身上的火焰也在逐步衰减直至停止。
我又将最后剩下的两发钢矢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在爆炸中彻底离开凯斯。他巨大的身体崩坏瓦解,残骸摔在地上震起尘土。在那尘土中,我能看见一个人影,那是什尼的身体。瓦尔雅把脱力晕倒的索夫放在墙壁旁,来到我的身边。
“你能看见那个男人吧。”
瓦尔雅没有用话来回答我,向我露出笑容,潇洒地转过身,长发披在她肩头。什尼慢慢地站起身,他跪在我们面前泣不成声,朝正向他走来的瓦尔雅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我的妹妹,瓦尔雅。这场胡乱的闹剧终究被你结束了,我很抱歉我没能跟你在一起享受到家人的时光。我愚昧的一意孤行为造就无法挽回的错误……”他开始自责,用力咳出一口血倒在地上,“瓦尔雅,俯下身让我再看看你,我的大限将至,让我在那里也能记住你的样子。”
瓦尔雅将刀入鞘,走到什尼身旁,看着微笑的什尼。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瓦尔雅后退一步丢出短刃,正中什尼心脏。什尼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瓦尔雅,他带着迷惑死去了。因为一切过于突然,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瓦尔雅翻过什尼的尸体,在临死前什尼手中都握着锃亮的匕首。我意识到他不是什尼,还是那个恶魔而已。在他选择跳入锅后,那个名为什尼的人便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就连他的怒火与复仇也成了恶魔的食粮。
瓦尔雅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是静静地注视地上的什尼。
“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瓦尔雅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明明夙愿已经得到解决,这是快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这么想哭哪。”
“那就哭出来,因为结束了。瓦尔雅·德·亚特阿斯。”我蹲下身,为她抚平散开的长发,“你不会再被亚特阿斯束缚了。”
“是啊。”她抬起头,霞光漫天,什尼冰冷的尸体就在她的面前,“不可以,亚特阿斯还有我。就算没人记得亚特阿斯,但是还有我,还有我记着这个国家。”
“还有我。”我站起身,指向一旁依旧眩晕的索夫,“还有他们,没人能忘记这次亚特阿斯之旅。我们在这片传奇的土地上,完成了传奇。”
瓦尔雅擦了擦她红肿的眼睛,让泪水沾着在手指上,“你真的不会忘记吗?”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忘记。我甚至还想听你讲述,亚特阿斯的传奇经历。就像你当时在大漠中为我讲述你的故事那样。”
瓦尔雅露出笑颜,接过我的手站起身,深情地盯着我,“你可不像一位骑士。”
“我自然不是骑士,因为骑士只是公主的随从。”
“没错。”瓦尔雅背对着我,双手背后看向主之星,小声自言自语,“你可是王子,拯救了失去一切的公主。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了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她忽然转身,“走吧,让我们回到卡兰城。”
我背起索夫,朝艾多拉走去。艾多拉正靠着一颗大树休息,贯穿身体的伤口被她用法术治好,魔力修补好她的血管与肌肉,可这并不能让艾多拉像正常人一样奔跑,稍有不慎那脆弱的血管壁又被被撕开。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把索夫绑在白影身上,瓦尔雅搀扶艾多拉,我牵着白影一起回到亚特阿斯取回那几匹马。
当我们回到石柱时,算上白影与索夫带来的马,一共有四匹马在我们手里。不过能骑马的好些只有我和瓦尔雅,艾多拉刚刚修复好的血管应该不允许她在马上奔驰。正当我发愁时,艾多拉伸手虚弱地说:“我可以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沙平有句名言,只要不是致命伤,那就是轻伤。”
“你又不是沙平人,我们的身体可经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没关系的。”她解下腰带上一个小玻璃瓶,我还以为那个玻璃瓶是她的装饰品,实际上内部装了她的药水。她打开玻璃瓶,把药倒进口中,“这样就可以了,我们走吧。”她倔强地骑上马,痛楚让她的脸细微地抽搐一下。
我观察到她因疼痛发生的细小变换,但看她这样坚决,我也没办法劝导她,只好也上马。
等我们到了最近的旅馆,我们一行人因为过于疲惫,回到各自的房间。我把索夫安顿好后,离开房间准备回到自己房间时,发觉艾多拉的房间就在我的旁边。我下意识走到她的房间,不知为何我敲响了门。
“是,瓦尔雅吗?”
“不是。是……”
“我知道是谁了,进来吧。”
我推开门,艾多拉坐在椅子上,将几片叶子放在研磨皿中碾碎,然后把几滴水滴入其中。在一切都完成妥当后她转过身,用富有魅力的双眼直视着我,“怎么了,奥维奇。”
“我只是……想向你道谢。”我郑重地继续说,“真的十分感谢你,我没料想到这次遇到的敌人会这么强。”
“没什么。”艾多拉转过身继续制作她的药液。
我悄悄地走回门口,把门轻轻地关上。一回头发现瓦尔雅正靠着栏杆等着我,“走吧。”我知道她要干什么,和她来到屋顶。我们坐在屋顶上,享受柔和的月光,赏者天空中的主之星。
“月总会让人平静下来,我望着这令人安心的月,即便回想起白日的经历,我也没办法再激动了。”我望着远处被风吹响的树林,精神的倦怠一扫而去。
她伸开双腿,“是啊,让我们享受这恬静的夜就好了。”
我感受到肩膀受到压力,她的秀发落在我的身上,在微风下飘到我的手中。什么海誓山盟,赌命许诺,还是什么哗众取宠,都没有这平淡的贴靠有说服力。这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那样平实而稳定,此时的快乐比取得任何成功都要更加快乐。我闭上双眼,搂住她的肩膀,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惊讶,而是往我这里蹭了蹭,更加贴近我。
月色变得朦胧,主之星也隐藏在层云中。风静止了,唯独虫豸在草丛中发出吱吱声响,最后就连小小的虫豸也停下来,安静地啃食草叶。她在兜中摸索着,我以为她会掏出冰之泪,之后朝我诉说哥哥的不幸,或是怀表,为我讲述亚特阿斯的传奇。
但是我错了,她拿出是那颗朴素的蓝宝石,一颗与怀表放在一起的宝石。
“在战斗中项链坏掉了,我捡回了宝石,明天让我们重新为它配一条项链吧。”
“冰之泪哪,那个不需要吗?”
她蹭了蹭我的肩膀,“我把他留在亚特阿斯了,他属于亚特阿斯。”
“那你哪?”
“我。”如蓝宝石般蓝的眼睛忽闪一下,“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
她挣开我,站起身抖了抖双腿,“我先回去了,天凉了。”
“好的。”我依旧坐在屋顶上,等她离开后,我摸着滚烫的脸,回味自己为什么要问那种令人害羞的问题。
一阵风吹散朦胧的月,让月色重归澄清。
她回到房间,靠着墙也在回想刚才,感受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摸着自己发热的脸。
“真是,好美的月啊。”
我摇晃身体,倒在屋顶上。
第十一章 祂的终焉
战斗仍在继续,艾多拉无力地倒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腹部。痛楚模糊了她的双眼,因为失血,她的神经也有些麻痹,思维变得迟缓。她很后悔自己的大意,让一个骷髅兵用刀捅了自己。起初她还不相信金属刺穿身体,可身体不听使唤,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带有血腥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中刀了。她想要拿下腰带上的药水,可是在她倒下的时候,瓶子也一起碎掉了。流出的血与药水混在一起,温热的液体让她寒冷的手指有了一丝温暖,但这种温暖转瞬即逝。
耀眼的红色火球朝她袭来,她似乎听到地狱之门为她推开的嘎吱声,什么都做不了。手臂发麻,双腿连伸展都不被允许,眼看那颗夺命死神越来越近,她不再想什么,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她的末路。
“红莲——爆矢!”
瓦尔雅的声音让她睁开双眼,那是犹如传说中可以终结一切的一箭,它划破昏暗血红的天空,不同与其他弩矢,留下一道象征慈爱的柔和白光。曳光矢笔直朝火球飞去,砰的一声扎在火球上。接触到火球的光矢从尖端开始爆炸,这股爆炸将火球炸得粉碎,接下来便是如烟花般的连锁爆炸。橙黄的火球变成几块五颜六色的粉尘,消散在天空中。
“瓦尔雅。”我勒动马缰绳,让白影腾跃而起,瓦尔雅也在这时从马背上跳下来,瞄准天空中另外几只火球。
白影没有停下来,牠冲散、踩碎这些骷髅,来到艾多拉身边。我跳下马,将止血药丸塞入艾多拉的口中。她吞下药丸,口齿含糊地向我道谢。我将她放在白影身上,拍拍白影,让牠离开此地。
“奥兄,你终于回来了。”索夫一脚踹开旁边的骷髅,跑到我的旁边,“这十字弓力量真大。”
“现在只需要用弩矢击中他的后背,就可以断掉他从另一个世界得到的补给了。”
瓦尔雅侧闪滑步,避开巨爪,翻身躲开攻击,朝我们聚集,“拖延他就交给我和索夫了,你是我们这几人中眼睛最好的,这把弩就交给你了。”她把弩与矢递给我,抽出腰旁的刀,“索夫,并肩作战吧。”
索夫拍拍我的肩,“别嫉妒我,奥维奇。”
“谁没事会嫉妒你。”我接过弩,它的重量要比我想象的更重,“那么,祝我们好运。”
瓦尔雅与索夫四散而开,举刀朝阿撒兹勒冲去,他们避开巨爪,故意勾引阿撒兹勒背对着我。在几次巨爪强袭过程中,阿撒兹勒终于调整位置,那隐匿的核心露了出来。我撞开周围的骷髅,来到最合适的位置,瞄准好那核心,扣下扳机。
可能他感到了危机感,在光矢飞翔的过程中他扭动一下身体,光矢没有击中核心而刺入他的肩胛旁。爆炸让他的肩胛被炸出一个大洞,差点炸断他的手臂,这样惊人的威力不仅让我吃惊,更是让身为受害者的他把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被炸出的大洞正以肉眼可视的速度恢复,很快黑雾便补好身体,让这个庞然巨兽继续运行起来。
这次,那愤怒的火焰开始盯向我了。
我收起弩,抱头飞扑躲开攻击,之后迅速抽出弩,躺在地上瞄准挥动的巨爪。光矢炸开巨爪,看起来像是给他沉重的一击,但黑雾又开始自我修复了。我摸了摸矢袋,仅剩下五六支了。瓦尔雅他们与我相距太远了,如果我们再一次会和交换弩箭,又要浪费许多时间。阿撒兹勒现在胸门大开,还在恢复巨爪。
我当机立断抽出钢矢安在弩中,举弩瞄准他的胸部,“第一支。”
光矢掠过火球击中胸部,燃烧的胸骨因爆炸四散而开,掉落在地上化为黑雾。更多的黑雾包裹住他的胸部,好像要特意保护住核心不被发现,但我的第二支光矢早已出膛。这次并没有击中而笔直地擦过核心,飞到空中炸裂。
黑雾确实为他做成一道防线,我的双眼没办法透过黑雾,正当我装填第三支钢矢时,索夫对我大喊:“奥兄,黑雾就交给我吧!”
索夫高举长刀,刀身上的白光比最初更加耀眼,更加闪烁,在心中积攒几十年的苦闷随他的吼声终于得以发泄,“黑犬兵团,索夫参上!”
白光暴虐,彻底挣脱刀身的束缚,肆无忌惮地跃动起来。长刃似乎割裂空间,展现出一整片纯粹无暇的白,一条似长蛇般的光线闪出光圈,吹散阿撒兹勒的黑雾。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弩弦弹出钢矢,让其在膛中被赋予魔力成为光矢,矢与光混为一体,却又割开光芒。矢头撞击那核心,使得核心就像铁镐尖端磕击水晶那样破裂。所有骷髅散成骨堆,变成粉末被风吹散,乌云消失不见,天空重回澄清,太阳与主之星也回到正常,就连他钻出的裂缝也愈合成地面。这一切都在预示战斗结束。核心破碎的阿撒兹勒还在挣扎,黑雾在消失,他身上的火焰也在逐步衰减直至停止。
我又将最后剩下的两发钢矢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在爆炸中彻底离开凯斯。他巨大的身体崩坏瓦解,残骸摔在地上震起尘土。在那尘土中,我能看见一个人影,那是什尼的身体。瓦尔雅把脱力晕倒的索夫放在墙壁旁,来到我的身边。
“你能看见那个男人吧。”
瓦尔雅没有用话来回答我,向我露出笑容,潇洒地转过身,长发披在她肩头。什尼慢慢地站起身,他跪在我们面前泣不成声,朝正向他走来的瓦尔雅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我的妹妹,瓦尔雅。这场胡乱的闹剧终究被你结束了,我很抱歉我没能跟你在一起享受到家人的时光。我愚昧的一意孤行为造就无法挽回的错误……”他开始自责,用力咳出一口血倒在地上,“瓦尔雅,俯下身让我再看看你,我的大限将至,让我在那里也能记住你的样子。”
瓦尔雅将刀入鞘,走到什尼身旁,看着微笑的什尼。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瓦尔雅后退一步丢出短刃,正中什尼心脏。什尼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瓦尔雅,他带着迷惑死去了。因为一切过于突然,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瓦尔雅翻过什尼的尸体,在临死前什尼手中都握着锃亮的匕首。我意识到他不是什尼,还是那个恶魔而已。在他选择跳入锅后,那个名为什尼的人便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就连他的怒火与复仇也成了恶魔的食粮。
瓦尔雅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是静静地注视地上的什尼。
“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瓦尔雅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明明夙愿已经得到解决,这是快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这么想哭哪。”
“那就哭出来,因为结束了。瓦尔雅·德·亚特阿斯。”我蹲下身,为她抚平散开的长发,“你不会再被亚特阿斯束缚了。”
“是啊。”她抬起头,霞光漫天,什尼冰冷的尸体就在她的面前,“不可以,亚特阿斯还有我。就算没人记得亚特阿斯,但是还有我,还有我记着这个国家。”
“还有我。”我站起身,指向一旁依旧眩晕的索夫,“还有他们,没人能忘记这次亚特阿斯之旅。我们在这片传奇的土地上,完成了传奇。”
瓦尔雅擦了擦她红肿的眼睛,让泪水沾着在手指上,“你真的不会忘记吗?”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忘记。我甚至还想听你讲述,亚特阿斯的传奇经历。就像你当时在大漠中为我讲述你的故事那样。”
瓦尔雅露出笑颜,接过我的手站起身,深情地盯着我,“你可不像一位骑士。”
“我自然不是骑士,因为骑士只是公主的随从。”
“没错。”瓦尔雅背对着我,双手背后看向主之星,小声自言自语,“你可是王子,拯救了失去一切的公主。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了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她忽然转身,“走吧,让我们回到卡兰城。”
我背起索夫,朝艾多拉走去。艾多拉正靠着一颗大树休息,贯穿身体的伤口被她用法术治好,魔力修补好她的血管与肌肉,可这并不能让艾多拉像正常人一样奔跑,稍有不慎那脆弱的血管壁又被被撕开。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把索夫绑在白影身上,瓦尔雅搀扶艾多拉,我牵着白影一起回到亚特阿斯取回那几匹马。
当我们回到石柱时,算上白影与索夫带来的马,一共有四匹马在我们手里。不过能骑马的好些只有我和瓦尔雅,艾多拉刚刚修复好的血管应该不允许她在马上奔驰。正当我发愁时,艾多拉伸手虚弱地说:“我可以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沙平有句名言,只要不是致命伤,那就是轻伤。”
“你又不是沙平人,我们的身体可经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没关系的。”她解下腰带上一个小玻璃瓶,我还以为那个玻璃瓶是她的装饰品,实际上内部装了她的药水。她打开玻璃瓶,把药倒进口中,“这样就可以了,我们走吧。”她倔强地骑上马,痛楚让她的脸细微地抽搐一下。
我观察到她因疼痛发生的细小变换,但看她这样坚决,我也没办法劝导她,只好也上马。
等我们到了最近的旅馆,我们一行人因为过于疲惫,回到各自的房间。我把索夫安顿好后,离开房间准备回到自己房间时,发觉艾多拉的房间就在我的旁边。我下意识走到她的房间,不知为何我敲响了门。
“是,瓦尔雅吗?”
“不是。是……”
“我知道是谁了,进来吧。”
我推开门,艾多拉坐在椅子上,将几片叶子放在研磨皿中碾碎,然后把几滴水滴入其中。在一切都完成妥当后她转过身,用富有魅力的双眼直视着我,“怎么了,奥维奇。”
“我只是……想向你道谢。”我郑重地继续说,“真的十分感谢你,我没料想到这次遇到的敌人会这么强。”
“没什么。”艾多拉转过身继续制作她的药液。
我悄悄地走回门口,把门轻轻地关上。一回头发现瓦尔雅正靠着栏杆等着我,“走吧。”我知道她要干什么,和她来到屋顶。我们坐在屋顶上,享受柔和的月光,赏者天空中的主之星。
“月总会让人平静下来,我望着这令人安心的月,即便回想起白日的经历,我也没办法再激动了。”我望着远处被风吹响的树林,精神的倦怠一扫而去。
她伸开双腿,“是啊,让我们享受这恬静的夜就好了。”
我感受到肩膀受到压力,她的秀发落在我的身上,在微风下飘到我的手中。什么海誓山盟,赌命许诺,还是什么哗众取宠,都没有这平淡的贴靠有说服力。这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那样平实而稳定,此时的快乐比取得任何成功都要更加快乐。我闭上双眼,搂住她的肩膀,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惊讶,而是往我这里蹭了蹭,更加贴近我。
月色变得朦胧,主之星也隐藏在层云中。风静止了,唯独虫豸在草丛中发出吱吱声响,最后就连小小的虫豸也停下来,安静地啃食草叶。她在兜中摸索着,我以为她会掏出冰之泪,之后朝我诉说哥哥的不幸,或是怀表,为我讲述亚特阿斯的传奇。
但是我错了,她拿出是那颗朴素的蓝宝石,一颗与怀表放在一起的宝石。
“在战斗中项链坏掉了,我捡回了宝石,明天让我们重新为它配一条项链吧。”
“冰之泪哪,那个不需要吗?”
她蹭了蹭我的肩膀,“我把他留在亚特阿斯了,他属于亚特阿斯。”
“那你哪?”
“我。”如蓝宝石般蓝的眼睛忽闪一下,“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
她挣开我,站起身抖了抖双腿,“我先回去了,天凉了。”
“好的。”我依旧坐在屋顶上,等她离开后,我摸着滚烫的脸,回味自己为什么要问那种令人害羞的问题。
一阵风吹散朦胧的月,让月色重归澄清。
她回到房间,靠着墙也在回想刚才,感受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摸着自己发热的脸。
“真是,好美的月啊。”
我摇晃身体,倒在屋顶上。
第十二章 离开卡兰
我们送艾多拉到卡兰城门前,将小盒子递给她,“艾多拉,这里面是我和瓦尔雅在墓穴中得到的王冠。你帮助我们那么多,我没办法让你空手而归,这顶王冠就送给你了。”
艾多拉接过盒子,“这么贵重的物品交给我可以吗?”
“没什么,在饥荒时一箱粮食远比一箱宝石贵重多了。我们对王冠也没有需求,而且也用不到。你应该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吧,安心地收下吧。”
“那好吧。”艾多拉骑上马,“那么就此别过了,各位。”艾多拉朝我们挥挥手,离开城门,消失在大路上。
“那么我们要怎么办?”索夫慵懒地靠着城门吊桥的铁链子上,扇开空中的飞虫。
我想要从瓦尔雅那里得到答案,但她直接告诉我,“奥维奇,我们都在等待你。”
“好吧,好吧。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明天你们打理好自己的物品来到我的房间,我们一起商量好,再决定出发去哪。”
回到酒馆,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从抽屉中拿出信封,撕下封纸,抽出里面粉红色的信纸。信纸有着特殊的萱草花香,这是沙平国特有的产品。
“唉”我长叹一声重新阅读信中内容。
怀着感激的心收下本小姐给你的信吧。我是实在没想到你能够在联合国的政治清洗中活下来,本来我都打算花钱把你从牢中赎出来,成为我一辈子的私人奴隶。我还以为你的性格会在逃亡中变好一点,可在你给哥本根·亨利的信中竟然丝毫没有提及到我。说实话,我很气愤,你对我的不闻不问让我无比气愤,我甚至想要雇佣刺客把你杀了。不过感谢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吧,毕竟你现在正如丧家之犬般在圣国内游荡,惶惶不可终日,我会原谅你的粗鲁与无知。亨利跟我说了,说了你现在因为要事在身没办法回到联合国,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你在联合国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只老鼠都不如。谁让我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大小姐,如果你有一天想要回到联合国,只需要一封信件,我们岚汀商会便可以用金钱为你打通关节,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到联合国。
信底的署名是一个富有个性的签名,鹞族的杰希卡。
“那个白痴……”我把信折叠好,塞入信封中。
鹞族,这个民族对曾在兰顿的我来说既熟悉也陌生,因为我总是能听到父亲总是在谈论鹞族人是怎么怎么精明能干,又怎样冷血无情,可我直到杰希卡来到兰顿之前,我都没有遇到过鹞族的人。鹞族是起源于沙平国内,他们虽然出生在沙平,但实则与沙平人格格不入。他们精打细算,非常重视教育,据说他们的三岁的孩子就会读书。这有些道听途说,不过在凯斯,大部分的古人学者是鹞族人。
我的舅舅斯德克与我的母亲莱娅就是鹞族人,我一半的血液也是鹞族的血液,不负责任地说我也是一个鹞族古人学者。至于岚汀商会,正因鹞族人与沙平格格不入,在沙平与联合国战争中鹞族选择左右逢源,二者谁都不帮,全族上下干起了倒买倒卖的事情。大量的金钱流入鹞族,最终让鹞族成立一个只属于自己民族的大商会,岚汀商会。岚汀商会的总部在沙平,实际上却有自己的私兵,还有两支成型的雇佣军来保护总部。沙平国王都没办法干涉商会的业务,导致越来越多的金钱流入商会,以至于成为凯斯大陆的第一商会。
在大都城市中,都有岚汀商会的分会。
我认识杰希卡纯粹是源于政治,杰希卡的父亲是岚汀的会长。岚汀商会掌握了沙平国的经济,而且在圣国都有深远的影响。岚汀一直都想扩大在联合国的竞争力,不过在军道派的贸易保护下,他们始终都没有成功。杰希卡的父亲就动起了歪脑筋,他的兄弟鹞族族长斯德克是军道派的重要人物之一,还驻守多兰城。他决定把杰希卡以联合国留学的名义放在我的身边,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日后好让我对岚汀商会有所好感。虽然计划是这样的,但我与杰希卡住在一个屋檐下没几年后我就离开兰顿,去四处游学,后来她也回到沙平成为商会中的一员了。
我扇动信封脑袋靠在椅子上胡思乱想,可是思绪却卡在一个死胡同走不出来。我把信封放回到抽屉,扯下墙上的外套,推开门离开酒馆。
若不是杰希卡能给我写一封信,我都快忘记卡兰城本地也有一个岚汀商会分会。我走进去无视那个满脸堆笑的仆人,来到正审阅账本的会长面前,“会长,岚汀主会前些天派人来这里吗?”
会长抬起干枯的脸,消瘦的手指推了推眼镜,“您是?”
“奥威·万·阿加维托。”
“抱歉,主会的人并不是为了找你。”他用手指沾点口水,翻开下一页,继续阅读账本。
我看见四周无人,敲敲桌子,把脑袋凑过去小声说:“奥维奇。”
“哪里的?”
“兰顿的。”
“那就对了。”他把账本锁到抽屉中,站起身,“请跟我来,她等你好久了。”
‘她’,这个人称代词让我不由得感到一股恶寒。我实在不想在卡兰遇到杰希卡,要真是见到她,她肯定会摆出笑容,用着十分熟练的三段式大笑,然后疯狂地用语言攻击我的处境。
主管停在一扇门前,“她在这所房间中。”
我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并非杰希卡,这让我悬着的心安稳下来。我推开门,一位紫发女子正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袖子与衣服是断开的,袖子由两个黄色细绳绑在大臂下方,然后剩下的上衣有点像一个遮住肩膀的马甲,在马甲与袖子之间正好露出她白皙的皮肤。除了手臂露出的肌肤,她没有再露出一点多余的肌肤。她没有穿靴子,因为鹞族女人都不喜欢靴子,为了行动方便,索性放弃裤子而选择厚实的长裙,再用一条皮带拴住。整体配色只有白与绿,要是在远处看到她,说不定会把她认为成清教徒。但真正去审视,就会觉得这像一朵清新淡雅的白莲。
“请坐,奥维奇。”
很熟悉的声音,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究竟是谁。
“请问,你是?”
“我的名字是薇丝。”
“姓氏是鹞?”
她点点头表示肯定,看到她点头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她是谁了。当时跟随杰希卡来到兰顿的随从中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仆人这一身份,一直跟随杰希卡。她的名字叫做薇丝,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想起来了,薇丝。你就是那个在兰顿与杰希卡形影不离的女孩,过去太长时间,我都认不出你了。”我挠挠后脑勺,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她点点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换,就像一块冰块。小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如今还是这个样子。
“呃……对了。”我急忙找出新的话题,“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奉大小姐的命令来到卡兰城。”说完,她又开始一言不发。
“没……没了?”
“嗯。”
“杰希卡现在在哪?”
“大小姐正在枢纽城。”
“她去那里干什么?”
“与布朗·萨克会谈有关于商会税务的问题。”
“那她还真是忙哪。”
“是的。”
她点头表示确定,我们二人又开始沉默起来。最终我坐不住了,站起身准备告辞时,她终于开口,“奥维奇,你们一行人接下来想去哪里?”
“殖民领。”
“你要怎么去?”
“目前还没想好。”
“你需要我们岚汀商会的帮助吗,在一定范围内大小姐会为你提供资金。”
我沉思一下,“说说条件吧,你们家的大小姐不可能提供免费的帮助,要我做什么。”
她摇摇头,“请不要这样猜想大小姐,她只是因为儿时的孤僻才导致性格有些古怪。当时听说你被联合国通缉时,她立刻拿出账本开始计划怎么用金钱把你赦免。她是真心想要帮你,请相信我们。”
虽然她脸上没有一丝情感变换,但我能够听出她真诚语气。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为我刚才的猜疑道歉。辛吉兰的兰河运关闭了吗?”
“已经封锁,如果你想通过兰河前往殖民领,我们能够帮助你。”
“怎么帮助。”
“岚汀在圣国内有着独家权力,马丹虽然独立,但她还是圣国。”她从兜中掏出月银制的令牌,上面刻有“五河通行”的字样,“这个令牌可以让我们的商船在五河内畅游无阻,辛吉兰的分会展示这块令牌后,就可以用商船达到殖民领了。”
“五河内,岚汀商会还真是显赫一方。”
“我明天就回到枢纽城,让大小姐为你写一封证明信。你到了辛吉兰的分会后,跟他们说一声后可以前往殖民领了。”
“谢谢你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我不好意思再留这里打扰她,向她告辞后匆匆回到酒馆,等待时间的流逝。
第二天一早索夫与瓦尔雅便打理好物品来到我的房间,我们先是统计出我们共有多少钱,然后我把从辛吉兰到殖民领的计划告诉他们。二人表示没有异议,而后我们摊开地图,计算好要怎么前往辛吉兰,具体前往辛吉兰又要花费多少时间。
最终我们决定先在卡兰北部的卡托德落脚,向他们打听周围情况,得到情报后沿着大路继续前进,最后达到辛吉兰。
在三月份中旬左右,我得到一封带有萱草花香的信封,其中装有两张信纸。第一张的内容充满的辛辣的讽刺,但结尾还是写了一句“奥维奇,从殖民领回来后一定要来见本小姐,不然你就等死吧。”而另一张是鹞族特有的加密信件,上面的内容我也没办法得知。
我召集瓦尔雅与索夫,跟老板在讨价还价中把这些天的宿金付齐,在马厩牵回属于我们的马,踏上前往辛吉兰的路。
途经卡托德时,我跟雷诺交谈并拿出奥拓的委任状,警告他要看管好村中的市民,不要寻衅斗殴。告诉他,我可没有能力保护住这个村庄,能做的只是无为而治,如果你们挑衅卡兰,那么公爵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他会像在战争时期一样把村庄烧毁,掠夺此地,让新的村民来到这里。
雷诺很听话,立刻约法三章写下村庄法律。在我们临走前,把许多肉干塞到我的行李中,并且问:“大人,您知道我的妻子去哪里吗?”
我拍拍他的肩,“忘了她吧,你可没办法和她结合。”
他当时挠着脑袋听不懂我的意思,我勒动马缰绳提了下马,离开村庄与瓦尔雅、索夫会和。
酒馆已经成了佣兵的驻扎地。在前往辛吉兰的路上,我们在酒馆见到不少全副武装、摩拳擦掌的佣兵,他们有的是朝西前往奥特兰,有的跟我顺路前往辛吉兰,还有的跟我们背道而驰到卡兰。
这一路上我们结交到一位佣兵队长,他叫做罗杰。他没有姓氏也没有头发,因此队伍中的人私下会叫他秃头罗杰。他还有另一个称号,叫做猎虎星。听佣兵们讲述罗杰有一天喝醉没有回营,大家都很担心他的安危,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去寻找他,结果发现罗杰正躺在一只死老虎身上呼呼大睡。
在这些佣兵陪同下让我们有了安全感,但是同时也有危险。瓦尔雅身为女性,在众多男性中必然要受到充满**的眼神,即便我们把营地安放在罗杰旁边,但在半夜瓦尔雅还是用刀刺穿了一个男人的身体,同时擒住两个男人把他们交到罗杰手中。
从那时起,男人们看瓦尔雅的目光变成敬仰。
三月份的阳光开始有些毒辣起来,我用手掌遮住额头,“罗杰,你怎么看待圣国内战?”
罗杰摸了摸自己的秃头,“这是我们的生财之道,刀尖舔血而已。”
一只鹰隼滑过天空,留下棕色的长线,不知谁大喊一声。
“是辛吉兰,我们到辛吉兰了!”
尾章 骑士与术士
清风吹散三月的温暖,还有马的鬃毛,主之星高挂天空,如往常一样。那日暴虐的它也是它,今日和蔼的它还是它。飞虫越过草尖,抓住树叶,用口器大肆啃食新嫩枝芽,可被身后的麻雀逮个正着。几只野兔在田野中竖起耳朵,双腿离地,警戒四周。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细长的瘦犬从草丛中飞出,一口咬住兔子的脖颈,乖乖地叼着兔子来到他的主人身旁。主人拍了拍他的头,收起弓箭,拎起兔子耳朵。
猎犬的主人还未把到手的兔子焐热,几个士兵穿着的人就围住了他,他们威胁猎犬主人交出兔子。主人吓得瑟瑟发抖,把兔子递给士兵,士兵们搓了搓手,露出笑容。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下一秒,这兔子又不再是他们的了。
身着亮闪闪盔甲的骑士目睹了这一切,他走到两方中,勒令士兵归还兔子。士兵们轻蔑地朝地上吐了口水,他们骂骂咧咧推搡骑士。骑士坦然地拔出宝剑,士兵们见状也立刻抽出腰旁带着铁锈的剑。第一个士兵鲁莽地挥剑,骑士趁他握力未稳,挡住剑刃并弹了回去。弹回去的剑刃蹭到士兵的脸,鲜血直流。骑士没有结束,他俯身避开挥击,踢中另一人下盘,使其倒在地上。剩下几个想要出剑的士兵,看到骑士武艺高强,匆忙认错,把兔子交还到骑士手中。
骑士摆摆手让他们离开,等到士兵们离开后,猎户尊敬地问:“谢谢您了,请问大人您是。”
骑士脱下头盔,里面的白色长发如散花般垂到披风,“安梅洛·恩格尔。”
猎户大吃一惊,赶紧又一次向面前的骑士致谢,“真不愧是至一骑士团的大团长,不仅剑术高超,心地善良,而且还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百闻不如一见,您是最适合成为骑士团团长的人。”
安梅洛笑笑接受他的赞美,打听到近期情况。正准备离开时,他也被人叫住了。
“大团长,许久未见了。”她的语气中略微带丝刻薄,但并不尖酸。
安梅洛转过身在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午,上午好,艾多拉女士。”
艾多拉骑在马上,怀中抱着木盒来到安梅洛旁,猎户感到气氛不对,拎起兔子脚底抹油般逃离了。
“女士,你突然叫住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安梅洛捋顺散乱的长发,把它们塞进铠甲中,在这个过程中他肯定弄掉不少根头发。
“我心想是哪位贵族小姐穿上铠甲,在这里模仿骑士行侠仗义,但走近一看确实我们的美男子团长。”
安梅洛有些恼怒,“女士,我并没有冒犯你,可你现在是在挑衅我。我说的很清楚,我是个男人,一个彻彻底底的男人。”
“我也没说你是女人吧,美男子。”
“是啊,毒蛇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口里有毒。”安梅洛戴上头盔,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艾多拉叫住。
“别走啊,你能不能护送我回到奥特兰,反正你的骑士团正在奥特兰修整吧。”
“我可不想当温暖蛇的农夫,而且女士,你的身体很好,为什么要我来……”
艾多拉向安梅洛展示木盒中的王冠,“这是我为马丹女士找到的王冠,我一人在外面太危险。”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不会是跟某个男人……”
“住口,别侮辱我。”艾多拉收起盒子,“这是阿加维托伯爵那个男人给我的。”
“伯爵?”安梅洛有些兴奋,“你看见伯爵了?他在哪,怎么样?”
“别像个小孩子似的,伯爵在卡兰,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卡兰了。”艾多拉扭动有些发麻的屁股,腹部骤然疼痛一下,提醒她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所以安梅洛,为了伯爵的心意,麻烦你护送我回到奥特兰。”
“没问题,不过再回到奥特兰之前,我需要解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安梅洛提提剑,“解决掉几个骑士团细作而已。”
艾多拉跟随安梅洛回到他们住的旅馆,跟安梅洛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短发男性。安梅洛向他打招呼,“我们回来了,西格男爵。”
男爵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二人作礼。安梅洛把头盔放到桌子上,卸下沉甸甸的盔甲,向艾多拉介绍西格,“这位是西格侯男爵,是骑士团的追随者。在科所德战役他领导的军队抗住皇帝亲卫军,我则从侧翼率领骑士团冲击,大获全胜。如果没有男爵,我们骑士团即便取得胜利,也会损失惨重。”
“能够带领军队,请原谅我的猜测。西格男爵,你的头衔是男爵吧,可为什么会有领地军队?圣国法理中规定了只有子爵以上且非荣誉爵位的人才能受封。”
艾多拉尖锐的问题让一旁的安梅洛都变了脸色,西格这个男爵身份并非从祖上继承,而是在战争中花大笔钱买下来的。西格没有愤怒,平静地如实回答艾多拉,“女士,我成为男爵之前是出生在一个庄园主的家中,继承父辈财产后国家有难,我便把钱捐给奥特兰的雅克琳·马丹。她为了回报我的付出,将一位空余的男爵头衔赐予我。至于我的军队,那是我的雇佣军,我现在也是领导我的雇佣军为马丹女士作战。那么请问阁下,您的爵位是?”
“荣誉侯爵。”艾多拉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但看爵位来说,艾多拉的爵位确实是三人中最高的,艾多拉为侯爵,安梅洛为子爵,西格为男爵。但从地产排名来看,艾多拉又是最低的。安梅洛作为团长,奥特兰城中的至一神殿是骑士团的地产,西格虽然身为男爵虽然不能受封土地,但是作为庄园主的他是有一小块可以使用的土地。艾多拉的爵位纯属是马丹封给她的无用爵位,历史大多侯爵都是荣誉侯爵。侯爵像王爵一样,它在皇帝之下,公爵之上,这种尴尬的位置让皇帝不敢随便封王,因为一个王爵摸到皇椅,他就可以轻松称皇,侯爵被公爵们忌惮也是这个原因。不过虽看起来荣誉侯爵不怎样,但是在上流社会中,侯爵就是侯爵,她的身份就是要比拥有实地的伯爵位置高。
“原来是女侯,失敬失敬。”西格保持礼仪向艾多拉道歉。
“不知者无罪。”艾多拉摆出女侯的架子,“安梅洛团长,要麻烦你为我选一间新的房间了,记住,要符合我身份的。”艾多拉推开门,示意安梅洛走出去。
“好的,女……女侯。”安梅洛绷着微笑,内心早痛骂这个女人许多次了。
艾多拉选了最贵的套房,当安梅洛看到价格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结果发现自己囊中羞涩,最后还是旁边的西格帮他垫付。
艾多拉回到套房休息,安梅洛与西格穿着便装佩剑来到楼下选个餐桌开始聊关于那些细作的问题。西格从兜中拿出一小包茶叶,让店员拿来热水与杯,亲自沏好两杯茶。
“这是联合国内流行的饮品,据说是从,从龙城来的。”
安梅洛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有些发苦啊。”他放下杯子,神情严肃,“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谈一谈那些细作吧。他们真的会回到这个酒馆吗?”
西格瞟一眼在吧台的老板,“肯定会的,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那个老板一瞅就不像真正的商人,我怀疑他是格瑞·法兰福的线人。”
“你的意思是,那两个细作是格瑞·法兰福的人?”安梅洛也看眼老板,“可他不是跟我合作了吗?”
“他是个商人,还是个情报贩子。他赚钱,他就会干。”西格慢慢地端起茶杯细抿一口,“我观察那个老板好几天了,他绝对有问题。我们今晚蹲在外面等他露出马脚吧。”
“好。”
二人等到夜晚,躲在墙外树丛里,西格捏死胳膊上的小爬虫,安梅洛抓挠红肿的胳膊,有些烦躁地驱赶飞虫。
“团长,他们来了。”
“好。”安梅洛企图起身,但被西格摁住。
“等等,团长。让我们绕一下。”西格蹑手蹑脚向外爬去,等到指定位置时,他做出手势。
安梅洛一跃而起用剑鞘正击其中一人脖颈,使其昏迷,另一人想要逃跑却被西格拦住去路。那人见势不妙,拔出佩剑,但发现自己腹背受敌举剑自杀。安梅洛想要阻止,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愤恨地踢了尸体一脚。从酒店跑出的老板想要大喊,可被西格摁住,用剑抵住他的脖子。
“别给我耍花招,混蛋。”西格踹他一脚让他下跪。
安梅洛拿出兜中的身份证件,“至一骑士团团长,安梅洛·恩格尔。你现在被骑士团拘捕了,就此审问你是否为异端。”
听到‘异端’一词让他面如死灰,他赶紧认错说自己只是个传信的。二人从细作身上搜出信封,上面甚至都写清楚骑士团的财政报告。西格把老板与那个昏迷的细作带到厨房,绑在椅子上,端起一盆凉水泼醒细作。细作恶狠狠地盯着二人,死咬牙根一句话都不开口,一旁的老板倒是把自己知情的全告诉二人。
西格找到一把锤子,把它放在火焰上烧红,“你们有两个选择,说出谁派你们来到,骑士团中还有谁是细作。谁抢答出来,这个人就不用被烫。”
“别,别,别。我全都说。”
“跟他没关系,他只是个传信的。”细作在旁边补充,“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别想从我这里……”
安梅洛迅速抓起土豆塞到细作口中,“他企图自尽。”
“好,我就应该割下你的……”
“别费力了。”艾多拉忽然出现在门口,她的腰带上又挂上了几瓶药水。
“艾多拉女侯,我很抱歉让你看到我粗鲁的一面,但事态紧急,我们不得不的要这么做。”西格又要举起锤子。
“交给我吧,我是个炼金术师。你们掐住他的嘴,让我把药剂灌进他的口中。”
西格粗暴地掐住他的脸,拔出土豆,艾多拉把药剂倒入他的口中。他愤怒地大喊大叫,咒骂艾多拉是女巫,但很快就睡着了。
“别让他发声。”艾多拉用眼神示意西格。
西格迅速出手敲晕酒馆老板,艾多拉隐藏左手,低吟咒语,细作如木偶般缓缓抬起脑袋,无神地看着艾多拉。
“嘘,谁都别出声。”艾多拉正视细作,“我问你,你的领头人是谁?”
“格瑞·法兰福。”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至一骑士团?”
“三十人左右。”
安梅洛被他的回答震惊到了,他没有想到骑士团会被渗透这么多人。
“分别有谁。”
细作的喉咙动了动,思考片刻,一一爆出所有细作的名字。这次西格也吃惊了,因为其中的不少人也在他的雇佣军。
“好了,你们可以说话了。”艾多拉抻抻腰离开厨房,留下一句,“别为老板添麻烦。”
安梅洛和西格心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千万别惹炼金术师。他们看着醒来的细作迷迷糊糊地盯着自己,还不知道刚才已经暴露全部消息。
“祝你晚安。”安梅洛打晕细作,找了个麻袋把他装进去,丢到马厩。
第二天一早二人就叫醒还在睡梦中的艾多拉,艾多拉不情愿地穿好衣服,来到餐厅跟他们会和。
“你们不能顾及一下女士的感受吗?”艾多拉喝下勺中的汤。
“我很抱歉,但我们确实该赶路了。越早回到奥特兰,我们处理骑士团中的杂草也就越快。”安梅洛吞下面包,从椅子上站起身,西格也撂下食物跟他起身。
“我们在外面等你了,昨天那个人还在麻袋中。”安梅洛挥挥手与西恩离开酒馆。
艾多拉捂着脑袋,小声抱怨让她睡眠不足的早起,快速地结束早餐。
在路上安梅洛凑近艾多拉,低声说:“抱歉,我昨天不应该用毒蛇这一词。”
艾多拉微微一笑,驱动马儿让牠快步,“没关系,美男子团长。”
看着艾多拉的背影,安梅洛无奈地叹口气,“看来,我和她的同僚之路还是很艰难啊。”
序章
须知,骤雪将至,自然失调,白霜与永夜将至,暴风雪笼罩极北,在风雪之中那蠢蠢欲动的憎恶之物正瞪大双眼发出怨恨的吼声。他们已逼近城墙,爬上墙头,撕咬守军。若不制止,北方将会在无瑕的白中消亡。寒鸦叼着断矢落世界之树的枝头,闪烁着大眼睛睥睨我们,牠是死亡的使者。忠于皇帝的猎犬们,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记住,冰河时代已至。
索夫坐在床上,摆弄被血染红的信纸。这是格林·法兰福从一副尸体上摸到的信件,是索夫让他帮忙寻找的东西。
信使消失了,而格林也消失了。
信使死在阴暗的水沟,无人为他收尸,而格林·法兰福也更改名字为布林·法兰福摇身一变成了卡兰城的市长。
索夫惆怅地往杯中倒些水,这次没有选择酒,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他看向窗外和煦的阳光,可在他脑中却漫天大雪的北境,虽然凯斯大陆一年中有六个月是夏季,但只有北境是永恒的冬天,就算南方骄阳似火,北境依旧是冰封千里。北境不欢迎人类,人类也不会去北境,那是世界的尽头。
索夫挠了挠长发,一饮而尽杯中的水,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考。他拉开门,一颗秃头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什么事情吗,罗杰。”索夫讨厌雇佣军,但也不算太讨厌。因为他们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他们效忠于金钱,并没有纪律可言,在攻下城池后总是第一个在城中烧杀抢掠,让火焰舔舐房屋,留下一堆灰烬。
“索夫,北境怎么样了?”
索夫吃惊地看着长相有些凶横的雇佣军首领,怎么都没想到从这个人口中能够听到北境一词。北境不是殖民领,是殖民领往北再往北的苦寒之地,那里除了怪物之外别无所有。
“殖民领吗?我不知……”
罗杰摇摇头,“索夫,我说的是北境。”他特意着重北境一词。
“你……”
“我知道你是谁。皇帝的忠犬,忠犬们很少回到圣国,可你回来了,北境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这跟雇佣军没关系吧。”
罗杰悲伤地看眼索夫,“这跟雇佣军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罗杰背过身,脱下衣服,露出一道巨大的恐怖刀痕。
索夫知道,这是北境鬼怪的刀才能砍出的伤痕,“你是殖民领的人?”
“不仅我是,我们这些兄弟都是殖民领的人。我们实在活不下去,才会选择成立佣兵来圣国谋生。”罗杰穿上衣服,“猎犬先生,殖民领的安危就靠你们了。我很想回家,但我接受辛吉兰公爵的钱,没办法回去。这些,是我们一点的心意。”罗杰掏出鼓起来的钱袋,放到索夫手中,郑重地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好的。”索夫接过钱袋,放到衣服中,
“走吧,阿加维托伯爵刚才还在餐厅中找你。”
我和瓦尔雅坐在餐厅区域最显眼的地方,听几个佣兵谈论闲杂琐事,像是哪个领主又外遇了,结果被老婆抓个现行。罗杰从楼上走下楼,身后跟着头发乱糟糟的索夫,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他发现我们,朝我们挥挥手,走过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索兄,你又懒床了。”
“嗯。”索夫出乎意料地点头承认,“奥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前往殖民领?”
我本想再在辛吉兰待一段时间,可索夫的表情却是给我的好心情敲了一棒,原本想要下午去岚汀商会的计划,挪到上午去了。
“我不知道岚汀那里有没有准备好船只,一会我和瓦尔雅就去问问,你要跟来吗?”
索夫摆摆手,“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去吧。”
“那好吧。”我和瓦尔雅站起身离开酒馆,前往岚汀商会。
卡兰与辛吉兰都是圣国重要的矿场之一,因为卡兰之前那几代领主的无能,导致卡兰的经济比辛吉兰差了好多。从大街上的着装,内城区与外城区的对比都可以看出差距。我们来到岚汀商会门前,才知道原来同一商会的门面在不同地区能够有那么大差距。
卡兰的岚汀商会的标识使用木头制成的,而辛吉兰竟然是用星金与钢铁制成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显眼。耀眼的光宣示富有,也还给人们带来不便。因为那闪烁的光成功阻挡住金属板上的“岚汀商会”。走进商会,扑面而来的香水味让我错以为自己回到奥特兰,琉璃制的大壁画铺在墙上,上面画着鹞族人艰苦卓绝的经历,彰显鹞族的优秀品质。
再说店员数量,整整比卡兰的店员高出一倍还多一些。主管也不再是那个审着账本精打细算的竹竿人,而是一个财大气粗珠光宝气的商人。岚汀商会肯定掌握辛吉兰大部分的矿产,至于为什么能够掌握矿产,显然要跟这里的领主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了。
我穿过叽叽喳喳的店员,找到主管,把杰希卡的加密信递给主管。主管拉我们进入内室,坐在椅子上,有些面露难色。
“怎么了,主管。现在没有通往殖民领的船吗?”
主管搓了搓小拇指的戒指,“奥维奇大人,我们现在确实有空余的船只,可以用于前往北部殖民领。可问题是我们没有多余的商队了,圣国内战急需大量矿石来打造装备,从东部矿场中挖来的矿石甚至来不及甄选出优劣就被塞到商队包裹中急匆匆地运往前线。我也认真读了杰希卡大人的来信,我很想帮助你们前往殖民领,可问题是我们没有人力。”
“那你们最快一支商队回到辛吉兰要多长时间?”
“少说也要半个月,辛吉兰距离奥特兰太远了,我们部分商队都到多兰了。”
“多兰,为什么?”我急躁地起身询问。
“贸易路线而已,放轻松。”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坐回到椅子上,平静地问,“那这样可以吗,我只需要你的船还有你的一个人,你让他带着五河通行的令牌,我召集够水手后借用下你的船。”
他思考片刻,又开始搓起戒指,“好的,既然杰希卡大人相信你,那么我也相信你。我同意你的建议,会派出我的人跟随你。”
我向他道谢,和瓦尔雅离开商会。
“我们要去那里找到那么多人的人,奥维奇。”瓦尔雅担心地问。
我嘴角上扬,“别忘了,我们可还有罗杰。佣兵就是为了钱,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给他们出钱,他们出力,天经地义。”
“如果他们根本不会划船哪,你说该怎办?”
“那就现教会他们。”我停下脚步,“我们别无他法,从辛吉兰前往霍恩的路早就被封死了,我们往回走绕过封锁,穿过草原,避开顿河发源地前往殖民领吧。”
“呃,这么看来,我们只有坐船这个办法了。”
返回酒馆,我们把请求告诉罗杰了,本打算与他争论一番价钱,可罗杰还未等我提出价钱就告诉我免费充当人力部队。这有些让我吃惊,也让我往更坏的方向去想,莫非他要在河上把我们处理掉,之后拿走我们的全部财产。可我这一路上并没有展现出我们有钱这个事情,而且他要是真的想要钱,那不如在来的路上就把我们做掉。想到这里,我心生疑惑有点后悔选择罗杰。
可能罗杰看出了我的思想,他补充说,“请放心伯爵大人,我们佣兵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会打劫商人与旅人,不然我们不跟那些山贼无异了。我的家乡在殖民领,我们十分熟悉顿河的水性,放心交给我们吧。”
“那好吧,明天还请你们跟我去商会去提船。”
罗杰拍拍胸脯,“这事就交给我们。”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来到商会,主管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心生敬佩,赞赏我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召集到足够的人。他召唤出店员,让他跟随我们去港口提船。店员大大方方地带着我们一群人来到港口,把令牌展示给港口主管。主管点点头,交给我们一艘看起来还不错的商船。
罗杰作为船长与我们来到船长室,颠簸的河水让我有些反胃,出生在的内陆的瓦尔雅晕乎乎地走出房间,趴在船栏上呕吐。索夫与罗杰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开始谈论起殖民领的事情。
“啊,好怀念家乡。真希望能回到村庄看看那些人怎样了。”罗杰随便地坐在椅子上。
“是啊,我也很想看看殖民领变成什么样子了。十几年了,我离开殖民领也够长了。”索夫透过窗户,看着远去的风景,“上一次也是这样,我匆匆来到辛吉兰,又匆匆离开。”
“没关系,索兄。等我们在北境找到瓦尔雅的东西后,跟我们一起回到辛吉兰,痛痛快快地玩几天。”
索夫没有说出“妓院”也没有表达玩乐,他深邃的双眼还在看着窗外,那我没办法理解的眼神,他低声自言自语一句,“刘易斯,这次来我就不打算离开了。”
瓦尔雅虚弱地推门而进,我起身扶住她坐下,转身对罗杰说,“罗杰,晕船怎么办?”
“我?我可从来都没有晕过船,要知道我小时候就在村庄成了冬泳冠军,之后当了几年河上护卫。”
“这里不通风会让她更加难受,奥兄,你把瓦尔雅搀扶到外面让她闻闻新鲜空气会好一些。”索夫从衣兜中掏出一瓶药的,倒出一颗药丸,“这颗药可以防止晕船,只不过会让人有些嗜睡。”
瓦尔雅接过药,吞了下去,“扶我去卧室。”
“嗯。”我搀扶瓦尔雅离开船长室。
等我们彻底离开后,罗杰敲了敲木桌,看向索夫,“猎犬,你能不能告诉我北境发生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离开辛吉兰。”
“很严重的问题需要我去解决。”
“有多严重?”
“与你无关,而且你不知道较好。”
“那我换个问法。如果猎犬们失败了,我的家乡会被侵害吗?”
索夫冷静地说:“不仅是你的家乡,也许大部分圣国人的家乡都会被侵害,而你的家乡会被摧毁。”
罗杰沉默了,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你们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我想知道你们这个是指谁?是北境猎犬,还是伯爵,还是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索夫翘起腿说:“伯爵与我并不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我与北境猎犬也不算同一个目标。猎犬们失败会导致你的故乡将会被摧毁,而我失败只是一片落叶从树上掉落那样无足轻重。在圣国中我是猎犬,但我来到北境,我就是孤狼。”
罗杰青年时听说过有关于北境孤狼的传说,他们个个单独行动,或是复仇,或是内心有着更崇高的目标。孤狼的由来是因为北境猎犬中有许多兵团,但这些兵团都不会补充新的人员。当兵团中全部的士兵都离开兵团,那个兵团才彻底消失。若是兵团中只剩下一个人,他将被允许返回家乡,如果他不选择离开北境或是又回到北境,那么他会被登记为孤狼。孤狼一旦离开北境,将会被登记为逃兵。
不仅是在圣国,在全世界中孤狼都会受到少有的尊敬。能在北境孤军奋战到一人的战士,理应接受这份荣誉。可笑的是,当人获得孤狼时也说明他不会在离开北境了。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兵团是什么吗?”罗杰立刻端正好坐姿。
“黑犬。”索夫的语气冰冷到极点,让罗杰回想起儿时见到那些猎犬们,如果没有那些冷酷如冰的猎犬,自己早就成为怪物手里的亡魂了。
罗杰倒吸一口气,“你就是那个最后的生还者,索夫。你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个地方,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再回来。”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次,我不得不回来。”
当寒鸦落在世界之树上,极寒之地将会本末倒置,死者复生,生者赴死。
第一章
天空好像浸了油,成了半透明的样子,有些灰蒙蒙的太阳从远处钻出,把晨曦洒在甲板上。阳光没有带来温暖,可能这在路上的温暖被北风吹得七零八碎,散落进河水中消失殆尽。我裹紧外套,但还是感觉到微凉。在甲板上除了工作的船员,还有一位朝北方看去的索夫,他站在最高处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我来到他的旁边,拍拍他的肩,“早,索兄。”
“早,奥兄。”索夫看了看我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张开口。
我观察到他的端倪,“索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自从我们离开卡兰,你就像是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了。你和刘低头喝着闷酒,可脸上并非苦闷,而是严肃。在亚特阿斯我看到你手中能发光的刀时我脑中就出现一个很模糊的职业,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就在刚才凉风唤醒我的记忆,我想起一个陌生的词,北境猎犬。”
“是啊。”索夫点点头,仍然望向远方,“我确实北境猎犬,回到北境有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我很抱歉,奥维奇,我没办法跟你们同行了。”
索夫沉稳地说出我的名字,这让我不怎么舒服,“没关系,我理解你,等我和瓦尔雅完成她的愿望,我们就回头找你。我们可是朋友啊。”我伸出拳头,停在他的面前。
他停顿一会,有些发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与我对拳。
“没错,我们可是朋友啊。”他哈哈大笑,就像回到我们在乌拉山见面那时。
我知道,这也许是他真正的笑容。
结束早餐后,我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远眺,荒芜的陆地依稀可见,我甚至能够看见最远处有着一抹白。因为没带手套,我的手指有些被冻僵,正准备回到房间取暖时,一个秃头男人走到我的旁边。
“伯爵,这里很美吧。”罗杰一只脚踏在台阶上,“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曾经站在高岗上遥望大河,一心只想出人头地。如今我站在甲板遥望大河,内心却全是归乡。船马上就能靠岸了,伯爵,祝你一路顺风。”
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处理。我闭上嘴,回到房间等待船靠岸。
颠簸感不知在何时起骤然减少,一个佣兵敲响我的房门告诉我船已经到达殖民领,我走上甲板,料峭冷风让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乌拉山。我双手环抱用力揉搓自己的身体,瓦尔雅与罗杰站在船梯旁边连岚汀商会的店员也在那里,众人中唯独没有索夫。
我猜想他可能走了,但我还是不想放弃,询问罗杰,“索夫哪?”
“在船到岸后我们安置好梯子,他便离开了。”
殖民领的寒冷打透我单薄的衣服,有些刺骨,我跺起脚希望能能够在爬梯子前不让脚发麻。瓦尔雅比我聪明,她可没有穿着最近从服装店购买的衣服,而早就穿好了御寒棉衣。
我来到梯子旁,对罗杰行礼,“罗杰,这一路上麻烦你了。既然你没向我们索要报酬,我只能给你足够的尊重了。我再一次向你表示谢意。”
罗杰摆摆手,“别这样,托伯爵的福我才能回到殖民领的海伦哥本港口,若不是我有任务在身,我会陪你好好浏览海伦哥本这座城市。”
“好。”我与他握手,“那么我们有缘再见了。”
“再见。”
我和瓦尔雅爬下梯子,对船上的成员挥挥手,商船又一次开动了,他们离开港口返回辛吉兰了。
“奥维奇,我们要去哪找酒馆?这座城市可不是圣国与联合国的样式,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巨大城镇。”
我抖抖索索地站在码头上,“当务之急可不是找个酒馆,是先要找个服装店,再不买身衣服,我就要被冻死在海伦哥本了。”
瓦尔雅鄙视我一眼,“那就先找个服装店吧。”
海伦哥本是前些年刚变成城市的村落,虽然这里也很穷,但是跟卡兰的完全不同。这里的人乐观向上,阴暗处没有人窃窃私语,市场不怎么活泼,但是人们却富有活力。人们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没有乞丐在路边乞讨,因为太冷了没有乞丐能够熬过海伦哥本的夜晚。这里虽然不是那种北风凛冽,但也足以割伤脸皮了。
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一家服装店,我和瓦尔雅只好暂时找一家餐厅落脚。老板把热气腾腾的汤端到座子上,他友善地问:“两位是从外地来殖民领吧,真是不寻常哪,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外地人了。”他的口音很怪。联合国的口音性感,圣国的口音庄重,沙平的口音粗野,可他一样都不占。
“是啊。”我可顾不上什么伯爵礼仪,赶紧喝汤,“老板你的口音我从来没听过啊,本地人都是这种口音吗?”
“你说殖民领吗?”老板思索一下,“你这么说也没错,但也不对。海伦哥本从来没有本地人,第一批殖民者踏上这片未知的土地时,他们发现这里除了雪狼野兔外别无他人。我的祖辈是个罪犯,被流放到殖民领,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种下后代。要是推到祖上,我还是个鹞族人哪。”
“那我们可是同族人,我身体里也有一半的鹞族血液。”
“那么便是同族,这顿饭就当是我为你的接风洗尘礼,见到南方的人我真开心。”他豪爽地拍着我的后背,“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来殖民领,这里可不如南方好啊,我有时候真心想把家产全部变卖,带着钱去南方。不过听说南方战争了,这太可怕了。”
我沉默地喝着汤避开这个话题,瓦尔雅忽然发问:“老板,这里没有贵族吧,我发现城市中好像没有高耸的堡垒。”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明白人。前些天我们市长还自封海伦哥本为自由之城,虽然我感觉他是闲得无聊。”老板往炉子中加了几块煤,“我们这里一早就废除贵族制度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废除的,但是我出生的时候是没有了。现在都是市民投票选出市长,市长引导城市发展。这种市民选举市长的方式让殖民领的其他城市也纷纷效仿,世袭贵族摇身一变成为市民。”
我悄悄跟瓦尔雅说:“这有点像亚特阿斯啊。”
“还有些差别,但是确实很像。”
“对了,小姑娘,你们要去哪啊?”
“北境。”
老板手中的煤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重新确定一遍,“你们真的要去北境?”
“嗯。”瓦尔雅随便答道。
老板的语气变急了起来,“二位,我这个就是天生的热心肠,你们也不要见怪。北境那个地方可不能去啊。”
“为什么?”
“北境猎犬们刚才北境撤回来,说是让市长召集不怕死的人跟他们前往北境巨城,说一旦北境巨城失守,整个殖民领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我不在乎地说:“万一他们在开玩笑哪?”
“他们句句属实,从不开玩笑。”老板收起刚才的嬉戏,极其严肃地说,“曾经有个猎犬兵团在酒馆听闻市长贪污,他们在酒馆中说要手刃市长,我们起初以为他们在开玩笑,结果第二天就进行新市长选举了。”
“那北境究竟发生什么了。”瓦尔雅似乎很重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只有猎犬们知道。”老板拾起铲子,放在墙头,“我没有理由拦截你们的自由,但我只想提醒你们不要去北境。”
“谢谢你的好意。”我把碗中的汤喝尽了,悄悄往碗底塞了五枚金币,“瓦尔雅,你吃完了吗?”
“没有。”她不快地把面包塞入口中,瞪了我一眼。
“那就继续,继续。”我尴尬地笑笑。
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脑门,“对了,二位。我刚想起来,你们不能前往北境还有一个原因,市长们听从猎犬们把前往北方的路封死了。如果你们想要前往北境,还需要市长的许可。”
瓦尔雅吞下面包,“这可麻烦了,看来还需要伯爵你跟市长说一声了。”
“我又不是万能的,不过前往北境确实要跟市长说一下了。”我转身对老板说,老板,这附近哪里有服装店,那种卖毛皮衣服的。”
在老板的指路下我们成功找到服装店,买到可以御寒的皮草。瓦尔雅又开始说舍不得跟随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棉衣,拒绝更好的皮草,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妥协穿上裘皮。然后在路上告诉我皮衣比她的棉衣暖和多了。
我们找了几个海伦哥本的人问路,他们有的是沙平人长相,有的是圣国人,甚至连霍恩人长相都出现了。在这些热情的人帮助下,我们成功找到那个有些不起眼的市政府。我递出我的身份后卫兵朝我行礼允许我们入内,海伦哥本的市长正坐在椅子上,低头与自己的副手批改文件。
市长是个矮子,年龄很大了。据领路的仆人说他已经连任十年市长了,他以清正廉洁出名,人们十分敬仰他,他自己都不想连任市长,可次次选举他都以压倒性的票数取胜。
市长抬起头推了下眼镜,他的眼镜比我曾见过古人学者的眼镜都厚,“你是?”
“奥威·万·阿加维托。”
“原来是伯爵大人。”
“你认识我?”
“还请坐。”他让佣人们端来两把椅子与热水,“您的威名从奥特兰到殖民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清教运动的领头人之一,你不好功利,身成名就之后隐匿在众人视线之中。”
我差点把口中的水吐出来,“没有,没有。我只是参加了清教运动而已,领头人可不是我。”
“是吗?”他挠挠自己的白发,“那可能我记错了,”他摆手示意副手退下,“你来到海伦哥本是为了什么,殖民领可没有清教。”
“别这样,市长。我一直不是宗教的使者,我这次是出于我的个人目的来到殖民领。我从市民口中得知前往北境的路已经被市长们联合封锁起来了,我这次来殖民领,就是想要前往北境。”
市长狐疑地看着我,“伯爵大人,恕我愚钝。我实在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去北境,既然你从市民口中得知我和其他市长们联合封锁前往北境的路,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封锁前往北境的路。你是个明白人,还请不要难为我们。”
“可我就是想要前往北境哪?”我强硬地说。
他有挠挠白发,“你跟我们市长说没有什么用,我没办法给你们搞特殊。我们虽然没有办法,可有一个组织可以为你搞‘特殊’,如果你们能够得到那个组织的允许,那么你们将会在整个殖民领畅通无阻。”
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个组织的名字毫无疑问就是北境猎犬。
“你是在说北境猎犬吗?他们在北境,我都去不了北境。怎么从他们手中要来那个‘特殊’,市长请你不要跟我绕圈圈。”
“不要心急,伯爵。我没有欺骗你,北境猎犬大部分人在北境,但是殖民地也有他们的联系人,你找到联系人后他可能会帮你联系北境猎犬。”
我不耐烦地问:“你说的联系人在哪?”
“抱歉,我一年都很难见到他们。”
我有点厌烦这个老男人了,他始终没有跟我说我要怎么才可以前往北境,“市长,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怎么前往北境,那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不必在此跟我绕圈子,我说完了,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我示意瓦尔雅离开大厅,这时我们身后传来市长的话。
“猎犬与联系人会靠一种黑色的乌鸦作为信使,我们称牠们‘寒鸦’,寒鸦的额头上有一点白色。如果有人捕捉到寒鸦,联系人会亲自找他,要求他归还寒鸦。还有,千万要小心北境,北境远比传说恐怖。”
市长见到我和瓦尔雅离开大厅,对旁边的副手说:“你说北境会多出两个冻僵的尸体吗?”
“我不知道,市长大人。不过我知道,如果你认为他们会死,那你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们怎么通往北境。”
市长微微一笑,拿起有些发干的笔,蘸些墨水继续工作。
第二章
火堆的噼啪声惊扰到树枝上休憩的鸟,让牠们一哄而散,我坐在树墩上,伸出手脚,让自己充分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暖。自此我们进入森林寻找寒鸦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别说是乌鸦,我们连一只黑色的鸟都没看见。我不知道寒鸦在哪,也不知道它的踪迹,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温和,海伦哥本就是例子。
我先是揉搓双腿,又开始揉搓双臂,让它们早些恢复知觉。
“奥维奇,你太夸张了。”瓦尔雅朝连白云都没有的蓝天望去,她还在寻找寒鸦。
“不不不,是这里真的很冷。我出生在兰顿,自从我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在联合国度过冬天。而且不仅是联合国,它的邻居圣国与沙平国也没有冬天。”
“圣国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亚特阿斯是有的。我还记得我的母亲抱起我,带我去外面赏雪。奥维奇,你就是太缺少锻炼了。”瓦尔雅站起身,拔出腰佩的刀,“你再这样冻下去,身体迟早会僵住的。来,我们活动活动。”
“恕我拒绝,我不想进行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我耸耸肩。
“可是我想。”
又是那无所谓的偏执,瓦尔雅总会在一些时候展现出她偏执的一面。我紧急避开朝我挥来的刀,滚到一旁,刀死死地镶入树墩中。趁瓦尔雅费力拔出刀时,我抽出身后的长剑,随意一击想要终结这无聊的闹剧。
瓦尔雅总会有愚蠢的偏执,而我也范了个愚蠢的错误,那就是我低估面前这个女人了。她猛然从木墩中拔出刀,少许木屑随着刀在空中舞动最后摔在地上。我的剑被刀弹开,刀尖直奔我而来。我即刻转动手腕,硬是压下身体,使剑在最后一刻触碰到刀身,偏斜开攻击。
刀稳稳地停在距离我的耳朵不到五公分处,如果我再晚一点,刀尖可能就会停在我的颈前了。
“奥维奇,进步了。”她天蓝色的瞳孔正燃起一团名为武者之魂的火焰。
“随便了。”我自暴自弃地用力推开她的刀,后退一大步,摆好我常用的防御姿态。
她踏步加速朝我冲来,我侧闪避开突袭正准备反击,可她早就掌握好距离用胳膊肘撞击我的胸部。这强烈的撞击险些让我摔倒,幸好是在土地上打斗,我才能卷起尘土稳住身体。要是在稍微比这光滑一点的地面,我肯定是会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捂着疼痛的胸口,撞击所带来的还有难受的胸闷。
“没关系吧,奥维奇。”瓦尔雅意识到自己的出手有些重了。
我摆摆手,“一点问题都没有,来我们继续吧。”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男人的尊严说出这么找打的话,瓦尔雅的肘击现在还让我疼痛不止。
“那么,小心了。”
她又一次选择突袭,这次可不是突刺,而是挥砍。正常来说是刀刃卷起风,而它却脱离正常范围,则是直接割裂空气朝我袭来。我决定冒险一把,如果用剑来挡住攻击,我有很大的几率被弹回的剑伤到。因此我选择用护手来防御,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护手成功挡住攻击,但也留下让我心疼不已的痕迹,还把我的双手震得发麻。
我用剑卡住她的刀,趁机踹击她膝盖。
“你输了,奥维奇。”我停下脚。
“为什么?”
她从我的两腿之间收回腿,“这一击,是致命的。”
我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冷汗,“确实,是致命的。我输了,瓦尔雅。”
“不,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比起刚才踢击,你完全可以选择擒住我的胳膊之后攻击我,可你并没有。就当做是平手吧。”瓦尔雅收起刀转身看向树林深处,“躲在那里的神秘人,你要偷窥到我们什么时候。”
在短短几秒钟内,一把短刃就从温热的靴子中插在冰凉的树干上。瓦尔雅保持着投掷状态,又从另一只靴子中拿出新的短刃。披着褐色长袍的人从短刃刺进的那棵树后钻出来,他高举双手没有一丝攻击的意思。
天空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我们不管那个男人立刻仰头寻找,可天空还是空无一物。
“别费力了。”藏在褐色长袍下的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不修边幅的脸,他打了个响指,一只浑身漆黑,头上带有斑点的鹰鹫落在他肩上。
“这就是寒鸦?”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肩膀上的猛禽,那有力的爪子足够抓起一只瘦弱的孩子。
男人点点头,摸着了下在他肩膀上温顺的鹰,“这就是市长告诉你们的寒鸦,没想到吧。这种比老鹰更凶猛的禽,竟然会被称作鸦。”
“对啊,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可以让你身边的那位小姐收起匕首吗,我的寒鸦对武器有些敏感。”
看到他没有恶意后,瓦尔雅把短刃放回到靴子中,可这不象征瓦尔雅对他放心了。他用手指扣了扣寒鸦的颈部,“夜空,叫一下,让他们听听你的声音。”
寒鸦轻轻地啄下他的头,之后张开口发出嘎的一声。
“哈哈哈哈哈。”还未等我开始笑,他就开始笑了,“各位,知道为什么管这种动物叫做寒鸦了吧。我第一次遇到夜空听到他的叫声时,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那只名为夜空的寒鸦好像有些不开心,开始啄击主人的头,他赶紧向夜空求饶,这样夜空才停止啄击。看到这个场景,让我和瓦尔雅不由得想起被送回到多兰城的白影,当时我们跟牠告别的时候,牠嘶鸣一声不再回头看我们。也不知道岚汀商会那些人,有没有把白影运回到多兰城。
“闹剧就到此为止吧。”瓦尔雅打断褐袍男人,“你是北境猎犬的联络员吗?”
“嗯,我的名字是木朵尔汗,北境猎犬驻海伦哥本的联系人。”他把一封信件塞入夜空腿部的信筒中,“去吧。”
夜空飞上天空,盘旋几圈飞向远方。他甩了甩胳膊,“有什么话跟回我的小屋再说吧,那位男士很难再忍受这天气了吧。”
我们跟随他来到一间小木屋,他扯下褐色的长袍挂在墙壁上,往水壶中倒些水,点燃炉子。他坐在凳子上,把旁边的柴火塞入炉子中,好让火焰更旺一些。他的长相特点才是真正的霍恩人长相,深色的皮肤,粗壮的四肢,只不过书上故意丑化霍恩人的小眼睛在他脸上却是一双亮丽的褐瞳。与我们之前遇到的科相比,这个男人更像是阿提蒂拉的王子。
他抓挠自己长时间没打理的黑色卷发,跟人感觉就像是一个耙子在勾稻草,“你们的名字是什么?”
“瓦尔雅·德·哈特”
“奥威·万·阿加维托。”
“那么也就是哈特小姐与阿加维托先生。”男人的眼神好似鹰隼尖锐的目光,“先生,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吧,这里可是殖民领,是改造圣国罪犯的地方。”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姓名是虚假的。”我沉下嗓音。
他随意地说:“别紧张,阿加维托领导清教革命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我们打听过阿加维托这个家族,它没有历史。”
“好吧。我叫奥维奇,兰顿的奥维奇。”
他友好地伸出手,“这就对了,既然你们想要通过我达到北境,那么我们就要坦诚相见。北境猎犬们从不互相欺骗。”
我接过他的手与他握手,“北境猎犬们从不互相欺骗。”
沸腾的水涌出壶口,飞溅到地上,木朵尔汗拎起水壶往三支铁杯中倒些热水,“你们的事情我从市长那里得知了,在你们刚才的比试中我认可了你们战斗能力,不过前往北境只有战斗能力是没有用的,你们需要跟我们学习如何跟怪物作战。”他从床底下拿出一本皱巴巴的书籍,扫去封面上的灰尘。
“这本是北境常见怪物的图鉴,应对怪物的措施与方法在上面写的一清二楚。不过近些年怪物的种类有增多了,这本书的作者十年前便不幸逝世了。最新的版本我也没有,你们先凑合看看吧。”他用手指轻触下铁杯确定温度降下来后,像品茶般品口热水,“这本就给你们了,等你们把这本书看完后,来这个树林找我,如果能完成我的试炼,我便会放你们前往北境。”
“可是这本书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吧。”
“小姐,放心。”他放下水杯,从床底拿出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这样的书籍,只不过我手中这本的灰尘刚刚被他擦下去,“我这里还有很多库存。我作为联络员的职责一是完成猎犬们与市长们的联络,二是物色新的猎犬,所以我还是一名北境猎犬的教官。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北境猎犬?”
“不了,不了。”我摆手拒绝。
“那位小姐哪?”木朵尔汗不甘心地问瓦尔雅。
“奥维奇不加入,我也没什么道理加入。”
“好吧。”他坐回到床上,“你们可以离开了,我很期待你们究竟能学到什么程度。”
看到他的坦荡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索夫,我忽然发问:“木朵尔汗先生,你知道索夫吗?”
他听到这个名字后身体僵住了,用于抻腰的双臂也停在上空,他像个石像似的停了好几秒,“索夫,你们认识他?”
“我们不仅认识他,而且我们还跟他很熟。”
他撂下双臂,拿起铁杯又喝口热水,“我当然知道他,他还是著名的人物。我记得他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在朋友面前也正襟危坐,唯独能让他露出笑颜的只有一个叫做刘易斯的女子。而且他的能力很强,我听说他一个人就可以讨伐掉一堆尸鬼,传说他可以猎龙,那时大家都认为他是高处不胜寒,没有人情味的人。当初我第一次作为后勤兵遇到他的时候,他的铁面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所在的黑犬兵团,是全兵团中最强的战斗力,谁能想到这个兵团在一次简单巡逻任务中无意间开启传送门,几乎全灭,只有索夫一人从战斗中幸存下来。在这次事件后他选择离开北境,我们都能理解,谁又能选择继续在这里忍受苦难,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可我们都错了,他拿起队友的遗物,把这些遗物送回到他们的亲人手中,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苦难,就这样他在北境消失了。”
“那黑犬兵团现在还存在吗?”
“当然存在,至今还有一个黑犬兵团在北境猎犬中,成员还是索夫一人。只要我们没发现索夫的尸体,他就会一直待在这个兵团。呃……除非他回来了,这样我们才会把他从兵团中剔除,移动到孤狼。”他口沫横飞地为我们解释出孤狼的含义。
我听完解释后才理解索夫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要选择孤身一人游走在这个偌大的北境。我试探性地问:“木朵尔汗,假若索夫回来了,他会先去哪里?”
“如果他还认为自己的北境猎犬,那么他必然会回到北境巨城,把自己更改为孤狼,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猜想出孤狼的想法,除非那人拥有读心术。”他敲了敲铁杯发出浑浊的响声,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水,“你们尽量在十天之内看完我给你们的书籍,这样夜空回来的时间与你们完成试炼的时间相差不多,我也好第一时间把你们的信息递到北境巨城中。”
我和瓦尔雅站起身朝他行礼,我恭敬地说,“我们会尽快学习完这书籍中的内容,到时还要继续麻烦你了。老师。”
“别这样,我可不想当你们的老师,这样会把我叫老了。我是你们的兄弟,教学相长,我教你们的同时自己也在学习。”他摆摆手,躺在床上,“好了,我有些困了。”
我们推开门,一股凉风铺面而来,但我丝毫不觉得冷。我握着手里沉甸甸的书籍与瓦尔雅回到酒馆。
惨白的主之星高挂在天上,又是一个无月之夜,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狼嚎。木朵尔汗从梦中惊醒,他握着颈下的玉佩。
“索夫,你到底还是回来了,可这个选择值得吗?”
他躺下身,鼾声如雷。原野之中狼嚎不断。
第三章
干瘪的钱袋摆放在桌面上,它里面的金钱正随着我们住在海伦哥本的日子增加而减少。殖民领没有圣国银行,这导致军道派打来的钱只能被封存在圣国内,流不到殖民领。再这样继续只消费不赚钱,我可能要向瓦尔雅借钱了。
“啊啊啊。”我烦躁地抓着头发,一个想法灵光一闪。
我从床上跳起来,拿下柜子上的大包裹,寻找可以用来典当的物品。打开包裹后一个鼓鼓的钱袋却出现在最上面,我打开钱袋,它里面混杂金币与银币。我倒出钱币观察一番,这些钱币很旧,还很脏。
“这是罗杰的钱币?”可罗杰佣兵团没必要给我钱财,要是岚汀商会的钱币,它们也不会这样脏。我忽然想起索夫,赶紧看看钱袋底,上面果然有一行小字,“奥兄,这是这些天麻烦你的生活费,我大概如数奉还。若是缺少,就用我们的交情来付款吧。”
我苦笑一声,把这些钱放回钱袋,“这哪里少了,这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
多亏这笔意外之财,我暂且可以放心在殖民领的生活费了。再遇到木朵尔汗时,日子已经转到四月初了,按照联合国的气候那里应该可以不用再穿外套了,而这里却还要裹着皮毛御寒。
木朵尔汗看到我畏畏缩缩的样子,过来拍拍我的后背,“奥维奇,不要畏惧寒冷,北境的温度要比这更低,你要是连这种程度都忍受不了,可很难在北境生存下去。”
我嘴上不服输,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裹紧外套,“我只是在利用颤抖热身,这是圣国的贵族的方法。”
无惧寒冷的瓦尔雅回头对我们说:“木朵尔汗,那么我们可以把试炼再加长一些时间,正好测试测试我对这些怪物的理解。”
木朵尔汗撸起袖子亮出肌肉,完全感受不到冷气,“好,那我们就多加一个小时。”
“饶了我吧。”我低下头自言自语。
那只名为夜空的寒鸦落在枝头嘲笑我,嘎了一声,随后落回到木朵尔汗的肩膀上。木朵尔汗双眼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他敏捷地爬上树,夜空围绕着他旋转上升。他掏出短刀,使其发出耀眼的白光,就像索夫身后那把长刀那样闪烁。
“随我来。”他大叫一声,以超乎常人的弹跳力跳跃到另一棵树木上。
他移动得很快,我们在地上全力去跑才能跟上他的背影,在差不多翻越几十棵树后他才停下来,回到地上,把手指立在我们面前,示意我们不要发声,用着极小声说:“这里是雪狼的领地,我们需要穿过这片区域。你们跟我悄悄穿过这里,不要让狼发现。”
“可是……”瓦尔雅指向正盯着我们呲牙的雪狼,“我们早就被发现了吧。”
木朵尔汗拍了下脑门,“该死,拔出武器,我们要吓退这些雪狼。”
狼都是有群落的,孤独的狼很难在残酷的自然界活下来,在那匹雪狼身后,我们能够看见冒着幽光的狼眼正躲在树后蠢蠢欲动。
“雪狼与乌狼的智力相差不多,也是很聪明的物种,牠们不会冒着死伤惨重的风险去捕食猎物。”木朵尔汗为我们解释道。
“那要是人们侵害牠们怎么办?”我反问道。
“那牠们会拼上性命赶走侵略者。”
“那我们岂不是入侵者?”
“我们不能主动发动攻击,不然这帮雪狼就会认为我们是来侵略牠们的。”他握紧短刀,“但要是他们先出手,那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瓦尔雅从包中丢出几块作为午餐的肉块,可没有狼去争抢肉块。我们互相对峙着,一头巨大雪狼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匹雪狼比我们在乌拉山遇到乌狼王要小一些。牠不像其他狼那样呲牙盯着我们,而是步伐端正站在众狼之中。
“哦,原来是你啊!”木朵尔汗收起短刃,他身上夜空开始吵闹地叫唤起来,“昼日,许多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还成了狼王。你找我要干什么?”
狼王长嚎一声众狼十分听话地散去,牠转过身奔跑起来。
“快跟上。”木朵尔汗跟着狼王快速奔跑起来,我和瓦尔雅跟在他们身后。
狼王带着我们离开树林,来到一片原野,牠突然停下脚步。我们随之停下脚步,在原野中有着一个身穿铠甲,手握巨剑的怪物。在怪物身旁还倒着几匹雪狼福腐烂的尸体,看来是被他杀掉的。
“奥维奇,哈特。你们应该知道这只怪物的危险程度吧。”
“我当然知道,沃顿是北境猎犬的重要目标之一。”瓦尔雅企图拔出刀,但被木朵尔汗摁了下去。
“这只怪物不适合作为你们的考验,他交给我。”
“别担心,木朵尔汗。”瓦尔雅还是拔出刀,“我已经知道他的弱点了,他就交给我们吧。走吧,奥维奇。”
这种怪物被叫做沃顿,灵魂束缚在世才产生这样的怪物,我们在伊卡利墓穴见到的怪物就是他们。而杀掉黑犬兵团的那些怪物,是被叫做瑞吞,他们虽然与沃顿十分相像,但两者有本质的区别。瑞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传送门中的邪恶之力将他们变成怪物,至今人们不知道那邪恶之力究竟是什么。
说实话我对这个怪物还心有余悸,毕竟就是他们在伊卡利墓穴用长枪贯穿我的身体,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跟瓦尔雅冲上去。我以复仇为借口鼓舞自己不再恐惧怪物,可当他用黑色的红点盯着我们时,我顿时软了双腿。
“奥维奇,别直视他的双眼。”瓦尔雅侧滑到我的前面,继续朝怪物冲去。
怪物身上的铠甲叮当作响,抡起巨剑朝瓦尔雅袭来。刀与巨剑发生剧烈的碰撞,撞出几颗火星。我赶紧动起双腿,冲到怪物侧身,将剑刺向铠甲的缝隙之中。没有白光的加护,我和瓦尔雅的刀剑没有办法伤及他的分毫,但我们有另一种方法击败他。他回头看向我,仿佛要把恐惧压在我的身上。
“瓦尔雅。”我把剑留在他的腿中,朝后翻滚。
“红莲——爆矢!”瓦尔雅从身后拿出弩,扣下扳机射出光矢。因为近距离射击,光矢正中怪物头部的眼眶中。光矢狂躁地抖动,白光变成红光疯狂闪烁,随后轰的一声把头盔与胸甲炸得粉碎。被炸裂的锅盔冒着烟飞上天空,铿锵一声摔在地上,胸甲也碎成碎片散落一地。
失去头颅的怪物还在坚挺不倒但气数已尽,他举起巨剑朝瓦尔雅走去,愤恨地挥出最后一击。可这失去力量的一击显得苍白无力,瓦尔雅回手弹飞巨剑,巨剑在天空旋转几圈,插进土中。怪物跪倒在地上,化为黑色粉末,消散了。那把插在地上的巨剑,还有依然冒烟的锅盔也消散了。
我走上前,拾起掉在地上的长剑把它收回到剑鞘中。木朵尔汗从旁边钻出,他高兴地拍手祝贺我们,“我本以为你们没有仔细阅读魔物图鉴,或是把这个沃顿与其他怪物搞混了。没有钝器与圣洁之力的你们是没办法击败沃顿,可没想到你们却一把特殊的十字弓来代替钝器消灭了沃顿,我承认,你们通过我的考验了。”
我和瓦尔雅相视一眼,击掌庆贺。狼王看到怪物已经消失,长嚎一声表示感谢,随后消失在树林之中。
“狼王走了。”
木朵尔汗点点头,“这个沃顿夺走了牠们的领地,所以才会让牠们退回到树林。如今沃顿已经被我们清理,那么牠们会回到这片原野了。我们走吧,回到我的小屋,教会你们最后一课。”
我们穿过再无雪狼的树林,夜空在高空中陪同我们前行回到木屋。他推开木门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扯下外套,为自己烧一壶热水。正旺的炉火产生妖娆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与夜空身上。夜空安静的地站在高架上,双目似闭。
“奥维奇,哈特。不负责任的说你们现在距离北境猎犬就差两步,一是怎么发出圣洁之光,二是加入北境猎犬。”他往炉子中加了一个木头后继续说,“我不会强迫你们加入北境猎犬,但我会教会你们如何使用圣洁之光。”
他拿出短刃,晃了晃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白光如一层薄霜笼罩住刀身,“这就是圣洁之光,它针对的不是具体而是神秘,有点像星金,但星金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属。”他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马铃薯,用刀砍了下马铃薯,效果很平淡还不如菜刀的效果好。
“甚至我这样也没事。”他用短刃指着我,白光突然打在我的脸上,可除了有些刺眼外,我没有任何不适,“抱歉,奥维奇。我想让你亲自感受一下圣洁之光,你感觉怎样?”
“有些刺眼,就是正常的光。”
“没错,这就是圣洁之光的特性。即便这光芒照射到精灵、夜魔、恶魔身上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他收起短刃,“但是可以破除他们魔法或是跟神秘有关的现象。假如恶魔浑身燃烧火焰,在圣洁之光下火焰便会熄灭;假如精灵术士引发落雷,在圣洁之光下雷光都不会出现;假若有冤魂袭击你,在圣洁之光下他就只能消散了。圣洁之光具有星金、月银般的性质。”
“那我用星金、月银所制成的工具不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没错,哈特小姐。圣洁之光的优势就在于我们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它,还可以把它塑造成各种形状。”他抬起手,白光聚集在他的手掌上,像一小团火焰般跳动,“是不是很神奇,可圣洁之光也有自己劣势,那就是不同人体内的圣洁之光能力不同。猎犬们把能力分了十级,据说十级能力者可以用圣洁之光笼罩住一整城市。例如我,就是五级。”
“那你知道索夫是几级吗?”我见缝插针地问。
“好像是七级,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他很强就对了。”
“那圣洁之光的强弱是天生的吗,后天锻炼能够增强吗?”瓦尔雅认真地问。
木朵尔汗摇摇头,“很遗憾,这是爱若拉赐予我们的礼物,后天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问题日后再问,我们先教会你们怎么利用圣洁之光。”
他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一股暖流正从我流往心脏,打通我身体的各个部分,“奥维奇,高举你的手掌之后就像是泡澡般那样放松自己的肌肉。记住,一定要放松。”
我闭上双眼不再去思考,暖流从心脏又流回手掌,声音逐渐消失,意志也开始模糊。“哈特小姐,失礼了,也请把你的手伸出来。”
这是我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到处都是光,除了光之外一无所有,我似乎也融入这无边无垠的光之中。在漫长的等待中一个声音把我唤醒,“快去北境,快救救我。”无形的力量掐住我脖子,我蹬着双腿奋力反抗,可意识却消逝了。
“奥维奇,奥维奇。”
“啊。”我从梦中惊醒,睁眼看到木朵尔汗与瓦尔雅都用着惊讶的目光盯着我,我擦去额头的冷汗,摸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瓦尔雅柔软的手放到我的额头上,我能感受到温度正从她的手背传来。
“奥维奇,没问题吧。圣洁之光就像是爆炸似的从你手掌中出现,瞬间吞噬了整个屋子,连夜空都被你吓得扇动翅膀。”
“在这之后你便陷入了沉睡。”木朵尔汗用怀疑的目光看下我,让我有些后颈发凉,“没事就好,你的同伴哈特已经学习怎么控制圣洁之光了。”
瓦尔雅从靴子掏出短刃,她比划两下后淡淡的白光包裹住短刃了。
“真厉害。”我摸着发光的短刃,随后我也拔出身后的剑,“让我也试试。”
不像瓦尔雅淡淡的白光,我手中的剑就像一支光棒,又照亮了全屋。
“初学者最开始都会没办法掌握好圣洁之光的放出,能像哈特小姐这样人比较少见,但像奥维奇你这样爆发圣洁之光的人更加少见。”他挠挠头,“我推荐你去北境测测自己的等级吧,说不定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我点点头接受他的建议,正当我收起白光时,那句熟悉的求救又传入我的耳中。
“救救我。”
我回头望向门口,龟裂的木门也在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