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草民有冤
月陵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里是都城,这里是人人向往的地方。
在水云郡甚至有老百姓说,这里的百姓餐餐有肉顿顿有白米饭,每天至少出去略微劳动,就有数不尽的银子装入口袋。
但实际上,哪里都有穷人,哪里都有吃不上饭的人。
如果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就没有左晋凯卖身葬母了。
但这里毕竟是都城,这里的百姓虽说不能达到每家每户都乐业,但至少能安居,至少这里没有战争。
这一夜就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睡得稍晚一些的百姓却都听见了那人喊马嘶的声音。
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男子步履阑珊的在黑暗中奔跑,而在他的后面则有成群结队的甲士在后面追赶。
“别让他跑了!”
“快追,他跑不远。”
男子的伤很重,以至于他的身后都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可尽管如此,他都没有丢掉手中的那把柴刀。
没人知道他是谁,更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不知道他为何会被这么多的邺国甲士追捕。
“爹爹,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一对长夜漫漫闲着无聊的父女,正坐在自家后院看星星,其中的那个小女孩揉着眼睛,朝着吵闹的方向使劲张望,但她能看见的也就只有高高的围墙。
父亲显然对这些已经不以为意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可能是谁家又丢东西了吧。”
“那丢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不然也不能有这么多人出来找……”
看着小女孩天真的模样,父亲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而后缓缓地站起身,道:“今天晚上就到这里,明天你还有功课,要是你明天起不来,娘亲又要打你板子了。”
闻言,小女孩满面委屈,抓着父亲的手,就准备跟着父亲回到房间。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耳轮中就听轰隆一声,自家后院的大门猛然被人给撞开了,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那男人的眼神凶狠,宛如黑夜当中的恶狼一般,很快,他就发现了那对父女。
此时这对父女正满两茫然的看着他。
男人吞了口唾沫,举起了手中柴刀对准二人,用尽量凶狠的声音道:“别动,都别动,也别出声,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
父亲没有什么反应,抬手轻轻摸了摸闺女的脑袋,而后对闺女说了一句:“回房间去……”
女孩点了点头,迈开小步子就朝房间跑去。
全程,那男人都在盯着父女,见到那位父亲转过身来,他才紧张起来,本来要放下的柴刀再一次提了起来。
“放下你那没用的刀。”
父亲轻笑着说道:“去把门关上。”
男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身后还敞开的门,满面戒备的看了那父亲一眼,这才转过身去将后院门关上。
而等他转身走过来的时候,那位父亲已经坐在了院中的躺椅上,似乎根本没将他这个不速之客放在心上。
“外面那些人都是来找你的吧。”
那位父亲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问道:“犯了什么事儿?”
男人没说话,更没有接茶杯,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父亲。
“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跑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坐下歇会,喝点水。”
那位父亲表现的非常淡定,让这个男人心里面出现了些许异样的感觉,不过还是按照对方的话来做了,结果茶杯,坐在地上,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那位父亲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柴刀,这才问了一句:“杀人了?”
“他们都该杀!”
男人显得非常激动,可能是因为想起了那些人的缘故,眼睛都变得血红。
不过,那位父亲对此到是不以为意,继续问道:“杀了几个?”
“不知道……”
“可能有十几个吧。”
男人摇了摇头,因为已经缓过来了一些体力,并且见对方对自己似乎没有敌意,紧绷的神经也就有了些许的放松。
“杀了十几个人,也算有点本事了。”
也就在那位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
男人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的就要抬起手中柴刀,但却被那位父亲抬手压下。
男人满脸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那位父亲指了指身后的黑暗处,然后对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起身朝着对方所指的黑暗处走去。
见他躲好了,那位父亲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大门走去,打开大门,赫然看见外面整条街道占满了身披战甲的邺国甲士。
“我等奉命捉拿刺客至此,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见到有人开门,其中几名甲士说了句,就直径往院里面闯。
可几个人是跑着冲进去,但却是倒着飞出去的。
见此情景,那些甲士都呆住了,他们搜查了这么多人家都没事儿,怎么到这里就碰上钉子了?
“大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我等动手?”
其中一位貌似校尉的人站了出来,对那位父亲怒目而视,道:“我们可是奉命捉拿刺客,你竟敢出手阻拦,还打伤我邺国甲士,你是想造反不成!”
那位父亲没有说话,但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人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那校尉冷笑一声,缓缓地抬起手。
可也就在那校尉准备直接让旗下甲士硬闯的时候,忽然听见在街角处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声音。
那校尉恶狠狠的瞪了挡住大门那人一眼,紧接着便走下阶梯,朝着街道尽头望去。
此刻街道尽头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将整条街道照应的亮如白昼,赫然是一伙邺国甲士无疑,但这些人却区别于校尉带来的这些邺国甲士,因为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很浓重的肃杀之气,那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后才有的气息。
校尉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喃喃道:“这些是哪位将军手下的精锐,怎会至此?”
那些甲士在距离这校尉带来的人不足三十步的地方站定,而后领头一人一边挖着耳朵一边走了出来,道:“都是干嘛的?”
校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说话那人拱了拱手道:“将军府今日遭了刺客,我等都是大将军府的亲兵,追逐刺客至此,敢问将军是……”
那人也不买账,道:“我是谁你们管不着,而这里你们也没有资格搜查,赶紧滚。”
一听这话,那校尉不乐意了,直径道:“将军,你可能没听清楚,我们是大将军府的人。”
后面这个大将军府他咬的特别重,因为在这月陵城之中,敢不给吴当国面子的人,可少之又少,哪怕是当朝丞相宫青当来了也一样要给几分薄面。
“大将军府的人?”
“大将军府的人了不起吗?”
那人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道:“别的地方老子管不着,但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赶紧给老子滚,否则,后果自负!”
嚓啷!嚓啷!
一瞬间,在那人身后站着的士卒,都将腰间的佩刀给抽出一半,显然要是这些人还不走的话,那他们就真的要动手了。
校尉紧锁双眉,也不客气了,道:“将军,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大将军责罚?”
“不好意思,你哪位大将军,还管不着我。”
男人满脸地痞相,尤其是听这人一口一个大将军的时候,满脸都是嘲弄的神色,道:“而且我劝你最好还是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提吴当国,你怕是想死。”
也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忽然听见站在门口那位父亲将房门关上一半,顺带还说了一句:“廖浩,时候不早了,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我闺女都睡不着了。”
能这么和廖浩说话的,除了楚羽嘉这位定西伯中将军之外,还能有谁?
要说这些人也是点背,搜查哪里不好,偏偏搜查到了楚羽嘉的头上。
楚羽嘉与吴当国是什么关系?
楚羽嘉的父亲楚千文与吴当国是什么关系?
廖浩在西北军中那么多年岂会不知?
廖浩冷笑着看了那校尉一眼,道:“听见没,你们吵到我们家县主姑奶奶了,要是在在这里赖着不走,就别怪我们来硬的了。”
那校尉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真的是走错地方了,怪不得刚才过来的时候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原来是走到了定西伯爵府……
吴当国与楚羽嘉的不和,也就间接的导致他们旗下的士卒互看不爽,那校尉冷冷的看了廖浩一眼,而后点了点头道:“行,算你狠。”
话音落下,那校尉一摆手道:“兄弟们,撤!”
随着他这一句话,门外甲士尽数撤去。
这时候,廖浩才走过来,说道:“将军,还是听我的,你在的时候,也让兄弟们在外面守着,要不然这些小家雀总过来找麻烦,也不好啊。”
在定西伯爵府,有两百西北军老卒作为护院守备,白天一百人,晚上一百人,白天是贲乐,晚上是廖浩,两人如此轮换一个月一换。
本来在后院也是有二十名甲士负责巡视的,但因为楚羽嘉今天心血来潮带着闺女看星星,所以就让这些人撤了,但没成想就出了这些事。
楚羽嘉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道:“我知道了。”
随即,楚羽嘉便关上了房门,进入了院中。
也就在他进入院中之后,一条黑影忽然冲到了他的近前,直接给他跪下了。
“楚将军,草民有冤,有大冤……”
第114章:当朝对峙
时光荏苒,转眼间,距离楚羽嘉因为受伤在家赋闲已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当中,两国使团皆以离去,后宋长公主元晚俞在离开之前,还来定西伯爵府探望楚羽嘉一次。
而在这一天,楚羽嘉早早地便在宫离陌的帮助下换上了朝服,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门。
见他那模样,宫离陌满面不悦的说道:“大王又没给你规定时间,再在家里养几日,等伤彻底好了在上朝不行吗?”
“在家里闲了一个月,身体都要生锈了,出去活动活动也是好的。”
楚羽嘉轻笑了一下,将官帽戴在头上,说道:“况且又不是行军打仗,不过就是去殿上站一会而已,来回都有马车拉着,怕什么。”
“懒得管你。”
甩下这么一句话,宫离陌直径回了屋。
楚羽嘉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在自己身侧正在偷笑的贲乐,翻了个白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说完,便撩开帘帐钻进了马车内,虽说宫离陌嘴上说的刻薄,但实际上在早上就让人在马车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让其可以在来回的路上多躺一会。
阔别多日,再次在殿上见到楚羽嘉,邺王赵岩的心情也格外的好,笑着说道:“楚将军身体可是无碍了?”
楚羽嘉也恢复了那副往日的吊儿郎当,拱手道:“托大王的福,臣的身体倍棒,还能在吃一百鞭子。”
闻言,邺王赵岩故作不悦道:“胡说八道,一个错,可切不可犯两次。”
“臣知错。”
邺王赵岩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好,不错,那咱们就开始朝会,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赵岩的话音落下,楚羽嘉轻轻躬身,随后开口道:“臣倒是有一事要奏。”
赵岩挑着眉头看向楚羽嘉,有些疑惑,道:“羽嘉,你这在家赋闲一个月,还有事奏?”
“臣身为国家之臣,可不敢有一刻倦怠。”
“少说那些废话。”
赵岩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具体何事,尽请奏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昨天臣带着自家闺女,在院子里看星星,但就在这时候,忽然就有个刺客闯了进来,浑身上下都是血,把臣闺女吓得,一夜都没睡好。”
楚羽嘉这绝对是说瞎话不打草稿,昨夜小瑶儿睡得就跟小猪一样,压根没将那血人放在心上。
但赵岩却相信这话,脸色微变,问道:“那刺客可抓住了?”
“臣虽说这后背上有伤,但府内毕竟还是有些家丁,三下五除二就给拿下了。”
“有惊无险,那还好。”
“是啊,臣就想着今天来和大王禀报一下,然后将那刺客该下狱下狱,该斩首斩首。”
楚羽嘉扭头看了吴当国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开口继续道:“不过臣倒是听这刺客说,自己是和大将军有点关系的,不知道……嗯……”
后面的话,他故意没有说下去。
当赵岩听见这话的时候,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看向吴当国道:“大将军,你可知此事?”
吴当国从班列走出,满面淡然道:“臣不知。”
赵岩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楚将军,你切不可冤枉了大将军啊。”
“没,这话臣没说完。”
楚羽嘉嘿嘿一笑道:“那刺客是说,自己在将军府杀了人,而且听说还杀了不少,有十几个,可真是个穷凶极恶之辈。”
“十几个?”
赵岩抬手一拍桌案,道:“此等贼子胆大妄为,竟敢在这月陵城,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杀害这么多人,真的是该千刀万剐!”
“对啊,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就把他给带来了,让大王亲自处置。”
“人在哪里?”
“就在殿外。”
“带进来。”
随着宦官之首周记礼的一声呼喊,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全是干枯血迹的男子在两名禁军的押解下,一瘸一拐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到了殿中,两位禁军分别踹向他的左右腘窝,将其踹倒在地。
楚羽嘉这时走上前去,指着那男子说道:“大王,这个就是哪个穷凶极恶之徒,也就是他自称杀了大将军府上十几口人。”
邺王赵岩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吴当国道:“大将军,可有此事?”
听闻这话的时候,实际上吴当国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更不知道楚羽嘉在搞什么名堂,便拱手道:“臣,不知,昨日也没听说府上有人伤亡……”
“那这就奇怪了。”
楚羽嘉满面不解,看向地上那男子,道:“小子,这可是在大王面前,你该不会昨晚上是忽悠我的吧。”
男子昂首道:“没有,草民杀了人,草民就认,草民杀的也确实是大将军府的人。”
“杀了人,还杀了十几个人……”
邺王赵岩一边冷笑一边点头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对,就这样的,大王就应该判处个极刑。”
楚羽嘉也在一旁附和道:“要不然如何对这月陵百姓交代?”
今天楚羽嘉的表现实在是奇怪,邺王赵岩也搞不清楚,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帮将军府捉住了刺客,这难道是楚羽嘉转性了,想要和吴当国重归于好?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以两人的关系来说,绝对是一生一死才能解。
邺王赵岩摆了摆手,道:“楚将军,孤知道你一心为国,但孤也要问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杀人。”
“臣知罪,臣唐突了。”
楚羽嘉忙微微躬身,而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邺王赵岩才开口问道:“孤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草民李左红,来自水云郡,为了躲避村内恶霸,这才来了月陵城,现在在城边一鱼户家里做工。”
对于赵岩的问题,李左红一一作答。
“嗯……”
赵岩点了点头,道:“孤问你,你为何而杀人?”
“草民要报仇……”
李左红的眼睛再次变成宛如野兽一般的血红,说话的时候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报仇?”
赵岩再次看向吴当国。
不用赵岩说话,吴当国便开口道:“大王,臣根本就不认识他,更别说什么报仇了。”
李左红面朝吴当国咬牙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更认识你儿子吴起之。”
“荒唐,真是荒唐。”
“启之因犯错,被大王勒令在家学习我邺国国法,怎么可能会与你结仇?”
吴当国冷笑道:“怕是有人要故意栽赃启之吧。”
他这话,明显是说出来给楚羽嘉听的。
楚羽嘉对此到是没什么表示,自顾自的站在一旁,怡然自得的和赵宽两人眉来眼去,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
赵岩沉了口气,道:“李左红,你讲话说清楚,如果真有冤屈,孤愿意为你做主,但如果是你故意栽赃大将军,你可知道是何等罪过?”
“当着大王的面,草民不敢有一句假话。”
李左红不卑不亢道:“草民来自水云郡,因为村里面的恶霸欺凌,所以就带着妹妹来到了月陵城讨生活,妹妹因为天生是个哑巴无法说话,所以生活也多有不便,只能跟着我一同在那鱼户家中为其到城内各大酒家送货。”
“那一日,我与妹妹到城内春香楼送货,碰巧碰上了春香楼的音花姑娘,她说见我妹妹生的好,觉得像她亲妹子,就说要送我妹一件礼物,便带着她上了楼,在上去之后就有客人找她,她便将我妹妹一人留在房内,谁知在我妹妹等候音花姑娘时,吴起之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便进了房间,对我妹妹意图不轨。”
“要不是我觉得时间久了,还要去其他其他地方送货,上去寻找,便就让那禽兽得逞了。”
“那不还是没得逞?”
赵岩挑眉说道:“那你为何要杀人?”
“谁知那畜生事后找来人报复,将我和我妹皆抓进了大将军府……”
李左红红着咬牙道:“他们叫人把我吊在柱子上打,然后……然后……”
赵岩眯眼问道:“然后怎样?”
“他叫人轮番侮辱了我妹妹……”
李左红闭上眼睛,将嘴唇都咬出了血:“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的眼前侮辱了我妹妹……”
“在之后,我妹妹经受不住**,趁他们不注意,一头撞在墙上自尽了……”
他抬头望向赵岩,神情都变得有些呆滞了,道:“他们怕东窗事发,就将我套上麻袋,连同我妹妹的尸体,一同丢进了城外的护城河里,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活下来,因为只有活下来,我才能找这个畜生报仇……”
“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先不说启之一直被家中府兵看守无法出去,再说就算前面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那你被装进麻袋当中丢进河水里,又是如何能活到现在的?”
吴当国指着李左红喝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那是因为你那个狗儿子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在鱼户家中生活两年,每日都与水打交道,别说是套上麻袋,就算是在绑上石头,我也一样有办法活下来。”
李左红说着话就要扑向吴当国,却被两名禁卫死死的制住。
但他依旧对着吴当国咆哮:“我活下来就是为了给我妹妹报仇,就是为了杀光你们这些穿着人皮猪狗不如的畜生……”
第115章:雪上加霜
平民百姓与贵族阶层,自古以来似乎就是敌对阵营。
贵族们仗着先辈们打下来的江山,享受着常人所不能得到的富贵生活,享受着食物链顶端的资源。
而平民百姓穷极一生,能达到吃饱穿暖便已经是人生幸事。
李左红的一番话说出来,邺王赵岩的脸色亦是阴沉无比,看向吴当国道:“大将军,此事你如何解释?”
“大王,至从您下旨之后,臣便对犬子严加管教,不曾踏出院落半步,每日吃喝都是由府内侍从送进院中的。”
吴当国抬手指了指李左红道:“故而,此人就是在故意栽赃犬子,望大王明察!”
“好,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孤的面前,孤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赵岩看向李左红,问道:“李左红,你当朝状告大将军,你可有证据?”
证据?
哪里来的证据。
在那天发生哪些事情的时候,不过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而已。
如今他妹妹已经死了,哪里还有证据呢……
对此,李左红也只能苦笑,道:“我妹妹已经死了,哪里还有证据……”
“呵呵!”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诬告。”
一听这话,吴当国的底气更足,对着赵岩拱手道:“大王,此等贼子当着大王的面诬陷犬子,还望大王还犬子一个公道。”
说着话,他扭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楚羽嘉,道:“也希望楚将军给臣一个解释……”
他现在认定了,这人就是楚羽嘉带过来找事儿的。
既然楚羽嘉来找事,那也不能怪他咬住不放了。
不等赵岩说话,楚羽嘉便在一旁随口说道:“证据没有,尸体总归还是有的,李左红的妹妹死了这不能作假,将军府内昨日死了人这也不能作假。”
楚羽嘉笑着看向李左红道:“现在只需要拿出兄妹二人确实到过春香楼,并且也进入过那位音花姑娘的房间,证据实际上就有了,如果在有个人证,证明二人确实被带进了将军府,这一切,不就简单明了了?”
闻言,邺王赵岩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赵宽道:“赵宽!”
“儿臣在!”
“孤命你率领一百禁卫,去传春香楼的老鸨以及那位叫音花的姑娘到大殿上,孤有话要问她们。”
不等赵宽应是,这边楚羽嘉便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就不必麻烦长公子了,臣在来的路上,就让人去请他们了,现在她们就在殿外候着。”
吴当国眯缝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楚羽嘉,咬牙道:“楚将军想的真周全啊……”
对于他那快要杀人的眼光,楚羽嘉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这不是怕某些位高权重的人,杀人灭口么。”
时间不长,在宦官之首周记礼的带领下,春香楼的老鸨以及那位音花姑娘便进入了殿中。
在两人行礼之后,赵岩摆手让其平身,随即便开口问道:“你们可见过殿下跪着的这个人?”
老鸨看了一眼李左红,开口道:“回大王,此人乃是城外吴家鱼行为城内送鱼货的小厮,而我们春香楼与吴家鱼行一直也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民妇自然是认识的。”
“他是否还有亲人?”
面对赵岩的王者之威,老鸨也没说假话,道:“民妇记得,他有一个妹妹,是个哑巴。”
“那孤在问你,三天前的晚上,他是否去了春香楼送货?”
“有的。”
老鸨一一回答。
直到赵岩开口询问:“那三天前的晚上,吴起之可有去春香楼?”
“这……”
老鸨迟疑了。
她多精明,当邺王赵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老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当国,抿了抿嘴,刚想开口,一旁的楚羽嘉便说道:“老姐姐,这可是在王庭殿上,劝你最好说实话,如果到最后被发现你说的是假话的话,那可就不止是春香楼开不下去了……”
欺君之罪,轻则掉脑袋,重则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这一下,任凭这老鸨见多识广,额头上也见汗了,眼珠不停乱转,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也不要想着装傻充楞,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
楚羽嘉转过头看向老鸨道:“有什么事儿就实话实说,如果有人事后报复,自然有大王护着你。”
“对。”
邺王赵岩也点了点头,道:“你无需害怕被人报复,只需要实话实说便好,如果事后有人报复,孤定然为你做主。”
听闻这二人的话,在看满朝大臣都在注视着自己,老鸨咬了咬牙,道:“那日,吴公子确实来了春香楼……”
“一派胡言!”
“我儿品行一向良好,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勾栏瓦舍的场所?”
“你这刁妇怕是与人勾结故意栽赃陷害我儿。”
吴当国一听这话,哪里还能站得住,指着那老鸨喝骂道:“我儿明明一直在家中,被府兵看守,怎么可能会去春香楼?”
吴当国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着实有些唬人,老鸨被吓得一哆嗦,但是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她哪里还有回头路?
老鸨吞了口唾沫道:“大将军,民妇说的都是真的呀,那日夜里,吴公子确实来了春香楼,还点名找了音花姑娘……”
闻言,赵岩看向那位身姿婀娜的音花姑娘,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音花就算是见过再多的达官显贵,她也还是个平民百姓,来到大殿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了。
音花吞了口唾沫,再次施了一礼,哆哆嗦嗦的说道:“那日吴公子确实来找过民女,只是我们并未碰面……”
“并未碰面?”
赵岩眯了下眼睛,道:“此话怎讲?”
音花怯懦的说道:“那日正巧有另一位客人叫民女过去说话,等到民女回来的时候,吴公子已经离开了……”
“哦……”
听见音花的解释,赵岩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认识李左红的妹妹?”
“自然是认识的……”
音花如实回答道:“婷玉这丫头单纯无知,与民女在家中的妹妹很像,所以民女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便心生亲近……”
说到这里,其实就没什么可问的了,因为已经完全和李左红所说的对上了。
“最后一个问题。”
邺王赵岩的面色变得分外阴沉,道:“那日可有将军府的府兵到春香楼?”
“这……”
两女对视,皆是满脸茫然,随后皆是摇摇头,表示并没有看见将军府的府兵。
“既然这件事情与我将军府的府兵没关系,那就跟我儿没关系……”
见此情景,吴当国急忙站出来,道:“他们这纯属是污蔑,是诽谤!”
“污蔑不污蔑,等审完了就知道了,大将军何必这么着急呢?”
楚羽嘉看向音花与老鸨,道:“那日晚上,吴公子可有带人到春香楼闹事?”
两女再次对视,最后齐齐的点了点头,随即音花还用一种怜悯的神色看着李左红。
她现在也算明白今日为何来这大殿之上了,而老鸨自然也明白了。
老鸨咬了咬牙,破罐破摔道:“那日吴公子在楼上与李左红发生冲突,随后带人从春香楼抓走了李左红兄妹……”
说完,她还怕因此就会牵连到春香楼,补充道:“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民妇是不知道的,也与我们春香楼没一点关系……”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还有什么需要赘述的么?
李左红颇为感激的看了老鸨一眼,而后一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王,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
“草民杀了人,自知有罪,但草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李左红直起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道:“大王给有罪之人定了罪,草民也愿意伏法!”
邺王赵岩冷冷笑了一声,看向吴当国道:“吴大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已经到了这一步,吴当国还能说什么?
吴当国心如死灰,他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多事之秋,自己的儿子又闯了这么大的祸,而且还被楚羽嘉知道了,并且告到了邺王的面前。
这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臣有罪……”
噗通一声,吴当国跪在地上,向前叩首道:“臣劳碌半生,只有这一个儿子,臣对邺国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大王开恩……”
“大将军,你糊涂啊……”
“你为我邺国操劳半生,孤还记得你那披荆斩棘的模样,可怎么到了你儿子这里,就这么不让孤省心?”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朝堂上,并且还有这么多人证已经到场,让孤如何饶恕吴起之?”
赵岩指了指殿中跪着的李左红道:“草菅人命,枉顾王法,你让孤如何开恩?”
如果这件事情只是赵岩一个人知道,他或许真会念在吴当国的面上,对吴起之网开一面,至少饶他一命。
吴当国跪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双拳握的死死的。
楚羽嘉可不管那些,直径站出来拱手道:“臣还记得,之前大将军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如此,那还望大王公平处理,还李左红一个公道,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赵宽与楚羽嘉那是明显穿一条裤子的,这时候也站了出来,拱手道:“父王,儿臣也以为,此事应给李左红一个公道,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否则天下百姓若知此事,势必会引起百姓对贵族阶层的仇恨,故还望父王严肃处理李左红与吴起之一案。”
第116章:罢官削爵
说来可笑,之前吴当国是逼着赵岩去杀楚羽嘉。
但如今是楚羽嘉联合赵宽逼着赵岩去杀吴起之。
邺王赵岩也知晓这二人的心思,但他又如何能直接对其下手呢?
吴当国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直接将吴起之给杀了,那吴当国势必就要对王庭产生仇恨了 。
吴当国的手下可是有二十万的军权,一旦其拥兵自重图谋造反,那对于邺国来说可是个莫大的损失。
也就在赵岩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一旁的李普义忽然开口了。
“既然楚将军与长公子都觉得应该严肃处理吴起之的话,那臣也有一事不得不奏了。”
闻言,赵岩满脸不解的看向李普义。
李普义走出文臣班列,站在大殿正中央道:“之前大王让老臣去调查齐横一案,最终矛头落在了吴大将军的亲外甥张仲久身上,但昨日通过老臣的调查得知,在张仲久从齐横哪里捞得好处之后,十之六七都流入了这个吴起之的手中。”
“竟有此事?”
邺王赵岩满脸惊讶。
李普义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道:“这便是张仲久的供词画押,在其中他也承认了这一点,齐横是他和吴起之一同支持的,两人用齐横贪污的钱财寻花问柳,并且还在月陵城内支持了一个名为景山帮的帮会,又通过这个帮会在月陵大肆敛财。”
周记礼从李普义的手中接过张仲久的供词画押。
在赵岩观看供词的时候,李普义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此二子在月陵城欺压百姓,逼良为娼,强抢良家妇女,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可没少做。”
当看完了张仲久的供词,赵岩的脸色都已经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之前他或许还有所顾忌,顾忌吴当国手下的二十万兵权,但现在他是不得不处理这二人了。
臣子如果犯了如此大错都不处理的话,那他这邺王还当着有什么用?
臣子如果犯了如此大错都不处理的话,那这天下百姓谁还会服他?
臣子如果犯了如此大错都不处理的话,那以后又要有多少贵族阶层的人去效仿?
“吴当国,你可真是我邺国的好将军啊,你的儿子,你的外甥,在我邺国国都,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欺压百姓,大肆敛财,你让孤如何饶恕他们?”
“更为可笑的是,在他们的庇护下,一个小小城主,便敢在边城小镇,敛财超过数千万两白银,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赵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那供词团成团直接甩到了吴当国的脸上,震声呵斥:“是你吴当国,还是谁?”
吴当国还敢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也只能是心中苦涩了,暗道一声,全完了。
“赵宽!”
“儿臣在!”
“孤命你率领两百禁卫,前去将军府捉拿吴起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儿臣遵命。”
赵宽领命而去。
“宫青当!”
“臣在!”
“孤命你率领两百禁卫,前去查抄张府,张府一干人等全部下狱,等待问斩,漏掉一个人,孤拿你的脑袋顶上!”
这话说出来,满场哗然,这明显是要满门抄斩呐……
谁都知道,这张仲久的张家,虽说在朝堂上并无官职,但毕竟与吴当国吴大将军有姻亲关系。
从这便不难看出,邺王赵岩到底有多生气了。
“臣遵命!”
宫青当插手后领命而去。
“张仲久,吴起之,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罪无可恕,判处张家抄斩满门,吴起之当街斩首,二者同一日进行,由李普义做监斩官,楚羽嘉做陪斩官!”
听闻赵岩的命令,楚羽嘉与李普义二人纷纷站了出来,插手齐声道:“臣领旨……”
邺王赵岩昂首不去看吴当国,道:“吴当国,你为我邺国操劳半生,孤敬你,也佩服你,但今日你的儿子犯下如此罪孽,你也罪责难逃,故而孤念你一辈子劳苦功高,暂且撤去你大将军一职,降爵位一等,罚俸禄一年,在家紧闭三月反省。”
此番言论一出,满朝哗然。
大将军的职位就这么被撤了?
儿子就这么被杀了?
吴当国脸贴着地面,牙关咬的紧紧的,但却还是说道:“臣,谢恩……”
“最后是你李左红。”
赵岩沉了口气说道:“你虽说是为妹报仇而杀人,但毕竟是触犯了我国王法,但孤念及你是事出有因,故而判处充军边境十年,你可有话讲?”
“草民谢大王不杀之恩……”
李左红一脑袋撞在地上,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的说道:“谢大王还草民公道……”
这一日,邺国朝堂可谓是天翻地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将军吴当国已经倒台了。
想这吴当国谋划一生,但最终却被自己的儿子给连累了,这说出来不免不觉得好笑。
当然,让人更想不到的是,引发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一个平民百姓,竟然告倒了当朝大将军,当这些事情传到民间之后,许多人都感觉难以置信,他们甚至觉得这几个月自己是活在梦里。
先是楚羽嘉因为在平阳府滥杀百姓,虽说事出有因,但还是被责罚了一百鞭,据说都被打的奄奄一息了。
然后又是大将军吴当国,外甥纵容外官敛财,儿子强抢民女入府,后儿子被判处斩首极刑,外甥全家被满门抄斩,连他自己也被罢官削爵。
难不成,老百姓做主的天下,真的要来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实际上就是一场权利的斗争。
吴当国只是在这场斗争当中的那个失败者而已。
第二日临近正午,艳阳高照,李普义与楚羽嘉高坐监斩台。
现如今还没到时辰,但百姓已经聚集了不少了。
楚羽嘉看着那些百姓,轻笑了一下说道:“看热闹的人,来的倒是挺快的么。”
李普义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说道:“他们不过是想看看,王庭是不是真的打算一下子杀这么多高官子弟。”
“高官子弟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羽嘉趴在桌子上,一点陪斩官的样子都没有,就宛如是一个跟着父亲来看热闹的少年一般,说道:“这天下不论是谁,只要欺压百姓,就是该死……”
闻言,李普义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的看着卫六中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王道主义。”
“比起王道,我还是更喜欢霸道,因为在很多事情上,必须要有铁血手腕,只有用铁血手腕,才能让国家站稳脚跟。”
“但如果问让国家站稳脚跟有什么用,那自然是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到最后,还是在为百姓谋。”
楚羽嘉扭头望向李普义,道:“如果李太傅问我遵从什么道,那我追求的就是屠龙之道。”
当听见这四字的时候,李普义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和你父亲可真像啊,你这番话,当年你父亲也说过,不过我劝你,千万不要将这些表露出来,因为这是不合时宜的学问,屠龙之道,可不是在这乱世当中能够施展的。”
“多谢太傅提醒,羽嘉受教了。”
楚羽嘉轻笑道:“所以羽嘉说,现在羽嘉更喜欢霸道,因为只有霸道才能在乱世当中立足,但对内要施以王道,让百姓们感受到王恩浩荡,这才是真正的道。”
“看不出来,羽嘉还有这番见解,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李普义笑了,笑的真诚,道:“用我当初和你父亲说的一句话说说你吧,你如果生在乱世,自然是定天下之名将,但如果你生在盛世,必然是一祸国殃民的奸臣。”
对此,楚羽嘉倒是无所谓,耸了耸肩膀笑道:“如果太傅大人能年轻二十岁,我邺国可在十年内一统天下。”
“那也是在你父亲还活着的前提下。”
李普义眯了眯眼睛说道:“你们这父子俩,一个武艺超绝,可直取敌人都城,一个文武双全,统兵打仗,治理内政样样精通的人物,很难想象,如果你和你父亲一同征战沙场,一起为我邺国带兵打仗,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怕是这天下都要为之颤抖吧……”
李普义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落寞。摇头叹息道:“只是可惜,我老了,你父亲也不在了,以后这邺国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只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失望……”
他看了一眼楚羽嘉,抬手轻轻地揉了揉楚羽嘉的头顶道:“希望有一天,老夫站在邺国城头俯瞰天下时,天下已然太平。”
楚羽嘉眼神中也充满了向往,舔了舔嘴唇,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此时,时间已经临近正午,押解着囚犯的禁卫也已经从街道尽头走来。
张家这群人以及吴起之在月陵城有多不得民心,从他们身上的臭鸡蛋以及烂菜叶就能看得出来了。
虽说已经把吴当国给彻底得罪死了,但赵岩还是给吴当国留了颜面。
已经嫁入张家并且育有一子的吴青舟并没有在斩首行列之内,在入狱当夜便从大狱当中提了出去交还给了吴家。
此时见到那一列列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囚犯,楚羽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辣,随后抬头望向天际,似乎看见了那个老头的脸……
第117章:水漫湖上穿云派
月陵城外。
西山如今已经被规划成了随着楚羽嘉征战齐国的那支西北轻骑的军营。
世人皆以为西北军在此处安营扎寨是因为不愿意与其他军队混扎在一起。
可实际上如何,也只有西北轻骑内部人员才知道了。
不愿与其他军队混扎在一起是一方面,但更为主要的是西山的山头上有那么几十座坟包。
夕阳西下,在亲眼看着吴起之张仲久等人人头落地后,楚羽嘉便带着几壶清酒以及贲乐、廖浩二将奔赴西山。
贲乐与廖浩到了这里,没了平日的跋扈,甚至没了平日里的骄傲,二人皆是穿着一袭校尉甲胄蹲在地上,为那些坟包除草清理。
这里是楚家的坟冢,三年前楚千文连带着楚家上下几十口人被抄斩的时候,便是被埋在这里。
在当时哪里有墓碑?
所有人对他们都避之不及,在西山挖了个大坑便将人全部堆放在当中,甚至这些坟包都是宫青当在事后偷偷让人从乱葬坑清理出来随后一一埋葬的,就算是楚千文的坟冢也不过就是个土堆而已。
也是在楚羽嘉回来之后,他才在这里立下墓碑。
将酒杯一一摆在每一个墓碑之前,然后慢慢地将其倒满。
凝望着这一座座墓碑,楚羽嘉没有说话,贲乐与廖浩二人也没有说话,两人就站在楚羽嘉的身侧,随着他一同望着面前的这些墓碑。
楚家算上楚羽嘉已经是三代为将,从楚羽嘉的爷爷开始便已经在为邺国效力。
只是他当初并没有什么名气,后来楚千文厚积薄发,从东北战场打晋国到东南战场打齐国,而真正让其扬名的便是在西北站场与诸多荒漠部族以及姑墨国的对抗当中。
但最后也依旧是落得如此下场,叔伯亲戚无一例外皆被斩首,甚至爷爷和母亲的坟冢都被挖开了。
如果不是当初那人念着往年情分,连楚羽嘉都不能幸免。
如今母亲的坟冢已经被楚羽嘉迁移到了这里与父亲合葬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如果还活着,现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或许楚羽嘉到现在也不会扬名,还是当初那个骠骑将军的儿子,还是当朝权相的女婿,还是那个在月陵城中的那个公子哥。
最后,楚羽嘉也只是说了一句:“走了……”
三骑纵马离去,只剩下夕阳下这一片坟冢。
或许百年之后,便没人知道这里埋葬的是谁,也不会在有人来祭拜。
但现在,他们便是楚羽嘉前进的动力。
杀一个吴起之够吗?
杀一个张仲久够吗?
哪怕是加上与吴当国有姻亲关系的张家,楚羽嘉也觉得不够。
因为那个人还活着……
对于他来说,这些也不过只是一点点利息而已。
白马山,天山枝杈,位于邺国西部。
在白马山内有座水漫湖,是邺国少有的大型湖泊。
水漫湖上的风光甚是迷人,尤其是到了夏天的时候,水漫湖边就会开满莲花,在有一次前邺王还特意至此游历了一次,专门为这里命名莲花台。
本来这种地方,也就是来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每年都有很多江湖人至此游历。
不为别的,只因为在白马山上还有个庙山,而在庙山之上有个庄子。
这个庄子不挂牌匾,只在门前树立一座巨大石碑,上面只写两字,穿云。
有了这样的景色,也自然会有许多附近的百姓在这里做生意,其中在水漫湖上撑舟的就是个本钱不多,但却能达到温饱的行当。
而在水漫湖上,有艘小舟,船家出来的晚,本来以为轮到他的时候,没几个人坐船了,但谁承想,一下子上来七八个人乘船,可把这船家高兴的不行。
他们这趟航线,实际上就是从东北面往西南面的莲花台以及庙山去。
坐船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可是一个非常奢侈的出行方式,一些人为了省银子,选择走山路绕过水漫湖走到庙山。
所以就有了富人乘舟,穷人绕山这句话。
上来的那七八个人是两伙人,一伙是两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另一伙则是一位年纪较大的老者以及自己的孙女,外带几名随行扈从。
这老者的衣着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也是个土财主。
老者那孙女看上去有个十六七岁的样子,显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少女一边揉着自己的脚脖子,一边对自己的爷爷抱怨:“要我说,这些所谓的名门宗派就是假清高,非得把自己藏在深山老林里面充神秘感。”
来到这里一路上跋山涉水,虽说风景不错,但看风景这件事情是对于那些心性平稳的人来说,风景才是风景,但对于这些还在玩耍年纪的少女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要不是她爷爷非得逼着她来,她打死也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婷儿,切不可乱说话。”
老者笑了笑,说道:“这些名门宗派隐居深山,可不是因为想要充神秘感啊。”
“不是充神秘感又是为了什么?”
少女满脸不满的说道:“正常人谁会来这种地方,难道在热闹的城市里面开个武馆什么的不好吗?”
“这就是你年少无知了。”
老者溺爱的揉了揉少女的头,说道:“不论是哪个诸侯国,对于江湖门派的打压都是非常严重的,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来的这种地方,当然了,其中也有一部分想要修身养性的目的。”
“打压?”
少女满脸不解的问道:“王庭为什么会打压江湖门派,难道人人学武不是好事吗?”
“那只是针对一小部分人的。”
“进入这些江湖门派的人多了,自然就没有人去参军入伍,更没有人种植庄稼。”
老者轻笑,看着那少女道:“你想想,一旦一个诸侯国,没了种庄稼的百姓,没了可以参军入伍的轻壮,它还能转的起来吗?”
“因为这个?”
“不然呢?”
老者抬头看向山峦当中道:“而且这个穿云剑派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闻言,少女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才不信你,什么穿云剑派,在这种鬼地方,我看还不如我们关石府里面的小武馆。”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
老者不急不缓的说道:“早在几十年前,这穿云剑派的掌门便以‘御剑过水漫,千剑尽升空’,从而名动江湖,每年前来这里拜师学艺的江湖人不知道有多少。”
“若是这次你有幸拜入穿云剑派门下,你自然就明白这个穿云剑派到底有多么的不凡了。”
这时候,老者抬头望向坐在船头的哪两个男子,笑道:“两位,你们莫不是也要去穿云剑派的?”
这老者名曰郑长诏,渡冲郡关石府有名的世家家主。
此人在关石府真的算得上是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穿着考究,衣服质地也都是上等材料,而且看那面色红润,气质方面皆是不凡。
他们这一次过来,无外乎就是去拜访穿云剑派,谋求一份机缘,如果能够成功让自己的孙女进入穿云剑派学个一招半式,也算是一份造化了。
实际上,别看现如今的穿云剑派在邺国这样混乱的江湖当中没有其他诸侯国那动辄第一门派的头衔称号,但前些年穿云剑派的老掌门可是在江湖上有很大名气的。
最近这老者还听说,如今在邺国名望水涨船高的中将军楚羽嘉,十有**也和这穿云剑派有关系,毕竟很多人都看见了楚羽嘉有一手超绝的御剑本领,而在这世上,御剑能够达到如此地步的,除了穿云剑派的御剑术,谁还能与之争锋呢?
可惜在郑长诏年轻的时候过来求学,却因为一些原因被穿云剑派给拒绝了,如今他已经快到暮年,只能带着自己的孙女来此求学,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在坐船的时候便遇上了这两个男子,本来郑长诏是打算把整艘船都包下来的,毕竟己方人多,而且他也不想与别人同乘一艘船,但是船家说,这已经是最后一趟船了,要是在想通过水路过水漫湖,便要等着明天一早了。
最后郑长诏也没坚持,将这二人也给让到了船上。
二人明显是一主一仆,上船之后,那主子就一直望着前方,背着个破烂布包的仆从就在一旁守着,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也不知郑长诏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是真的闲着无聊,便主动开了口。
那主子看上去有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听见郑长诏开口,也就淡淡的点了点头。
但这却让那郑婷儿有些不高兴了,顿时柳眉一皱,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爷爷和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你竟然是这种态度?”
郑家在关石府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又是郑长诏最喜欢的孙女,那肯定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说不是公主但却也比公主的生活差不了多少了,即便是关石府一些官场上的人物见了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此时见到这男子这幅态度,郑婷儿自然心生不满。
她爷爷是什么身份地位?
就算是渡冲郡的郡守见了也是恭恭敬敬的,当地士子公子更是抢着巴结,可这人倒好在自己爷爷的面前竟然如此傲慢。
第118章:水漫湖边穿云剑
水漫湖上。
楚羽嘉出身于穿云剑派,虽说从来没到师门里正式接受过授业,都是师父亲自到家里面为其授课,但他毕竟还是穿云剑派的人。
这一次,他从王庭告假也是打算过来看看许久未见的师父,以及找他的那个精通手艺活的师兄,问问其能不能随着自己一起下山。
与他一起来的是左晋凯,之前楚羽嘉把他丢给廖浩去训练,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算是顺利通过了第一关。
但这一个月当中经过廖浩魔鬼般的训练,左晋凯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身体本就高大的他现在也变得更加强壮,看上去非常唬人。
两人这一次出行不算隐蔽,但楚羽嘉也不想太招摇,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过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到了这里换了船只过水漫湖。
遇上郑长诏这些人,也是纯属巧合。
见到自己孙女如此无礼,郑长诏故作不满说道:“婷儿,你这秉性得改改了,像穿云剑派这种名门宗派最看重的便是这一点,当年你爷爷我就是吃了这心高气傲的亏,所以才抱憾至今,快点给人家道歉。”
“道歉?”
郑婷儿撇过头去道:“我不,我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给他道歉?”
要她给别人道歉,尤其是给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是平民百姓的人道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男女之别,但却有贫富之别,贵平之别。
贵族阶层看不起平民阶层,而平民阶层当中的富人又看不起贫民。
见她如此态度,郑长诏倒也没多说什么,笑着对楚羽嘉说道:“抱歉啊两位,我这孙女被我宠坏了。”
楚羽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了句:“没关系。”
“爷爷,你看他那个态度。”
郑婷儿不服气的开口道:“明明是他傲的跟四五八万一样。”
“行了,你少说两句……”
郑长诏叹了口气,安抚了孙女一句之后,便转头看向楚羽嘉道:“你们二位,该不会也是想要拜入穿云剑派门下的吧?”
他到希望二人是。
穿云剑派不是封闭式门派,也收外门弟子,但对于天赋和资质的要求可不低,不是谁都能进入其中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郑长诏带着孙女来求学拜师,今天若是只有他们这一行人,那么成功与否倒也难说,即便在优秀的人,毕竟也还得有人衬托。
如果眼前的这二人也是来拜师求学的,那么不正好衬托他孙女的优秀吗?
那样的话,成功进入穿云剑派的机会岂不是更大?
商人就是商人,哪怕是在成功,也是商人。
他们不会管什么民间疾苦,他们想要的无外乎就是自己的利益。
否则说句难听的,以郑长诏的身份和地位,怎么会主动和这样一个年轻人说话呢?
显然他是看到这人上船之后,眼睛就一直望着庙山的方向,便知道他应该是去往穿云剑派的,所以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只是还没等楚羽嘉回话呢,一旁的郑婷儿便冷冷的说道:“如果穿云剑派真是名门宗派的话,岂会收这样的穷鬼?”
她的话里面充满了不屑。
但她这些话,在楚羽嘉这里,也就只能算是耳旁风,他早就已经能够做到,将这些人的话自动过滤了。
楚羽嘉对着郑长诏轻笑了下说道:“我的确是去穿云剑派的。”
“婷儿,快给人家这位公子道歉……”
郑长诏一听楚羽嘉果真是去穿云剑派的,顿时连对楚羽嘉的称呼都变了。
甚至他还觉得这次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有了这人在旁边,自己孙女肯定能够进入穿云剑派了。
他可是对江湖上那些动辄御剑飞行的人羡慕已久,虽说自己已经老了,但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孙女御剑归家,那对于他来说便是死而无憾的事情了。
“爷爷,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郑婷儿满脸不屑道:“凭什么让我跟他道歉,况且我什么都没做。”
这一下,郑长诏也有些不满了,冷着脸道:“爷爷让你道歉你就道歉……”
“我不……”
郑婷儿直接把脸转到一边去了,不去看自己爷爷,嘴里面却还在说道:“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配吗?”
见状,郑长诏暗叹口气,满脸歉然的对楚羽嘉说道:“公子,让你见笑了。”
对于这两个人的行为,楚羽嘉除了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之外,并没有别的感觉,所以压根就没理他。
过了好一会,郑长诏才开口说道:“既然公子也是要去穿云剑派的,那么我们结伴一起如何?”
“我不同意……”
楚羽嘉还没有说话,又是郑婷儿在一旁直接开口道:“爷爷,为什么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婷儿!”
郑长诏呵斥了一声。
“我不,我才不要和这样的穷鬼一起走。”
“他们能和我们乘一艘船,就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凭什么还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走?”
郑婷儿对楚羽嘉的印象很不好,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要是带上楚羽嘉这样的人一起走,简直拉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住嘴……”
她这副模样,着实也是让郑长诏真的生气了:“胡闹,简直胡闹!”
紧接着,郑长诏转头看向楚羽嘉道:“公子,你别生气,这是我在邀请你,你看……”
“还是算了吧。”
“不是一路人,也没必要走一条路。”
楚羽嘉轻笑一声,而后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我送你一句话,有些时候,祸从子孙起,一辈子小心翼翼的谋划,劳心劳力的苦心经营,可到头来却被子孙的三言两语给颠覆了,这才是一个人最可悲的事情。”
郑长诏满脸茫然的看着楚羽嘉,他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等他说话,楚羽嘉便开口对身边的左晋凯,笑着说道:“晋凯,准备好,有人接我们来了。”
话音落下,楚羽嘉伸出两指,左晋凯背在背上的布包瞬间颤抖不停,紧接着,两柄长剑顺势从布包当中飞出。
两柄长剑在楚羽嘉的头顶上盘旋一周后,其中一柄长剑落在楚羽嘉的脚旁,踏步向前踩在剑身之上,随即那长剑宛如是脱缰野马一般,托着楚羽嘉瞬间飞出。
另一柄长剑则是落在左晋凯的面前,左晋凯握住剑柄,不忘回头看那老头一眼,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狗眼看人低之辈,记得回去和别人说,你家孙女曾经在楚羽嘉的面前大言不惭,说楚羽嘉不配与她乘坐同一艘渡船,这才是值得你吹嘘的地方。”
话音落下,那长剑已然带着左晋凯飞出渡船的范围,掠向天际,直追已经御剑而去的楚羽嘉。
在这时候,船上的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这两个主仆,哪里是什么普通人啊。
他们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又什么时候真的见到过有人真的御剑飞行?
尤其是听见左晋凯说出楚羽嘉这三个字的时候,郑长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扈从见状急忙急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郑长诏抬手就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一巴掌,手指颤抖着指着郑婷儿:“你这丫头,我就说你这秉性早晚得闯祸,今天,你可是闯大祸了呀……”
郑婷儿后知后觉,被爷爷打了一巴掌之后,也觉得委屈:“谁知道他们是这么有本事的人……”
“唉……”
一瞬间,郑长诏的心中也是生出了浓浓的后悔。
他还在这里谋划人家和自己的孙女比,觉得自己的孙女一定比对方强。
可现在看,明明是他自己眼瞎,是虎是猫都没看清楚,便在这里胡乱的指点江山。
刚才他那番话,落在人家的耳朵里,恐怕就是这天下最大的笑话。
尤其是最后左晋凯的那句话,才是真正戳痛他心窝的。
他孙女说如今的邺国新贵楚羽嘉不配和他们乘坐同一艘渡船,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御剑飞过水漫湖不过是扎眼之间的事情而已,为了不引人注目,楚羽嘉特地御剑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才落脚。
朔月剑与烈阳剑归鞘,左晋凯急忙包裹好,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抬眼仔细一看,便看见一枚半尺长的袖珍小剑就抵在自己的眉心上。
其实不止是他,楚羽嘉的眉心上也有一把同样的袖珍小剑。
楚羽嘉仿佛没有看见抵在自己眉心上的利器一般,笑吟吟的开口说道:“师妹,这就是你欢迎师兄到来的迎宾礼?”
“我呸,欢迎你个捶子?”
这时候,就看见一看上去十**岁的靓丽少女从树林当中走了出来。
而让人觉得神奇且诡异的是,在这少女的两侧还漂浮着数柄尺长的袖珍小剑。
这些小剑的造型十分精致,而且各有不同,每一把都有独特造型。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楚羽嘉的师妹,穿云剑派掌门王元清的独生女王十九……
第119章:将士手中刀
水漫湖畔。
楚羽嘉挥手间,本来漂浮在王十九身侧的那些袖珍小剑纷纷落入他的掌中。
楚羽嘉随手拿起了一枚袖珍小剑,小剑的造型十分精致,每一把都各有不同,每一把也都有独特的造型。
别看每把只有半尺长,但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方面都极为考究。
见状,王十九被气得直跺脚,道:“玄七这个狗东西又骗我……”
楚羽嘉挑了挑眉,看向王十九不解道:“骗你什么了?”
王十九满脸不满,双手环于胸前,气呼呼的说道:“他明明说这些小剑,只有我自己能驾驭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跟是你的东西一样。”
“那是因为楚师弟天生剑心……”
一个男人的话音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身上穿着一袭朴素布衣的男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男子走到王十九的身侧,说道:“别说是我这些小剑,哪怕是师父的佩剑,只要师父不动用本身剑气与楚师兄硬抢,那些剑也会认楚师弟为主。”
见到这男子,楚羽嘉笑了笑,随手将那些袖珍小剑抛向空中,拱手施了一礼,道:“玄师兄!”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玄七。
之前便提到过,玄七这个人不精通武艺,但是却精通于别的方面,例如锻造工艺和铁器萃取这方面,还有手工艺,在他七岁时便做出一只能自己在天上飞上数个时辰的木鸟。
“楚师弟今日怎么想起回来了?”
“自然是想你们了。”
楚羽嘉笑了笑,随即问道:“师父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祁重已经将在都城内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门内长辈,他们自然也是听说了是楚羽嘉帮忙他们才得以逃出月陵城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上山再说。”
一行人也不多言直径上山,庙山并不高,没有什么高耸入云的壮阔,更没有山立于天地间的霸气,按照楚羽嘉的话来说,这个庙山就像个小土堆,至于穿云剑派,除了屹立在庄外的那块巨石,被他师父王元清用剑气刻下穿云二字看起来挺唬人之外,实际上就是个村儿。
穿云剑派也更像是一个隐居于山中的村落,他们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许多师兄弟也都娶妻生子,在庄子内都有各自的房屋,在山南面现在都已经被开垦出来,农忙的时候除了练剑之外,他们还会去种地。
说白了这样的生活,就是田园生活。
而这也是当初王元清最想要的,要不然他也不能御剑过水漫,再这种地方定居,只不过后来宗门越来越大,徒弟越来越多,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穿云剑派虽然没有其他宗门那样规矩森严,但其中也还是有一些规矩的,例如这尊师重道,尊重长辈这是从进入门内那一刻起便要知道的。
穿云剑派的宗主自然是王元清,而往下他的第一辈徒弟,便是玄七与楚羽嘉这些关门弟子,当然还有王十九这个王元清的独生女,而在这些人当中,除了王十九之外,最小的便是楚羽嘉。
然后是祁重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但不论是外门还是内门,他们实际上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没有论资排辈改名字,而再往下,从进入师门开始变要论资排辈了,分别是,书字辈,剑字辈,山字辈,海字辈。
书字辈的徒弟是剑字辈,剑字辈的徒弟是三字辈,以此类推。
等到了第四个海字辈的时候,楚羽嘉曾经问过王元清,那往后是什么?
王元清就直接回了一句,还没想出来呢,更何况穿云剑派能四辈不毁,那也就没有必要论资排辈了。
楚羽嘉明白师父的意思,如果穿云剑派四辈不毁,那这天下剑士便皆会穿云御剑术。
过了那穿云石碑,在往前走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和玄七与王十九打招呼,如今在这穿云剑派之内,楚羽嘉与玄七这个辈分的基本上已经成了稀有物种,他们的师兄们如今都已经开枝散叶,甚至有些师兄的徒弟都已经有了徒弟,做了师公了。
只是他们也很奇怪,新来庄子上的这两个人是谁。
楚羽嘉没有自己介绍自己,玄七也是一路上有人问起才会说两句。
一行人一路走过中央街道,来到了庄子最中央的演武场,演武场上梅花桩以及各种各样练习外功器材应有尽有,此时也正有近百门徒在演武场上进行操练。
两个年岁较长的中年人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来回巡视。
见到玄七与楚羽嘉,这二人也是非常高兴,其中一人立刻迎上前来,到了楚羽嘉近前,笑道:“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这人正是他们的大师兄,秦晓。
秦晓是跟随王元清去月陵城最多的一个,也是和楚羽嘉关系最熟络的一个。
楚羽嘉嘿嘿一笑,道:“大师兄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连徒子徒孙都一大帮了。”
秦晓也笑了,说道:“这不还是托了你的福,最近这段时间听说咱们邺国朝堂上出了个有着通天御剑术本领的将军,所以现在来我穿云剑派拜师的人赴之若鹜。”
“那感情好啊。”
楚羽嘉挑着眉说道:“以后我要是去了西北,军中的人才可少不了了呀。”
“你想都别想。”
“让我们给你上阵杀敌,你是净想美事。”
“你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秦晓故作不悦道:“再者,我们学武又不是为了上阵杀敌,更不是为了功成名就,是为了为天下剑士证明。”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楚羽嘉也不与秦晓多辩驳什么,笑着说道:“那现在我们穿云剑派可是有不少人了吧?”
“还好,书剑山海四辈如今都凑齐了。”
“书字辈有五十多,剑字辈有百八十,而现在最多的便是山字辈,如今已经有五百多人了。”
秦晓笑着说道:“现在每天几乎都有人上门拜师学艺,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挺高兴的,后来也觉得烦了,就开始挑些资质好的带进来,但尽管如此,海字辈还是有这么多了。”
说着话,他指了指在场那些正在操练外功把式的门徒们。
外功把式就是刚刚入门才学的,只是学习一些简单的剑招,一些炼体术,一些简单的身法,等到了这些都融会贯通了,才能去学习更加精妙的剑招以及少许的内功本领,等到了第二层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便可以到后山去学习御剑术了。
听着秦晓的话,楚羽嘉点了点头,说道:“那以后距离师父那句,天下剑士皆会穿云御剑术可不远了。”
“那你也是想多了。”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天生剑胚子?”
“这些门徒,三年内能学好外家本领十年内能练出内家剑招,二十年能御剑就已经不错了。”
秦晓叹了口气说道:“可又有多少人能在一件事情上,坚持二十年甚至更久呢。”
“说的也对。”
楚羽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王十九撇了撇嘴也开口说道:“那可不一定,咱们这位三师兄到现在可都不会御剑术呢……”
三师兄?
玄七?
一听这话,楚羽嘉忍不住看了过去。
玄七的老脸一红,他本是孤儿,七岁便跟在王元清的身边,十三岁时便遇上了只有八岁的楚羽嘉,但等到楚羽嘉九岁时,楚羽嘉便可御剑百步,他连御剑术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玄七二十三岁时,十一岁的王十九便已经能御剑百步,而他顶多能御剑十步。
如今,玄七三十岁,还是对御剑术一窍不通,最终也只能叫嚣着是剑的问题,所以就研发了那么多的袖珍小剑,只可惜,人不行不能怪路不平,就算是这些袖珍小剑,王十九和楚羽嘉都能当玩具玩,可他却只能御剑飞出去百步,但能不能飞的回来还是一回事儿。
最后玄七终于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了,也彻底放弃了御剑术这个行当,一心只在门内研究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放弃了武学。
这时候楚羽嘉也终于想起来,便开口道:“对了玄师兄,我这次来正好有件事情想找你。”
“什么事情?”
玄七挑了挑眉。
“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到军中。”
“可得了吧。”
玄七撇了撇嘴说道:“我这点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你去行军打仗,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了,我也没说让你上阵杀敌。”
楚羽嘉摆了摆手说道:“我是让你继续干老本行。”
“老本行?”
“嗯。”
楚羽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如果不是师妹那支袖珍小剑我还没发觉这件事情,我们军中的兵器,可都是邺国锻造部统一制造的,早前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这件事情,咱们邺人人高马大,在步战当中在诸侯列国内难逢对手。”
“只是我国的锻造行业实在太差,将士们的手中刀,往往在一战之后,一些将士的手中刀便已经无法使用,这也使得我军只能进行奇袭战和突袭战,一旦被敌军拖入僵持或者是持久战,便会落入天大的劣势当中。”
楚羽嘉抬头看向玄七,道:“所以我想请你回去,帮我造武器。”
“造武器?”
玄七满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楚羽嘉……
第120章:天下事一剑而已
士卒手中的武器,便是士卒的生命。
可一个士卒手中的刀不锋利,或者是在一战之后干脆无法使用,那对于一个士卒来说,甚至是对于一个军队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在诸侯列国当中,地处于西北的邺国虽说土地贫瘠,一年的收成甚至比不上南方产粮大国的一个郡,但是邺人的体制在诸侯列国当中却是最好的一个,这也是为什么,都所邺人的步卒在天下难逢对手的原因所在。
可也正因为邺国贫穷,别说其他诸侯国的工匠不愿意到邺国来,就算是邺国本国的工匠都会想方设法的去其他的诸侯国。
这也就导致了邺国的锻造水平低下,无法生产出高规格的战刀以及武器,之前楚羽嘉率军突袭齐国本土之时,一路上也有好几场遭遇战,但那都不算什么,哪怕是在齐国国都外与敌军数千骑对阵,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真正让楚羽嘉心疼的是在王宫之外与禁军对阵的时候,将士们的手中刀都已经卷刃了,很多人的刀甚至都是在将敌人杀死之后从敌人手中抢来的。
这要是步卒还好说,不管伤亡如何,至少可以一边打一边捡起敌人的兵器去与敌人战斗,但要知道,他们那支军队可是骑兵,骑兵怎么去更换武器?
虽说楚羽嘉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事情,在出发的时候便让每个骑兵配备两柄战刀,但又有多少人是死在更换战刀的时候的,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战刀卷刃无法斩破敌人盔甲被敌人反手刺死的……
本来楚羽嘉还没想到这一点,但在山下看见了那柄袖珍小剑,又听见王十九说这袖珍小剑就是玄七锻造出来的,他才想到,让玄七下山帮助自己给军中士卒造兵器,至少教自己一些锻造工艺。
当听见楚羽嘉想请自己回去帮助他给军中将士造佩刀等武器的时候,玄七实际上是非常开心的。
他对武艺方面天赋平平,也没有什么兴趣,他真正喜欢的,还真就是工匠这个行当。
他也知道在门内多少小辈多少师兄弟嘲笑他,可他就是不喜欢学武,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初王元清收他做徒弟,也不是因为他的天赋如何如何的好,而是因为他是孤儿无依无靠。
名义上二人是师徒,实则是父子。
也是这么多年,总算有人重视自己的天赋了,玄七还是十分骄傲。
玄七故作迟疑的说道:“这可不行啊,你也知道,咱们宗派近来可新收了不少人啊,我得帮忙啊……”
“帮忙?”
“用你帮什么忙?”
王十九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给玄七面子,直径说道:“你在这,只能是给我们添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等楚师兄回都城,你就跟着一起回去。”
玄七被怼的脸都黑了,不过也没脾气,悻悻然的看了楚羽嘉一眼。
见着两人的模样,楚羽嘉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拍了拍玄七的肩膀道:“放心吧师兄,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
不敢对王十九撒火,不代表他不敢对楚羽嘉撒火,直径没好气的说道:“我想当将军。”
“好,师兄想当将军,那就当将军。”
“真的?”
玄七只是在说气话,没想到楚羽嘉还真能答应。
“当然了。”
楚羽嘉轻笑道:“别的地方我或许说了不算,但西北军我还是能做主的,我那正好有个军械营,里面暂时做主的是我的军师,等你回去了,军械营就归你管,你看如何?”
听闻楚羽嘉的话,玄七伸出了一根手指道:“我就一个问题。”
“你讲。”
“官大不大?”
一听玄七这个问题,楚羽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手底下掌管三千人,你说大不大?”
“三千人啊……”
玄七炫耀似的看了王十九一眼。
王十九撇了撇嘴,说道:“三千人就三千人被,有什么可炫耀的,要是我去了,楚师兄绝对让我做兵团长。”
“对对对。”
楚羽嘉轻笑,这两人拌嘴倒也是常态了。
秦晓在一旁也笑着说道:“行了,咱们去看师父吧,就别在这站着了。”
这话说完,正在不听拌嘴的两个人才停下来,跟着秦晓一同进入了庄园之内。
这庄子外围是门徒居住的地方,而这庄子里面则是王元清以及几个关门弟子居住的地方,甚至在里面还给楚羽嘉留了房间,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过来住过。
一进来便看见一个干瘦老头,躺在躺椅上,在树荫下乘凉小酣。
如果不说的话,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衣着邋遢,手里还拿着个蒲扇的干瘦老头,能是哪位御剑过水漫,千剑尽升空的西北剑圣呢。
“师父!”
秦晓走到近前毕恭毕敬的说道:“楚师弟来了。”
“嗯……”
听闻这话,王元清挣扎着从躺椅上跳起来,还整了整敞开的衣襟,抬头看见楚羽嘉之后,故作姿态的说道:“羽嘉来了?”
“羽嘉拜见师父。”
楚羽嘉施了一礼。
王元清摆了摆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抓过茶杯喝了口凉透了的茶水,一边扇着蒲扇一边道:“这大热天的,你过来没带点东西?”
“自然是带了的。”
楚羽嘉笑着从身旁的左晋凯手里接过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个精致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道:“师父最爱吃的冰糖果子,徒儿还没忘。”
随手打开食盒,里面摆放的都是一个个造型精致的糕点。
王元清随手抓起来一个,丢进嘴里,砸吧着嘴,满脸享受,道:“还是我这小徒弟懂事儿,还记得他师父爱吃什么。”
“师父,东西你吃了,那人我可就带走了。”
“嗯?”
王元清挑了挑眉毛,看了楚羽嘉一眼,道:“带人走?”
“是啊师父,我刚才已经跟玄师兄说好了,跟我一起下山。”
“什么?”
王元清站起身来,指了指那糕点盒道:“一盒冰糖果子就把我爱徒带走了?”
紧接着,王元清满脸不满的说道:“那可不行……”
一听这话,玄七可开心了,道:“是啊,楚师弟,我下山,得师父点头才行啊。”
他这话刚说完,王元清便说了句:“得两盒。”
瞬间,几人汗颜。
“成,等我下次来,给你带一车。”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爱徒。”
王元清一口一个爱徒,叫的那叫一个亲切,但这回玄七可不想被打脸了,所以也没接茬。
最后还是王元清开口道:“要是带,你得多带走几个。”
“啊?”
闻言,楚羽嘉满脸莫名其妙。
这时候,王元清才坐回躺椅上,说道:“祁重那小子,上次你们不是在都城见了一面?”
“是。”
说起这事儿,楚羽嘉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师父,在邺国谁有那个本事,能刺伤你?”
“不提这个。”
王元清摆了摆手,道:“我说的是祁重那小子,那小子在回来之后,言语之中对你的佩服如滔滔江水,所以我就想着,让他带几个师兄弟到你身边,反正他们也都出师了,在我身边待着纯属浪费,到你那里你肯定有安排他们的地方,我这里正好少几张吃饭的嘴。”
王元清话里面说的虽然是嫌弃,但楚羽嘉知道,王元清这是在为自己着想。
楚羽嘉与吴当国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而王元清自己和吴当国豢养的那些门客已经交过手了,自然知道这些人并不好对付。
所以才会将祁重等一众身手还算不错的师兄弟丢给他,说白了就是担心楚羽嘉的安危。
对此,楚羽嘉倒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说道:“那羽嘉就谢过师父了。”
“谢什么谢,都是自家人。”
王元清沉了口气说道:“遇上什么困难就和师父说,虽然师父年岁大了,提剑有些费劲了,但这御剑术还在,和那帮老小子杀个日出日落还能做得到。”
“我没什么困难。”
楚羽嘉抿了抿嘴,看着王元清道:“我只是担心你啊……”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元清笑了笑,说道:“就吴当国那老小子,还不能拿为师怎样,要是他真有能耐,就直接带兵来我这庙山把我这穿云剑派踏平了,要不然他派来的那些阿猫阿狗,在我这就是一剑的事儿。”
这是王元清的口头禅,从小,王元清就告诉楚羽嘉,这天下就没有一剑解决不了的事儿。
如果一剑解决不了,那就一千剑好了。
听见这句话,楚羽嘉也觉得安心不少,便说了句:“我这次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看看师父,现在看好了,羽嘉军中事务繁杂,就先走了,等得空了,再来看师父。”
“好好好,等有空了再来。”
王元清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想动我,他们还得在修炼几十年。”
“有师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拜别了王元清,楚羽嘉来到了门外,看了一眼秦晓,上次的刺杀当中,听说秦晓也受了伤,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事儿。
看见楚羽嘉那表情,秦晓也明白了楚羽嘉心中的想法,便说道:“你师兄可硬朗的很,那点伤不算什么,况且他们那次来是偷袭,我们没反应过来,这回可不一样了,守备完善,他们敢来,我就敢杀。”
“那这宗门内可要麻烦大师兄了。”
楚羽嘉对秦晓微微躬身,而后便带着左晋凯走向远方。
看着楚羽嘉的背影,秦晓叹了口气,随后也回到了演武场上继续盯着那些新门徒修行炼体术。
第121章:御剑下山
穿云剑派内。
楚羽嘉刚刚走出演武场,便看见郑长诏与郑婷儿这祖孙二人也带着扈从站在不远处,正与他的二师兄方平诉说着什么。
方平是典型的冷面孔,不论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也就在王元清的面前,能露出些许不一样的表情。
按照穿云剑派的规矩,楚羽嘉和玄七自然是要过去打招呼的。
可见到楚羽嘉走过来,郑婷儿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刻意回避了楚羽嘉的目光。
因为刚刚在船上发生的事情,郑长诏可是已经教训了她一顿了,尤其是最后左晋凯说的那句话,更让其无地自容。
不说别的,就说楚羽嘉的身份地位,与君王同乘一条船,君王都不会说什么楚羽嘉不配与他乘坐一条船,可他们郑家不过商贾之家但却敢这么说楚羽嘉,难不成,他们比君王还牛?
但如果楚羽嘉会和他们一般见识,那就不是楚羽嘉了。
走上前去,楚羽嘉对着方平躬了躬身道:“羽嘉拜见师兄。”
“嗯……”
方平微微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他是要离开了,便开口道:“不在庄上多住几日?”
“军中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今日来此就是为了看一眼师父和大家。”
楚羽嘉微笑着说道:“现在师父也看到了,师兄们我也看见了,所以就不多留了,下次有时间,定带几坛子好酒来和师兄把酒言欢。”
“有你这句话便好。”
提到酒,方平的脸上才浮现出些许笑意,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多留你了,现在如果出去正好还有渡船,如果晚了怕是就要御剑而过了。”
“谢师兄关心,那您先忙,羽嘉这便走了。”
“嗯。”
楚羽嘉迈开脚步刚要走,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郑长诏与郑婷儿,而后对方平说道:“师兄,这位姑娘在路上与我同乘一舟,倒也有几分悟性资质,值得你收作关门弟子。”
“看得出来。”
方平点了点头道:“比起玄老三可强多了。”
“哎哎哎,怎么又撤到我头上了。”
一听方平提到自己,玄七不乐意了,道:“我这叫不修剑道,跟资质悟性有什么关系。”
“你就算修剑道,又能如何呢?”
对于每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自己那些小玩应的玄七,王元清虽然没说什么,也都纵容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但方平可是一直看不惯的,毕竟这里是穿云剑派,在穿云剑派之内,哪怕是十几岁的少年都会些皮毛的御剑术。
可这位倒好,跟在师父身边二十几年了,愣是连御剑术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了,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老天爷了。
十个普通人,只有一个人可以做武者。
在一百个能够做武者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适合做武者。
在一百个适合做武者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极为适合做武者。
这种人就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而在王元清的口中,方平就是这种人,这些年来剑术造诣飞速上涨,连王元清自己都说,以后这穿云剑派想要发扬光大,看的就是方平究竟能到何等境界。
但是,王元清也说过,在一万个武学奇才当中,也不见得能够出现一个天生习武体能够打破枷锁的旷世奇才。
当然了,凡是也有例外,如果这种人没有出现的话,他为何会不顾一切,哪怕是不要名声什么都不要,也去月陵城的骠骑将军府传授年幼的楚羽嘉剑术呢?
穿云剑派之内所学之法,都是王元清自悟的剑道,而在他的剑道之内,又被他分为三个阶段,分为外、内、意。
无外乎,便是外练筋骨皮的皮毛剑招,内练一口气的精妙剑法,而最后这个意字,便是剑意,无剑胜有剑,光凭一身剑气便可纵秋风扫落叶。
剑意也是最难练的一个,哪怕是到现在的楚羽嘉都是刚刚入门,更别说什么剑气纵横九千里了,那都是在神话传说当中才出现的。
在剑意造诣上,哪怕是王元清也只能一气凝一剑而已。
“方师兄,你就别为难玄师兄了,他也是有苦难言。”
楚羽嘉笑着说道:“而且他的天赋在别的方面。”
“对,我的天赋在别的方面。”
玄七生性乐天,也根本没把剑术造诣高低放在心上,所以也不在乎别人说自己剑术差什么的。
“呵呵……”
方平只是轻轻一笑,但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模样。
楚羽嘉微微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还是笑的时候潇洒一些,到时候要是你徒子徒孙满堂,你也得学着师父周游天下,那时候你要是不风流潇洒,哪有江湖女侠能看得上你?”
“行了,不多说,走了。”
话音落下,楚羽嘉在郑长诏与郑婷儿满脸诧异的目光当中,径直而走,与玄七一同走向了祁重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所居住的地方。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郑婷儿那叫一个心绪万千,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人了。
按照正常理论来说,以自己刚刚那么对他,他又与穿云剑派有如此渊源,怎么都不会让自己进入穿云剑派才对,可他倒好,反而还说自己有资质有悟性,甚至能做他师兄的关门弟子。
当然,这也只是她不明白,何为度量。
斤斤计较,不是男人所为,与一个比自己身份低太多的人计较,更不是一个男人所为。
楚羽嘉喜欢以小博大,但却不喜欢以大欺小。
随着玄七去他的住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他们便直奔庄子南部。
庄子南部是被开垦出来的梯田,一直都是由祁重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在搭理。
当楚羽嘉过来的时候,正看见祁重等一众外门弟子放下手中工作闭眼面相西方。
楚羽嘉与玄七也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迎上了从西面吹过来的暖风。
在这里干农活对于许多人来说,或许就觉得他们不去练剑,在这里种地,就是在虚度光阴,就是王元清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可事实上却并不是如此,而是王元清说过,在真正的生活当中,才能悟出真正的剑道。
祁重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过了外练筋骨皮练皮毛剑招的时候,甚至在内练一口气的精妙剑法也都练就的七七八八,虽然面上看着他们是在种地在做农活,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在领悟剑道的真谛。
练剑练到一定地步,人就是疯的,就是痴的。
身边的一切都是剑,写字是剑,看山是剑,观海是也剑,哪怕连周围的空气都是剑。
世间万物可作剑,剑意纵横九万里。
风停,楚羽嘉睁开眼睛,看向祁重等人。
这时候祁重也看见了他,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从农田里一跃而起,落在池埂上,道:“楚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楚羽嘉笑着说道:“师父说了,你们的剑已经略有所成,可以下山了,可有谁愿意跟我走?”
这一日,楚羽嘉与玄七这两位内门弟子下山,连带着二十多名外门弟子也随他们一同走出穿云剑派。
一起二十多人御剑过水漫湖,这样的奇景,怕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王元清坐在一柄长剑的剑身上,漂浮在半空当中,看着那二十多人过水漫湖的场景,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笑意。
让天下剑士皆会御剑术,并不是让天下剑士都来这穿云剑派拜师学艺,而是让自己的徒弟去往天下各地,在各地开枝散叶,这才是真正的让天下剑士皆会御剑术。
看见御剑飞在人群最前方的楚羽嘉,王元清轻叹一声道:“这一次见面,可别是你我师徒的永别啊,听说西北很危险,你可别死了。”
当然,这一切楚羽嘉是不知道的。
一行人一路回到月陵城。
穿云剑派的师兄弟一同下山的这一刻,便是楚羽嘉打开枷锁的时候。
也是时候,展现他自己的全部能量了。
当日,楚羽嘉便在军中设立了两个部门,一个是军械营,由军师孟飞航做营主,玄七为辅,招募铁匠、木匠等进入军营。
另外一个,便是黒卫营由祁重为营主,这个部门,也是楚羽嘉专门给穿云剑派的人留出来的部门,能够进入其中的要么就是军中的佼佼者,要么就是江湖出身的武者。
之后的一个月当中,吴当国似乎就像是学乖了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不在背地里捅楚羽嘉的刀子,更不搞有的没的的小动作,真的就像是专心闭门思过,但谁都知道,他这个人睚眦必报,自己的儿子被楚羽嘉杀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时机还未成熟罢了。
可时机成熟到底是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没了吴当国的邺国朝堂,看似一片平和,实则暗潮涌动,之前和吴当国穿一条裤子的那些武将在朝堂上皆是一言不发,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不论是邺王赵岩还是长公子赵宽都觉得,事情已经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当事人楚羽嘉似乎对这些一点都不上心,每天除了早上的朝会就是留在军中,晚上回家了就专心陪老婆孩子。
直到这年六月,邺国西北传来消息,荒漠部族的动乱开始了……
第122章:兵出西北
所谓荒漠,便是邺国水云郡郡城以西连绵数百里的沙漠与草原。
在草原和沙漠上生活的部族有很多,他们围绕着草原与绿洲过着游牧生活,但却因为时长要争夺丰满草场以及湖泊河流牛羊马匹等资源,时长发生战争。
以至于在这样连年的战争当中,每一个荒漠部族的成员都是一个天生的战士,最小的可能要几岁开始就要随着父辈骑上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的战马与敌人作战。
这样的生存环境,也造就了荒漠部族的彪悍,他们不讲规矩,因为在那样的生存环境当中,也没人会讲规矩,谁的拳头大,谁的骨头硬,谁能带着大家吃饱饭,谁就是荒漠上的霸主,谁就能说的算。
但今年开春的时候,荒漠爆发了一场风暴,导致许多牛羊都出现伤亡,本身近年来便因为姑墨国向东阔张导致他们能够放羊牧马的地方越来越少,如今又遇上这样的灾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于是,几个部族的首脑聚在一起,联合了几个较强的部落,率军不惜绕过胡马关,奔袭到了水云郡内部展开抢掠。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荒漠上的部族最不重视的就是粮草辎重,他们都是走到哪里抢到那里,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关卡之类的城池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只能起到威慑和屯兵的作用。
之前他们不敢进入水云郡的原因,那是因为有楚千文的西北军,西北军中有近半数的都是轻骑,哪怕对方和自己打游击战,也可以让轻骑不顾代价的追击,哪怕是无法将其全歼,也要让其疲于奔命,无法对沿途造成破坏。
可现在西北军早已经名存实亡,西北军如今主将杨任启的旗下不过寥寥两万人,但其中的骑兵也不过寥寥千人而已,让他们去直接和荒漠上的部族死磕,那可真是难为人了。
现在这支西北军无法和对方抗衡,那导致的结果便是荒漠部族在水云郡如入无人之境,而他们本身就是来自于荒漠,与野兽为伍与环境搏斗的一群人,生性凶残且彪悍,进入邺国境内在水云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邺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让满朝文武都为之震颤。
赵岩可不是文君主,他在做公子的时候便是能征惯战的猛将,此时听闻这消息不生气就怪了。
他当场就想派军队前去围剿,但是却被赵宽给拦住了。
赵宽拱手道:“父王,我国去年才与齐国大打一场,如今国力才刚刚恢复一些,如果此时便出兵讨伐,必然会让我国百姓的生活更加拮据。”
毕竟兵马一动,黄金白银就要往外扔。
可国家的钱是从哪里来?
当然是百姓的口袋里。
把百姓口袋里的钱拿出来花掉虽说可以这么做,但对于现在的邺国来说还没到那个时候。
闻言,赵岩眯了眯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打?”
“不打自然是不行,这些害虫祸害我邺国百姓,我王庭若是对此置若罔闻,必然会让天下百姓失望,对我王庭地位是大大的不利。”
赵宽说道:“本来儿臣打算,让各地采取防守策略,让周围的县军、郡军与敌人周旋,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故而儿臣想,派遣楚将军前往水云郡……”
说实话,派遣楚羽嘉去西北,赵岩是一百个不愿意。
对于他来说,楚羽嘉现如今还是个不稳定因素,一旦放回西北,那等于是放虎归山。
想到此处,赵岩迟疑了:“楚将军可是我邺国中流砥柱,让其去水云郡,这……”
“父王,此事紧急刻不容缓。”
赵宽坚定的看着赵岩,道:“水云郡是我邺国后方,这些荒漠部族更如同虎豹豺狼一般,若是这次听之任之,那接下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若是让其动摇我邺国根基那可谓得不偿失了。”
“故而,儿臣特请父王,风楚羽嘉为水云郡郡守,将原郡守调回都城听命,虽说这有些大材小用的嫌疑,但却可以待到西北平定之后,在将楚将军调回来为我邺国开疆拓土。”
赵岩与赵宽对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宽儿如此坚持,那孤就采取了你的建议。”
紧接着,他扭头看向楚羽嘉,问道:“羽嘉,你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
楚羽嘉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故而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地方。
“那好。”
赵岩振声说道:“传孤旨意,封,楚羽嘉为水云郡郡守,即日起调任任职,水云郡原郡守在交接之后,立刻调回都城。”
散朝之后,赵匡与楚羽嘉并肩前行,道:“你不会怪我,把你调走的太早吧?”
“不早了。”
楚羽嘉笑了笑说道:“待到国内局势业大定之时,记得把我调回来便好,那时候我还要给你当马前卒,替你开疆拓土呢,”
“放心吧,真有那么一天,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
赵宽笑着拍了拍楚羽嘉的肩膀,而后说道:“那边如果有谁为难你,大可以该杀就杀,王庭这边我帮你撑着。”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还需要别的吗?”
这句话才是楚羽嘉最想听到的话,仰面大笑三声,道了句:“别送了,走了,等我回来时,在与你去凌友阁品茶谈心。”
他早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回到西北,也早晚有一天会面对这一切,所以他一点也没有意外。
但真正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可能就是即将与自己的妻女分离。
近期楚羽嘉的表现良好,宫离陌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见到楚羽嘉回来,她也主动的上去帮楚羽嘉褪去官袍。
宫离陌将官袍挂在衣架上,正准备坐在楚羽嘉的右手边,但却被楚羽嘉一把揽入怀中。
突然的一下,把宫离陌给吓了一跳,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
但她却被楚羽嘉牢牢抱住,脸贴着她的后颈,楚羽嘉抿着嘴说道:“让我在抱一会……”
“这还是白天呢,让人看见多不好,羞不羞……”
“都老夫老妻了羞什么?”
楚羽嘉满不在乎的说道:“况且这是我的府邸,这是我家,我抱我娘子,谁能说我什么是怎着?”
闻言,宫离陌挣扎着转过身,道:“对了,今天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难道不用去军营吗?”
“不用去。”
楚羽嘉轻笑了下说道:“军中事务老庄和天瑞自然会处理好,我去了也只是看看转转而已,没我什么事情,今天我就想一直陪着你。”
宫离陌是个多敏感的人?
几乎当时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道:“该不会,是你要走了吧?”
“嗯……”
“王庭是不会留我在都城太久的。”
楚羽嘉苦涩的笑了笑,道:“从回到都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没办法,为了你为了瑶儿,我都得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
宫离陌虽然话语中没什么变化,但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肩膀已经垮了下去。
楚羽嘉抿了抿嘴说道:“明日一早……”
“这么急?”
“嗯。”
“西北如今局势已经彻底乱了,荒漠部族进入水云郡抢掠,我晚一日发兵,水云郡的百姓就多受一日的苦,所以我得尽快走。”
楚羽嘉叹了口气,抱着宫离陌的胳膊不由得紧了几分,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你我成婚七年,前四年倒也是好日子,只是我有些秘密你不知道,后三年我被判流放,让你苦等三年,等我回来这不到半年又要走……”
宫离陌依靠在楚羽嘉的肩膀上,轻声说了句:“没关系……”
楚羽嘉不无担忧的看了宫离陌一眼,说道:“我走之后,黒卫的人我会留下来一队给你,这些人都是我的门内师弟,倒也靠得住,如果有什么事儿就吩咐他们去做,谁欺负你和瑶儿了,就及时给我报信,我就算是飞也飞回来见你,为你们娘俩出气……”
闻言,宫离陌轻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倒是你,到了那边注意一些。”
这一日,温馨依旧,陪了娘子,陪了闺女。
第二日天蒙蒙亮,楚羽嘉便披甲上马,直奔西面的军营而去。
昨日这里的上下士卒便已经得到消息,在三更十分就已经全军开拔,随后聚集在月陵城下,等到邺王赵岩一声令下,全军踏上官道,直奔水云郡。
而宫离陌也早早地来到城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她还是在这万人当中,看见了在人群前列的楚羽嘉。
楚羽嘉似乎也感觉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轻笑了下,随即便头也不回的带人前行。
听闻楚羽嘉要去水云郡对抗蛮族入侵,城中百姓都自发组成了送行队伍为他们送行,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人。
“楚将军一路顺风,早日凯旋……”
“楚将军早日打败蛮邦,早日凯旋……”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句,紧接着人群当中便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恭送。
随着喊声,军中不论老卒还是新卒的眼睛都开始见见变红,甚至有人已经流出眼泪。
楚羽嘉也仰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庄嘉德!”
“末将在!”
“传令下去,全军跑步前进,就算是要哭,也给我到了地方在哭,别在都城百姓面前丢人!”
“是!”
撑破曲终人未亡,古道妻女哭断肠,自古只见郎君向西去,何曾见郎君东返乡。
第123章:我可以跟着你们么
水云郡,邺国最贫穷的一个郡。
原因无二,郡城通泉府以西近百里皆是沙土地,就算是耕种产量也少得可怜。
十里地九里沙,还有一里也有八分瞎。
水云郡西部,便是老百姓生活的现状,别说是在战乱年代,就算是在和平年代也是十里路不见一户人家。
早年还好些,因为有那支西北军在,他们战时为兵,平时为民,帮助老百姓造房造物,种地挑水。
那段时间或许也是水云郡百姓最为安心的时候,不用担心荒漠上的部族前来骚扰,不用整天到晚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可现如今,那支西北军也已经名存实亡,荒漠上的部族跃过胡马关又进入了水云郡抢掠,如今就算是有百姓居住的地方,也到处可见被破坏的房屋和村镇。
居住在水云郡西部的百姓无法,只能收拾银钱细软拖家带口的向水云郡东部逃,在官道上到处都能看见拥挤逃难的百姓,场面十分混乱。
老人毕竟比不上年轻人,一些老人被后面拥挤的摔倒在地,紧接着被随后而来的人踩踏而死,到处都是孩童的哭叫声,场面甚是凄凉。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刻,他们才会想起那个以一己之力便震慑整个西北的将军。
可那个将军也已经不在了……
“祖母,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一个十二三岁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搀扶着自己的祖母。
楚千文已经离开西北四年了,但在这四年当中,荒漠部族从来没有向这么大规模的进行过袭击,只是一些小规模的袭扰而已,而在楚千文在这里的时候,荒漠部族就更不敢来了。
小女孩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看着慌乱的人群,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祖母也不知道……”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咱们就跟着大家一起走,怎么也会找到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地方么……”
小女孩的眼神中有了绝望的色彩,她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残酷的战争,但是她也已经感觉到了战争的恐怖。
她的父母都死在了上一次荒漠部族的追击当中,只剩下了一个年老的祖母。
老妇人轻轻地抚了抚小丫头的手背,宽慰道:“有的,总有的,这个天下一定有这样的地方的。”
闻言,小女孩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咱们邺国的都城就没有战乱,听说那里的老百姓每天都穿着没有补丁的衣裳,餐餐都能吃到白面馍馍。”
见到小女孩那天真的模样,老妇人不由的有些心疼,可又能如何呢?
也就在这对祖孙俩对话的时候,忽然人群后方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是大乱。
“不好了,蛮子兵追上来了,蛮子兵追上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声声惊呼此起披伏,回头望去,便能看见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已经扬起了漫天黄沙。
那是铁骑冲锋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景象,这对于在水云郡生活了这么久的百姓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一瞬间,人群便混乱起来,百姓毫无目的的到处逃窜,有人钻进了一旁的树林里,也有人盲目的向前跑,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许多人都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儿,便被涌动如潮水的人群推到,然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而这边的百姓人群混乱,另一边荒漠部族的骑兵转眼就已经冲倒了近前,数百骑直接装进了百姓的人群当中。
那些跑的慢的百姓可就遭殃了,被撞飞撞死的百姓只是一顺便有数十上百人,而后这数百骑喊着古怪的号子挥舞起手中长刀,从百姓的人群中穿过。
刹那间,人群中惨叫声四起,随着刀光闪过,铁骑掠过,能看见的就只有那遍地的百姓尸体。
百姓的鲜血汇聚在一起,宛如一条条小小的河流,流淌向低洼处。
看见这一幕,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的祖孙俩亦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满眼都是惊恐的神色,老妇人紧紧地抱着孙女,一手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普通百姓的性命,宛如水上浮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沉入水底。
而在这个时候,一名荒漠骑兵发现了这对躲藏在石头后面的祖孙俩,那名骑兵拨马直径朝着二人冲来。
小女孩完全被吓傻了,已经忘记了逃跑,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老妇人的血淋在她的脸上,她才猛然惊醒。
老妇人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小女孩惊慌失措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往后退去。
可那荒漠骑兵怎能放过她?
长刀高高举起,朝着她便劈砍下来。
女孩已经认命了,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很残忍,尤其对于她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她们不知道什么是锦衣玉食,不知道什么是权威尊贵,她们知道的只有都城的繁华,只有都城那餐餐有白面馍馍吃的传说。
疼痛久久未至,女孩睁开眼睛,这时候便看见那凶神恶煞的荒漠骑兵的胸口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闪光点,仔细看去,那应该是一支箭矢的箭头,她见过这个,她的父母就是被这个杀死的。
女孩忘记了站起来,下意识的扭头望去,正看见一名身上穿着精致铠甲的男子已经缓缓地放下弓箭,然后摘下了德胜勾上的亮银枪向前一挥,紧接着,一群身穿黑色皮甲的骑兵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这些黑甲骑兵宛如神兵天降,又宛如猛虎出笼,扑向了那些正在人群中肆虐的荒漠骑兵。
刚刚还如狼似虎一般的荒漠骑兵,在面对这支黑甲骑兵的时就宛如是泥捏纸糊的一般,顷刻之间便被杀了个对穿,然后就是缠斗,再然后就是被杀死消灭。
百姓们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抬眼望去,看见这支骑兵中间,竟然挂着一张楚字旗号。
楚字旗……
是那支西北军回来了?
可百姓们都知道,那支西北军不可能回来了,因为那个将军已经死了。
但为什么,这支军队挂的还是楚字旗?
难不成是那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不放心自己这些百姓,率领地府阴兵杀回来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都是迷信的,也都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有神的存在的。
那女孩也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那个提着银枪的男子到了她的附近,震声吩咐身边士卒:“你回去告诉严天瑞,就说我找到了敌人的大部队了,让他抓紧时间带人跟上收拢战马。”
“是,将军。”
听见这话,那女孩愣了一下,这人是将军?
紧接着那将军又叫住了一名士卒,道:“你带十个兄弟去胡马关,给我问问杨任启,他的两万西北军是特娘的在胡马关吃屎么,如果不是,就让他赶紧给我滚过来,让他带着他的两万废物去掩护百姓撤到安全地带,要是路上再有百姓被蛮子兵追击死伤惨重,就让他提着脑袋来见我。”
“是,将军!”
那士卒也没有迟疑,对于自家将军会爆粗口也完全没有意外,选了十个人之后,把将军的原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他们,然后十人便朝着胡马关的方向冲去。
他们不管别的,他们只负责传递将军的命令,而当杨任启接到消息的时候,听见的也正是这段话。
下完命令之后,那将军脱下头盔,长长的松了口气,似乎是发觉身边有人看着自己,便扭头望了过去,正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站在一具荒漠骑兵的尸体旁,呆呆地看着自己。
这支打着楚字旗的骑兵一共也就五百人左右的样子,来得快,走得也快。
如果不是地上的百姓尸体以及那些荒漠骑兵的尸体,怕是都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激战。
当然,那小女孩会记得,会永远记得。
而这将军除了楚羽嘉,还能是谁呢?
刚刚就是他搭弓上箭,一箭杀死了那个荒漠骑兵,是他救了自己。
女孩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但却连嘴巴都没张开。
他眼中的将军只是对她轻轻地笑了笑,随后带上头盔,催马便走。
在这支骑兵走后,许多藏匿在各处的百姓都走了出来,齐齐的望着那骑兵离去卷起的漫天尘埃。
“难不成,真的是楚将军地下有知,知道我等有难,率领地下鬼军来救我们了?”
“别瞎说,这世上哪里有鬼,我看他们都是活人。”
“可这支骑军也打的是楚字旗啊。”
这个时代交通闭塞,所以有些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楚羽嘉的事情。
当然了,也有人知道,这时候便有人开口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位应该是楚将军的儿子,小楚将军。”
小楚将军……
小女孩记住了这个名字,而后低头便看见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祖母。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坚强的没有哭出声来,只有眼泪不住地从脸颊上滑落。
时间不长,便有另外一支骑军过来了,这支骑军的人数更多,来了之后他们帮助百姓收拢那些死者尸体,然后又去打扫战场将一众荒漠骑兵的尸体挖个坑胡乱的丢了进去。
等做完了这些,他们才将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全部埋葬。
女孩的祖母,也在其中……
她没有亲人了,也无处可去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身边帮自己安葬了祖母的士卒,抿着嘴说:“我可以跟着你们么……”
第124章:视死如归
水云郡境内。
楚羽嘉旗下所统领的西北轻骑,虽说已经有过万人,但其中骑兵也不过寥寥三千人而已,剩下的七八千人几乎都是没有被分配到战马的步兵。
步兵的行军速度太慢,根本无法在最快时间内开赴到水云郡,故而楚羽嘉只能将帐下士卒分为三个梯队,步军是第二梯队由庄嘉德带领。
第三梯队当中多数都是军械营招募的工匠以及一些刚刚参军的新卒,他们携带大批粮草辎重走在最后面,由孟飞航带领。
而楚羽嘉自己则是率领三千西北轻骑以急行军率先进入水云郡府邸开赴西北。
受父亲熏陶,楚羽嘉非常熟悉这些荒漠骑兵的作战方式。
为了进攻邺国,他们会提前联系好许多部族,一起联合出动,而为了部族之间不起争端,他们会分散式行军,这样也能将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极限,这也是荒漠骑兵打仗的特点所在。
所以,楚羽嘉便抓住了这一点,他亲自率领五百骑在前面开路,而严天瑞则是率领两千五百骑在后方收拢战马等一类的战略物资,顺便护送百姓到安全的地方。
这一次,经过查探,进入水云郡的荒漠骑兵人数最起码已经过万,故而他们击溃的那支荒漠骑兵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一路上所过村镇,看见的都是被破坏严重的村镇,居民都已经不见了,只有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的房屋。
见此情景,楚羽嘉皱了皱眉,问道:“我们的斥候都撒出去了吗?”
旁边的祁重点了点头道:“已经都撒出去了,但现在还没有回来的,我想他们应该是没有遇上敌情,去更远的地方侦查去了,我想很快……”
结果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呢,就见一名浑身染血的西北轻骑朝着他们奔来,那人不等到楚羽嘉的近前,就从战马上翻落下来,连滚带爬的到了楚羽嘉近前,虚弱的说道:“将军,前方三里,发现蛮子兵,人数在五百以上……”
“辛苦你了。”
话音落下,楚羽嘉举起长枪,道:“留下一人照顾他,剩下的所有人随我冲杀。”
说着,楚羽嘉一夹马腹,战马会意滴溜溜嘶鸣一声,一马当先向着那斥候所指的方向冲去,近五百骑紧随其后。
邺国贫瘠,但邺人的身材高大,民风更为彪悍,尤其是生活在边境地带的百姓,不知何时就要面对外族的侵略,整日里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养成了他们那种不屈的个性。
“乡亲们,跟这群畜生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邺人不怕死,大家一起上!”
哪怕是面对那些提着钢刀的荒漠骑兵,他们也依旧没有惧怕,村子里面的村民,在村中长辈的带领下从家里抄出农具柴刀便冲杀向了那些荒漠骑兵。
虽说这些百姓没有习武,也没有参过军,甚至手里面拿的也都不能算作是武器,但他们却有一股子悍不畏死的势头。
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荒漠骑兵准备不足,被突然冲出来的百姓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便有十多个人被拉下战马打的头破血流,更有甚者被对方的柴刀给砍下了脑袋。
但他们凶狠,荒漠部族更凶狠,这些可都是一些与豺狼虎豹为伍的人。
他们从生下来就被灌输弱肉强食的思想,他们遇弱也强,遇强则更强,他们放弃了掠夺开始去结对去进攻那些百姓。
百姓到底还是百姓,就算是不怕死,但也会死。
只是在对方结队之后一个冲锋,便有十数人被砍翻在地。
荒漠部族对于抢劫方面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办法,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继续与百姓缠斗,另外的一部分人则是继续去抢劫。
他们是掌握屠刀的野兽,他们不会管对方是平民还是士卒,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戮。
他们是掠夺者,他们不会管是什么东西,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女人、孩子、食物,只要是他们能带走的,他们就全部都要带走,不能带走的他们就全部毁掉。
只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在他们正在与百姓缠斗的时候,一支黑甲骑兵已经迅速接近了这座村镇。
负责在外围放哨的骑兵发现这支骑兵的时候,他们距离这里已经不足千步了,只是一个眨眼,当先一将就已经杀到了他们近前。
村寨当中的惨叫声和孩童的哭泣声,都是落入所有人耳朵的,楚羽嘉当然也听见了。
尤其是当他冲到近前,看见那些还在与荒漠骑兵殊死搏斗的百姓时,他的眼睛眯都缝成了一条缝隙。
这是他暴怒的前兆,他现在非常生气。
面对那数十名荒漠骑兵的明哨,他一马当先杀了过去,长枪在他的手中舞动,横着扫了出去,肉眼可见,长枪枪尖扫过之处,空气都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这一枪直接砸在了一人胯下的战马上,战马那庞大的身躯陡然腾空而起侧飞出去,一连撞翻了七八个荒漠骑兵才算落在地上。
但这时候在去看那战马焉有命在?
而被战马撞到的人又焉有命在?
万物皆是剑,对于楚羽嘉这个境界的人来说,用什么武器已经不重要了,不论是用剑也好,还是用枪也好,乃至空手也好,对于他来说,杀人就是抬指挥手间的事情。
在战场上的楚羽嘉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当他不再抑制自己体内凶性的时候,那是更加可怕的。
长枪所过之处,触之既死,沾之既亡,如果是枪杆子扫中还好些,至少能落得个全尸,要是运气不好被枪尖碰上,那人就成了两截的了。
普通人遇上一个楚羽嘉这样的高手,那就宛如是噩梦一般,在对方动用全力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等死。
楚羽嘉直接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以徒步的饭食朝着荒漠骑兵人最多的地方提枪便杀了过去。
他的身形之快,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在人群中更是无人可挡,直接在人群中杀了个对穿,从东面一直杀到了西面。
等楚羽嘉杀出来之后,他已经浑然成了一个血人,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当然都是敌人的。
与这种敌人对战,敌人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楚羽嘉提枪站在夕阳下,望着面前的那些荒漠骑兵,眼睛依旧微微眯缝着,就像是一个人刚刚睡醒还想在睡一会的状态一样。
如果这样的景象是出现在其他的诸侯列国当中,定然已经将敌军的军心击溃,但他面对的是以凶残和凶狠著称的荒漠骑兵。
世上总有人说,荒漠上的部族不过寥寥数十万而已,真正与楚千文对阵的,不就是这数十万的荒漠百姓,没什么可骄傲的。
但那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荒漠上的部族,更没见过他们那宛如野狼一般的眼睛。
他们不知道,荒漠部族全民皆兵,数十万的族人便有数十万的兵。
他们不知道,十几岁的少年就可以提刀上马为了部落征战,五十多岁的老叟也一样老当益壮,可以提刀冲在人群最前方。
他们不知道,即便是面对楚羽嘉这样可以任意屠杀他们的高手时,他们也依旧没有被吓退半步,反而还激起了他们体内的凶性。
这时候,数十名荒漠骑兵催动战马,转而朝着楚羽嘉冲杀上来,长矛、长刀一类的武器纷纷朝着他的周身招呼。
楚羽嘉深深地记得父亲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遇上凶残的人,那么就要比他更凶残。
如果对方是野兽,那你也要比他还野兽。
楚羽嘉歪着脑袋在对方朝自己冲上来的一瞬间也朝着对方冲了上去,长枪在他手中被他挥舞的宛如风车一般,枪尖所过之处鲜血以及残肢断臂满天飞舞,枪杆所过之处,无一人能安坐于马上,无不是被打飞出去。
这已经变成了一场屠杀。
楚羽嘉所过之处尽是无助的战马。
楚羽嘉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他一合。
而这时候,那数百西北轻骑也已经杀入了战场,他们已经有太久没有对阵过荒漠部族了。
他们内心当中的狂热,也被对方的凶狠所激起。
可以说,西北轻骑就是为了对付荒漠骑兵而生的,他们从开始的训练到后来真正踏上战场,能和他们与之匹敌的也只有这些荒漠骑兵。
宿敌见面,何来客气?
只有铁骑的撞击,钢刀的碰撞才能展现出这份宿敌之间的狂热。
以战马撞战马,以战刀对战刀。
两支人数加在一起不足两百的轻骑在街道上一个冲锋过后,百余名西北轻骑,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而荒漠骑兵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随着在一声冲锋的命令下达,两支从开始对上就不足两百的轻骑兵,硬是打出了数十万骑兵对决的气势。
这一次冲锋过后,西北轻骑还剩下三十几人,而荒漠骑兵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了。
西北轻骑的冲锋,要么敌死我生,要么死而无生。
西北军的每一个骑兵,在战马催动之后,在敌人没有死绝之前,便没有在回来的道理。
凶狠,我们比你还凶狠。
凶残,我们比你还凶残。
你悍不畏死,我们也视死如归。
这就是西北军。
自古只见郎君向西去,却从不见郎君东返乡……
第125章:战争机器
西北轻骑与荒漠骑兵的战斗,从最开始的两方骑兵街道对冲,逐渐演变成了岗巷追击战。
由于有楚羽嘉这个存在,从开始荒漠骑兵便已经成了弱势的一方。
一个小武圣境界的高手,在这种两方加一起也不过一千五百人的战斗当中,那是相当可怕的。
别的不说,就说之前被楚羽嘉打成残疾的张武涛不过是一个三品小宗师境界,便能让人尊之为可在千军从中取上将首级,那楚羽嘉这个比他还高出去两个境界的人物,岂不是万夫不当?
说万夫不当,那是有些夸张。
张武涛之所以会被人盛赞的那么高,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来自水月山庄,并且在齐国这个明显顶尖高手凋零的地方,这样的人已经算是不世初的天才了。
话虽如此,但只出动千余人,还真就拿楚羽嘉没什么办法,如果在巷战当中,他还真有可能将这千余人尽数杀光。
当然了,如果换做他师父王元清来,这一千人在一起,不过是一招千剑尽飞天的事儿。
要不人家王元清怎么能说,天下之事,就没有一剑解决不了的呢?
在楚羽嘉解决了面前数百与自己纠缠的荒漠骑兵后,便已经加入到了战团之内。
他这也是为了尽早解决战斗,要不然他不介意让这些西北轻骑好好找找三年前在西北纵横的感觉。
只是现在事态紧急,他解决了这里,必须得用最快速度奔赴下一地点,因为这一次,荒漠部族进入邺国水云郡的人数不少,最起码也有数万人,为了百姓少受荼毒,他也只能用最快速度在各地辗转。
在彻底将这一队荒漠骑兵打散之后,楚羽嘉也没有停留,直径翻身上马率领旗下仅剩不到三百的士卒展开追击。
剩下一众百姓面面相觑,因为楚羽嘉为了速度和让对方察觉不到己方的存在,在上一战之后便让旗下士卒收起了军旗,所以这些百姓并不知道这些军兵的来头。
老村长走出人群,走到了一名受了伤无法继续征战,从而留下来收拢战马等待后续部队的士卒近前,问道:“敢问小将军,你们是那支部队啊?”
他只是觉得这支部队不论气质还是行事做派都十分眼熟,但一时间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支队伍,故而才有此一问。
那士卒的手臂受了伤,虽说不至于残疾,但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他也是别想继续参战了。
西北军中的士卒就算是个性再铁血,也是严令禁止这样的士卒上战场的,因为他们上去了,就与送死无疑,还不如留在原地等待援军。
而且,在孟飞航的建议下,为了避免将士因为受伤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从而造成伤亡的现象,现如今在每个百夫长的手中都有十到十五个已经配备好了的‘急救包’,里面装有止血、止疼的药物,以及用来包扎的绵薄,每个急救包可以供三到五人使用。
这样一来,如果有士卒受了无法再战的伤之后,百夫长便会立马解下急救包丢给帐下士卒,让其自己简单给自己做一下包扎,然后等待后续部队支援。
只是,这种急救包的造价十分昂贵,都是楚羽嘉从赵宽哪里坑来的,尽管如此,赵宽也只给了做出两千余个急救包的银子,而楚羽嘉只能自掏腰包又做了几百个,这才勉强保证在这三千轻骑当中的百夫长人手十个。
士卒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胳膊吊在胸前,见那村长发问,便笑着开口说道:“我们是西北军的。”
“西北军?”
虽说早就在心中已经知道了这支部队大概就是西北军,但听他说出来还是被吓了一跳。
村长有些迟疑的问:“可是楚将军回来了?”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故而那士卒便说道:“是楚将军没错,但却已经不是骠骑将军了,而是中将军,定西伯,也就是骠骑将军的儿子,小楚将军。”
一听这话,那村长才算释然,赶忙招呼村民们,帮助这些受了伤的士卒处理伤口,以及帮他们收拢马匹物资。
这一趟出来,楚羽嘉是严令要求,老百姓被抢的东西要还回去不假,但荒漠骑兵的战马,刀枪乃至身上的铁器等必须留下来,当然了,有值钱的东西也得留下来,要么就分发给百姓,要么就自己留下。
现在的楚羽嘉,可缺钱的紧。
实际上,这段时间除了急救包这个项目之外,楚羽嘉已经没少干自掏腰包的事情了,而花销最大的,便是孟飞航所谓的研究了。
招募工匠的钱,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掏钱,而且这事儿他根本就没和赵宽报备。
也因为这事儿,他没少被宫离陌数落,但也无法,钱拿出去都拿出去了,还能如何呢,也幸亏在上次战后邺王赵岩给了不少赏赐。
并且在去齐国都城走了一遭,跟着他一起去的那两千多骑回来都是盆满钵满的。
按照规矩,士卒要上交十分之三,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的,楚羽嘉从其中分出一半给了叶边,剩下的也就都留在了军中。
但这段时间,楚羽嘉在背地里安排了不少事情,钱财已经散去大半,负责掌管军中内务方面的庄嘉德已经和楚羽嘉说过不止一次了,西北军马上就要没钱了。
不过楚羽嘉倒也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在和孟飞航说过之后,孟飞航就告诉他,有他在就别愁银子。
楚羽嘉也就真信了他的邪。
时间不长,严天瑞所率领的两千五百骑便已经到了。
西北军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军纪涣散,甚至严天瑞这些军中将领都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相,但那都是和楚羽嘉学的,在战争时期,这个军队便是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齿轮转起来之后,都是连轴转的。
在村中严天瑞也不迟疑,直径让帐下将士收拢战马以及铁器一类的战利品,派遣专人押送到后方,送到庄嘉德哪里,而后派遣查看了阵亡将士数目后,便在队列当中点出三百骑,按照沿途上留下来的记号前去追赶楚羽嘉的队伍。
因为他们的人数对比荒漠部族甚至还要少很多,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优势,例如地利和人和,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些荒漠骑兵喜欢分散作战,这也给了楚羽嘉逐个击破的机会。
楚羽嘉所带领的队伍,就像是射出去的箭矢,而严天瑞所率领的两千五百七则是箭囊中的箭,在箭矢射出去之后便迅速补充,并且还给出一定富裕的数额,让楚羽嘉队伍当中疲惫的将士得以换下来休息一会。
这样一来,楚羽嘉所带领的虽然一直都是五百骑,但实际上都是战力十足的五百骑,这样可以让士卒得到锻炼找到当年作战的感觉,同时还能一直保持极强的战力。
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便是他们一路打,一路上严天瑞都在收拢战马。
战马被送到庄嘉德哪里之后,庄嘉德便会在步军当中挑选那些之前就是西北军老卒的人,让其换乘战马追赶上严天瑞的队伍,让严天瑞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这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常显著的优势,也是当年楚千文便留给楚羽嘉的优势。
西北军中的步军也都精通骑术,虽说不如那些被列入轻骑的骑兵骑术精湛,并且善于骑射,但至少要比普通的骑兵强上一线,因为他们善于骑射,更善于近身搏杀。
战争的齿轮已经旋转起来,西北军便是源源不断向前递出的那根不灭长矛。
此时,天色以黑,哪怕是楚羽嘉所率领的轻骑也不得不放慢速度,这也让从后面追上来的三百骑得以追赶上他们的脚步。
楚羽嘉当即也没犹豫,让两个已经被打的不成编制的队列一起留下来休息,剩下的五百骑在经过短暂修整之后便继续出发。
这是楚羽嘉必须要抓住的优势,就是要趁着敌军转换不过来的时候,将敌军逐一消灭,如果敌军一旦形成规模,与己方展开平原上的对冲,那么对于己方来说便是大大地不利。
祁重和左晋凯二人在开战之后,便一直跟随在楚羽嘉身边,见到楚羽嘉那宛如不要命一般的姿态,也不由得暗自乍舌。
虽说旗下士卒辛苦,但至少能得到休息的机会,可楚羽嘉那是完完全全的不眠不休,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在洒出斥候打探各处的情况。
如今在这支队伍当中,负责探报的便是祁重率领的五十五人,这五十五人当中的五个什长都是楚羽嘉的师兄弟,让他们做斥候简直在合适不过,他们的战力要比普通士卒高,而且反应也要比普通士卒快。
在快要抵达水云郡南部之时,楚羽嘉便问身旁的祁重,道:“斥候那边怎么样了?”
祁重从进入军中之后便已经越发稳重,此时听见楚羽嘉发问,立刻插手道:“五组斥候已经全部撒出去了,其中最远的距离我们有十里,近一些的也在两三里外,如果有消息,他们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那便好。”
楚羽嘉点了点头,而后抬头望向天际,恰巧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
月黑风高,杀人夜……
楚羽嘉的嘴角高高挑起道:“据我了解,荒漠骑兵不会在晚上行军,他们会找地方休息,没准我们这次能摸到他们的大部队……”
第126章:土匪下山
在邺国都城月陵附近一共有两条山脉,其中一条是位于水云郡与都城之间的九里山,另外一条便是上合山。
九里山几乎将水云郡与都城完全隔绝起来,在前些年因为没有楚千文和他的西北军的缘故,荒漠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到都城来闹腾,所以在前几任邺王在位的时候,便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城池叫做安宁关。
但因为后来有了楚千文和他的西北军,安宁关基本上就已经成了摆设,历年来也没有封关的时候,只有近期荒漠骑兵再来袭扰,关口才开始重新关闭起来。
不过没多久,关卡便从新打开,因为西北军来了,安宁关如今成了西北军专门囤积后方辎重和休整的地方。
至于上合山则是位于邺国北部的青安郡,也是与九里山一样,将青安郡与都城完全截断,而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防备后晋的入侵,所以这里的城池可要比九里山的安宁关大得多了,名字也要比安宁关响亮的多,这的叫安龙府。
这两座关卡就宛如是两座门神一般,守卫着都城的安全。
因为这些年并无战事,故而安龙府内也没什么紧张气氛,哪怕是西北如今荒漠骑兵肆虐,但他们也不相信能打到他们的头上,毕竟中间还隔着个都城呢。
守卫在城门的士卒显得无精打采,其中一人开口道:“伍长,西北打的那么热闹,咋就跟咱们就没毛关系呢。”
“怎么,没战争还不好啊。”
伍长呵呵一笑,拄着长矛道:“现如今咱们大邺与后晋的关系和睦,咱们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就算是打起来了还有个铜静关呢,你就知足吧,刚刚参军就被分配到这个地方,不用到战场上厮杀。”
一听这话,那年轻士卒嘿嘿一笑,走到那伍长的近前,笑道:“那老伍长,你给讲讲,你当年打仗的时候被。”
“我打仗的时候?”
提起这个,老伍长立马神气起来,道:“那你得问问我打那一仗的时候啊。”
年轻士卒想了想,道:“就说说,最惊险的一次。”
“最惊险的一次,那你得让我想想。”
一看老伍长要讲故事,周围的几个士卒就都围了过来。
看着那一张张写满期待的年轻面孔,老伍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着说道:“我打仗打的最惊险的一次,要说还是在铜静关烽燧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咱们大邺和后晋关系最紧张的时刻,连咱们大王都亲自率军到各处检查烽燧防卫情况。”
“那一次,我觉得也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后晋十几万大军囤积在铜静关外,也就是我那烽燧堡垒不足五里的地方,每天都能亲眼看着后晋那些当兵的起床操练。”
听到此处,那年轻士卒来了兴致,忙问道:“那后来呢,打起来没?”
“当然是没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我还焉有命在?”
“切……”
一听这话,几个正在专心听着的士卒,忍不住白了这老伍长一眼。
这老伍长真的是没别的本事,每天到晚就是吹牛。
老伍长嘿嘿一笑,道:“你们啊都还年轻,才当兵几年啊,老子当兵那会,你们还抱着你娘吃奶呢。”
也就在这老伍长说着的时候,一个头戴围帽看不清长相,但通过身材看像是个男子的人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马匹上还坐着个女子,女子的头上也带着围帽,看上去非常的怪异。
见状,老伍长眯了眯眼睛,抬手便拦住了那人的去路,问道:“干嘛的?”
男人的声音格外沙哑,只道了一句:“进城办事。”
一般来说,现如今都是和平时期是不用拦人的,但他们却有拦人的权限,例如看谁长得可疑,就完全有权利拦下来盘问一番。
要是不想惹麻烦,或者有急事的,那就要给些银钱当过路费,要不然想快速进城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现象也不止在这安龙府,或者说是邺国,而是整个天下都有这种情况。
这男子显然是个不懂规矩的,那老伍长抬头看了看马匹上的女人,道:“这人是谁?”
男子的声音变得冰冷,道:“这跟你,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一听这话,那伍长当时就有些不爽了,刚要动怒,但那坐在马上的女子是个懂规矩的,伸手从腰间拽下钱囊从中拿出了块银锭,丢给了那伍长道:“我这马夫不懂事,说话憨直了些,军爷莫怪。”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十分温柔,让人听着就很舒服,尤其是拿到银子的伍长更舒服。
伍长嘿嘿一笑,让开了道路,道了句:“上道……”
女子也轻笑一声,道:“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这对主仆,一路进城,来到了城中一座不算多出名的茶肆。
进入茶肆之后,女子直径带着那男子来到了二楼,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喝茶发呆。
主仆二人走了过去,女子坐下后,便直径开口道:“我主人不方便来,所以特遣我来,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一定如实传达。”
“不好意思,我信不着你。”
老人满脸冷淡,说道:“回去吧,我还会在这里等上几天,如果你家主人有诚意的话,就让他亲自来见我,或者是派个可靠的人来。”
“哦?”
那女子疑惑道:“难道,我不可靠?”
“连脸都不敢露的人,何谈诚意?”
老人瞥了那女子一眼,道:“既然想谈事儿,就拿出个谈事的态度来,要不然,就不要谈。”
女子轻笑,直径将围帽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露出了一张极其美艳妖娆的容颜。
“果然是你。”
见到此人的长相,那老人哼笑一声,抬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言语中充满了不屑,道:“没想到,王安北那个老家伙的女儿,竟然做起了碟子的勾当。”
在他这句话出口后,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冷了几分,老人显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那脸上还带着围帽的男子道:“收起你那丁点的杀气,吓唬谁呢,想要和我比划比划吗?”
女子将钱口袋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道:“小七,去告诉这茶肆的老板一声,这茶肆二楼我包了,不经我的允许,谁也不许上来。”
“是。”
唤作小七的那个男子,微微欠身,随后便拿着钱囊下楼了。
当小七走后,那女子便笑着说道:“我做碟子,也是为了父亲分忧,但没想到,吴大将军您,竟然会主动联系我……”
这位老者正是邺国响当当的大将军吴当国。
而这个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王安北的长女王紫桃。
在昔日邺国宫宴上,还曾以一曲舞蹈让邺王赵岩都赞赏有加。
“行了。”
听见王紫桃的话,吴当国冷哼一声道:“就别各自挖苦了,今天来,咱们就谈谈正事儿。”
“哦?”
闻言,王紫桃挑了挑眉毛,欠身问道:“我倒是想听听,您有什么正事儿要跟我谈……”
吴当国的目光阴冷,道:“没什么,我就想杀两个人……”
王紫桃挑眉问道:“那两个人?”
吴当国昂首说道:“邺国,长公子赵宽,中将军楚羽嘉!”
闻言,王紫桃的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
远在水云郡的楚羽嘉,刚刚击溃了一支洗劫了一座相对来说大一点的村镇,并且还大摇大摆的在村镇中休息的荒漠骑兵。
这回楚羽嘉可谓是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许多荒漠骑兵,都是被楚羽嘉和他帐下的西北轻骑从营帐以及百姓的房屋之内拎出来的。
救出来了大批还没有被屠杀的百姓不说,荒漠骑兵除去大半被杀之外,许多都被生擒活捉。
借着火光,看着那些正在挣扎或者是谩骂的荒漠轻骑,楚羽嘉笑了。
楚羽嘉对周围的西北轻骑士卒,道:“我曾经听我父亲说,当初咱们军中有条规定,要是能生擒活捉个荒漠骑卒,就赏十两银子,这是真的是假的?”
“真的。”
其中一位较为老一些的西北骑卒笑道:“当初这些荒漠骑卒那可谓一个顽强,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束手就擒,所以老将军就立下了这么一条规矩。”
“嘿嘿,看来我那老爹还有失算的时候。”
楚羽嘉嘴角高挑着,从人群中直接拽出来了一个荒漠骑卒,揪着他的头发,将其按在地上。
那骑卒不断的挣扎,嘴里面还一直在问候着楚羽嘉的祖宗。
楚羽嘉也不介意,全当没听见,一屁股就坐在了那骑卒的身上,道:“今天晚上,咱们就麻烦老乡一次,就在这休整一夜,明天一早,咱们在出发。”
他这本来是为了士卒着想,毕竟他们都已经奔波了一整天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此言一出许多士卒不乐意了。
“将军,这可不行, 我这趟出来才砍了三个脑袋,这点赏钱还不如去大漠上抢劫来得多。”
“就是啊将军,本来你定的规矩就是让我们轮番上阵,之前那些兄弟,都一个人挂了五六个脑袋,我们这才两三个,有一些还没有拿到脑袋,怎么能就这么休息呢?”
“要不将军直接带我们去大漠吧,他们在水云郡有严将军和庄将军招呼,咱们就直接杀到他们的老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闻言,楚羽嘉大有哭笑不得之感。
他现在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这是带兵打仗,还是带着土匪下山……
第127章:西北楚家军
想西北军创建之初,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只有万八千穷当兵的。
如果在别的地方还好些,可他们却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就算是想学着别人吃拿卡要都没法子。
最主要的是,当时的姑墨国强盛,大有东进的态势,荒漠部族也被姑墨国逼得连连动迁,时长进入水云郡骚扰边境百姓。
在这样的条件下,任凭谁来,怕是也没法子。
但楚千文偏偏不信邪,带着这万八千穷当兵的硬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在西北立住脚了。
没军饷、没军粮怎么办?
好办,抢就好了,不能抢百姓的,总不能不让我抢这些荒漠部族的吧?
将万八千穷当兵的铺散开去,到了荒漠部族的地盘上不论是什么东西,管他是吃的用的还是银钱细软,只要能带走的一律不放过,完全是效仿了荒漠部族对待水云郡边境百姓的方式对待他们。
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万八千人,就变成了两三万人,然后慢慢地就开始出现了骑兵,步兵,再往后拓展到了五万,七万,十万,从开始宛如土匪做派,慢慢地建设起了一套完整的制度,值得注意的是,这里面说的制度可不是什么军规军纪,而是抢掠制度。
在西北军的老卒当中,一般都称之为游猎。
在西北军中,想要做上骑卒首先要做步卒,然后去喂马等与马熟悉了之后,就会被编到游猎小队当中,一般来说以五十到一百人为一个小队,然后再用二十到三十名之前的老骑卒带着新骑卒一同开赴到荒漠深处对这些荒漠部族进行所谓的游猎。
等到回来之后,游猎小队的战利品要上交十分之三,剩下的便是士卒自己的,以此来填补那可怜兮兮的军饷空缺。
在参加过两次以上的游猎活动之后,就算是成为了西北军的一名轻骑兵了。
也是在这样的制度下,所有的战争利益已经变成了私有化,使得当初那支西北军极具攻击性。
对于士卒来说,只要打仗就有钱赚,只要能纵马提刀到了战场上,他们回来的时候必然会赚的盆满钵满,而西北军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以战养战,用士卒们上缴的钱饷去招募更多士卒,购买更多战马,然后在对荒漠部族进行洗劫。
这也把荒漠部族逼得再次西逃,到最后也导致西北军不得不直面姑墨国。
可当楚千文亲自带着帐下士卒去了一趟姑墨国带了大量的战利品回来之后,旗下这些士卒无不是雀跃欢腾,后来许多人都主动申请要跃过荒漠到荒漠深处的姑墨国进行游猎,到最后也就逼得姑墨国不得不和楚千文的西北军打上一仗。
虽然说西北军总是进行游猎这种让人听起来就是一群土匪行径的事情,但不代表西北军的战力就不行。
楚千文治军有道,让他们抢劫荒漠上的部族是为了填补军饷军资上的空缺,同时他们的训练是从来都没有落下的。
尤其是在战场上,楚千文的安排甚至能精确到每个士卒在遇上某种情况的时候该做什么。
骑卒相互之间的配合,战阵相互之间的照应,这对于楚千文来说更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西北军的每一个骑卒都是参加实战的,要知道荒漠部族全民皆兵,一个部族的男人人数如果达到五百,那么这个部族的可战之兵就有接近五百,但每一次西北军进行游猎的时候,都是以一百多人去对阵对方的五百人,这对于速度有要求,对于战力上更有要求。
这也就导致在后来对阵姑墨国那些骑兵的时候,对方的名声大的吓人,号称西域骑军天下无敌,可结果显而易见,以两万对两万,被西北军打的哭爹喊娘,以五万对五万,被西北军打的丢盔卸甲,甚至在姑墨国主因为谈和失败扣押弹劾大臣李普义时,楚千文直接带兵占了姑墨国的两座边境大城。
楚羽嘉比起自己的父亲来,或许有的地方有所不如,但有些地方楚千文也一样不如楚羽嘉。
西北军中就是如此的,在战后休息时,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都是同袍,都能坐在一起开开玩笑。
说白了,这就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缓解一下刚刚失去同袍的悲痛。
听见那些士卒在自己的耳旁叽叽喳喳的说着当年在西北荒漠上纵横的趣事,楚羽嘉也有那个听的心情。
五百西北轻骑或坐或站,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七八个人围拢在一起,有一些疲惫的已经找没人的地方睡觉去了,有一些还想聊一会的就坐在篝火旁吃着干粮聊聊天。
战时紧绷,战后放松,如果能达到收放自如,那这支军队便是一支举世无敌的军队。
楚羽嘉也有些累了,在巡视了各处的防卫和岗哨情况之后,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着墙壁睡着了。
一路上没日没夜的奔波,到了这里就直接投入战斗,恐怕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更何况他不是。
月朗星稀,西北轻骑的士卒们相互依靠着入眠,第二日一早,严天瑞的队伍也终于追赶上了楚羽嘉的队伍。
楚羽嘉就那么坐在土堆上,就着热水吃着干粮,与其他的士卒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惨的是,他还得是不是的停一下,去听那些斥候传回来的报告,在做妥善的安排。
当严天瑞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也正是这样一番景象。
“将军!”
严天瑞走上前来弯腰施礼,道:“庄将军那边已经接到了我们送过去的战马,这几日应该就会有一千兄弟加入战团。”
“那是好事儿。”
楚羽嘉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会就留在这等老庄,等他带着那一千兄弟过来了之后,你们俩做个交接,然后你亲率五百人马携带足够一千甲士的甲胄武器奔赴北路,在胡马关往北走大概一百里左右的地方有座白杨林,你到了哪里,直接找一个叫褚浩杰的,把那些武器和甲胄丢给他,至于他是怎么选择,就由他自己看着办。”
“是,将军。”
对于楚羽嘉的命令,严天瑞也不疑有他,这时候他便看见了在一旁的那些荒漠部族的俘虏,挑了挑眉道:“将军,这些是……”
“俘虏兵。”
“等老庄来了,你记得告诉他,这些人不能杀,要把这些人都交给在后方的老孟。”
楚羽嘉咬了口馒头说道:“这小子在我领兵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我,尽量多抓俘虏,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反正该抓的我是抓了,到时候就让他自己看着办……”
在全军都吃完了饭之后,楚羽嘉便让两支队伍做了调换,带上五百生力军继续向前,而严天瑞则是带人留在原地,一日之后,庄嘉德的队伍就已经过来了,在将这里的事情都与庄嘉德做了交接后,他便按照楚羽嘉的吩咐,带着五百兄弟携带足够一千人的甲胄武器直奔楚羽嘉所说的那个白杨林而去。
虽说当年都是西北军中的老人,但严天瑞与褚浩杰可并不相熟,也就是见面的时候,觉得之前见过而已。
严天瑞也没废话,直接将甲胄和武器丢在地上,然后就原原本本的说了楚羽嘉的话,然后就直接带人走了,只剩下褚浩杰一行人面面相觑。
最后,褚浩杰还是咬了咬牙道:“愿意跟我走的兄弟,跟我走,不愿意跟我走的,也不强求。”
楚羽嘉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就是让褚浩杰他们这些老卒重新回到军中。
之前褚浩杰就是第八兵团第一阵的千夫长,如今给他送来了一千套甲胄,也就是让他重新做回他的千夫长。
褚浩杰也不迟疑,抓起甲胄就往身上套。
实话讲,他已经有许久都没有穿起甲胄了,尤其是这邺军的甲胄,对于他来说,其中有一种难以述说的情愫在里面。
原西北军第八兵团第一阵的百夫长袁平没二话,见到褚浩杰穿上甲胄,他也直接从地上抓起了一套甲胄就往身上套,道:“本来,我们这些老兄弟就在等着少将军回来,如今少将军已经带着兄弟们回到西北,我们岂有不去的道理。”
另一位百夫长严向也开口道:“没错,如今少将军甲胄都送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反正我这辈子什么也不会,也就只能在军中了,如今少将军回来了,不去军中,我还能去哪?”
说完,严向也从地上抓起甲胄套在身上。
见此情景,许多人也都走了出来,从地上捡起甲胄套在身上,并且抓起佩刀挂在腰间。
实际上,严向这句话才是许多人想要听的话,也是他们心中的话。
他们十几岁就参了军,在尸山血海当中爬出来,后来也是因为对王庭失望才跟着老百夫长千夫长退伍,如果要是没有那件事儿的话,他们怕是要在军中效力一辈子,直到提不动刀的那一天为止。
他们在这白杨林当中等着,不就是在等少将军回到西北带领他们重建西北军么,如今少将军回来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会到军中的呢?
于是,许多人也都不再迟疑,纷纷上去从地上捡起甲胄套在身上。
褚浩杰看着这些正在挑选甲胄的兄弟们,心中也不由感慨,西北军虽说叫西北军,但谁不知道,西北军还有另一个名字。
西北楚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