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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三章 百思不得其解

    朝议结束,除了伏尧、扶苏、胡亥三位皇子之外,其余的宗室子弟,按照亲疏远近,被分封到各地为王、为侯。

    嬴政给他们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内,必须离开咸阳,前往封地。一时间,朝臣们都唏嘘不已,觉得大秦真的要发生一些变化了。

    朝议结束之后,群臣缓缓地走出议政殿。

    在门口的时候,淳于越忽然看了王绾一眼,冷笑了一声:“明明是良家女子,偏偏要委身风尘之中,可悲,可叹,可耻!”

    王绾有点懵:“淳于博士,这是在骂谁?”

    淳于越说道:“自然是骂你。”

    王绾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淳于越啊。他和淳于越相识十几年了,此人是个谦谦君子,最要脸面。现在他投靠槐谷子倒也罢了,那也应该藏着掖着啊,怎么还有脸来骂别人?难道他的脸皮真的厚到这种程度了?

    王绾一脸茫然,李斯在旁边笑了笑,说道:“博士,何必如此呢?和为贵嘛。”

    结果淳于越看了他一眼,喝道:“无耻之徒,你也配对老夫指手画脚?”

    李斯也茫然了:“在下为何变成无耻之徒了?”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你忘记廉耻,投靠槐谷子,在朝堂之上,颠倒黑白。只为了自己的使徒,不过天下苍生,你还不是无耻之徒?”

    李斯忍不住说道:“在下并没有与谪仙结盟,倒是淳于博士,与谪仙一唱一和,一正一反,表面上针锋相对,暗地里来往密切啊。”

    王绾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真正投靠槐谷子的,明明是你,现在却来贼喊捉贼,真是笑话。”

    淳于越勃然大怒:“原来除了槐谷子,我大秦还有这么多无耻之人,今日我终于见到了。”

    李斯也生气了:“说到无耻,淳于博士才是无耻之辈,投靠槐谷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反咬别人一口。”

    淳于越大怒:“老夫何时投靠槐谷子了?”

    李斯和王绾说道:“我二人也没有投靠槐谷子。”

    这三个人吵起来了,越说声音越大,都在指责另外两个人投靠李水。

    李信一脸佩服的看着李水,说道:“槐兄时至今日,我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你这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水呵呵一笑,很谦虚的说道:“李兄过奖了。”

    旁边的周青臣虽然不了解内情,但是不耽误他拍马屁,他笑眯眯的说:“谪仙不动声色,便收服了朝中重臣,看来满朝文武,对谪仙无不佩服啊。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谦虚的摆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不敢当,不敢当。”

    赵腾走在最后面,一言不发。他心里面很茫然: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要不然……我从了槐谷子算了?

    …………

    “公子,公子,你有喜了。”胡亥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身躯一震。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季明正兴冲冲的飞奔而来。

    胡亥看见季明,顿时心里有点发堵。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了,这家伙是个扫把星,沾上谁谁就要倒霉。

    但是胡亥也没有把季明轰出去,毕竟自己这里太冷清了。出了一个季明,也没有别人肯来。

    扫把星就扫把星把,至少是个人。

    胡亥隔着窗户问季明:“喜从何来?”

    季明兴冲冲的说:“胡亥公子,真的让奴婢说中了。议政殿刚刚传来消息,公子与扶苏、伏尧两位公子一道,共同作为太子的备选者,都要留在咸阳。”

    季明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摸着胸口的转运石,心里面感慨的想:“看来者转运石,真的起作用了。我一直交好胡亥公子,看来从此以后,要飞黄腾达了。”

    胡亥听了季明的消息之后,淡淡的说道:“季明啊,你进来说话。”

    季明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走到了屋子里面。

    胡亥朝他招了招手:“近一点,到本公子面前来。”

    季明笑嘻嘻的站了过来。

    胡亥忽然站到了几案上面。季明有点纳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亥年纪尚小,身材不高,不过站在几案上之后,倒是比季明高出来半个头。只见他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季明一个耳光。

    季明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季明捂住脸,很委屈的爬起来,一边爬,一边说道:“胡亥公子,为何要打奴婢啊。”

    胡亥跳过去,极为愤怒的对着季明拳打脚踢:“你还敢来嘲讽我?你还敢来戏弄我?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诓骗我?”

    季明快哭了:“奴婢没有骗你啊,你真的做了太子。”

    胡亥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打得更加带劲了。

    这也就是季明,在棍棒之下,千锤百炼,身体素质极好。换作旁人,恐怕早就被打得人事不省了。

    最后季明屈服了,气若游丝的说道:“奴婢,奴婢错了。奴婢说实话,公子没有被立为太子。”

    胡亥听了这话,气倒是消下去了一点。然后沉声问道:“我被封王了吗?”

    季明痛苦的说:“封王了,公子被封为临淄王。”

    这名字是季明瞎编的,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胡亥听了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在齐地?其实倒也不错,齐地距离关中虽然远了一点,可毕竟富庶。比吴越要好得多了。”

    这一瞬间,胡亥开始思索着到了临淄之后,怎么施政,怎么掌管一方,怎么做大秦的姜子牙……

    他想了很多,然后开始着手准备收拾行李。

    结果在这时候,有几个小宦官走来了,直接宣布嬴政的命令,说胡亥与伏尧、扶苏一道,留在咸阳。

    这里面没有说太子的事,但是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到,这三个人,就是将来的太子了。

    等这几个小宦官走了之后,胡亥喜出望外,一直咧着嘴笑。

    而季明顶着一张肿胀的脸,笑眯眯的凑过来,贱兮兮的说道:“公子,我早就说了吧,你是要做太子的。”

    话音未落,他被胡亥一脚踹翻在地。

    胡亥使劲踢打季明,一边打,一边恨恨的说道:“你敢骗我?让你骗我。什么临淄王?胡说八道。”

    季明被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脸埋在泥土中,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流出来。

    “天呐!何以至此啊。”季明在心中无助的呐喊。他挣扎着摸了摸胸前的转运石:“难道,我还没有转运吗?”

    …………

    楚地,双佘山。一队商贾正沿着大道赶路。

    近日楚地不太平,盗贼像是瘟疫一样,在楚地到处传染。几乎每个二三十里,就有一伙盗贼自称是项梁,然后杀人越货,掠夺女眷。

    所以敢往来贩卖的商贾,越来越少了,即便有,也要带上数百人护卫左右。

    不过经过双佘山的商贾,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十来人。

    毕竟不是所有的商贾都那么财大气粗,有的人财力有限,真要带上几百人,贩卖得来的利润,还不够护卫的口粮。

    这些商贾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所以一路急匆匆地,想要尽快离开双佘山。

    这里山高林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有可能会出现盗贼。

    时间不长,他们忽然发现,前面的道路被一些乱石和巨木堵塞住了。

    经验丰富的商贾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掉头,原路返回。

    但是他们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人堵住了。

    堵住路的人,披头散发,一脸凶神恶煞,大概有二百来人。这些人的武器五花八门,但是所有的兵刃都磨的锃光瓦亮,很显然,他们是盗贼,一言不合就会杀人。

    商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出来一个年长的人,向盗贼拱了拱手,说道:“诸位,有何见教?”

    商贾当中,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商贾,他大声说道:“暴秦无道,天下凄苦。本将军乃项燕之后,项梁是也。本将要兴义军,诛暴秦,你们的财物悉数留下,充做军资。”

    那年长的商贾还没有说话,他身后忽然走出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骑在马背上,用长鞭指着不远处的盗贼:“大胆,你安敢冒充项将军?”

    盗贼纳闷的看着少年:“你又是何人?”

    少年傲然说道:“我乃项羽,项梁之侄。”

    前面的盗贼哈哈大笑,有不少人对领头的说道:“兄长,这少年怕了,想要认你做叔父,哈哈。”

    旁边那年长的商贾有点无奈,对项羽说道:“项梁将军吩咐过了,不许你透露真名的。”

    项羽满不在乎的说道:“无妨,反正他们也活不下去了。告诉死人姓名,无妨。”

    不远处的盗贼纷纷冷笑:“好大的口气。”

    这时候,项羽随手抓过来一只长戈,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

    随后,他身后的五十名伙计,纷纷拿出藏在车上的兵刃,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盗贼们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些商贾,不太像是商贾。

    商贾固然有舍命不舍财的,但是全都是抱着金银珠宝逃跑的。从来没有那一队商贾,敢以数十人之众,与二百多盗贼对峙。

    盗贼头目挥了挥手,说道:“杀了他们。”

    随后,盗贼一窝蜂的冲上来了。

    项羽也招了招手,五十名伙计迅速的列成了阵势。这些人训练有素,只需要挥动长戈向前撺刺。

    他们只要杀眼前的敌人就好,左右与后方,自然有同伴照应。

    这样一来,这五十人竟然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利器。他们缓慢的行动着,正在绞杀着盗贼。

    二百多盗贼,瞬间就躺下去了十几人。而项羽的人,只有几个轻伤罢了。

    十几人的死亡,让剩下的盗贼崩溃了。他们不是军人,只是比老百姓狠一些的流氓罢了。这个阵势把他们镇住了,于是他们开始四散奔逃。

    然而,盗贼跑了几百米才发现,这里早就被人围住了。

    项羽带出来了五百人。五十人作为诱饵,剩下的四百五十人,则在外围埋伏,不许任何一个盗贼走脱。

    绝望之中的盗贼,开始冲击项羽的人。但是徒劳无功。很快,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最后,只剩下了浴血奋战的头目。

    他挥舞着一把豁了口的剑,用尽全力大喊:“你们不是商贾,你们究竟是何人。”

    项羽淡淡的说道:“我的身份,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随后,他双腿一夹,催动胯下战马。那匹马如同一道闪电,迅速的向盗贼飞奔而去。

    项羽将长戈横过来,在盗贼的脖子上轻轻一带。骏马的冲击力太大了,那颗头颅,顿时从盗贼的脖子上飞了下来。

    早就项氏子弟跟在后面,抓起那颗头颅,系在骏马的脖子下面。

    从遇见这伙盗贼到完全剿灭他们,项羽只用了一刻钟而已。

    有个项氏子弟问道:“羽将军,我们接下来到何处去?”

    项羽看了看群山,说道:“那边有一个三星湖。据说有盗贼出没,我们去那边。”

    众子弟应了一声,跟着项羽浩浩荡荡的向那边杀过去了。

    项羽坐在马上,心里面盘算着:“剿灭盗贼,倒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啊。”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有几百秦兵,站的整整齐齐,似乎正在等着他们似的。

    项羽顿时一惊,悄悄的握紧了兵刃。

    这时候,秦兵当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那人向项羽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听闻这一代出现一位少年英雄。除暴安良,令人钦佩啊。在下双佘县守。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啊。”

    项羽下马说道:“在下楚余。”

    双佘县守和项羽客套了几句,然后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枚黄铜铸成的奖牌。

    双佘县守笑眯眯的说道:“小英雄帮我们剿灭了盗贼,此物聊表敬意,希望你笑纳啊。”

    项羽接过来,发现正面写着四个字:大秦英雄。

    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初级勋章,各郡县长官可酌情颁发。商君别院制。

    项羽有点茫然,心想:我是反贼啊。我怎么变成大秦英雄了?

    …………

    数千里之外的咸阳城,淳于越也很疑惑,疑惑程度和项羽不相上下。

    淳于甲担忧的看着心不在焉的淳于越,问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想了十天十夜,始终想不明白。王绾和李斯,为何就投靠槐谷子了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会稽王

    双佘县令好说歹说,生拉硬拽,把项羽一行人请到了城中。

    项羽身边的老者低声说:“小将军,这县令,恐怕没安好心啊。”

    项羽微微一愣:“怎么?我们有五百人马,个个以一当十,他还敢轻举妄动不成?”

    老者说:“动武,他应该不至于。我只怕,他会暗中调查我们。万一查出什么端倪来。会对我们不利。”

    项羽笑道:“无妨,伯父早就安排好了。你以为楚余这名号,是随便起的吗?昔日确实有一位姓楚的将军,跟随我祖上南征北战。大楚灭亡之后,他也一直奉我项氏为主。我这楚余的名号,就挂在他们家族谱上了。这县令喜欢查,那就让他查去。”

    老者听了这话,放心的点了点头。

    楚地一直不安宁,朝廷在这里的统治最为薄弱,很多地方都是一本烂帐,县令想要查出什么来,肯定阻力重重。

    一行人到了城中之后,县令大摆宴席,一副很热络的样子。在席间,县令也曾经旁敲侧击,询问项羽的来历,项羽按照项梁提前吩咐好的,一一说了。

    县令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向侍奉在旁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人迅速的跑走了,估计是去查证了。

    县令喝了一杯酒,然后向项羽说道:“小英雄啊,你除暴安良,我实在是佩服至极啊。不过……你也知道,私藏兵器,这种事可是不得了啊。”

    项羽马上说道:“我那些人所用的兵器,都是从盗贼手中夺来的。”

    县令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说道:“这盗贼,又怎么有兵刃呢?陛下早就收天下之兵,铸为金人了。”

    项羽淡淡的说道:“那在下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是用锄头打成的,或许从官兵手中抢去的。大人想要知道,得去问盗贼,不应该问在下啊。”

    县令呵呵笑了一声:“小英雄带着五百人风驰电掣,所过之处,从来没有留下活口,本官就算是想问,也问不出来啊。”

    项羽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在下错了,我等向大人赔个不是。下一次,争取笨手笨脚,留下活口。”

    县令微微皱了皱眉头,这项羽年纪不大,说话带刺啊。

    他捋了捋胡须,说道:“不说兵刃的事,单单是小英雄手下的人马。五百人,也算是一直不小的力量了。这恐怕会让有心人不舒服啊。”

    项羽纳闷的问道:“有心人?”

    县令低声说:“老夫自然是信得过小英雄的,可是别人呢?你带着这五百人,东征西讨,他们会怎么想?万一觉得你有不臣之心,这恐怕会惹出乱子来啊。”

    项羽说道:“我楚氏,有十几个家人被盗贼所杀。我聚集起全族的男人来,四处杀盗贼,目的只是报仇而已。”

    县令语重心长的说道:“报仇,自然有朝廷,有本官。你岂能私自报仇?”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若靠朝廷能报仇,在下又何必出生入死呢?”

    县令有点不快,感觉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很扎心啊。

    楚地不太平,朝廷政令,出了城就没人遵守了。那些高门大户,往往养着一些子弟,作为防御,守卫宅院、村落,这些他是知道的。

    防备盗贼嘛,可以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像项羽这样,主动找盗贼的麻烦,这还是绝无仅有的。

    县令淡淡的说道:“小英雄,你杀了不少盗贼,劳苦功高,本官记你一功。可是你带着五百人这样招摇过市,可就有过了。听本官一句劝,将着五百人遣散回乡,如何?”

    项羽很痛快的答应了。

    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根本就没打算遵守。在他看来,这些秦人县令,不过是嬴氏的走狗罢了。

    如今咸阳城没有乱,所以他不会跟这些走狗翻脸。只要天下有变,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些人。所以项羽从内心深处,是很看不起这些人的。

    他现在答应下来了,可只要出了城,照样该干嘛干嘛。县令有本事就去楚氏那里兴师问罪。那里可是项梁的大本营,自然有办法把楚氏保下来。

    项羽正美美的想到这里,忽然有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在县令耳边耳语了几句。

    县令听了之后,挑了挑眉毛,说道:“好啊,快把他请进来吧。”

    县令朝项羽笑了笑,说道:“小英雄,你的义举,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啊。如今有一位大商贾,想要来谢谢你。”

    时间不长,有个肥头大耳的人,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走上来了。

    他先向县令行了一礼,然后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十二颗夜明珠来。

    这夜明珠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县令,一份给了项羽。

    礼多人不怪,项羽和县令都眉开眼笑,宴会上的气氛很轻松也很愉快。

    那商贾一脸感慨的对项羽说道:“小人一直往来于会稽与咸阳,贩卖货物,养家糊口。可最近,楚地的盗贼越来越多,路途艰难,危险的很啊。每一趟远行,小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可是这几日,楚地忽然有了个叫楚余的小将军,杀的那些盗贼闻风丧胆,如今路面上太平多了,小人真是感激不尽呐。”

    商贾说的情真意切,项羽听得连连点头,有些得意。

    忽然,他看了看商贾的脸,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有些面熟。”

    商贾马上说道:“小英雄贵人多忘事,不久前,咱们还见过一面呢。那时候我贩卖珍宝,恰好去过小将军府上一趟。只是那时候小人没和小英雄说话而已。”

    项羽心中一惊:“这人去过我府上?那他就知道我是项氏了?”

    想到这里,项羽不由自主的去摸腰间的宝剑,整个人都变得杀气腾腾的。

    商贾似乎感觉到了项羽的杀气。他微微一笑,说道:“小英雄,你不认得我了?”

    项羽很冷淡的说道:“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商贾说道:“小人姓王,叫王甲。”

    这个名字,顿时让项羽打了个激灵:这不是王恒府上的管家吗?

    王甲笑眯眯的说:“小人祖上是咸阳人士,小英雄可想起来了?”

    项羽仔细一看,顿时恍然大悟,没错,这人就是王甲,就是王氏府上的管家。王恒曾经带着他来找项梁。几个人议事的时候,项羽见过一次。

    县令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原来是故交啊,那更应该痛饮一杯了。”

    王甲不敢落座,就站着喝了一杯,然后笑眯眯的对项羽说道:“小英雄打击盗贼,咱们是万分钦佩的。不过小人也知道,朝廷不许百姓擅自动刀兵。因此……小人劝小英雄把人带回去。那些盗贼,自然有人收拾。”

    县令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楚地,地广人稀,确实乱了一些,可是小英雄你妄动刀兵,那不是害了自己吗?”

    项羽心里有些发堵,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喝了一口酒。

    宴饮结束之后,项羽乖乖的把兵刃交给了县令,然后带着五百人,飞奔回会稽。

    那五百人按照计划,去了楚氏家中。而项羽则偷偷的回到了项氏大宅。

    他第一时间见到了项梁。

    项梁看到项羽之后,有点意外,问道:“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项羽说道:“有意外。”

    项梁神色一紧:“什么意外?”

    项羽把那枚勋章拿出来了。

    项梁看了看,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不过是槐谷子的把戏罢了。咱们楚人,个个是忠贞之士,这点东西,收买不了人心。”

    项羽说道:“除此之外,我见到王甲了。”

    项梁心不在焉的问道:“哪个王甲?”

    项羽说道:“王氏,王翦与王恒家中的管家,王甲。”

    项梁一听这话,顿时就站起来了:“你在何处见到他的?”

    项羽说道:“就在双佘城,县令的府衙之中。此人还把我给认出来了。”

    项梁眼睛瞪得老大:“他……与双佘县令什么关系?”

    项羽说道:“据我观察,二人并无关系。不过王甲去双佘县,定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随后,项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项梁听完之后,冷笑了一声:“这是王氏在催促我们起兵啊。外面那些盗贼,个个打着我们的旗号,八成就是王氏在捣鬼。而我们剿灭盗贼,王氏坐不住了。”

    “他们把王甲派来,是为了威胁我们。如果我们再不起兵,他们可能要来个鱼死网破,把我们捅出去了。王氏,知道我们一些底细啊,即便我们能安然离开,实力也要受些损失。”

    项羽问道:“把我们说出去,他王氏不会受到牵连吗?”

    项梁缓缓地摇了摇头:“很难,王恒此人,年纪不大,却十分狡猾。他虽然送我们不少金银钱粮,但是全都是秘密送来的,而且用的是商贾的身份。即便要查,也无从查起。”

    “更何况,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我们项氏与王氏有血海深仇。我们说收到了王氏的资助,嬴政不会信的,反而以为我们在用反间计。到那时候,适得其反,倒是会让他更加信任王氏。”

    项羽问道:“那我等该当如何?”

    项梁长舒了一口气:“罢了,我们也准备了这么久了,该起兵了。”

    项羽眉头紧皱:“此时起兵,是不是仓促了一些?胜算几何?”

    项梁呵呵一笑:“仓促,确实仓促了一些。不过也足以起兵了。关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想不到,我项氏起兵,竟然是被王氏逼迫来的。真是官逼民反啊。”

    项羽看着几案上的勋章,听着项梁的话,越发觉得这世上的事太古怪了。

    …………

    咸阳城。公子高正躲在房中。嚎啕大哭。

    他的师父申纶跪坐在旁边,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申纶信奉法家,可惜崇尚的是权谋之术,和李斯那一套不是一回事。所以在朝中也没什么根基,最后勉强做了公子高的师父。

    申纶这人,不算是朝中重臣,也不算是末流。整天不显山不露水的,属于很没有存在感的那一批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陛下封王,居然让他有了存在感。

    公子高,被封为会稽王。而作为公子高的师父,申纶也要一同前往,任王国丞相。

    楚地,不太平啊,会稽,尤其的不太平啊。

    多少楚国豪强盘踞在那里,蠢蠢欲动。更何况数月之前,王恒曾经说,楚人有叛乱的迹象。

    这要是真的跟着公子高去了会稽,那还能回得来吗?

    这时候,公子高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看着申纶:“师父,为之奈何啊。”

    公子高也不想去。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早知如此,就不该生在帝王家。

    申纶自己也害怕,但是还得硬着头皮安慰公子高:“公子放心,陛下既然将公子封到会稽,就一定会妥善保护公子,绝对不会有危险的。若公子身死,朝廷颜面何存?放心吧。”

    公子高倒是很听劝,哭声渐渐的小了。不过他还是抽噎着说道:“然而,我还是担忧的很。”

    申纶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良久之后,他忽然说道:“公子,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我们与他交好,或许能有所助益。”

    公子高问道:“是谁?”

    申纶说道:“谪仙,槐谷子。”

    公子高一听这话,连忙摇头:“人人都说,谪仙厚颜无耻。凡是正人君子,都在躲着他。”

    申纶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博士淳于越,丞相王绾,廷尉李斯,内史赵腾,都做了槐谷子的至交好友。”

    公子高眼睛瞪得老大:“哎呀,如此说来,满朝文武,都是槐谷子的人了?”

    申纶干咳了一声:“当然,这其中有真有假。有的是假意交好,有的是以讹传讹,真假难辨,混乱的很。不过这其中必定有真的。总之,朝中的那些正人君子,也不介意与谪仙结交。”

    公子高点了点头,又问:“我们为何要与谪仙结交?”

    申纶说道:“公子忘了?谪仙,是从楚地来的啊。公子要做会稽王了,若能得到谪仙的帮助,以他的才智,定然一帆风顺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危言耸听

    公子高想了好一会,才疑惑的问自己的师父:“谪仙是从楚地来的,他就会帮我了吗?这是什么道理?”

    申纶有点无奈的看着公子高,自己这个徒弟,资质确实差了一点。c∮八c∮八c∮读c∮书,⌒o≈如果换成胡亥或者伏尧,这时候早就想明白了。

    不过公子高有个好处,就是比较听话。

    于是申纶耐心的解释说:“任何人,只要他来到人世间,必定都是有父母的。多半还有兄弟。而他的父母,同样也有兄弟,如此一来,就会有一个庞大的宗族。”

    “你现在是会稽王,谪仙肯定希望,你能对他在楚地的宗族照顾一二。如此一来,他自然会与你交好了。”

    公子高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的说:“我听人说,谪仙似乎是孤儿,没有父母兄弟。”

    申纶有点无奈:“没有亲人,总有恩人吧?一个孤儿,能长这么大,必定受过不少人的恩惠吧?”

    公子高哦了一声,又干笑着说:“徒儿看谪仙的为人,恐怕也没多少恩人。他这种人,平日吃饭,多半靠偷靠抢,不是靠接济。”

    申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理,那咱们就找他的仇人好了,帮他报仇。”

    公子高拍了拍手,兴奋的说道:“谪仙的仇人,应该有不少。”

    这两个人商量了一阵,觉得事不宜迟,于是结伴到了商君别院,来向谪仙请教。

    进门的时候,申纶花大价钱,为公子高办了一个会员,直接办成了子侄辈的。

    进了门之后,公子高很纳闷的对申纶说道:“师父,为何要办这个会员?我不日就要去楚地了,这商君别院,来不了几趟。优惠的那些钱,恐怕还不如办会员花出去的多。”

    申纶说道:“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为师岂是为了省那几万钱?为师要的是这个身份。你做了谪仙的子侄,谁还敢欺负你?”

    “伏尧是谪仙的徒弟,你又是伏尧的兄长。你做了谪仙的子侄,也不丢人。”

    公子高点了点头,说道:“师父高明啊。”

    申纶呵呵笑了一声,心想:我若真的高明,岂会让你去楚地为王?为师无能啊。

    两人由狗剩领着,很快到了李水的房间。

    李水正在和李信大吃大喝,苍夫站在不远处,正在报账。

    申纶和公子高不敢打扰,远远的站在旁边等着。

    只听苍夫说:“本月,我商君别院共接待来访者,二百余人次。收获五千万钱。其中有门票钱,有酒水,有饮食,有听曲……有如厕……”

    公子高听得咋舌:如厕也要交钱?这也太黑了。

    申纶则想:即便如此,也有这么多人来商君别院拜访?谪仙高人啊。

    紧接着,苍夫又说道:“除此之外,农家乐的收入,占了一成多。小人认为,这农家乐可以大力发展下去。”

    李信在旁边好奇的问道:“这农家乐,是何物?”

    李水解释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与农人同乐。达官贵人到了我商君别院之后,难免要去农田中看一看,这样看来看去,难免就要手痒。→八→八读书,↓o≥于是他们交钱之后,可以体验耕田一个时辰,或者除草,捉虫等等活动。”

    李信都听傻了:“这些人莫不是疯了?为何要做农活?嫌自己过的不够安逸吗?”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两个原因,有些年轻的人,确实是图新鲜,一时手痒。还有些年长的大臣,是想要营造出与民同乐的氛围来。要知道我大秦以耕战立国。农事乃重中之重。天子尚且亲耕劝农。这些大臣花点钱,象征性地做点农活。回去之后,就可以吹嘘了,或许可以得到上官的赏识,升升官也说不定。”

    李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不过槐兄,人家帮你干活,你还要收费,是不是太黑了。”

    李信的话,算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申纶和公子高都在内心深处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心不在焉的说道:“李兄你有所不知啊。我商君别院,讲究的是以仙术种田。水、肥、土、苗,那都是有讲究的。精耕细作,比别人多产出数倍。”

    “结果那些达官贵人,笨手笨脚,狗屁不会。本来一块田可以产粮一石,被他们一折腾,只能产粮一斗。这差价算谁的?他们是帮我干活吗?分明是来搞破坏的。我当然要收钱了,否则岂不是赔死了?”

    李信信服的点了点头:“合理,很合理。槐兄思虑周详,很严密啊。”

    好容易等李水和苍夫算完了账,申纶和公子高终于有机会走上前去说话了。

    公子高很乖巧,向李水行了一礼,说道:“小侄拜见叔父。”

    李水顿时愣了,心想:这家伙谁啊,谁是他叔父?

    申纶见李水一脸茫然,于是干咳了一声,解释说:“此乃伏尧公子的兄长,公子高,按照辈分,是谪仙的侄儿。”

    李水哦了一声,没说话。

    申纶又说:“方才在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公子高已经办了会员,做了谪仙的子侄。”

    李水一听这话,连忙站起来说道:“哎呀呀,贤侄快入座。”

    李信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要不要把不要脸做的这么明显?

    公子高和申纶一脸感慨的坐下来了。

    申纶看了看公子高,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尽快说正事。

    于是公子高清了清嗓子,一脸扭捏的说道:“叔父,小侄被封为会稽王,不日便要去楚地了。”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他,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高见李水没反应,心里也有点没底。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叔父,小侄要入楚地为王了?”

    李水心里咯噔一声:这该不会是来威胁我的吧?他们知道我是从楚地来的,知道我以前有可能受了项梁的指使,所以来敲诈我?

    想到这里,李水不动声色的说道:“嗯,去便去吧,为何要告诉本仙啊。”

    李水说完之后,暗暗的佩服自己。毕竟刚才神色如常,半点慌张之态都没有。

    李水不慌,公子高有点慌了,这和自己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怎么谪仙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公子高求助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师父。

    申纶有点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出马,向李水说道:“谪仙,不知道你在楚地,还有没有亲人。”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变色:威胁,绝对是chio裸的威胁。

    于是他断然说道:“没有,本仙是孤儿。”

    申纶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有没有什么恩人呢?比如……曾经受过什么人的恩惠。”

    李水很警惕的看了申纶一眼,幽幽地说道:“也没有。”

    申纶有些失望,最后很努力的问道:“那仇人呢?仇人总有吧?”

    李水憋着一股火气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申纶见李水面色不快,心里有点打鼓,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李水了。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在下是想。我和公子高,不日就要去楚地了。楚地毕竟是谪仙的家乡。或许我们可以顺便查访一下。能找到谪仙的亲人最好,找不到的话,也可以找到恩人,如果找不到,也可以找仇人……”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勃然大怒:怎么?你还想查我的老底?

    他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你们两个,莫非被王翦收买了?”

    公子高和申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摇头,说道:“哪有此事啊,我们与王氏素无来往啊。”

    李水目光炯炯:“若不是王氏的人,那就是项梁的人了?”

    公子高和申纶吓得脸都白了,以往谪仙诬陷人谋反,总还有个过程,还要铺垫一下,怎么现在连铺垫都不用了?

    李信在旁边看的很认真,心想:莫非这就是厚颜无耻的最高境界?说你谋反就谋反,连理由都不用找?

    公子高很哀伤的说道:“谪仙,小侄冤枉啊。小侄是大秦宗室,那项梁是反贼。小侄怎么会与他串通呢?这不是自己反自己吗?”

    李水微微一愣,心想:这倒也是。

    于是他问道:“你既然不是项梁的人,也不是王氏的人。莫非是赵高的人?”

    公子高连连摇头:“小侄仰慕谪仙为人,怎么会与谪仙的仇人交好。”

    李水纳闷的说道:“这就怪了,你既然想要与我交好,为何威胁我?”

    公子高很无辜的说道:“小侄何时威胁谪仙了?小侄哪敢威胁谪仙?”

    李水好奇的问道:“那你在这里说什么替我找亲人,找仇人,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高和申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茫然,不知道李水这是什么脑回路。怎么问问他有没有亲人,就变成威胁他了?

    两个人费尽唇舌,说的嘴都干了。总算让李水相信,他们俩只是想讨好谪仙而已。

    李水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有话直说便好了,非要拐弯抹角,制造些误会。”

    申纶和公子高都一脸苦笑。

    事情已经说开了,申纶和公子高就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说道:“谪仙,我们数月之内,便要去楚地了,楚地向来不太平,这一去,如何保命啊。谪仙熟悉楚地,在那边想必也有些根基,不知道能不能施以援手,救我等一命。”

    李水感慨的说道:“楚地歹人多啊。似我这种出淤泥而不染者,少之又少。”

    申纶和公子高都连连点头。

    李水又说道:“你们到了楚地之后,只要记住一条。呆在王府之中,不要出来。楚人说的话,一概不听,楚人做的事,一概不信。尽量与楚人保持距离,最好永远不要接近他们。”

    公子高和申纶都傻了。

    申纶犹豫着说道:“这一次,公子高是要镇守楚地的。这……不与楚人接触,如何镇守?整日龟缩在王府之中,可行吗?不需要捉拿盗贼,搜捕反贼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怎么?你们二人的韬略胜过项梁?你们带兵打仗的本事,可以胜过项氏?”

    申纶和公子高都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这就对了。你们到了楚地之后,必然是反贼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连zaofan都敢,巴不得要杀了你们呢。”

    “楚地豪强,盘根错节。表面上与你们吃吃喝喝,也许暗地里就与反贼交好。你们若当真要捉拿反贼,也许刚刚出门,便被人得知消息,半路中了埋伏。”

    申纶和公子高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

    李水又说道:“当然了,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公子高胆战心惊的说道:“被人杀了,还是比较好的?”

    李水呵呵一笑:“这个自然。要知道反贼为何迟迟不zaofan?无非是实力不够。他们或许在楚地有号召力,可是在楚地之外的六国呢?在关中呢?”

    “而你们两个去了之后,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天赐良机啊。也许反贼会抓了你们,将你们软禁起来。然后用你公子高的名义,发号施令。”

    “比如说,遵奉你公子高为主,清君侧,诛佞臣。然后率领大军,杀奔咸阳。要知道,师出有名,这个名义可太重要了,他们有了你公子高,就有了这个名义。有些心怀鬼胎,是非不分的混蛋,就会被他们挟裹着铤而走险。”

    “这样看来,你只有两个结果。其一,反贼赢了,杀到咸阳,灭了我大秦。到那时候,你这个公子没有用处了,便会被人杀掉,而反贼做了天下之主。”

    “第二个结果,反贼败了。你被朝廷大军擒获。到那时候,你说你不是反贼,你是胁迫的,有人肯信吗?”

    “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要变成了乱臣贼子,将来写入史书当中,遗臭万年了。”

    公子高顿时急哭了。

    李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所以,你到了会稽之后,立刻让手下的卫兵,选择一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地方,牢牢守住,你就在那里建王府。王府不图舒适,只求便于守卫。然后你龟缩在里面,任何人都不要见。等着朝廷大军到来,在楚地捉拿反贼。等局势安定之后,再出来露面。”

    公子高和申纶连连点头,极为感激的说道:“若非谪仙,我二人要变成不忠不孝之人了。谪仙放心,我们到了楚地之后,便据险而守。那些楚人,一个都不见,一个都不信。”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11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公私分明槐谷子

    申纶和公子高去见李水的时候,垂头丧气,惶恐之至,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八+∧八+∧读+∧书,※→o

    但是他们见完李水之后,心里面有了底,出来的时候兴致高昂,马不停蹄的去挑选人手,争取组建一支兵强马壮的护卫,不求可以杀敌,只求能够御敌就好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子高去见李水,并且认李水为叔父的事,迅速的传遍了咸阳城。

    对于公子高的做法,绝大多数的朝臣是不齿的。毕竟槐谷子的名声摆在那里,对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你居然认他为叔父,这不是比无耻还要无耻吗?

    公子高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可毕竟是大秦公子,所以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申纶就惨了,几天之内,他遭到了惨绝人寰的舆论nuedai。

    据说李斯听说申纶的事之后,扬言说:此人自甘堕落,不配为法家传人。

    王绾听说申纶的事之后,对人说:此人为求一官,谄媚小人,真乃朝中奸佞之臣也。

    淳于越则直接骂道:非人哉!

    本来申纶是个小人物,也不至于三位重臣齐声骂他。只不过现在到处都在传扬,说这三位重臣都结交了槐谷子。他们正好借着申纶的事,破口大骂一番,表明态度,好告诉世人,自己和槐谷子不是一回事。

    除了这三位重臣之外,朝廷上的大臣,申纶平时的朋友,全都纷纷与申纶划清界限,免得太丢人。

    更有人说,申纶为了讨好槐谷子,竟然怂恿公子高认槐谷子为叔父。这简直比周青臣还无耻。

    这话对申纶的打击太大了。

    多日来,申纶在家中闭门不出。结果自家夫人忽然哭哭啼啼的从外面回来了。

    申纶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问道:“你又哭什么?”

    申夫人说:“方才去谪仙楼听石头记。那些与我交好的妇人,都不理我了。说怕惹上了无耻的气息,回去带坏了家中子侄。”

    申纶气的差点晕过去。

    申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说道:“王老实倒是好人,说你做了商君别院的朋友,于是送了我一坛美酒。”

    申纶大声说道:“取酒来。”

    片刻之后,一坛仙酒摆上了申纶的案头,他痛饮几杯,喝得酩酊大醉。

    …………

    这几日,申纶一直在家中饮酒,喝醉了之后,就呼呼大睡,日子过的昏天暗地。反正这咸阳城,也呆不了多久了。等公子高收拾停当,等那只卫队训练结束,就要去楚地了。

    这一日,又到了朝议之期。申纶想要装病不上朝。但是转念一想:我这个借口,谁看不出来?万一被人看穿了,反而更丢人,说我连上朝都不敢了。

    申纶思来想去,犹豫不决,一会觉得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去了楚地,就与这咸阳城无关了。一会又想,大丈夫应该坦坦荡荡,只要自己面不改色,还怕什么嘲讽?

    最后,申纶决定还是去朝堂上看看。没有别的原因,谪仙毕竟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现在就要离开关中了,无论如何应该道一声谢。

    去朝堂上道谢,总好过去商君别院道谢,毕竟可以省下十万钱……

    想到这里,申纶就洗漱了一番,准备去上朝了。∈八∈八∈读∈书,≦o≧

    临走的时候,他照了照镜子,发现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自己容颜枯槁,看起来很是狼狈。

    唉,时间不早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申纶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皇宫。

    议政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申纶到了之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忽然有人忽然使劲吸了吸鼻子,说道:“啊呀呀,这里忽然多了一些厚颜无耻的气息,诸位闻到了没有?”

    站在申纶旁边的人忽然捏着鼻子躲开了,阴阳怪气的说道:“闻到了,和周青臣身上一样的味道。”

    朝臣们哄堂大笑,到处充满了快活地气息。

    申纶脸色通红,一言不发。他抬了抬眼,想要找找李水。但是李水还没来。

    申纶又想找找周青臣,毕竟自己已经不容与众臣了,或许和周青臣还比较有话题。

    但是周青臣他也没看到。

    申纶这才想起来,谪仙那一伙人,总是来的很晚。早知道的话,自己也不来这么早了,这不是找着被人嘲讽吗?

    这时候,徐雍忽然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同情的看了申纶一眼,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申纶心中顿时一暖。自己这个至交好友,到底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徐雍低声说道:“申兄,你是喝了什么汤?怎么能带着公子高认谪仙为叔父?普天之下,你可是头一份啊。”

    在自己好友面前,申纶还是比较放得开的。他苦笑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是头一份?谪仙不也是扶苏公子的叔父吗?”

    徐雍呵呵笑了一声:“那不一样,那是谪仙自己嚷嚷的。扶苏公子什么时候承认了?可你不同,你们是自己主动凑上去的。”

    申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又有何办法?不日就要赴楚地了。楚地一向不太平。不久前,王恒更是告诉陛下,楚地的项梁有谋反的意向。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啊。”

    “谪仙,毕竟来自楚地,熟悉那边的情况。我和公子高,去求他指点一番。至于公子高拜他为叔父。你也知道,他是伏尧公子的师父,于情于理,当得起这个称呼啊。”

    徐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申纶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雍:“徐兄,你能知道我的为难之处,是不是?”

    徐雍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申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介意帮你一把。为今之计,你只有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向众臣说一声。说你去商君别院,是受了谪仙的欺骗,不,是受了谪仙的威胁。这并不是你的本意。”

    申纶惊呆了。

    徐雍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要去楚地了,你怕什么?谪仙再神通广大,相隔几千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申纶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瞒徐兄说,我在商君别院,经过谪仙的指点,已经求到了保命的窍门。谪仙于我有恩啊,我岂能恩将仇报?”

    徐雍一脸不满的说道:“申兄,你可想清楚了。你是在与满朝文武做对。你想被他们嘲讽?被他们孤立?从此仕途无望?只要你说一声受了威胁,朝中同情你的人,大有人在。将来在陛下面前说上一两句好话,也许你就能从楚地回来了。”

    申纶听得心潮澎湃,但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徐雍脸色一变,淡淡的说道:“申兄,你也太过自私了。你去了楚地,却把别人留在咸阳城受苦啊。”

    申纶有点纳闷:“什么?”

    徐雍说道:“朝中谁不知道,你我为至交好友。你投靠了槐谷子,众人多半也这么看我了。要知道我官职较低,并没有什么举荐之权。我的子弟入朝为官,是需要求几位大人帮忙的。”

    “现在那几位大人对我大为不满,你这不是断了我徐氏的仕途吗?”

    申纶目瞪口呆:“这……这……”

    徐雍说道:“申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徐氏世代感激你。”

    申纶咬了咬牙,说道:“徐兄,或者你也亲近亲近谪仙。有谪仙在,你的子弟入朝为官,应当不难。”

    徐雍脸色一变:“你要我如你一般,厚颜无耻?申纶,你太过分了。”

    申纶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雍忽然后退一步,大声说道:“诸位,我乃徐雍,素来与申纶交好。往日我被他蒙骗,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等无耻小人。今日我当着诸位大人的面,与申纶绝交。从此之后,申纶与我,绝无半点干系。我徐雍干干净净,光明磊落,绝不与申纶着等无耻小人为伍。”

    “好!”不少朝臣拍手称快。

    更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点头赞道:“徐大人交友,重品行而不重亲疏。品格高洁,令人钦佩啊。”

    徐雍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只要得到了诸位大臣的赏识,自己子侄入朝为官的事,不就稳了吗?

    而申纶听到徐雍这番话,顿时羞愤欲死。没想到,近日无数人在嘲讽自己,而最后完成这致命一击的,竟然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申纶长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几日就去楚地。

    楚地,在申纶的眼中,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他本来是不想去的,本想着拖延下去,拖延到最后期限,然后缓缓启程。

    现在看来,咸阳已经呆不下去了,还是早点上路吧。这些朝臣,比反贼更可怕啊。

    申纶正在叹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申纶一扭头,发现是李水。

    他顿时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拉着李水的手说道:“在下,在下就要去楚地了。谪仙助我甚多,在下想要道一声谢。”

    李水见他都快哭出来了,顿时大为纳闷,心想:古人的感情真丰富啊,我随便只点了他几句,他就要感动哭了?

    这时候,李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冷笑声。

    李水一扭头,发现那些朝臣都忙不迭的把脸扭过去。不过始终有几个反应慢的,还是让李水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嘲讽之色。

    李水略一思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低声问申纶:“这么?你与我结交,这些人嘲讽你了?”

    申纶心中一暖,沉声说道:“他们不知道谪仙的好处,胡言乱语,谪仙切勿动怒。”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对申纶说:“他们都怎么骂你了?你原原本本给我说出来。”

    申纶有点不想说。像他这种人,都是从小读书,满腹经纶,品格高尚。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事,有点干不出来。

    但是李水一定要逼着他说,并且声明,他不说的话,就是心怀鬼胎。

    申纶无奈,只能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件事本仙心中有数了。一定会替你做主。”

    申纶行了一礼,心中想着:反正要去楚地了,无所谓了。

    这时候,时辰到了,百官进入议政殿议政。

    等国家大事讨论完了之后,李水站出来了。

    朝臣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点好奇今天他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见李水说道:“陛下。日前算学、常识两科的书籍,商君别院已经编纂完成了。这些书籍,足以用来行科举。日后若有新的发现,会进行增补,并且昭告天下。”

    “目前这书籍共有两本。商君别院以每本一百钱的价格,进行售卖。凡是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都可以前去购买,认真研读。”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他们本以为,李水弄出这两本书来,一定会趁机卖个高价。甚至他们已经想好了怎么和李水辩论,让他无偿把书献出来。

    不过现在……只卖一百钱,那要是再与他辩论的话,反而显得有些掉价了。于是朝臣们都没说话。

    李水又说:“这两本书,事关科举,而科举又关系到天下。所以此书极为重要,不能有半点纰漏。因此,臣请求陛下,以商君别院为此书的唯一发行地。不许任何人私自发售,以免胡乱篡改,贻害世人。”

    嬴政点了点头,又答应了。

    朝臣们也没说话,大多数人都觉得,李水连这二百钱都要赚到口袋里,真是越来越丢人了。

    随后,李水又说:“除此之外,臣在商君别院开班授课,免费教授这两本书。凡是家境贫寒,无力延请师父者,皆可以进入商君别院学习。”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入一次商君别院,就要缴纳十万钱。家境贫寒者,当真可以入内学习吗?谪仙莫不是在说笑?”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极为贫困,又满腹经纶者,经过考核,是可以酌情减免的。”

    淳于越又说道:“满腹经纶者,还用得着去入学吗?你分明是在骗钱,骗钱之余,还要挣得一个好名声。”

    李水说道:“淳于博士,办学乃是私事。这等私事,就不要放到朝议上来说了。”

    淳于越气得肺疼:“是谁先在这里谈论私事的?”

    …………

    朝议结束了,百官纷纷向外面走。申纶忽然发现。这些人都变得若有所思,个个低头不语。倒是很少有人来嘲讽自己了。

    这时候,李水走到申纶身边,笑眯眯的说道:“本仙可是要替你出气了啊。你就瞧好吧。”

    申纶一脸茫然:“替我出气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11

第三百二十七章 印刷术

    朝议结束之后,商君别院开始发售算学和常识两本书。》八》八》读》书,∞o◎

    李水给这种书定了一个名称,叫做“教科书”。并且对询问的人解释说:意思是,教人科举的书。

    很快,这个名字被大多数人接受了。

    与此同时,宫中颁发了一道旨意,规定教科书及其相关书籍,商君别院为唯一发行地,任何人不得私自盗售。

    朝臣们注意到,这旨意与朝堂上商讨的不同,多了一句“及其相关书籍”,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一两百文钱,值不当的去争论,太较真的话,反而显得有点掉价。

    咸阳子弟结伴去买书,路上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讨论谪仙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这一次把书卖的这么便宜。

    忽然有个明白人说了一句:“诸位,你们猜这书,是不是要进入商君别院,才能买得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书可就不是一百钱了,而是十万零一百钱啊。

    老实说,这种卖书方式太不要脸,换任何人都干不出来,但是谪仙偏偏能干出来。所以读书人们都有点绝望了。

    这一路上,他们惴惴不安,距离商君别院越近,心里面就越紧张。

    然而,等他们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发现书摊居然在大门外面,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有些人手甚至忍不住说道:“谪仙,厚道啊……”

    李信和李水就站在院墙上,看着外面的读书人。

    李信一头雾水:“怪哉,薄薄的一本书,卖一百钱。这样离谱的价格,还有人说你厚道?咸阳城的人都这么贱骨头吗?”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个世道,我也看不明白了。”

    来买书的人,比预计的要多。咸阳城中,凡是有些钱财的人家,都来买上两本书。考不考科举,先买回去看看。

    如果这书中的内容简单,下次科举的时候,自己也可以考上一考,撞撞运气,如果考中了最好,如果考不中的话,也没有损失。

    即便不参加科举,算学和常识,对平时的生活也有用。算算账,增长增长见闻,也是很好的。

    所以,原本以为一天才能卖完的书,不到一个时辰就销售一空了。

    有些求知若渴的读书人不肯走,纷纷等在外面。还是李水向他们保证,明日会有新的书,他们才渐渐的散去了。

    等这些读书人走了之后,李水去找到了相里竹。

    相里竹现在是科学院的院长,编纂教科书的事,也是由她负责的。

    李水问道:“为何只准备了这些书?”

    相里竹揉着手腕说道:“这还少吗?凡是识字的人,都被我找来了,昼夜不停的抄写,连我都亲自上阵,真是累死我了。”

    李水听得目瞪口呆:“手抄的?”

    相里竹说道:“不然呢?”

    李水一拍脑门:“怪我,怪我。我忘了,你们不会印刷。”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李水说:“你有没有见过官吏的印?”

    相里竹说道:“当然见过。”

    李水说:“你想像一下,有这样一方大印。】八】八】读】书,2√3¢o这印很大,有一尺见方。上面密密麻麻的有很多小字。这些小字就是教科书伤的内容。于是我们……”

    相里竹忽然大叫了一声:“天呐!”

    她后退了两步,指着李水说道:“你……你一定是妖怪。”

    李水微微一笑:“不,我乃仙人。”

    相里竹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向身边的人吩咐:“工匠,去给我找工匠来。把咸阳城,不,把关中附近所有会刻字的工匠都找来。”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她在做什么?”

    李水喟然叹道:“相里竹,真是个聪明人啊。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胜过她了。”

    李信咧了咧嘴,没说话。

    …………

    当天晚上,一百多名工匠被聚集到商君别院。能给谪仙干活,这些人都很卖力气,个个使出来平生绝技,只求能够得到商君别院的赏识,留在这里。

    在外面做匠人能挣多少钱?勉强填饱肚子罢了,到了商君别院,那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经过一夜的努力,这些匠人刻成了几百页雕版。天微微亮的时候,开始印刷,到中午的时候,商君别院的教科书,已经有几百本了,而且正在以每分钟一本的速度继续生产。

    到最后,李水不得不叫停:“别印了,墨不要钱吗?纸不要钱吗?印这么多书,卖不出去,全都赔了。”

    这时候,那些匠人才恋恋不舍的停手了。老实说,这种感觉太妙了,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做出一本书来。

    匠人们停下之后,都眼巴巴的看着李水,有些胆子大的说道:“谪仙,不知道我们的技艺,可否留在商君别院。”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们比试一下吧,可以留下技艺最高超的十个人。”

    相里竹把李水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刻字而已,不算是什么新鲜东西,我们根本用不着十个人。”

    李水说道:“印刷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相里竹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

    李水说道:“譬如今天这两本书,你们一共制作了几百个雕版,对不对?”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是不是有刻错字的?你们怎么处理的?”

    相里竹说道:“把那个字挖去,在旁边补上啊。顶多印出来之后,纸上空着一块。”

    李水:“……”

    这也太不讲究了。

    他语重心长的说:“印书,不能这么干。万一是错了一行呢?或者错了半篇呢?都这样空着吗?出一本书,雕一个版,你不觉得麻烦吗?”

    相里竹说道:“是有点麻烦,不过……比起手抄来,还是方便多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竹简比起龟甲来,还方便多了呢。可本仙不照样发明了纸吗?”

    相里竹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李水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把这些字单独拎出来,一个一个刻上一整套。等要用的时候,把它们按照顺序排列好,然后开始印。等印下一页的时候,重新排列一下就好了。”

    “如此一来,不用害怕有错字。也不用害怕总是需要雕版。实际上,到那时候,就用不着雕版了,只要排版就行。”

    相里竹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这些,你怎么想出来的?”

    李水谦虚的说道:“很简单,在仙界见得多了而已。”

    相里竹说道:“我立刻去研究。”

    李水拽住她:“别忙,你先去咸阳城一趟,把印刷术申请个专利。”

    相里竹哦了一声,魂不守舍的向外面走去。

    …………

    第三天,来买教科书的人终于少下来了,这是因为大多数人已经买到书了。

    不过,买书的人虽然少了,但是多了另外一些人。

    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凑在商君别院门口,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才悄悄的问牛犊一句:“谪仙的那个什么班,何时可以入学啊。”

    牛犊问:“哪个班?”

    这些人说:“科举班。”

    牛犊说道:“科举班啊,现在就可以报名。三日之后正式开课。”

    这些人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了。三日之后就要授课?那确实得赶快报名了,否则的话,一旦错过去,就比别人少学很多了。

    这些人,都是朝臣的亲族。他们不是朝臣的直系子弟,所以被举荐的话,竞争激烈,多少年也轮不到一次。现在有了科举,都想来碰碰运气。

    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家大人和谪仙不是太和睦。不久前申纶进了一趟商君别院,被人骂的狗血喷头。因此,他们想要报班,也是偷偷摸摸的来的。不想给自己家人丢脸。

    牛犊见这些人有报名的意思,就拿出来一张纸,说道:“在这上面,写上姓名就算是报名了。注意,写真名啊,入学的时候,要与户籍对应的。”

    这些人都答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

    写好了之后,牛犊又说:“你们是选择免费入学呢?还是选择交费入学呢?”

    这些人都愣了,纷纷说道:“自然是免费入学了。”

    牛犊嗯了一声:“免费入学,只需要每天买门票就可以了。”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咧了咧嘴。然后问:“如果交费入学呢?”

    牛犊说:“交费入学的话,每年交一百万钱的学费,然后进出免费。”

    众人纷纷说道:“我们愿意交学费入学。”

    牛犊嗯了一声:“不过有一条可是说好了。谪仙愿意让你们免费入学,是你们自愿的交学费,这可不是谪仙强迫的。回去之后,谁敢胡乱造谣,败坏谪仙的名声,自己掂量掂量。”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了。

    他们脸上笑的很开心,心里面却在暗骂:槐谷子这家伙,进了女闾还想立贞节牌坊啊。

    等这些人交完钱之后,牛犊选出来了几份名单,淡淡的说道:“这几位大人,对不住了,商君别院不欢迎你们。”

    这些人顿时慌了:“这是为何啊?”

    牛犊说道:“你们的家人,都曾经骂过谪仙。试问这样的人,谪仙岂能欢迎?”

    这些人全都矢口否认,说绝无此事。

    牛犊干脆拿出来了几张纸,上面全是朝臣们当着申纶的面,冷嘲热讽的话,这些话当中,不乏有讽刺李水的言论。

    到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李水这是要报复。

    众人苦苦哀求,希望牛犊网开一面。牛犊一脸为难,表示自己只是个看门的小吏,如何能替谪仙做决定。

    这些人失望之余,忍不住开始抱怨那些朝臣,好端端的,骂人家谪仙做什么?现在搞的他们无法入学。

    等这些人抱怨的差不多了,牛犊才笑嘻嘻的说:“谪仙也觉得,殃及无辜,不是很好。不过诸位毕竟是这些朝臣的亲族。他们在朝中为官,你们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些好处。现在他们犯了错,你们又要撇清干系,似乎不是太好。”

    “不如,你们做一些事情,让谪仙看到你们的诚意,也许谪仙受到感动,就对你们网开一面了。”

    这些人看到了一线希望,连忙问道:“那应该做什么呢?”

    牛犊干笑了一声:“小人只是个看门的小吏,哪懂得这些?”

    众人都咧了咧嘴,现在大伙可看出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憋着坏呢,明明有办法,就是不肯说。

    于是,众人一块凑了凑钱,凑够了二十万,送给了牛犊。

    牛犊这才笑眯眯的说:“这事的起源,在于朝臣嘲讽申纶。你们让那些朝臣,去向他赔礼道歉,不就可以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然后纷纷回家,去劝说自家大人了。

    那些朝中重臣,自然是不肯向申纶道歉的。而他们的族人,也不敢强求,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和四邻闲聊的时候,就不免会抱怨几句了。

    最后这些朝中重臣保证,下一次举荐官吏的时候,会优先举荐族中子弟。这才勉强把族人的抱怨压下去了。

    而那些普通的朝臣,他们在族中本就不太强势,在朝中也没有太多的举荐之权,面对族中长辈的指责,只能被逼无奈,去申纶家中道歉。

    好在是向申纶道歉,而不是向谪仙道歉。申纶这人比较老实,不会如谪仙一般作弄人。

    这一日,申纶像是活在梦中一样,接连几个时辰,前来拜访的同僚络绎不绝。这些人先是送上礼物,然后诚恳的向申纶致歉。

    申纶只觉得最近丢失的面子,片刻之间,全都找回来了。

    在朝臣道歉的时候,徐雍就最为纠结了。

    他本来是申纶的至交好友,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他绝交了。

    若要让徐雍改口道歉,他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下来脸来。最后他横了横心:算了,反正我的子弟,有朝臣举荐,就算不走科举也无妨。谪仙班的可举办,对我来说没有必要了。

    然而,他刚刚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前联系好的那几位朝臣,就纷纷派来了仆役,对徐雍说道:“如今科举的形势变了。有槐谷子这根搅屎棍在,族中不少人对科举不抱希望,纷纷要求本官举荐。因此这名额比较紧张。”

    “当然了,为国举荐,在贤德不在亲疏。若徐氏子弟有才华的话,一定会优先举荐的。”

    徐雍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什么在贤德不在亲疏,只是说得好听罢了。更何况,自家子弟,在才华上面,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优势。

    徐雍坐在房中,有些茫然。

    完了,完了。鸡飞蛋打,两头不落好。这可怎么办?11

第三百二十八章 槐谷子,得罪不得

    徐雍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大的受害者。∝八∝八∝读∝书,◆o+别人有宗族中的朝臣做靠山,他没有。别人可以拉下脸来找申纶道歉,他不行。

    如此一来,岂不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一群人倒霉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都找到了出路,就剩下自己。

    徐雍有些彷徨,坐在几案后面手足无措。

    这时候,徐雍的儿子,徐昴进来了。他满脸泪痕,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仕途无望了,是不是?”

    徐雍心中一痛。

    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年近三十了。只因为自己在朝中势单力孤,直到现在也没有进入仕途。

    按原来的计划,徐雍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结交那些重臣,就算轮也应该轮到他了。只可惜……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断送了。

    徐雍缓缓地站起来,对徐昴说道:“谁说你仕途无望了?不要听人胡言乱语。”

    徐昴说道:“那些朝臣的家人,我已经见到了,他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我知道,求他们举荐,已经不可能了。”

    徐雍勉强笑了笑:“无妨,举荐不成,还可以科举。只要分数足够高,照样可以入朝为官。”

    徐昴长叹了一口气:“科举,科举……教科书是商君别院编定的。而现在商君别院又开班授课,外人哪能争得过他们?至少下一次科举,商君别院的人,是有优势的。或许要等十年之后,天下人熟悉了科举,商君别院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徐雍没说话。

    徐昴揉了揉眼睛:“可是,人生苦短,有几个十年?”

    说了这话之后,他转身走了。

    徐雍看着徐昴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个不孝子。”

    徐昴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要求徐雍去求请,去道歉。

    徐雍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打算去申纶家一趟。

    面子算什么?若真的因为此事,徐氏败落了,那才对不起列祖列宗。

    当徐雍来到申纶府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两三个朝臣从附近经过。

    这些朝臣在前几日也曾经来道歉,当初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心里面却带着尴尬和屈辱。

    每每提起这件事来,他们还忍不住纷纷摇头叹息,觉得自己当初真不该多嘴犯贱。然而,当今日他们看到徐雍的时候,顿时挺直了腰杆。

    毕竟和徐雍相比,他们这点屈辱不算什么。他们当初只是嘲讽了申纶几句而已,打打马虎眼,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徐雍就不一样了,徐雍可是申纶最好的朋友啊,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申纶绝交。这是彻底把话说绝了。

    现在他也来道歉了?他还有脸道歉?

    想到这里,这几个朝臣居然站在附近不走了,显然是看看热闹。

    徐雍咬了咬牙,觉得更丢人了。现在他终于能体会数日前申纶的感觉了。

    不过人已经到了,再丢人也硬着头皮上吧。于是徐雍谁也没看,低着头到了府门口,然后递上去了拜帖。∈八∈八∈读∈书,≦o≧

    谁知道看门的人看了看拜帖,直接丢到了徐雍怀里面:“徐大人,我家主人说了,你们二位已然绝交了。既然绝交,就不必有来往了。”

    身后传来一阵窃笑声。

    徐雍满脸通红,说道:“麻烦你代为通报一声,就说徐雍来访。”

    看门的人不为所动。

    徐雍想了想,摸出来了一块金子,塞给了看门人。

    看门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转身走了。

    半个时辰后,徐雍已经等的腰膝酸软了,终于,看门人回来了,他向徐雍拱了拱手,说道:“我家主人说了,今日便要去楚地。从此以后,与咸阳城再无瓜葛。你们二人的恩怨,也无需再提了,从此便作陌路人吧。”

    徐雍愣了好一会,试探着问道:“这意思是,原谅我了?”

    看门人呵呵笑了一声。

    那几个看热闹的朝臣笑嘻嘻的说道:“徐兄,若当真原谅你了,为何不请你进去坐坐呢?”

    徐雍恼火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恨不得对这些人饱以老拳。

    但是他忍住了。今天自己是来道歉的,不能节外生枝。

    徐雍又对看门人说:“我与申兄,相交多年。只不过一时有些争执而已,让我进去见见他,当面说清楚,如何?”

    看门人摸着下巴,一副沉吟的样子。

    徐雍又摸出来了一块金子。看门人接了之后,笑眯眯的进去了。

    这一次,徐雍等了一个时辰。不仅他腰膝酸软,连看热闹的朝臣也有点累了。

    可是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徐雍正打算进去看看的时候,忽然从远处来了三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就要进去。

    徐雍忙拦住他们,说道:“尔等何人?怎能擅闯申兄府邸?”

    那几个人看了看徐雍,说道:“我们乃是商君别院的匠户。申大人已经把宅院卖给我们了。”

    徐雍愣了。

    这时候,徐雍的管家徐甲飞奔而来,对徐雍说道:“主人,主人。申纶大人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了,这时候已经到城门口了。不少朝臣都在给他送行。尤其是曾经和他起口角的朝臣,更是热情的很。”

    徐雍一听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看着眼前的宅院,有点难以置信:“他何时走的?”

    徐甲说道:“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申纶大人一早就离开了宅院,耽搁到现在才出城,是在等公子高。”

    徐雍有点茫然:“申纶不在宅院中?那刚才的看门人……”

    一瞬间,徐雍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那看门人仅仅是留下来看门,等待商君别院的匠户交接罢了,居然敢编造谎话,骗了他两锭金子?自己再倒霉,那也是大臣啊,这看门人一个奴仆,居然如此大胆?

    但是徐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人家眼看着就要跟着申纶去楚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自己和申纶关系破裂成这样,趁机讹一笔,也许申纶还要击节赞赏。

    徐甲在旁边催促说:“主人,我们要不要赶上去?或许还来得及和申纶大人见上一面。”

    徐雍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好见的?即便见到了,也不过是当众受辱罢了。”

    徐甲低声说道:“或许申大人,就是要主人当众受辱才觉得畅快呢?”

    徐雍微微一愣。当初在文武百官面前,自己与申纶绝交,确实让他受到了奇耻大辱,今日自己再当面去致歉,等于把这屈辱又吞了回来。

    报应来的好快。

    徐雍沉吟了一会,咬了咬牙,说道:“罢了,我就走一趟。徐昴这不孝子,若将来不能出人头地,辜负了老夫今日的屈辱,我就亲自杀了他。”

    徐雍带着徐甲,急匆匆的赶往城门。而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那几个朝臣,也笑嘻嘻的尾随在后面。

    …………

    申纶陪着公子高坐在一辆马车上。这车极为高大,极为宽敞,极为坚固。前后左右,各有数百名身经百战的将士护卫。

    在这近千将士ei,则是公子高的仆役,申纶的家眷。在家眷之外,又有大批的卫队……

    可以说,申纶和公子高把安全措施,做到了极致。

    现在申纶就在和公子高坐在马车中对弈。

    公子高棋力不高,下棋的时候左支右绌,好在申纶有意谦让,每每在关键时刻放水,居然让公子高有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因此他下得津津有味。

    一局终了,公子高忽然注意到,车架外面多了很多人。

    他有点担忧的说道:“师父,这些闲杂人等是谁?莫非是刺客?”

    申纶有点无奈,说道:“公子无忧,如今我们还没有出咸阳城。不会有刺客的。至于周围这些人,是前来送行的朝臣。”

    公子高向外面张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几个熟面孔。他有点纳闷的说道:“我们师徒在朝中向来没什么根基,怎么今日有这许多人来送行?”

    申纶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人看中的不是我们师徒的面子,是谪仙的面子啊。”

    公子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其实他拜李水为叔父,虽然是心甘情愿,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不自在的,因为那些嘲讽人的传言,他也听到了一两句。

    可是今日,公子高发现,只因为自己是谪仙的侄儿,就有这么多人来讨好。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起来了,有些激动的说道:“师父果然高明,与谪仙结交,真是一招妙棋啊。”

    申纶自然知道实情,谪仙只是动了动嘴,那些朝臣就蜂拥而来,向自己道歉、讨好。这才是有大本领,大智慧的人啊。

    他看着外面的朝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暗暗的想:为师不高明,真正高明的是谪仙啊。若我早日与谪仙结交,何至于流落到楚地?

    公子高问申纶:“师父,朝臣送行,我们要不要下车道谢?”

    申纶摇了摇头,对公子高说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谪仙的子侄,万万不能自降身份,妄自菲薄,丢了谪仙的脸面。”

    公子高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一会,忽然说道:“徒儿明白了,世人都说,谪仙厚颜无耻,不尊礼法,可是偏偏有这么多人对他恭恭敬敬。而赵高王离之流,他们平日待人,倒也颇有礼节,可是他们倒霉的时候,一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可见朝堂之上,有礼与无礼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实力。实力到了,肆意妄为也没什么。”

    申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夫一生钻研权谋,直至今日方才恍然大悟,权谋皆是辅助,实力才是立身之根本啊。”

    师徒两个正在讨论,忽然听到外面的卫兵说道:“公子,谪仙与李信将军,前来相送。”

    公子高和申纶两个人一听这话,连忙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冠,去拜见李水。

    李水和李信,远远的站在一块空地上,正笑眯眯的看着申纶。

    等申纶走到身边,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本仙说要帮你出气,你今日可感受到了?”

    申纶回头看了看,只见身后有几十位朝臣,正挥汗如雨的前来送行,忍不住热泪盈快,激动不已的说道:“下官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谪仙如此大恩,下官无以为报。此生,唯谪仙马首是瞻。”

    旁边的公子高也行了一礼,说道:“小侄唯叔父马首是瞻。”

    李水满意的笑了。

    李信忽然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我与槐谷子,可是至交好友,亲如兄弟啊。”

    公子高机灵得很,立刻向李信行了一礼:“小侄拜见叔父。”

    李信满意的笑了。

    李水有点无奈:占这种便宜很有意思吗?

    这时候,远远的跑过来一人,这人一边跑一边喊道:“申兄。申兄留步。”

    申纶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遍。

    李水问道:“那人是谁?”

    申纶说道:“是徐雍。”

    李水皱了皱眉头:“好熟悉的名字。”

    李信在旁边说:“就是数日前在议政殿门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申纶绝交的那一位。”

    李水顿时变色,说道:“什么徐雍?他已经与申纶绝交了,今日怎么会来?这分明是刺客假扮的,快抓起来。”

    身边的匠户听了这吩咐,顿时手提大棒,如狼似虎的朝徐雍跑过去了,一边跑一边喊:“有刺客,保护公子。”

    徐雍愣了,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些匠户是朝自己来的。顿时暗骂了一声,掉头就跑。

    公子高的侍卫听了匠户们的呼喊,是有点犹豫的。他们感觉徐雍不像是刺客。但是徐雍一逃跑,就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了。

    于是侍卫们干脆一拥而上,把徐雍给绑起来了……

    徐雍像是待宰的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今日有十几位同僚在此,无数百姓在此,这人可丢大了……

    他努力的扭着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土里面,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谁。至于自己是不是刺客,等这里的人都散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自然可以说清楚。

    可惜,偏偏有人喊道:“抓错了,他不是刺客,他是徐雍大人啊。”

    喊这话的,分明就是跟着他,看了一路热闹的朝臣。

    徐雍哭了:为何你们都要欺负我?11

第三百二十九章 偷书贼

    今日李水又收获了两个铁粉,一个是申纶,一个是公子高。【←八【←八【←读【←书,2↘3o

    这两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了李水,见识到了李水的能力之后,顿时死心塌地。

    李水被他们俩崇拜的目光盯着,有点不自在,毕竟自己是个谦虚的人,这样下去会骄傲的。

    于是他拍了拍公子高的肩膀,说道:“贤侄,时候不早了,早点上路吧。”

    公子高答应了一声,和申纶一块,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缓缓地向马车走过去。

    马车旁边,徐雍还躺在那里。

    现在徐雍的身份已经被拆穿了。侍卫们正在手忙脚乱的给他解绑。

    这个时候,徐雍也顾不得丢人了,反正脸面已经丢尽了,什么也不怕了。

    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看了申纶一眼,有些凄惨的说道:“申兄,往日是我不对,盼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啊。”

    申纶看了徐雍一眼,有点于心不忍。他是个念旧情的人,在这一瞬间,他想把徐雍扶起来,冰释前嫌。

    但是他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缓缓地摇了摇头,登上了马车。

    申纶想起了谪仙。

    谪仙,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从来不会原谅自己的敌人。敌人能出卖自己一次,就能出卖自己第二次。吴越不是已经被谪仙发配到北地去了吗?

    现在申纶要以谪仙为榜样,自然就不能由着性子来了,于是他硬起心肠,登上了马车。

    申纶的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前来送行的朝臣也渐渐散去了。咸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徐雍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了,他灰头土脸的站在路旁,有些茫然无措。

    这时候,有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走到徐雍身边,微笑着说道:“徐大人?”

    徐雍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乃商君别院的匠户。”

    徐雍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但是紧接着,目光又暗淡下去了:“老夫与商君别院,恐怕是没有什么瓜葛了。”

    他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了,准备回去通知徐昴,用功读书,争取十年之后再考科举吧。

    然而,那匠户笑眯眯的说道:“谪仙往日经常对我们说,天无绝人之路。徐大人切莫绝望啊,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徐雍立刻听出来这话里面有话了,连忙问道:“有什么转机?”

    匠户说道:“徐大人是否为子弟无法入学而愁眉不展?”

    徐雍使劲点了点头。

    匠户又说:“请问这想要入学的人,是徐大人的什么人?”

    徐雍说道:“是犬子,名叫徐昴。”

    匠户又问:“贵公子在咸阳城中,是否出众?认识他的人多不多?”

    徐雍说道:“与我交好的朝臣,自然是认识他的。不过平民百姓,就不一定了。”

    匠户点了点头:“至少商君别院里面的人,是不认识的。”

    徐雍嗯了一声:“应当是不认识的。∷八∷八∷读∷书,2∞3o≠”

    然后他一脸好奇的看着匠户:“你问这些做什么?”

    匠户笑嘻嘻的说:“日前报名的时候,多出来了几个名额。这几位公子自觉愚笨,考科举恐怕有点困难,还是在家中混吃等死,等着人举荐比较划算。因此就想要把名额让出来。”

    “小人帮他们运作了一番。只要徐大人出三倍的价钱,这名额就是你的了。”

    徐雍一听这话,喜得抓耳挠腮:“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匠户笑眯眯的说道:“偏偏就有了。如果徐大人同意的话,就用这位公子的名字身份入学,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以让人察觉。”

    徐雍使劲点头。

    随后,匠户带着徐雍办了手续,他很快拿到了那位退学公子的身份。

    不过看到这名字之后,徐雍有点发愣:“此人的名字,好面熟啊。”

    匠户哦了一声,说道:“此人乃李大将军的侄儿。上次科举,他也曾经入学来着。跟着听了几堂课,什么都没有学会,倒是饭量渐长。这次谪仙开班,他又来了。”

    徐雍点了点头,对于李信这个侄子,他还是有印象的。那家伙就是个武夫,舞qiang弄棒,排兵布阵,确实在行,让他考科举,却是难为他了。

    徐雍办完了手续,交了三倍的钱,心里面依然美滋滋的。

    等和匠户道别的时候,徐雍很感激的问了一声:“请问,高姓大名?”

    匠户回过头来,朝他邪魅一笑:“小人姓黄,单名一个牛字。”

    徐雍喟然叹道:“身躯庞大,脾气温和,来往耕田,任劳任怨。兄台人如其名,真是朴实啊。”

    …………

    黄牛按照李水的吩咐办完了事,然后回商君别院复命,把钱都交给李水了。

    李水抽了一部分,送给了黄牛,黄牛欢天喜地的走了。

    剩下的,李水分成两份,一份自己留下,一份给了李信。

    李信把钱揣进怀里,叹了口气说:“钱财于我如浮云,我更希望侄儿在这里学上几日,去考科举。”

    李水翻了翻白眼:“李兄,在我面前,你还藏着掖着?你那侄儿,是这块料吗?上次他来了之后,根本不曾听课,满心思都是吃饭。短短数日,居然重了十来斤。你整日来蹭吃蹭喝倒也罢了,现在连侄儿都带来了?”

    李信毫不在意,和李水在一块时间长了,别的本事没有,厚脸皮的功夫一定是练出来了。他争辩道:“昔日王离要杀你,是谁救了你?昔日马凌暑要害你,是谁送你入宫躲避?昔日你炼丹失败,是谁以项上人头做赌注保你?”

    李信嗓门很大,李水的耳朵被震的嗡嗡响,只能掏了掏耳朵:“好好好,怕了你了行吗?你想让你侄儿来,那就来吧。一顿饭,我商君别院还管得起的。只是别让他去课堂上了。他去了之后,睡觉倒也罢了,还说梦话,太影响旁人了。”

    李信满意的笑了,惬意的夹了一个饺子,又喝了一杯酒,整个人都舒坦了。

    …………

    如今咸阳城中,风气为之一变。以往大伙提起槐谷子来,总是面带不满的。

    但是因为入学的事,那些朝臣全都老实了,谁也不敢公开指责槐谷子,反而要虚伪的称颂几句。

    一时间,仿佛槐谷子成了咸阳城中的大好人,所有人都和他一条心。一直坚持斥责槐谷子的淳于越、李斯、王绾等人,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三个重臣郁闷死了,怎么突然之间,自己被孤立了呢?

    自己竟然被槐谷子孤立了?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太匪夷所思了。

    淳于越了解到李水用的手段之后,大受启发,也打算办学。

    办学的好处有很多,其一,那些考科举的人,到底是从自己的学堂出来的,他们入朝为官之后,难免就会对自己的学堂心生好感,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自己的人。其二,办了学堂,可以和槐谷子相抗衡,让那些苦不堪言,口是心非的同僚,敢于再说真话。其三,可以践行孔夫子的理想。

    淳于越想了很多办学的好处,但是最后这学还是没办下去。原因很简单,没人来。

    商君别院,是算学、常识两科的制定者。自己编书自己教,这就让人很信服。至于淳于越,论古代典籍,他确实倒背如流,可是算学和常识,他有经验吗?

    最后淳于越万般无奈,只能每日起早贪黑的进宫。督促着编书者,尽快把文学和时务两书编定出来,即刻发行。

    这两本书自己毕竟参与了,等书发行了之后,就可以仿效槐谷子办学了。

    其实文学一书,早就编定好了。这书最简单,只要从诸子百家中,选择一些大伙都认可的经典,东拼西凑,就是一本书了。

    难就难在,这书需要用人抄写,这个速度始终提不上去。

    从算学和常识两书的发行量来推测,文学一书,恐怕要准备三千多本才够用。这还只是供应关中附近的读书人。将来六国的读书人来咸阳买书,恐怕还要继续抄录。

    这些日子,淳于越聚集了几百名识文断字的人,片刻不停的抄书。这些人都已经累的头昏脑胀了,速度却始终提不上去。催的紧了,往往还要出现一些错字。

    最后连嬴政都来过问淳于越:“为何算学一书,发行了数十日,文学一书,始终不见动静。”

    淳于越一脸苦涩:“老臣……也不清楚。或许谪仙用了什么办法,偷工减料,也未可知。”

    嬴政笑了。

    淳于越和李水在较劲,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并不排斥,两个人都是皇子的师父,互相指责监督,反而对皇帝的大权有利。

    这时候,司豚来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嬴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嬴政听了之后,笑容就更加神秘了。

    他对淳于越说道:“今日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件奇闻,要不要随朕去看看?”

    淳于越心里记挂着抄书的事,但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除了让那些抄书人心慌之外,起不到别的作用,于是就点头答应了,愿意跟着嬴政出去看看这件奇闻。

    嬴政换了便服,带了一队侍卫,和淳于越同乘一辆车,出了皇宫。

    路上的时候,淳于越挺好奇,问了嬴政几次,究竟是什么奇闻。

    嬴政却始终微笑着说道:“到了之后便知道了。”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

    淳于越跳下马车,意外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内史府。赵腾正在里面问案。

    嬴政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带着淳于越进去了。

    其实赵腾身为内史,掌管咸阳城,是不用亲自问案,管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是今天这件事,关系到了谪仙,他就不得不过问了。

    淳于越陪着嬴政在旁边听了一会,渐渐的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咸阳城中,有两个读书人争执起来了。

    一个叫李诀。一个叫王沽。

    李诀在几日前,曾经在商君别院买了一本常识书。刚刚看了一半,书就被人偷走了。

    恰好在他满世界找书的时候,发现书竟然在王沽手上。于是他立刻把书抢回来了。

    结果王沽却不认账,坚称这本书是从商君别院买来的。

    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闹到了赵腾这里。

    现在赵腾头很疼,他一听到槐谷子三个字,就有点头疼。

    赵腾不知道嬴政已经来了,揉着太阳穴问李诀:“你说这书是你的,可有证据啊。”

    李诀说道:“在下读书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第五页左上角有一块空白。”

    赵腾翻开第五页,发现这书里面都是蝇头小楷,左上角确实有一块空白,似乎抄书的人一时疏忽,在这里缺了几个字。

    李诀又说:“在下买到这书之后,曾经请几位友人看过,他们都可以作证。”

    赵腾命人把李诀的几个友人带上来,他们全都承认,李诀的书,确实有一块留白,当时他们还猜测过原因。

    这时候,赵腾看王沽的眼神就不对了:“这书,是不是你偷来的?”

    王沽一脸无辜:“这书是我买来的,买书的时候,友人就在旁边,可以为我作证。我的书,第五页恰好也有一块留白。”

    王沽的友人被带上来了,果然作证说,王沽的书,确实是买来的,当场就发现第五页有一块空白。

    李诀不服,说第八页有一块油污。

    赵腾翻开一看,果然。

    王沽又说,自己的书第十页有一行字墨迹格外的重。

    赵腾打开一看,又对了。

    最后他一脸疲惫的说道:“种种迹象表明,你们的书,是同一本书。而你们都有人证,证明这书是从商君别院买来的。那么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赵腾话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商君别院,把书卖出去,又偷了回来,然后转卖给其他人。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怪不得谪仙在数日之内,弄出来了几千本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嬴政没有说话,不过心中有些不快。如果槐谷子耍这种小心思,那就真是落了下乘了。11

第三百三十章 谪仙之能,神鬼莫测

    赵腾作出推断之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怪不得槐谷子肯把每本的价钱定为一百钱这么便宜,原来他卖出去之后还要偷回来,再卖几轮。

    这样一来,既赚到了钱,又赚到了名声。至于槐谷子是怎么偷到的,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做这种事,赵腾也懒得去想了,在他看来,槐谷子本来就是疯疯癫癫的,做事不循常理,要想知道真相,把他叫过来问问就好了。

    一想到要审问槐谷子,而且要当场拆穿他的把戏,赵腾就全身发痒。多少天了,他总是梦到正在审槐谷子。往往梦醒了还在大笑。

    于是,赵腾很兴奋的派出去两个兵丁,去商君别院捉拿槐谷子。

    这两个兵丁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他们俩也不是笨蛋,知道所谓的捉拿,只是赵大人的一种说法罢了。自己到了商君别院,多半是要客客气气把人请过来的。

    在等候槐谷子到来的过程中,有个衙役低声向赵腾汇报,说淳于越大人来了。

    淳于越乃朝中重臣,绝对不能怠慢,于是赵腾连忙去迎接,结果一照面,才发现嬴政也来了。

    嬴政朝他摇了摇手,赵腾会意,没有大张旗鼓的行礼,而是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到旁边,放置了座位和糕点。

    嬴政发现,这似乎是要看戏一样。

    赵腾要审问槐谷子的事,风一般的传遍了咸阳城,很快,来看热闹的朝臣越来越多,赵腾的内史府,竟然显得有点拥挤了。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有些满意的说道:“槐古有难,八方围观。可见民心所向啊。”

    说了这话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扭头,发现身边的嬴政正在一脸古怪的盯着他。

    淳于越连忙致歉:“老臣一时失言。”

    嬴政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终于,槐谷子大摇大摆的来了。

    按照他的本意,派个牛犊过来,就足以把事情解决了。但是有匠户告诉他,听说皇帝也到了内史府。既然嬴政都来了,自己就必须去一趟了,不能太不给面子,因此李水亲身前往。

    到了内史府之后,赵腾坐在几案后面,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谪仙,偷一事,你怎么解释?”

    在来的路上,李水已经原原本本的听说了案件的经过。他一脸无奈的对赵腾说道:“赵大人,两本相似,未必就是相同啊。本仙犯得着雇佣一些惯偷去偷来卖吗?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找一些人,多做出一些来。”

    赵腾呵呵一笑,说道:“抄写一本,少说需要三四个时辰。而偷一本,快的话几个呼吸之间便可以完成了。谪仙最懂赚钱,这个道理应该知道。”

    李水摆了摆手:“我也懒得与你争辩了,我这里还有一本,你看看便知道了。”

    李水从怀里拿出来了一本常识教科,丢给了赵腾。

    赵腾翻开看了一会,忽然咦了一声,说道:“这两本,确实极为相似啊。”

    他抬头对战战兢兢等在下面的李诀说道:“你丢失的,找到了。你与王沽的,如同孪生兄弟一般,极难分清。”

    随后,衙役将两本分给了李诀和王沽,这两个人看了之后,也都啧啧称奇。甚至他们俩自己,也分不出来那一本是自己的,那一本是对方的。

    只因为这上面,字体笔记,墨色深浅,全都一模一样。

    嬴政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

    淳于越眼看着李水把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有些不甘心,微微一笑,说道:“老臣倒有些奇怪,另一本,怎么在槐大人手中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微微一愣,然后看李水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捉贼捉赃,这次捉了个现行啊。槐谷子,这不是果然拿走了别人的吗?

    赵腾也兴奋的两眼放光,问道:“槐大人,李诀的,为何在你怀中?你是偷来的,还是捡来的?”

    李斯和王绾也幸灾乐祸的说道:“槐大人,你若犯了错,就老老实实承认好了。只是偷一本而已,不算什么大罪过。”

    周围的朝臣都乐呵呵的看着。在他们看来,这次是板上钉钉的事,槐谷子要倒霉了。

    现在朝臣们已经不指望能杀掉李水了,只要他能倒霉,让大家乐呵乐呵,也就得偿心中所愿了。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拍了拍手。

    随后,有商君别院的匠户进来了。这匠户身上背着一个筐,里面全都是常识教科。

    李水把拿出来,随手分给了在场的人,人手一本。

    众人不解其意,随手翻开来看了看。忽然,有人惊呼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中的,第五页有一处留白,第十页的墨迹比较重……一切特征,和李诀王沽二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拿着互相比对,忽然发现,每一本都长得一模一样。

    很快,有个胆小的衙役,居然甩手把扔了,惊恐地说道:“这是妖鬼,是妖鬼。”

    李水有点无奈:这些没见识的,一本能吓成这样?

    还有一些衙役敬畏地看着李水,互相窃窃私语:“莫非这就是仙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至于那些朝臣们,则陷入震惊于迷惑不解之中。他们是聪明人,感觉这和妖鬼或者神仙关系不大,但是李水怎么能把几百本做的一模一样,他们又想不明白。

    在场的人中,嬴政算是比较镇定的,他问道:“槐谷子,你所售卖的常识一,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李水躬身回答道:“除了最初的几十本乃是手抄本之外。剩下的,全都如此,一模一样。”

    嬴政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李水的用词:“这些,并非手抄的?”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乃是印刷本?”

    在场的人又听到了一个新词。最近咸阳城中的新词,可是层出不穷啊,几天不上街,就感觉跟不上时代了。

    他们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印刷?”

    李水对身后的牛犊说:“来,你帮诸位大人解释一下。”

    朝臣们都有些气恼,让谁解释不好,让一个无知的匠户来解释,这不是羞辱大伙吗?

    嬴政却觉得有趣。他曾经去过商君别院几次,认得牛犊是看门人。

    牛犊也不含糊,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所谓印刷术。顾名思义,就是先雕刻出一块印来,然后涂上墨,蒙上纸,然后自上而下,刷上一刷,这纸上就有了字。”

    在场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一瞬间就想到了:“你的意思是……如同刻印一般,把中的内容刻上去?”

    牛犊躬身说道:“正是。只是这印要大一些,上面的字要多一些罢了。”

    朝臣们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不少人都捶胸顿足。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嬴政翻着手中的,感慨的说道:“怪不得槐谷子的,这么快便做好了数千本。原来不是因为偷工减料,而是用了印刷术。”

    说这话的时候,嬴政看了淳于越一眼。

    淳于越脸色涨红,只能干笑一声,无可奈何的称赞道:“谪仙之能,神鬼莫测啊。”

    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共鸣,这些人纷纷点头。

    而赵腾,则陷入了回忆中:印刷术?这名字好耳熟啊,似乎数日之前,有商君别院的人来申请专利,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赵腾有点懊恼,当时专利的验收,是由一个小吏负责的。如果自己当时去看上一眼,今日恐怕也不会出这个大丑了。

    嬴政问李水:“这也是仙术吗?”

    李水躬身说道:“臣在仙界之中所用的,全是印刷本。印刷术的原理,也略有耳闻。近日试了一番,侥幸成功。”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啊。朕看到我大秦出现种种神奇的东西,想必距离建成人间仙境,不远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指日可待。”

    嬴政一脸赞许的看着李水:“方才朕对你还有所怀疑。可真相大白之后,才明白是朕多心了。眼见你越发稳重,朕日后恐怕要对你多多委以重任了。”

    李水马上说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嬴政心满意足的走了,淳于越心中满不是滋味。

    自从封王以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日后这太子之位,不是扶苏的,就是伏尧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扶苏的优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恐怕数年之内,就会被伏尧追上啊。

    想到这里,淳于越顿时忧心忡忡。

    等朝臣们渐渐散去之后,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凡事要向好的方面看。

    槐谷子弄出来印刷术也好,至少可以借此印一些论语诗经,广为传播儒学。除此之外,自己编纂文学一科,手下的人抄抄的头昏脑胀,正好用这印刷术,印上一印。

    想到这里,淳于越就兴冲冲的要去安排此事了。

    谁知道李水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大人,留步。”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事?”

    李水笑眯眯的说:“在下的印刷术,已经申请专利了。一年之内,要使用此术,需要向我商君别院支付专利费。否则的话,便是偷盗。”

    淳于越气的脸色铁青:“谪仙,你已然富可敌国了,为何还要计较这蝇头小利?”

    李水一脸无奈:“本仙不妨直言相告。本仙不爱财,也不屑于要这些钱。可我不要的话,就无法形成定制。将来有贫苦人穷尽一生,终于发明了一些东西,却收不到专利费,长此以往,谁还肯竭尽心智,申请专利?”

    “所以,并非本仙爱财,实则是不得不如此。本仙也痛苦的很啊。”

    淳于越哑口无言,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贪财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他咬着牙问道:“那谪仙要价几何?”

    李水想了想说道:“一百钱。”

    淳于越松了口气,一百钱,他还是能接受的。

    谁知道李水又说:“是每本,收一百钱。”

    淳于越差点骂出来。

    而李水早就笑嘻嘻的,带着人跑了。

    淳于越有心继续手抄,但是嬴政已经知道了印刷术的事,催得很紧。淳于越只能硬着头皮,交了专利费,日夜赶工,命人印刷。

    第二天,文学教科,已经开始售卖了,定价每本一百三十钱。

    除去一百钱的专利费之外,剩下的三十钱,是仙纸钱,油墨钱,人工费……

    古往今来,任何一项朝廷的工程,经手的官吏没有不赚个盆满钵满的,但是淳于越没有赚,一文钱都没有赚。

    不仅没有赚钱,在售卖当日,他还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无数人一边买,一边痛骂淳于越:“商君别院一本只卖百钱,这里却卖一百三十钱。这是什么道理?”

    “饱读诗的淳于博士,也钻到钱眼里了吗?”

    “往日觉得谪仙有些爱财,可是和淳于博士一比,谪仙简直是两袖清风啊。”

    淳于越躲在府中,一直没露面。没脸见人啊。

    而负责卖的几个小宦官,一直苦口婆心的解释:“这,有专利费在里面,所以贵了一些。何况文学一科,乃诸位大人联合编纂。淳于博士,只是总揽其事而已。”

    买的人却根本不听这一套,他们只知道自己买了贵,需要找个人发泄一下,而淳于越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然而,就在这时候,宫中来了一个小宦官。这小宦官说道:“伏尧公子,与未央公主。听闻文学一,定价过高,士人负担不起。因此拿出来黄金百镒,补贴众人。”

    “自此以后,读人购买文学一,只需要付百钱即可。剩下的三十钱。由伏尧公子与未央公主,付给淳于博士。”

    这个消息一出来,对伏尧和未央的赞誉,铺天盖地。

    淳于越在府中听说之后,老泪横流:无耻之徒啊,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吗?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当老夫不知道吗?槐谷子,你直接把专利费降到七十文不就好了吗?这分明是在耍我。

    我在秦朝当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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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眼见为实

    王绾府中正在宴饮。来参加宴会的,只有李斯和赵腾两个人。只是这三人都无心饮酒,而是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王绾沉吟了一会,说道:“怪哉,近日淳于越被无数人痛骂,而这始作俑者,似乎就是槐谷子。”

    赵腾点了点头:“不错,据说槐谷子每本收了淳于越一百钱的专利费。事后又假惺惺拿出来三十钱,补贴读人。故而淳于越的名声,一落千丈。”

    李斯捋了捋胡须,说道:“这就怪了,他们两个不是结成同党了吗?莫非……他们在掩人耳目?”

    王绾缓缓地摇了摇头:“若这是在掩人耳目,他淳于越也太过买力气了。此人最好名声,让他背上骂名来成全槐谷子。他恐怕是不肯的。”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看来,当日我们是冤枉淳于越了,他并没有投靠槐谷子。”

    王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无论是不是冤枉了他,当日我们的做法,是没有错的。”

    “那一日眼看就要立太子。这太子无论是伏尧还是扶苏,都与我们没有关系。等新皇登基,我们不可避免,就要变成边缘人了。”

    其他两个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绾说道:“如今,太子之位没有定,我们就有了机会。接下来,我们选定一个人,着重扶持他。等他登基之后,能不倚重我们吗?”

    李斯说道:“那我们选择谁呢?”

    赵腾说道:“如今太子之位的人选,不过是伏尧、扶苏、胡亥三人而已。”

    王绾想了一会,说道:“这三人,各有利弊啊。扶苏公子,年纪最长,待人宽厚温和。是帝位的最佳人选。然而他与淳于越关系极好,笃信儒术。若由他做皇帝,咱们恐怕会无用武之地啊。”

    李斯和赵腾都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人,都倾向法家,对儒家那一套,向来是不大看得上。而那些儒生对他们,也不大信任。

    可以想见,若扶苏做了皇帝,大概会疏远他们。

    王绾又说道:“至于伏尧公子。年纪尚小,还没有定性。他似乎没有什么倾向。似乎儒家也可以,法家也可以。唯一的问题是,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奸诈无比,与这等人共事,有些麻烦。”

    李斯幽幽的说说道:“槐谷子习惯剑走偏锋,任意妄为。若与他共事,恐怕整日要提心吊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赵腾说道:“是啊。况且与这等小人共事,将来后人提起我等来,该怎么说?屈身事贼?同流合污?”

    王绾几个人都打了个冷颤,使劲摇了摇头。身后名,不得不考虑啊。

    最后剩下一个,就是胡亥公子了。

    胡亥在朝中根基最浅,也没有得到嬴政特别的喜爱。能够成为太子的人选之一,其实是一个意外。

    而胡亥的师父赵高,是倾向法家的。显而易见,胡亥本人,也是倾向法家的。

    王绾和李斯以及赵腾对视了一眼,说道:“二位觉得,胡亥如何?”

    李斯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在下听说,胡亥公子,有些暴虐。听闻有一日,胡亥公子正在午睡,忽然听到庭院中有阵阵鸟叫,一时气恼起来,便命人将那鸟打落下来。”

    “那鸟振翅高飞,逃到了别处。胡亥公子便命人攀到树上,将鸟窝摘了下来。那里面尚且有三只鸟蛋。”

    “胡亥公子偏偏等着那只鸟回来,然后当着它的面,将那三只鸟蛋,挨个摔碎。”

    王绾和赵腾听了之后,都沉默了。

    赵腾低声说:“胡亥公子,暴躁易怒,气量狭窄。若他做了皇帝,非苍生之福啊。”

    王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无奈的说道:“三个人都不合意,这可如何是好?”

    李斯说道:“在下倒有一计。”

    王绾和赵腾催促道:“快讲。”

    李斯说道:“其实伏尧、扶苏二位公子,都很不错。只不过他们的师父,令人望而却步罢了。”

    “我们不如趁着这些时日,暗中用一些手段。如果能扳倒淳于越,那我们便一拥而上,做了扶苏的师父。你我三人,使出平生之力,让他倾向法家,然后登基为帝。”

    王绾和李斯都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若不能扳倒淳于越,反而扳倒了槐谷子,我们照样一拥而上,辅佐伏尧公子。”

    “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暗中笼络胡亥。若那两位都失败了,便把胡亥公子扶上去。有我们三人鼎力相助,还怕胡亥得不到皇位吗?”

    王绾问道:“三管齐下?”

    李斯说道:“不错,三条计策,同时进行。”

    赵腾说道:“此计,妙则妙矣,然而我等若扳不倒槐谷子与淳于越,便要真的辅助胡亥吗?若胡亥真的做了皇帝,那这天下……如何是好?”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若胡亥做了皇帝,你我三人,便是他雪中送炭的大功臣。他岂能不倚重你我?到那时候,荣华富贵,权柄势力,唾手可得。”

    赵腾干笑了一声:“在下说的不是荣华富贵。在下想说的是,若胡亥做了皇帝,岂不是苦了天下人?”

    李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赵兄太过妇人之仁了。古往今来,那些无知的黔首,除了耕田作战,服从徭役之外,又有何用?苦一些也是他们,甜一些也是他们。若赵兄于心不忍,到那时候利用手中大权,给他们一些好处也就是了。”

    赵腾沉默不语,心中却觉得,自己和王绾李斯,好像不是一路人。

    只不过,三个人已经商量到了这份上,忽然说要退出,又有些不妥。就只好点了点头。

    一切,姑妄听之吧,胡亥还未必能做了皇帝呢。自己这么早杞人忧天做什么?

    …………

    数日之后,李斯给嬴政上了一道秘密的奏章。

    在这奏章中,李斯说听闻槐谷子正在办学。不仅如此,他甚至派了一些识文断字的人,到附近的乡村之中,教授那些无知的黔首,识文断字。

    紧接着,李斯又说,槐谷子这样做,贻害无穷。其一,商君别院办学,教出来的学生,将来是要考科举的,这些人一旦考中,必定会对槐谷子感恩戴德,长此以往,满朝公卿,都是槐谷子的人,将来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大秦的?

    其二,槐谷子让那些黔首识文断字。古语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些黔首,本应该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只知道交粮纳税,服兵役徭役,那么天下安定,大秦可以传承万世。

    一旦让他们读识字,知道了一些道理,他们难免就会产生别的心思,到那时候,民心浮动,天下恐怕有变。

    紧接着,李斯又提出来,不如让槐谷子专心研究炼丹和传播仙术。至于国家大事,和教授伏尧公子的事,由别人代劳就可以了。

    嬴政看到这奏章之后,立刻把司豚叫来了,一项一项的问了一遍,司豚表示,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确有其事。

    如果放在以往,嬴政会心中不快,对李水生出一些警惕来。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已经让嬴政对李水大为改观了。

    在嬴政看来,李水处事得当,已经隐隐有些大秦支柱的感觉了。

    因此,他只是命一个小宦官,把李水从商君别院叫来而已。

    等李水到皇宫之后,嬴政就把奏折上李斯的名字勾抹掉了,然后将奏折递给了李水。

    李水看的很仔细,半晌无语。

    嬴政问道:“槐谷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皱着眉头说到:“看这字迹,刚劲有力,字体又极为优美。而奏折言语之间,又透着一股自信,想必是某位朝中重臣写的。”

    “淳于博士为人方正,他的字我有印象,这好像不是他的手笔……”

    嬴政有些哭笑不得:“朕不是让你看笔迹,此人的身份,你也不必追究。朕是让你解释一下,此人所说的事,你有没有做。”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人耳目倒也灵通,这些事臣确实做了。不过目的和他说的大不相同。臣并非是要危害我大秦天下,反而是要我大秦传承万世。”

    嬴政感兴趣的问道:“那你说来听听。”

    李水说道:“满朝文武,一向以鼓弄唇舌来诋毁臣。今日臣不打算争辩,斗胆请陛下前往商君别院一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何时动身?”

    李水说道:“若陛下方便,此时动身即可。免得有些背后中伤臣的小人,诋毁臣事先做了准备。”

    嬴政倒没有推辞,立刻命人备车。

    李水又笑嘻嘻的说道:“陛下,要不要请一些不相信臣的人,一块去看看?”

    嬴政淡淡的说道:“这奏折乃是密奏,他的身份,你就不要打听了。”

    李水一脸佩服的说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啊,臣的任何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陛下。”

    嬴政:“……”

    一刻钟后,李水跟随嬴政的车驾,已经到了商君别院。

    嬴政忽然发现,商君别院,似乎扩建了不少。原有的宅院之外,又出现了一个大院子,上面挂着匾额,写着:科学院。里面全都是各种匠人。

    再往里面走,又有另一个大院子,叫做商君院。

    院里面有专门讲课的教室,还有供给午饭的食堂。现在正是中午,那些学生正挤在一块吃午饭。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你扮作新入学的读人,和他们说上几句话,探听一下消息。”

    那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换一身衣服,混到了学生当中。

    李水笑呵呵地,很热情的向嬴政介绍说:“商君院,与我商君别院,其实关系不是太大,只是借用了一片地,由我代收学费而已。”

    嬴政含笑不语,心想:“地是你的,学费也是你收,还说关系不大?”

    只听李水继续说道:“这院的院长,乃是伏尧公子。陛下也知道,伏尧公子乃此次科举考试第一名,完全当得起院长一职。”

    嬴政咦了一声:“伏尧也在此处?”

    李水说道:“眼下不在这里。他只是每个月月初,露上一面,接见一下这些读人,宣扬一些忠君爱国的道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这院的副院长,乃是景告。上次科举之中,景告考的极好,陛下也授予了他官职,只等实习年满,便可以转正了。”

    “臣见景告平日比较清闲,便命他管理院。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管理的,无非是约束这些学生,不让他们闹事罢了。”

    “除此之外,这些读人被编成了五个班。每个班有一名算学讲师,一名常识讲师。按照时辰讲授,时辰到了之后,立刻便收拾东西走了。”

    嬴政好奇的说道:“师徒之间,情份如此淡薄吗?”

    李水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在这里不流行。学生是交钱上课,讲师是收钱授课而已。臣特地命那些讲师,不许称师父,而是称讲师。就是避免产生师徒情份之类的误会。”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你这商君别院,便只是他们学些东西的场所了。”

    李水说道:“正是。因此这奏折中说,臣用商君别院笼络人才,完全是诬陷。臣只是为我大秦制造人才,绝无笼络他们之意。”

    这时候,那派出去的小宦官,一脸古怪的回来了。

    嬴政问道:“你都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

    小宦官说道:“奴婢扮作一个新入学的读人,用了一些钱财,结交了几个人。那些人起初的时候,还小心谨慎。后来就和奴婢熟络了,说起话来,也有些肆无忌惮了。”

    “奴婢问他们,谪仙教授他们读,他们是不是感激。这些人纷纷破口大骂,说谪仙横征暴敛,收了几百万钱,才肯教他们读,结果来了之后,衣食住行,都要交钱。若非别的地方没有这种院,他们根本不肯来。”

    嬴政哈哈大笑。

    李水也很尴尬的笑了。

    小宦官又说:“不过,他们对伏尧公子观感不错。说每月初伏尧公子作为院长,会来视察,那一日的酒饭是免费的。”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只是一顿饭,就把他们收买了?”

    李水一本正经的说道:“禀陛下,收买他们的不是饭,是伏尧公子的仁义之心。”

    小宦官又说道:“奴婢又问他们,对陛下,对科举怎么看。”

    “这些人都感激涕零。原本做官,要靠朝臣举荐的。这些人在宗族中都是远枝,极难做官。陛下开科举,等于让他们有了机会,因此这些人提起陛下来,都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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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佑大秦

    嬴政满意的对李水说道:“商君书院,颇合朕意。”

    李水微笑着说道:“陛下,对于办书院,臣还是有一点心得的。”

    嬴政很感兴趣的说道:“有何心得?说来听听。”

    李水说道:“往日的读书人,是在家中读书。对于古圣先贤的文字,各人有各人的解释。时间一长,就会形成不同的派别。这些派别之间,互相攻讦,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有的派别,会捕风捉影,含沙射影,诽谤朝廷。”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直受这个问题的困扰。天下间的读书人多了,总给人一种不太安稳的感觉。这也是他要来商君别院视察的目的之一。

    李水说道:“可如今不同了。臣把这些读书人集中到书院之中,让他们统一学习,在学习的过程中,给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大道理。”

    “臣会告诉他们,天下一统,要好过四分五裂,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想着六国旧梦。臣还会告诉他们,天下安定,要好过百姓流离失所。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对百姓生出同情。”

    “纵然有极个别的读书人,心中有些自己的想法,可是潜移默化,天长日久,他们会从内心深处认可的。就算他始终不认可,也没什么。只要绝大多数读书人都认可了,剩下一两位,也无法成事了。”

    嬴政很满意的说道:“妙哉,原来书院还能做这种事。”

    李水微笑着说:“听闻淳于博士,也在筹备书院。将来我大秦的书院越来越多,那么忠君爱国的读书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嬴政忽然说道:“不可,这其中有个大弊端。”

    李水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请讲,臣可以一一解释。”

    嬴政说道:“你和淳于博士,朕自然是信得过的。若有阴险小人,借着办书院的机会,策动读书人,拉拢他们造反,那不是一个大麻烦?”

    李水微笑着说道:“无妨。读书人进入书院,第一个目的定然是要考科举的。我们只需要在教科书上,确立忠君爱国的思想便可以了。”

    “他们只要读书,每日接触的,就是天下的大一统,百姓安居乐业。除此之外,我们在科举的考题上,也设置一些关于天下一统的题目。如此一来,可保天下的读书人,再也不会生出诸侯战乱的心思来。”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若那些读书人,不想着考科举,一心跟着反贼造反呢?”

    李水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臣冒死说一句,读书人明明可以通过科举做官,获得荣华富贵,为何要提着脑袋造反呢?”

    嬴政愣了。

    李水接着说道:“臣再冒死分析一下。想必那时候,朝政**,欺压良善。百姓们苦不堪言,读书人没有出路。科举成了徇私舞弊的场所,举荐则只看重门第不看中才华。”

    “若真到了那时候,这天下已经岌岌可危了。有没有书院,都是要灭亡的。”

    嬴政勃然变色:“谪仙觉得,朕的天下,有可能灭亡?”

    李水躬身说道:“臣以为,陛下英明神武,天下固若金汤。然而后世子孙,是否贤德,谁能预料?”

    嬴政的手掌都在微微发抖。

    跟随嬴政的那些小宦官,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谪仙吃错药了吗?胡言乱语什么?

    而站在不远处的相里竹,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水: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厚颜无耻,谄媚君主的时候,觉得他很讨厌。可是他忽然铁骨铮铮起来了,倒觉得还不如厚颜无耻好呢。

    这时候,李水大声说道:“所以,臣一直在寻找一个办法,制定一个制度。让陛下的后世子孙,无论贤愚,都可以让这天下安稳如初,可以让我大秦万世不易。”

    嬴政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很多:“当真,有这等办法吗?”

    李水正色道:“臣自从来到咸阳,就在谋划此事。臣私下里,将这件事分成了两个步骤。第一步,叫做肢解权贵豪强。第二步,叫做安定天下民心。”

    “臣劝谏陛下迁徙关东豪富,开科举,封王之后再行推恩令。就是在做第一步。不出十年,天下间,再也没有能够与朝廷对抗的势力。”

    嬴政略微思索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如今臣开书院,教授百姓识字,通过专利局鼓励新的技术。就是为了第二步做准备。”

    “天下人,最容易满足。只要能够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若政治清明,可以受到公平对待,他们就会对朝廷爱戴有加了。”

    嬴政听了之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水说道:“谪仙不仅有才华,更有胆识啊,忠言直谏,十分难得。昔日有人说你,厚颜无耻,只知道谄媚朕,现在看来,他们是错了。”

    李水好奇的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对臣有如此深的误会。臣想要与他聊聊,好解释清楚。”

    嬴政微微一笑:“这人是谁,你就不必问了。若让人说你蓄意报复,反而不美。”

    李水干笑了一声。

    这时候,小宦官和相里竹都松了口气。他们忽然发现,李水这家伙胆子太大了。

    李水想了想,又说道:“至于陛下忧虑的,书院成为攻讦朝廷的场所。其实也有办法解决。将来朝廷岁入增加,福库充盈。可以将书院,改为官府所办。”

    嬴政眉头紧皱:“那恐怕耗费不小。”

    李水点头说道:“确实耗费不小,故而眼下只能由民办。不过陛下放心,臣私下也算了一番。如今仙术推行,大秦日新月异。不出十年二十年,朝廷便有此财力了。”

    嬴政极为满意的感慨了一番。

    李水带着嬴政看完了商君别院,又说道:“请陛下随我到附近的乡村看看。到了那里,密奏中的第二个疑惑就可以解开了。”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李水上了马车。

    时间不长,李水带着嬴政到了一个村庄之中。

    李水介绍说:“这村庄距离咸阳城极近,村中有一片竹林,因此叫小竹村。臣在这里安排了一些人,教他们读书识字。”

    一行人下了马车,走进小竹村。

    因为众人所穿的是便服,所以看起来有点像是富贵之家在出游。小竹村的村民遇见了之后,都很自觉的躲避在路旁,微微弯腰行礼。

    嬴政对李水说道:“这里的百姓,倒懂礼节。”

    李水笑着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衣衫洁净,脸上也没有饥馁之色。”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村口。嬴政看到了一条小河。河边有竹子做成的一辆筒车,借着水力,筒车正把河水汲到高处。

    随后,河水落入到一个竹漕之中,随着竹漕流到远方。嬴政极目远眺,发现这小小的水渠,一直通到了远处的农田之中,那里有一片绿油油的庄稼。

    在场的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嬴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老农,小宦官会意,立刻把老农请来了。

    老农见了李水和嬴政之后,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是也能看出来他们是富贵人,因此有些拘谨的问了一声好。

    嬴政问道:“这筒车与水渠,是你们自己做成的?”

    老农说道:“是。商君别院派来了一位先生,教咱们读书识字。小人老啦,头脑不灵便,因此学的很慢。不过村中有几个年轻人,却学的很快。”

    “他们学了那个……那个常识课之后。就整日摆弄这些东西。原本咱们小竹村靠天吃饭。整日劳作,依然吃不饱饭,哪会有闲人拿着竹子玩耍?”

    “但是商君别院来的先生说,这是发明创造,如果成功了,可以申请专利的。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大伙也就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谁知道半个月之后,他们就做出来了这个东西。不用人力,不用牛马,竟然能自己给田中浇水。以往咱们用木桶挑水,一整天也浇不了一亩。而这个东西,昼夜不息,几日之内,竟然将村子里面的农田,里里外外,几乎浇遍了。”

    “眼看着庄稼的长势,较往常年好了一倍有余,再加上谪仙推广的代田法。小人现在就可以断定,今年是个丰年。交完税赋之后,必定可以吃上一整年的饱饭。”

    说道这里,老农竟然抹了抹眼泪,感慨的说道:“小老儿遇到了好时候啊。陛下一统天下,没了战乱。谪仙又传授仙术,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小人,小人……”

    他竟然向着咸阳城的方向,跪伏在地,以祭拜祖宗的方式,虔诚的祷告:“做人,要知恩啊……”

    李水和嬴政沉默的上路了。李水没有再说话,而嬴政一路上,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

    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又缓缓停下了。

    李水低声说道:“陛下,这里距离咸阳城已经极远了。臣的教书先生没有来过,臣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问问,此乃何处。”

    小宦官看见田中有个老农,于是小跑着过去了。

    结果小宦官还没有说话,那老农居然惶恐之至的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叫道:“拜见大人。”

    小宦官有点无可奈何,问道:“此地叫做什么?”

    老农支支吾吾:“小人,小人……”

    嬴政和李水走到农田之中,看见这老农衣衫褴褛,脸上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蒙上了太多尘土。

    嬴政尽量和善的说道:“老丈,此地为何处?”

    老农伏在地上,一个劲的发抖,足足有一刻钟,他才支支吾吾的说道:“这里,这里没有名字。只因为有位姓田的富贵人。因此这里叫田庄。”

    嬴政一脸纳闷:“姓田的富贵人?他是什么官?”

    老农一脸崇拜的说道:“田大人不是官。但是有数百亩土地,据说每日都能吃上肉。”

    嬴政忍不住笑了,对李水说道:“一个财主而已,竟然让这里的百姓如此敬畏?”

    李水微微一笑,对嬴政说道:“陛下可感觉到了,这田庄和小竹村,有什么不同?”

    嬴政看着农田中有些稀疏的禾苗,以及一脸疲惫,战战兢兢的老农,说道:“大不一样啊。”

    李水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咱们到了这里之后,这老农战战兢兢,立刻跪伏在地,看起来颇知礼数,然而臣以为不然。”

    嬴政说道:“说下去。”

    李水说道:“小竹村的村民,读过书,有见识。知道什么是官,什么是富。他们看到富贵人,心中自然是尊敬的,因此微微屈身行礼。”

    “而田庄的村民,懵懂无知,浑浑噩噩。他们见到一个土财主,都敬畏不已,几乎将他当成了天。我们到了这里之后,这老农见我们衣衫华贵,怕的要命。他不是敬我们,而是怕我们。”

    “臣斗胆假设,若有人要他们造反。肯跟着反贼走的,一定是田庄的人。因为在他们眼中,无论是朝廷,还是官吏,甚至是反贼,都是他们一辈子也赶不上的贵人。跟着这种人走,一定是没有错的。他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因此容易盲从。”

    “而小竹村的村民,知道朝廷是朝廷,权贵是权贵。他们真正敬畏的是朝廷,而不是权贵。他们知道何为家,何为国,何为大秦,何为异族。有自己的道德与忠诚,不会被反贼的言论所迷惑。这才是真正的知礼。因此,小竹村这样的百姓越多,我大秦的江山,就会越稳固。”

    “陛下得到的密奏上面,主张要愚民。可他要知道,百姓愚昧,固然可以为我所用,也有可能为反贼所用啊。”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况且,陛下能鼓励女子走出闺房,为我大秦出力。为何不能鼓励黔首读书呢?黔首与权贵,同样是人,他们读书之后,可以造出来筒车,可以造出来其他匪夷所思的东西。长此以往,我大秦距离建成人间仙境,也就不远了。”

    嬴政感慨说:“今日谪仙让朕大开眼界啊。”

    李水凑到嬴政耳边,低声说道:“况且,令黔首读书,还有一个好处。将来,可以徐徐开放黔首考科举。如此一来,寒门必定会对权贵形成冲击。现在那些不可一世的咸阳权贵,关东豪强,必定会七零八落。”

    “到那时候,任何高门大姓,都不足以再对皇权形成威胁。陛下的子孙,可以高枕无忧。当然,此事要徐徐图之,宜缓不宜急。”

    嬴政听得心花怒放,抓住李水的手腕说道:“朕得谪仙,真乃天佑大秦也。”

第三百三十三章 项梁反了

    密奏已经递上去三五日了,李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

    李斯很奇怪,自己深得嬴政信任,以往所提出的建议,嬴政总是言听计从,怎么这一次,反倒毫无音讯了呢?

    就在李斯坐立不安的时候,有小宦官登门了。

    李斯喜出望外,连忙把小宦官迎到了家中。

    小宦官向李斯行了一礼,说道:“是陛下令奴婢来的。”

    李斯连连点头,心想:本官自然知道是陛下让你来的。定然是老夫的奏折,让陛下龙颜大悦,因此对我有所褒奖吧。

    然而,小宦官却没有说什么褒奖,而是微微一笑:“陛下令奴婢问一句,廷尉大人,可有子弟?”

    李斯愣了,说道:“自然是有子弟的。”

    显然,这个回答嬴政已经预料到了,于是小宦官马上说道:“陛下还让奴婢问一句,廷尉大人家中的子弟,可准备考科举?”

    李斯犹豫了:“这个……”

    小宦官又说道:“陛下说,廷尉身为朝廷重臣,自然可以举荐子弟入朝为官,举贤不避亲,陛下也理解。又听闻廷尉大人与丞相大人约好了。廷尉举荐丞相的子弟,丞相举荐廷尉的子弟,如此一来,子弟既能入朝,几位大人面上又好看。”

    李斯头上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倒不是害怕嬴政看穿了他的把戏,毕竟满朝文武都在做这样的事。他害怕的是,陛下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用意?

    小宦官见李斯面色苍白,低声安慰道:“廷尉勿忧,陛下并无他意。”

    李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小宦官正色道:“陛下说了,廷尉的子弟,即便不需要科举,最好也学一学常识、文学、算学、策论诸科。于己于国,都是大大有利的。”

    李斯连连点头称是。

    小宦官又说:“陛下说,商君别院,今日开办了一个商君书院。里面延请名师,教授子弟,颇有成效。不少读书人在里面学习,既可以增长见闻,又是一个好去处。廷尉大人,何不遣子弟一行?”

    “到了商君书院,认真的见识一番,体会一番。以往迷惑不解的地方,也就明白了。以往有误会的地方,也就可以解开了。眼见为实,总好过捕风捉影。”

    李斯顿时愣了。

    小宦官行了一礼,说道:“廷尉大人,陛下的话,到此为止了。”

    李斯茫然的谢过了小宦官,然后将他送了出去。

    李斯站在门口,心里面疑惑极了:“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让我送子弟入商君书院?究竟有什么用意?”

    李斯沉思了一会,最后吩咐管家,立刻备车,去王绾府中。

    李斯和王绾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两人觉得,是李斯的密奏起作用了。

    陛下看了密奏之后,已经对商君书院起了怀疑,但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不好对书院动手,因此他需要一个人,打入书院内部,获得一些消息,搜集一些证据……

    商议到这里,李斯和王绾都激动的摩拳擦掌。

    多少人前赴后继,都没有能撼动槐谷子,没想到廷尉只是上了一封密奏,就让陛下对槐谷子起了怀疑。

    王绾和李斯都很欣慰的想:我等,毕竟是国之重臣啊,与他人不同,陛下自然是格外看重我们的。

    最后王绾和李斯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最后这两个人觉得,派遣子弟进入商君别院,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免得引起槐谷子的警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李斯有一长子,名叫李由,在数年前已经得了官职,由他入商君别院,自然不合适。幸而李斯还有一个少子,名叫李渔,年方十五。这个李渔好静不好动,一直呆在府中,未曾抛头露面,认识他的极少,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李斯就兴冲冲的回去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斯当日就命家人,把李渔送到了商君别院。只是招生名额已经满了,商君别院不收。

    李斯无可奈何,只能多方打听,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终于找到了一个叫黄牛的人,据说此人有门路。

    最后,在黄牛的鼎力帮助下,李斯花了十倍的价钱,李渔终于入学了。

    当然了,李渔的名字虽然没有变,但是身份变了。他谎称是咸阳附近,某个李财主的儿子,而并非是廷尉大人的少子。

    办成了这件事之后,李斯长舒了一口气。想想那么多钱财,都打了水漂,有点心疼。但是又想想如果能扳倒槐谷子,由自己辅佐伏尧登上皇位,那回报倒也丰厚。

    李斯的儿子入学,李水并不清楚。实际上他确实当了撒手掌柜,对书院的事情,不太过问。他最近正在忙着收集签名。

    最近李水带着人,在咸阳城中挨家挨户的拜访,拜访每一位朝臣,请他们写下自己的名字,再写一句格言警句。

    对此李水解释说:越来越觉得自己读书太少,水平太低,因此想要认真学习一番。想要以诸位才华横溢的大人为榜样。这些格言警句,是要装裱起来,挂在书房当中的。

    对于李水的要求,所有人都答应了。没别的原因,因为大伙难得看见李水这么客气,当然要好好体会一番被谪仙恭维的感觉了。

    三天之内,李水收集到了所有人的字迹,然后拿出来当日的那份奏折,开始一一核对笔记。

    半个时辰之后,他一拍几案:“原来是这个姓李的老狗。”

    这一声大喝,吓了李信一跳,杯里的酒都撒出去了一半。

    李信有些不满的说道:“槐兄,你这是骂谁呢?”

    李水愣了一下,说道:“我在骂李斯。唉,咱们大秦,姓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误伤了。”

    李信端着酒杯走过去,问道:“给陛下写密奏的人,查出来了?”

    李水点了点头:“查出来了,是李斯。这些朝臣,亡我之心不死啊。”

    李信好奇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想了想,说道:“不怎么办,提高警惕,静观其变。毕竟这李斯,是个治世良才,还有点用处。而他的密奏,也没有要把我除之而后快,算是政见之争吧。”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槐兄,这可有些不像你啊。依照你的脾气,不应该斩草除根吗?”

    李水趴在几案上:“整日打打杀杀,我也累啊。”

    …………

    “整日打打杀杀,你们不累吗?”会稽太守一脸苦笑的看着项梁。

    会稽太守名叫巨夫,刚刚上任不到一年。这一年之内,发生了很多事,一会有传言说项梁造反了,一会有盗贼闹事了,一会从某某家中搜出来了兵器。

    巨夫有点后悔来这里上任了。楚地,多事之地啊。

    好容易等到陛下封王,会稽有了一个会稽王。只要公子高一到,会稽郡就会一分为二,一半为郡守管辖范围,一半由会稽王管辖。到那时候,自己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

    然而,公子高还没到,项梁忽然带着人杀到了府中,明晃晃的宝剑,已经架在了巨夫脖子上。

    巨夫怕倒是未必有多怕,就是感觉很疲惫。他已经被项梁折腾的心灰意冷了。

    项梁冷冷的说道:“吴郡郡守已经降了,你怎么说?”

    巨夫说道:“老夫也降了吧。”

    项梁哈哈大笑:“吾得天下,犹如探囊取物耳。”

    巨夫手下的亲随都被遣散了,郡中的士卒都被编入项梁的队伍之中,偶尔有些想要反抗的,全部被杀了。

    眼看着这形势,巨夫也就认了。这时候心向朝廷,那是死路一条,不如跟着项梁走吧,万一事情能做成,还可以取得荣华富贵。

    于是,巨夫和吴郡郡守一样,真的投敌了。

    抓了巨夫之后,项梁微笑着问道:“嬴政曾经派来了一个使者,探查本将军有无谋反,此人何在啊。”

    巨夫说道:“正在驿馆之中。将军若要拿他,本官愿意带路。”

    项梁摆了摆手:“不急,我要你将他看管起来,不许他离开。”

    项羽在旁边低声说道:“王氏要我们放走这使者,尽快把谋反的消息传到咸阳。”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咱们不必为王氏考虑。趁着楚地各郡守县令一无所知,先悄无声息的拿下几座城池再说。最重要的是,嬴政封王,会稽王公子高,是他的儿子。若能把此人掌握在手中,又可以号令一些人。”

    项羽眼睛一亮,极为佩服的点了点头。

    项梁吩咐左右:“这几日,谨慎行事,不可走漏了风声,若将公子高吓跑了,我取你们的项上人头。”

    手下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去准备了。

    …………

    公子高的车驾,已经进入楚地,来到了会稽地界。

    这一路上,他都在和申纶下棋。起初的时候,两个人一个时辰下一盘,厮杀的很激烈,后来的时候,两个时辰,到现在,一盘棋一天都下不完。

    这主要是随着进入楚地,两个人越来越紧张,心不在焉,所以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谁也杀不死谁。

    终于,公子高坚持不住了,他推了推棋盘,说道:“师父,如今已经进入了会稽地界,这如何是好?我恐怕项梁随时会袭杀我们。不如我们师徒二人,乔装打扮,扮作行人。至于这车驾,照样行进。”

    申纶想了想,说道:“不可,此地不仅有反贼项梁,还有无数的盗贼,若那些盗贼遇见了你我,图财害命,我们必死无疑。”

    公子高叹了口气,一脸怅然。

    申纶想了想,问外面的将领:“我们到何处了?”

    将领说道:“距离会稽城,尚且有五十里。目前我们在越王山脚下。”

    申纶好奇的问道:“越王山?”

    将领说道:“相传昔日越王勾践,曾在此山上驻兵。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扼住几处山谷,俯瞰数条要道。”

    公子高听说这山易守难攻,顿时大喜,说道:“我们为何不在此处安营扎寨,修建王府?”

    将领愣了:“在越王山上?这……这可不大容易。公子可能要受些苦。”

    公子高说道:“受苦算什么?为大秦社稷,苦一些也值得。”

    将领点头称是,然后带着队伍,渐渐地向越王山上走去。

    起初的时候,公子高和申纶还能坐在马车中,但是随着山势越来越陡峭,他们只能下来步行了。

    刚开始将领还担心公子高吃不了这个苦头,谁知道山势越难行,公子高就越兴奋,甚至放声大笑。

    将领忽然有些感慨,觉得自己跟随的这位会稽王,并非等闲之辈。

    在登山的过程中,公子高看到了几处营寨的遗迹,风吹雨打之下,已经残破不堪了,想必是当年勾践所立。

    公子高嘱咐将领,要立刻将这些营寨修补好,要让这山更加坚固。

    将领点头答应了。

    很快,一行人爬上了山顶,然后埋锅造饭,寻找泉水。

    楚地在中原人眼中,本就是蛮荒之地,而荒无人烟的越王山,更是蛮荒中的蛮荒。

    有些士卒,开始心生不满了。他们是公子高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强将,本以为到了楚地,拱卫王府,可以吆五喝六,没想到公子高竟然要在这地方建造王府,这不是开玩笑吗?

    士卒不满,跟随公子高来的那一帮文臣也很不满意,在他们看来,这是由长冠博带的饱学之士,变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

    这些人大着胆子,向公子高和申纶请求,放弃越王山,早日进入会稽城,在会稽郡守的帮助下,建立王府。

    可惜,这个要求得到了公子高的断然拒绝。公子高甚至声明,在越王山拒险而守,是得到谪仙指点的。

    文臣武将听了这话,都对槐谷子破口大骂。但是骂完了,他们也没胆量自行离开,只好忍气吞声,在这里安顿下来。

    十余日后,营寨已经基本完工了。公子高和申纶商议了一番,决定派一名死士,去会稽城通知郡守一声。

    按照公子高的理解,此行危险万分,因为没准项梁的刺客就在城中等着呢。为此他准备了黄金百镒,想要依靠重赏,找到这位勇夫。

    结果还没等他拿出黄金,只说了一句要派人前往会稽城送信。那些士卒就疯狂的毛遂自荐,几乎打破了头。

    公子高站在越王山巅,目光迷离:“唉,众人皆醉我独醒啊。今日本公子总算有一丝谪仙的感觉了。想必叔父在咸阳城中,看着愚昧的世人,也时时有这样的感慨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得谪仙真传

    公子高的侍卫们,在越王山上剧烈的争论起来了。有的人开始历数自己的功绩,说自己在公子高面前如何劳苦功高,因此这趟差事,非得自己去做不可。

    包括侍卫军的将领,也表示愿意做这个信使。

    公子高和申纶站在一块,看着你争我夺的手下人,不由得相顾无言。

    大伙都在越王山上受够了苦,每个人都想去会稽城放松一下。而知道为什么来会稽山的,只有公子高和申纶,但是这个真相,他们俩却不肯说,毕竟……这原因说不出口啊。因为害怕刺客,而来到荒山上扎营,实在太丢人了。

    这师徒俩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将领们,等着他们决出胜负,要选一个人送信。

    良久之后,公子高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师父,徒儿总觉得,见了谪仙一面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申纶深以为然的说道:“是啊,在为师眼中,世人也更加愚钝了。”

    公子高又说:“看眼下这情形,恐怕一时三刻,也选不出人来啊。”

    申纶忽然幽幽的说道:“若谪仙在这里,会如何做?”

    公子高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徒儿知道了。”

    随后,他大声说道:“本王决定,诸将可以用钱购买信使一职,价高者得。”

    此言一出,山上顿时安静了,个个惊奇的看着公子高。

    申纶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公子啊,你还真是……学到谪仙的精髓了。”

    公子高的决定有点出人意料,但是效果很明显。很快,信使一职拍卖出来了。这些侍卫当中,最有钱的当然是统兵的将军了,他购得了信使一职之后,又点了两名亲信。随后欢天喜地的下山了。

    购买信使,已经花了一万余钱。这些钱与商君别院比起来,绝对不算多。但是在越王山上,也不算少了。

    公子高思索了一会,就大声说道:“尔等,千里迢迢,追随本王来此,足见忠勇。这一万钱,本王遍赏将士。”

    那些士卒顿时欢声雷动,不少人高呼誓死效忠会稽王。

    申纶捋了捋胡须,感慨道:“公子果然是聪明之主啊。分文未出,眨眼之间,却赚来了一波感激之心。”

    公子高向申纶咧嘴一笑,说道:“师父,我发现我已经掌握谪仙的精髓了。”

    申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感慨的说道:“当日为师在商君别院给你办的会员,不亏啊……”

    …………

    会稽城,项梁和巨夫等人坐在一块,正在商量怎么继续诓骗几位县令和郡守。争取在被人发现之前,多占领一些地盘。这样一来,一旦打出旗号,就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楚地。

    得到楚地,等于得到了南方的半壁江山。随后再北上攻破韩赵魏,紧接着挥师西向,破函谷关,踏平咸阳。

    项梁越想越美,忍不住思绪飘飞,已经考虑着夺取天下之后,是应该分封六国,还是改朝换代,做大楚的皇帝了。

    这时候,巨夫忍不住说道:“项将军,项将军?下一步我们是骗取哪一座城池为好?”

    项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只是仅仅拥有两个郡而已,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项梁是做大事的人,很快就打起精神来,说道:“我们就先……”

    他刚刚说道这里,外面就有个小卒飞一般的跑过来,进屋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手中的长戈直飞出来,差点割下来项梁的脑袋。

    项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那小卒吓的魂飞魄散,连连告罪。

    不远处的项羽已经手持马鞭,打算重重的责打这小卒了。

    项梁却压下火气,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无妨,无心之失而已。”

    成大事者,必须要有气度,自从项梁考虑到做皇帝的事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升华了。

    巨夫在旁边恭维道:“项将军如此体恤将士,真乃吾等之福也。”

    项梁听了这句吹捧,顿时飘飘然,露出笑意来了。刚才因为受惊吓而产生的怒气,也一扫而空。

    于是项梁问那小卒说道:“为何如此慌张?”

    小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方才有信使到来,报信说公子高已经到了会稽郡。”

    项梁大惊:“这么快?”

    他本以为,公子高会磨磨蹭蹭,还有一个多月才能来到会稽,到那时候,他已经准备停当了。没想到对方居然突然到来,这倒令人措手不及。

    项梁转身对巨夫说道:“立刻组织人手,迎接公子高入会稽城。若你敢走漏风声,本将军要你的人头。”

    巨夫连忙摇头:“不敢,在下不敢。”

    那小卒又说:“将军,不必迎接了。公子高率领随从,在越王山安顿下来了。看他的意思……似乎要在越王山建立王府。这次的信使,只是来报个信而已。小人看他没有入城的意思……”

    项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滑过:他不入城?他为何不入城?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若他察觉到了,我如何悄无声息的攻占楚地?那么反秦大业,岂不是先失败了一半?

    想到这里,项梁顿时急火攻心。他扭头看向小卒,越看越可恨,几乎把小卒当成了公子高。

    忽然,项梁大叫了一声:“你方才竟然敢行刺?”

    随后,一脚将小卒踢到,重重的责打起来。

    巨夫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勉强说道:“项将军,孔武有力,真乃……真乃战神也。吾等佩服之至啊。”

    一刻钟后,小卒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被项梁轰出去了。

    项梁出了一身汗,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然后对项羽说道:“羽儿,来,我们一块商议一番,这件事怎么办。”

    项羽应了一声,和巨夫坐在项梁对面。

    项梁沉吟良久,问他们两个:“你们觉得,是不是走漏了消息?”

    巨夫思索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在下以为,应该不是。公子高应当是刚刚来到会稽。他从哪得知消息?就算有人告密,又怎么知道去哪寻找公子高?”

    项羽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若公子高真的收到了消息。为何不掉头逃走?或者藏匿起来。如今反而派一个信使,来告诉我们他的位置,这不是找死吗?”

    项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公子高是不知道消息了?可他若不知道,为何放着会稽城不来,偏偏要去越王山呢?那荒山之上的风景,比熙熙攘攘的城池更好吗?”

    巨夫呵呵笑了一声:“这些咸阳的权贵子弟,个个古怪的很,或许他有什么怪癖也说不定。也许……他在北地居住惯了,到了南方之后,惧怕气候湿热,觉得山上凉爽一些,也未可知。”

    项梁捻着胡须想了一会:“秦人的心思,确实难以猜测,然而我们却不能掉以轻心。他或许是发现了,或许是没有发现,要做两手准备。”

    “巨夫,你这几日,约束军民,一切照常,不许流露出半点令人生疑的景象来。羽儿,你暗地里准备一支兵马,蛰伏不动,只等我一声令下,立刻击溃公子高。”

    巨夫和项羽都点头答应了。

    项梁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呵呵一笑。

    巨夫好奇的问:“将军何故发笑啊。”

    项梁说道:“我有一计。就以你巨夫的名义,在城中设宴,请他这个会稽王前来赴宴。宴会之上,探探他的虚实。不……只要他敢来,我就立刻拿了他。若他不敢来,那就是对城中起了疑心,我们干脆围了越王山。强攻上去,把他捉在手里。”

    巨夫和项羽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项梁对着巨夫吩咐了一番细节,随后他和项羽扮作巨夫的随从,三个人去见公子高的信使了。

    公子高的信使,正在府中大吃大喝。这几个人狼吞虎咽,无论是肉是菜,都来者不拒。

    巨夫看的目瞪口呆,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夫有几年没去咸阳城了,咸阳……闹灾荒了吗?”

    项梁则心中冷笑:“这些人,一副穷酸之相。如何挡得了我项家军?”

    而那三个信使,则吃得很满足。在越王山上,虽然粮草充足,可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哪像现在,有酒有肉。这一万钱,花的值了。

    等这三个人吃完了,巨夫才笑呵呵的走过去了,说道:“三位,会稽王可好啊。”

    这三个人抹了抹嘴,说道:“大王一切安好。”

    巨夫又笑眯眯的问道:“那大王,为何不来会稽城呢?”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像是触到了伤心事,打开话匣子开始诉苦。

    起初的时候,巨夫和项梁几个还满怀期待,希望能打听出什么内幕消息来。但是听来听去,这些人只是描述越王上多么无聊,多么荒凉。

    至于公子高驻扎越王山的原因,他们却说不上来。只说和谪仙有关。

    项梁听到这事又和槐谷子有关,不由得有些恼火。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是往咸阳派去了一根搅屎棍啊,怎么处处跟自己做对?

    巨夫按照原定计划,笑呵呵的对这三个人说:“老夫为会稽郡守。本应当亲身前往越王山拜见会稽王的。只是越王山太过险峻,老夫年事已高,恐怕攀登不上去。因此斗胆请会稽王来城中一叙,畅饮一番,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三个信使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如果有郡守劝说公子高的话,没准他就听了,从越王山上下来,那简直是救了全军人的命啊。

    于是信使连连点头,答应把这话送到。

    项梁急不可耐,给他们三个人准备了快马,让他们立刻回越王山。

    三个信使走了,项梁等人在城中磨刀霍霍。一边准备宴席,一边安排了刀斧手。

    …………

    越王山上,申纶和公子高坐在临时搭起来的草棚之中。他们两个又在下棋,毕竟这种鬼地方,除了下棋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

    公子高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申纶说道:“师父,我们守住越王山,现在是安全了,可是长此以往,却有些不妥啊。一来粮草不济。二来山上实在简陋。”

    申纶笑眯眯的说道:“无妨。王翦与王恒早就说了,项氏欲反。只等确切的消息送到咸阳,平乱大军就来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从容下山了。”

    公子高说道:“若项氏不反呢?这只是王氏在胡言乱语呢?”

    申纶说道:“若项氏不反,那就更好了。粮尽之时,我们便下山好了。”

    公子高叹了口气:“楚地明明不安稳,父皇却将我派来为王,这不是害我吗?”

    申纶忽然一怔,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公子啊。陛下最看重的皇子是谁?”

    公子高说道:“自然是伏尧和扶苏了?”

    申纶又说道:“那居第三的呢?”

    公子高沉吟了一会:“胡亥?”

    申纶笑了:“公子觉得,你与胡亥,谁更得陛下的喜爱?”

    公子高苦笑了一声:“我等既非长子,又非少子。父皇向来不大关心。他是喜爱我还是胡亥,我真的不知道了。”

    申纶说道:“陛下将公子派来,大有深意啊。陛下恐怕是觉得,公子是诸皇子中,比较有能力的一位,因此命你来这错综复杂的楚地,这种地方,若非皇子亲自到来,陛下也不放心啊。若你在楚地处置得当,定然是大功一件。”

    公子高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父皇看重我?若我立功,会被召回咸阳吗?”

    申纶说道:“是否能回到咸阳,老夫不敢作保。不过有这样的功劳在身上,公子必定会受到奖赏。”

    这番话,足足让公子高开心了十几个呼吸,然后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了:“什么封赏,也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申纶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到这里,有小卒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大声说道:“大王,大王,信使回来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越王宴

    公子高听说信使回来了,立刻看了申纶一眼,然后两个人同时起身,向山下迎接过去。

    等他们看到三个信使都安然无恙,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看来项梁没有派刺客动手。

    三个信使,其中一个是带队的将领,另外两个是亲兵。

    将领自然来拜见公子高,而亲兵则在士兵中间,吹嘘他们下山的见闻。什么楚女如何婀娜多姿,什么楚地的酒肉如何美味,这些士兵都听得直流口水。

    公子高见到将领之后,问道:“此去,可见到会稽太守了?”

    将领说道:“见到了。”然后将巨夫的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

    公子高看了申纶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这意味深长的笑让将领有些疑惑,他发觉自从公子高离开了咸阳,就总是怪怪的,令人琢磨不透。

    打发走了将领之后,公子高向申纶低声说道:“师父,徒儿认为,会稽城中,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

    申纶连连点头,感慨说:“楚地一行,公子长大了啊。”

    公子高问申纶:“师父,我等如何应对?”

    申纶微微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会稽郡守,还信得过吗?老夫也不敢保证。按道理说,此人是秦人,是陛下委派他来楚地做郡守。”

    “可是按照谪仙的指点。项梁连公子都敢挟持,何况一个会稽郡守呢?”

    “即便这会稽郡守,是忠臣义士,不肯跟着反贼为非作歹。那信使不曾见过会稽郡守,又怎么知道这郡守是真的呢?”

    一席话说的公子高有点害怕,觉得楚地全都是牛鬼蛇神,任何人都信不过了。

    恰好一阵山风吹来,公子高打了个寒战,然后裹紧了衣服:“这么说来,我们就依照谪仙的意思,闭门不出,不与他们接触。”

    申纶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老夫刚刚想到,若我们不赴宴,不与郡守接触。反而令人生疑,也不合礼数。不如……我们请郡守来山上赴宴,如何?等他到了之后,我们试探他一番。若他是自己人,倒也罢了。若他投降了反贼,干脆一刀杀了。”

    公子高有些犹豫:“谪仙的意思是,让我们不接触任何人。”

    申纶说道:“因时制宜嘛。谪仙远在咸阳,指点了你我几句,若我们拘泥不化,倒有些不对了。”

    公子高点了点头。随后,他要把那将领交过来,继续送信。

    但是公子高犹豫了一下,忽然有了个主意,然后高声说道:“本王,要派出去第二位信使。价高者得。”

    一时间,将士们又争抢起来了。

    …………

    会稽城中,一切都准备好了。小卒气喘吁吁的来汇报,说会稽王的信使又来了。

    项梁听了之后,心中有些不快:“怎么又是信使?”

    他耐着性子把信使叫来了。

    这次的信使,却不是上次那三位了。这三个人到了郡守府中,就开始贼眉鼠眼的四处观望。良久之后,竟然吸了吸鼻子,厚着脸皮说道:“有酒肉?”

    项梁有些无语,轻轻摆了摆手,随后,有几个仆役给他们端上来了一些酒肉。

    这三个信使顿时狼吞虎咽起来了。

    他们三个人,是凑钱买下这个差事来的,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吃回本钱来。所以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喝起来了。

    项梁向巨夫使了个眼色,巨夫会意,和颜悦色的问道:“三位,会稽王何时来赴宴啊?”

    三个人张了张嘴,谁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嘴里面都塞满了。

    项梁心中冷笑:秦人,这便是秦人。简直蠢笨如猪。

    他对巨夫说道:“不急,不急于一时。”

    于是巨夫就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这三个信使吃的肚子圆滚滚的,站都站不住了,只能侧躺在榻上。

    巨夫又问了一遍:“三位,会稽王何时来赴宴啊?”

    其中一个信使说道:“大王不来了。大王命我等传话,邀请郡守赴宴。”

    巨夫顿时愣了。他一脸纳闷的问道:“会稽王,为何一定要驻扎在越王山上?”

    那三个信使叹了口气,又开始诉苦。

    巨夫听得头疼不已。

    终于,信使说了一句有用的:“据说,来楚地之前,大王去了一趟商君别院,见了谪仙一面。大伙都说,是谪仙帮着大王卜了一卦。或许只要驻扎在越王山,便可以加官晋爵。”

    巨夫一听这话,差点气乐了:这不是胡闹吗?一国诸侯,何处建府,竟然要靠巫蛊之术?况且,什么加官晋爵,他已经是会稽王了,再加官晋爵,要造反做皇帝吗?

    三个信使躺在榻上,已经动弹不得了。

    项梁和巨夫几个人,干脆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面商议。

    关上门之后,项梁就迫不及待的问巨夫:“这会稽王,当真如此荒唐吗?”

    巨夫想了想,说道:“公子高,一向不甚出众。在下居住咸阳的时候,未曾与他深交。不过此人智谋一般,也没有什么才华。”

    项梁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他确实是听了槐谷子的疯话啊。”

    项羽皱着眉头说到:“然而,他歪打正着,呆在越王山上不肯下来,我们怎么办?要兵围越王山?”

    项梁呵呵一笑:“不必那么麻烦。他不是要宴请郡守吗?我们就选上二三十个壮士,扮作随从,跟随郡守上山。到了宴会之上,立刻出手,挟持住会稽王,然后将他绑下山来。不费一兵一卒,便把事情办成了。”

    项羽听得眉开眼笑,说道:“我愿跟随郡守上山。”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羽儿勇武过人,你去的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此行也要小心,万一会稽王有什么心思……”

    项羽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叔父放心。我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是闯也能闯下来。况且,在宴会上挟持了会稽王,就算他有什么心思,也不敢使出来了。”

    项梁点了点头:“不过,此行还是谨慎为要。若发现事不可为,不要硬拼,找个借口回来,也就是了。我会暗中带人,在越王山下布置兵马,只要你能下山,大事可定。”

    项羽点头答应了。

    巨夫在旁边有些无奈,越王山啊,山势陡峭,真的不好爬。他之前说爬不上去,倒也不是推脱。可是现在,项氏叔侄眨眼之间就商量好了,自己也不敢反驳。

    罢了,姑妄听之吧。

    …………

    第二天,巨夫坐上马车,带着人向越王山进发。

    按照项梁的意思,是要他们当天晚上就出发的。结果那三个信使吃的差点撑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赶路,所以只好耽搁了一晚。

    临走的时候,项梁认认真真的记下了这三个人的相貌。

    这三个贪吃之人,为了一饱口腹之欲,竟然让自己的反秦大业耽搁了一整晚,真是该死。等拿了公子高,先杀了这三个人祭旗。

    巨夫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越王山下。

    巨夫站在山脚下抬眼望了望,看见山峦连绵起伏,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左右说道:“咱们上山吧。”

    项羽极为兴奋的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二十名壮士说道:“走!”

    一行人快步上山,已经按耐不住的要抓公子高了。

    结果他们刚刚上了数丈,就听见巨夫在山脚下说道:“诸位,诸位慢着些。老夫腿脚不灵便,跟不上啊。”

    项羽有点无奈,毕竟此行名义上是以巨夫为主的。项羽一行人只好又折返回来,乖乖的跟在巨夫身后。

    巨夫走两步,就喘一喘,喘一喘,又走两步。如果遇见一块平坦点的地方,还要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一番。

    项羽心中火急火燎,催促了几次,见巨夫实在是无力上山,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的跟在后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半个时辰之后,项羽一伙人那种冲劲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而巨夫也疲惫不堪,一个劲的嘟囔:“会稽王千金之躯,何必要驻扎在越王山上啊。此山如此陡峭,若摔将下来,必定会粉身碎骨啊。即便不摔下来,山风伤人,久居于此,必受其害啊。”

    项羽有点无奈,回头看了看山脚下,也不过爬了十来丈而已。

    忽然,巨夫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说道:“使不得了,使不得了。老夫再也没有力气了。”

    项羽气的火冒三丈,现在距离山顶还远着呢。这老家伙现在就爬不动了?

    项羽向前凑了一步,咬着牙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你可别有什么心思。否则的话,项某的剑可不认人。”

    巨夫吓的全身发抖,苦着脸说道:“老夫能有什么心思?老夫敢有什么心思?老夫一家老小,都在会稽城中,老夫已经将身家性命,都交给将军了啊。”

    项羽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于是问道:“那你为何不肯爬山了?”

    巨夫指了指头上的白发:“老夫当真是无力爬山了。”

    身后有个项氏低声说:“不如我们撇下太守,自行上山。”

    项羽摇了摇头:“太守不赴宴,我们却上山,事出反常,必定引起怀疑啊。”

    项氏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巨夫小声说道:“不如……不如诸位壮士,背负我上山?”

    此言一出,项氏子弟怒目而视,甚至有人拔出剑来,说道:“我这便将你切成二十块,一人一块,背负上山。”

    巨夫缩了缩脖子。

    项羽摆了摆手:“罢了,我们就轮流背着他好了。只要上山,捉到了公子高,一切好说。”

    巨夫一听这话,心中有些担忧:怎么听羽将军的意思,只管背上去呢?要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若事后他们丢下我,我如何下来?

    巨夫正在发愁,一个项氏子弟已经被巨夫背起来了,然后一行人继续爬山。

    这些壮士自己爬山的时候,倒是比较轻松,但是背了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巨夫一直养尊处优,早就养了一身肥膘,压的那项氏子弟气喘吁吁。一百步之后,这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换了另一个人。

    很快,所有人轮了一个遍,项羽把巨夫背了起来。

    若在平地上,项羽背着巨夫,步履如飞,走上三五里也无妨。可这里是上山啊,偏偏此山陡峭,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需要抓着石头向上爬,稍有不删,便会滚落山下。

    一路上,项氏子弟把李水骂了几百遍。在这些人看来,李水占卜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占卜了越王山,简直是坏到家了。

    终于,项羽看到了一道简陋的门户。看来已经到了,于是他咬着牙把人背到了门户跟前。

    放下巨夫之后,项羽觉得手脚酸软。

    门户上面探出来一个脑袋,看模样正是一个秦兵。这秦兵手持长戈,喝问:“尔等可是会稽郡守一行?”

    项羽连忙气喘吁吁的说道:“正是。”

    随后,门户大开,出来了一队秦兵。

    巨夫倒是气定神闲,问道:“大王何在?”

    秦兵指了指头顶,说道:“大王在山顶,这里只是第一道关隘罢了。”

    项羽一听这话,差点一头撞死在山上。

    那些秦兵将众人围了起来,说道:“诸位,身上可有携带兵刃?拿出来吧。”

    项氏子弟都目露凶光。

    巨夫连忙低声说道:“秦宫规矩,确实是如此。”

    项羽犹豫了一会,觉得就算没有兵刃,凭借自己的武力,也可以瞬间击倒一个秦兵,只要夺了他的长戈,那就一切都不怕了。

    于是项羽点头答应了,让所有人把兵刃交了出来。

    秦兵又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番,然后放行了。

    项羽放在已经背了巨夫一路,这时候手脚酸软,是在没有力气了。于是换了一个项氏子弟,把巨夫重新背在身上,继续向上爬。

    这时候,那些守护关隘的秦兵看的啧啧称奇,连声感慨说:“郡守的随从竟然忠心至此。上山都要背着郡守,佩服,佩服。”

    项氏子弟听了这话,恨不得一甩身子把巨夫给扔下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绑人很难

    每一个项氏子弟都已经背过巨夫了。他们在爬山的过程中休息,根本休息不过来。

    起初的时候,每个人能背着巨夫行百步,到后来的时候,即便是项羽,也只能走三十步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项氏子弟都饥肠辘辘,饿的头晕眼花,最后只能两个人抬着巨夫,可这样一来,换班的时间就更短……

    一路上,这一行人又经历了三次关隘,等他们好容易看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忽然,巨夫说道:“诸位,诸位,把在下放下来吧。”

    项羽立刻把巨夫放了下来,然后问道:“你不是……不是腿脚不灵便,无法上山吗?”

    巨夫指着山顶说道:“只剩下几丈了。眼看就要拜见会稽王,由人抬上去,实在是太过无礼。不如我自己走上去。哪怕慢一点,足见诚意。”

    那些项氏子弟勃然大怒,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你为何不从山脚下走上来?那不是更有诚意?”

    巨夫一脸苦笑:“诸位壮士,老夫也是为了将军的大业啊。”

    项羽摆了摆手,止住越来越激动的众人:“莫要争吵,大事要紧。”

    好容易安抚住了众人,巨夫开始缓慢的爬山。本来背着他,只需要一刻钟便能到山顶,结果他自己爬,又耗费了一个时辰。

    这期间,还有几个公子高的侍卫,鬼鬼祟祟的凑上来,对巨夫说道:“大人,求你劝劝大王,不要在这种荒山野岭安营扎寨了。”

    巨夫苦笑了一声:“若大王能听老夫的话,老夫用得着爬这越王山吗?”

    那些侍卫都一脸哀求:“只求大人能替我们说一句话。若公子答允,我们感念大人的恩德。若公子不允,我们也绝不怨恨大人。”

    巨夫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反正今天晚上他们上山的目的,就是把公子高绑回去。如果能劝得他主动走下去,那最好不过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山顶,这时候所有人都眼冒金星,气喘吁吁了。

    公子高和申纶热情的迎了出来,和巨夫互相见了礼。

    巨夫一脸惭愧:“大王,下官腿脚不便,让大王久等了。”

    公子高大度的摆了摆手:“无妨,请快快入席吧。”

    公子高的酒宴设在一个草棚子里面,那里面也没有几案,只有几个树桩充当几案。树桩后面也没有席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捆稻草。

    巨夫面露难色:“这……”

    申纶在旁边说道:“楚地乃南方蛮荒之地也。大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真乃贤德之王也。”

    巨夫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的说道:“下官深以为然。”

    公子高微微一笑,说道:“请。”

    随后,坦然的跪坐在了稻草上面。

    须臾间,有几个兵丁端上来了酒菜,乱七八糟的放在了树桩上面。

    这草棚之中,只有三个几案。分别属于公子高、申纶、巨夫。

    项羽一般人已经饥肠辘辘了,饿的手脚发软了,但是他们却没有入席的资格。

    好在巨夫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干笑了一声,向公子高说道:“大王,下官带来的这些壮士,个个忠心耿耿,一路上十分辛苦。不如……让他们也入席,吃些东西?”

    申纶有些不快的说道:“郡守大人。何为主?何为仆?何为君?何为臣?若仆役可以入席,岂不是侮辱大王?”

    巨夫微微一愣,觉得这话也无可反驳。

    不过他不敢得罪项羽,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若不入席也可以,让他们用些酒饭,总无碍吧?”

    申纶笑了笑:“郡守大人还真是一位仁者啊。”他挥了挥手,向旁边的小卒说道:“给这些壮士找些饭来。”

    公子高笑了笑,说道:“我看这几位壮士,气宇轩扬,卓尔不群。不可轻慢了他们,给他们饮些好酒。”

    申纶想要说什么,但是公子高摆了摆手止住了他。

    很快,有小卒端上来饭菜和美酒,放在了项羽一班人身前。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手。

    巨夫呵呵笑了一声:“诸位,莫要拘谨。”

    项羽低声说道:“饱餐之后,方能做大事。”

    本来按照项羽的计划,见到公子高,就立刻将他绑了下山,可是被巨夫折腾了一路,哪还有力气?

    反正公子高就坐在这里,也逃不掉,干脆吃饱了再说。

    于是一行人开始吃饭。他们真的是饿得很了,忍住不吃的时候还好点,一旦吃起来,那是狼吞虎咽,有些人甚至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申纶和公子高都看呆了,两个人小声嘀咕:“怎么?楚地这是闹灾荒了吗?”

    有小卒看不下去了,一脸同情的拿过来一罐清水。

    项羽很豪爽的说道:“楚之壮士,以酒解渴。”

    随后,他打开那坛美酒,举起来就往嘴里倒。

    小卒拦没拦住,犹豫着说道:“此乃仙酒,易醉。”

    实际上,项羽倒进嘴里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这酒辛辣无比,差点把他呛住。

    项羽默默地将酒放下来,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吾千杯不醉,何惧一坛酒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面有点不安:这酒……莫不是下毒了?否则的话,为何如此难喝?

    这时候,草棚中的公子高微微一笑,说道:“仙酒须用小杯细品,安能牛饮。”

    随后,公子高开始和巨夫劝酒。

    项羽一直察言观色,发现公子高和巨夫喝酒的时候,好像同样感受到了辛辣。他的心就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项羽结合以往的情报,渐渐回忆起来了,似乎以前确实听说过,咸阳城中有一种仙酒,刚开始喝的时候辛辣无比,但是喝的时间长了,就无比醇香。

    项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口。这一次,果然觉得好多了。

    那些项氏子弟有样学样,都给自己倒了一杯。很快,这些人适应了白酒,开始畅饮起来。

    而公子高带来的小卒,都紧张的盯着巨夫。

    巨夫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终于开口了:“大王,这山上风景虽好,终究有些不便啊。为何不下山建城?”

    公子高摇了摇头:“吾乃谪仙之侄,谪仙有令,安敢不从?”

    巨夫还想说话,公子高摇了摇头:“你不必再说了。仙人之言,本王岂敢不听?”

    巨夫一脸无奈,确实,自己凡人一个,怎么跟仙人较劲?可是你真的确定,槐谷子是仙人吗?

    巨夫无言以对,只能暗暗吐槽,而周围的那些士卒,已经在心里把李水骂了几百遍了。

    忽然,公子高问巨夫:“郡守大人,不知道你在楚地,有没有听到过项梁的消息。”

    巨夫顿时心中一紧,不过他还是沉住气,很坦然的说道:“楚地,时不时就有项梁的消息。大多是那些盗贼虚张声势。因此,下官对项梁只是耳闻,从来没有见过。”

    公子高微微点了点头。

    申纶忽然在旁边微笑着说道:“若能抓住项梁,那可是奇功一件。郡守大人没有考虑过吗?”

    巨夫干笑了一声,说道:“项梁此人,行踪诡秘,不是那么容易抓到啊。下官有心抓他,然而有心无力。”

    申纶笑着说道:“非也,我听说项氏乃此地大族。项梁可以逃走,项氏却无法逃走。若大人先将项氏抓了,再顺藤摸瓜。以在下看来,必定可以将项梁逼出来。”

    “若项梁不肯出现,那也无妨。若项氏被灭,只剩下项梁一人,孤立无援,又能成什么事?”

    巨夫干笑了一声,说道:“项氏为楚地旺族,其宗族人数众多,若贸然抓捕,恐怕会有变乱啊。”

    公子高奇道:“有变乱?我大秦铁骑,已经平定六国,怎么还怕一个小小的项氏?”

    巨夫连连点头:“是是是……”

    申纶忽然说道:“莫非,本地的官吏,与项氏有勾结?”

    巨夫打了个冷战,说道:“下官,下官不清楚这些。项氏宗族,大多集中在吴郡。”

    申纶一脸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吴郡有些问题了?”

    巨夫干笑了一声,说道:“也未必有问题。大概吴郡守不想引起大乱而已。毕竟天下刚刚一统,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贸然出手,将项氏逼反了,得不偿失。不如徐徐图之,暗中抓捕。”

    公子高点了点头:“这倒也有道理。项梁有谋反之心,其三族应当控制起来。”

    巨夫连连点头。

    公子高和申纶就那么一说,反正他们是不会下山对付项梁的。而巨夫也就那么一听,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控制项梁的三族。

    再者说了,项梁的族人多在吴郡,巨夫尽可以用这个借口推辞。

    这三个人交谈了几句,巨夫渐渐地有点顶不住了,因为申纶和公子高,似乎对楚地颇为熟悉。

    毕竟申纶和公子高是带着一腔畏惧之心来的,来之前当然要做好了功课。

    巨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开始偷偷地看向项羽。按照计划,项羽现在应该跳到草棚之中,挟持住公子高,然后一行人从容下山。

    然而,项羽一脸呆滞的坐在草棚外面,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巨夫无奈,使劲的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

    这声音似乎吓了项羽一跳,他猛地回过神来,看了巨夫一眼。

    巨夫朝他招了招手。

    项羽猛然想起来,今天是要来绑人的,于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项羽走了一步,觉得手脚有点不听使唤,脑袋也有点懵。忽然胸中气血上涌,一低头,哇的一声吐了。

    巨夫以手扶额,就差说一声:天亡我也了。

    那边项羽还在纳闷,大着舌头说道:“本将军没醉,本将军千杯不醉,这才喝了多少?”

    旁边有个小卒笑嘻嘻的说道:“尔与我等,皆军卒而已,居然大言不惭,自称将军?”

    项羽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算什么?本将军乃项……”

    巨夫惊出来一身冷汗,急中生智,大声说道:“乃象牙村人士。”

    公子高好奇的问道:“象牙村?”

    巨夫躬身说道:“不错,本地有一村庄,数年前,曾有巨象闯入。村民们鼓噪攻击,巨象左奔右突,断牙而去。因此这村子叫象牙村。”

    “也因为这个典故,提起这象牙村来,楚地都要称一声勇士。因此这村子中的人,凡是从军的,都是抱着征战沙场,积累军功,做军中大将的心思。”

    公子高点了点头,赞道:“壮哉!”

    巨夫看见项羽摇摇晃晃,又重新坐下了,这才慢慢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啊。

    忽然,项羽又说道:“我伯父,千军万马,顷刻之间,踏平咸阳……”

    公子高猛地站起来:“咸阳?”

    巨夫已经绝望了,生无可恋的解释说:“他说的是前姜。本地有百越部落,桀骜不驯。其中以前姜最为凶悍,时常劫掠商贾,反抗朝廷。这位壮士,心心念念,要灭掉前姜,建功立业。”

    公子高哦了一声:“原来是前姜,本王听着,倒像是咸阳。”

    申纶在旁边幽幽的说:“本官听起来,也像是咸阳。”

    巨夫呵呵笑了一声:“楚人口音怪异。大王定然是听错了。”

    公子高点头说道:“想必是如此了。我还以为,此人是反贼呢。”

    巨夫说道:“想必是大王心心念念,要剿灭反贼,所以才听错了。大王忠心为国,在下佩服啊。”

    随后,他向项氏子弟喝道:“还不把他拉下去?不许他胡言乱语。”

    项氏子弟中,有几个人喝的比较少,虽然脚步踉跄,心里面还算明白,闻言连忙拽着项羽往远处走。

    项羽还在叫嚷,嘴里面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要取而代之,什么血债血偿。

    有人在他身上使劲扭了几把。项羽喊了两声疼,终于安静下来了。

    项羽走了,巨夫使劲松了口气。在庆幸的同时,他心里也明白,所谓的挟持会稽王,恐怕是干不成了,今天能平安下山就不错。

    …………

    与此同时,越往山下,项梁已经带着人埋伏了很久。

    起初的时候,他满心期待,后来的时候,心中焦虑。到现在,已经坐立不安了。

    “为何这么久了,羽儿还没有回来?难道当真出事了?”项梁在山下来回踱步。

    最后他叫来一个心腹,低声说道:“你带上些身手敏捷之人,悄悄攀上越王山,无论山上发生什么事,不要轻举妄动,速速回来禀报。”

    那心腹小声说道:“将军是担心羽将军?或许,是会稽王留他们宴饮,尚未散去。”

    项梁缓缓地摇了摇头:“羽儿深恨秦人,见到会稽王之后,恐怕片刻都忍耐不住。如今已经去了几个时辰,没有丝毫消息传来,怕是山上有变故。”

    心腹听了这话,连忙点了五十人,悄无声息的向山上爬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详的预感

    项梁的心腹,已经乘着夜色向越王山爬去了。而项梁坐在一棵树下,看着黑沉沉的山顶,黑沉沉的天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为何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却总让我有一种不详之感?”

    旁边的亲兵劝解道:“想必是将军过于担心羽公子了。关心则乱。”

    项梁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啊。”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咸阳城。王恒正在庭院之中徘徊。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依然无法入眠。

    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影,借着院中的灯火,王恒认出来,此人是自己的祖父,王翦。

    两人相顾苦笑。

    王翦说道:“恒儿,还没有入睡吗?”

    王恒行了一礼,说道:“辗转反侧,无法入梦。”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老夫也是如此。算算日子,数日前,天子使者便应该带着项梁造反的消息,从楚地回来了。然而直至今日,依然没有动静。”

    “虽然陛下没有问罪于王氏,然而天长日久,耐心总有耗尽的那一日。老夫推测,再有三五日,若再无消息传来,王氏危矣。”

    王恒心中,同样忐忑不安,忧虑不已。但是这时候也只能强打精神,对王翦说道:“祖父放心,若我王氏被灭,将来项梁造反,派去的便是真正剿灭反贼的将军了。到那时候,他会无比吃力。相信他不至于那么愚蠢。”

    王翦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近日,老夫总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啊。”

    王恒又虚言安慰了王翦几句,送他回房睡觉了。至于王恒自己,则在庭院之中,一直枯坐不休。

    …………

    “叔父,叔父,我死得好惨啊。”一声无比凄凉的嚎叫,从窗棂之中传来。

    李水猛的坐起来,眼看着一道黑影,飘进了屋子里面。

    李水心有点慌,哆嗦着点亮了油灯,但是一阵阴风吹过来,把油灯吹灭了。紧接着,油灯又自行燃烧起来,只是火光由亮黄色变成了阴惨惨的绿色。

    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中,李水看见墙角站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

    那男子哭着说道:“叔父,我死得好惨啊。”

    李水冷汗直流,在榻上胡乱摸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免死金牌。

    他举着金牌,大声说道:“此乃秦始皇所赐,上面有帝王之威,可以镇压一切牛鬼蛇神,尔等何人,还不速速退去?”

    那人满满的抬起脸来,苦笑着说道:“叔父,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

    李水差点晕过去,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那人忽然缓缓地说道:“哦,侄儿的脑袋被项梁砍下来之后,就接错了。”随后,他一伸手,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来公子高那张惨白的脸。

    李水大叫了一声,把免死金牌朝他砸了过去。

    只听到砰地一声脆响,然后是稀里哗啦的声音。李水打了个哆嗦,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了。

    屋子里面黑乎乎的,根本没有什么公子高。

    李水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酒香,估计是刚才做梦的时候,一时激动,把酒坛子给砸碎了。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不敢耽搁,快步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了。

    守夜的匠户凑上来,问道:“大人,何事啊?”

    李水说道:“无事。我这商君别院,此时何处最热闹?”

    守夜的人想了想,说道:“据说科学院正在炼制一种新式铁器。那边的炉火昼夜不息,很多人都醒着。”

    李水点了点头:“极好,你随我去一趟。”

    守夜的人答应了,和李水结伴向科学院去了。

    科学院里面确实亮着炉火,亮堂堂的,令人心里踏实。来来往往有不少匠人都在忙碌,热闹的像是白天一样。

    相里竹看见李水到了,一脸纳闷:“你不是日上三竿才睡醒吗?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李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本仙对你不放心,特地来指点一番。”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不理他了。

    李水坐在炉火前,梦中的恐怖景象依然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李水裹紧了衣服,自言自语:“为何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按道理说,公子高和我无亲无故,他死不死,关我屁事?难道他叫了我几声叔父,我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了?这可真是太贱了,他才花了几个钱?”

    想到这里,李水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真是把仙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抬头对旁边的守夜人说:“传我令,日后再有人想要拜我为叔父。价钱提高十倍。”

    那人立刻答应了。

    …………

    会稽城中的天子使者,正站在庭院之中,遥遥看着咸阳城的方向。

    他没有不详的预感,因为他很清楚,楚地确实是出事了,根本用不着预感。

    其实他到了这里之后,也曾经明察暗访,知道那些所谓项梁造反的消息,都是盗贼在虚张声势。不过,使者也注意到,明面上的盗贼不必多虑,可是这楚地某些看不到的地方,暗流涌动啊。

    他敢肯定,项梁在积蓄力量,甚至在试图收买地方官。可以说,他现在还没有反,但是已经快了。一旦他造反,必定山崩地裂。

    使者决定回咸阳……把这些消息带回去。可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事情变得诡异了。

    先是他的马无缘无故的拉肚子,一病不起。当他要换一匹马的时候,会稽郡的马忽然闹起瘟疫来。

    紧接着,会稽郡守巨夫,每天都以各种理由把他留下来,拖延他回去的时间。

    巨夫知道,楚地一定有变化,而这变化,也一定与项梁有关。现在他有十成的把握,项梁已经谋反了。

    使者看着北方,思索着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几天他已经试过了,无论是硬闯出去,还是悄悄溜走,都被人给拦回来了。

    这座驿馆,前前后后,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的借口只有一个:附近来了一伙盗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者现在离开,太过危险。等郡守大人剿灭盗贼,再离开不迟。

    使者相信,等他们剿灭所谓的盗贼,恐怕项梁已经控制了楚地,彻底打出反旗。到那时候,他这个使者,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可能会被一刀斩杀。

    忽然,使者大喝了一声:“来人。”

    有个仆役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干笑着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使者说道:“我要见巨夫。”

    那仆役有些为难:“大人不在城中。大人……大人去剿匪了。”

    这个答案,使者已经猜到了。他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巨夫了,想必他是不在。

    于是使者做出一脸遗憾的样子来,说道:“那我要见巨夫的管家。”

    仆役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稍等,小人去看看管家在不在。”

    半个时辰后,管家来了。

    那管家笑眯眯的向使者行了一礼:“巨甲拜见大人。”

    使者盯着巨甲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巨夫何在?”

    巨甲说道:“郡守大人出城剿匪了。”

    使者冷笑了一声:“未必。是出城谋反了吧。”

    巨甲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向后挥了挥手,把附近的仆役都遣散了。

    随后,巨甲说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大人乃天子使者,无事生非,诬陷我家郡守大人,那可不太好。”

    使者淡淡的说道:“是不是诬陷,你心中也明白。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项梁能不能挡住大秦的百万虎狼之师?”

    巨甲微微一愣。

    使者说道:“我提醒你一句。我秦人横扫六国,以关东一地,灭战国诸强,其威无人可挡。”

    “如今大秦占有四海,其势胜往日十倍。区区一个项梁,以一族之力,可以对抗整个天下?”

    “你的主人巨夫,跟随项梁,对抗朝廷,痴心妄想,谋反篡逆。一旦失败,你这个管家,还能活吗?”

    巨甲的的脸顿时白了。

    使者步步紧逼:“巨夫,当真是去剿匪了吗?还是去造反了?”

    巨甲带着哭腔说道:“此事,与我无关啊。”

    这句话,基本上默认了巨夫的行踪。

    使者亲切的拍了拍巨甲的肩膀:“本官乃天子使者,代表的便是天子的眼睛,自然要明察秋毫。你没有参与此事,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会禀明陛下的。”

    巨甲听了这话,心中感激不已,再看使者的时候,感觉他简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了。

    使者看到巨甲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想个办法,送本官出城,本官立刻回咸阳,向陛下汇报此事。”

    巨甲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呆滞。

    使者一脸和善的说道:“怎么?你不想救自己的性命吗?若本官死在此处,你就再也说不清楚了。将来项羽兵败,巨夫被抄家灭族,你也要举族受到牵连。”

    巨甲一脸惶恐,良久之后,很绝望的说道:“小人放走了大人,顷刻之间,便要被主人杀死。小人不放大人,将来要被朝廷杀死。小人……小人为何过得如此凄苦?”

    使者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本官也不逼你,我要见巨夫人,你去通报一声。”

    这一次巨甲立刻答应,小跑着走了。

    使者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本官就知道,你没有这个胆量。”

    之前使者也曾经要求见巨夫人,但是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一来有男女之防,二来双方立场不同。

    不过这一次,经过巨甲在其中说和,巨夫人答应在深夜与使者会面。

    一刻钟后,巨甲引着使者,到了郡守府中。巨夫人正等在那里。

    两人行了一礼。使者笑眯眯的说道:“听闻夫人乃楚地望族之后。”

    巨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谬赞了。”

    巨夫千里迢迢,来到楚地,出了带来的一些秦兵,简直毫无根基,想要治理会稽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联姻。

    好在巨夫妻子新丧,于是就娶了当地豪强之女,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使者曾经在楚地明察暗访多日,早就把这些情况了解的很透彻了。

    使者忽然叹了口气:“夫人出身豪门,一生锦衣玉食。楚国灭亡之后,又嫁给了会稽郡守,依然风光无限。真是令人羡慕啊。然而……富贵如浮云,一阵狂风,便要散去。将来是生是死,流落何方,尚且不知。”

    巨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使者说道:“本官知道。项梁已反。尊夫跟随他做了反贼。”

    巨夫人没说话,自己夫君在做什么,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昔日六国灭亡,虽然她的父兄没有被杀,可是作为亡国之余,日子肯定不如以前好过,所以对秦人,她心中也有怨恨。

    夫君谋反,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隐隐的也有些期待。若此事能成功,将来锦衣玉食,权柄风光,那是跑不了的了。

    使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夫人糊涂啊。若谋反失败,举族被灭。夫人的子孙,要身首异处。夫人的父兄,也要受到牵连。到那时候,诺大一个家族,鸡犬不留,岂不凄惨?”

    巨夫人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巨甲已经向她陈述过利害了,她思忖到现在,也隐隐知道,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才肯见使者。

    使者幽幽的说道:“不如,夫人放我离开如何?若项梁侥幸成功,夫人享受荣华富贵,自然无话可说。若项梁失败了。本官会在陛下面前进言。至少保住夫人及子嗣。”

    巨夫人犹豫良久,说道:“放你回去,便是害了我夫君。”

    使者摇了摇头:“非也,不放我回去,尊夫就能取胜吗?”

    巨夫人沉吟良久,咬了咬牙说道:“你须得发一个毒誓。”

    使者立刻面向咸阳跪下,发誓说道:“本官回到咸阳城之后,除禀明项梁反状之外,绝口不提会稽郡守参与此事。反而要对夫人大加赞扬,禀明陛下,此番能回到咸阳,幸赖夫人之助。若违此誓,七窍流血而亡。”

    巨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对巨甲说道:“去备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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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