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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人善被人欺

    方士们被李水揍了一顿,个个鼻青脸肿的回去了。

    但是没有人心生怨言,甚至想等养好了伤再回来。

    毕竟和寻找仙山相比,被打一顿,实在是太轻微了。

    数年前,有一位师兄,为了寻找仙人,深入岭南,在深山密林之中,迷失了方向。等同伴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被当地土人吃掉了。

    现在只是被槐谷子大师揍了一顿而已,这算什么?只要真诚一点,再三哀求槐谷子大师,他一定会心软,指点仙山的方向……

    如果李水知道他们的想法,刚才就不是揍他们一顿那么简单了,一定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铁石心肠。

    方士们走了,李水打着哈欠打开了房门,然后就吓了一跳。

    有两个人坐在屋子里面。

    其中一个是伏尧,另外一个是虞美人。

    这两个人,显然早就等在丹房之中了,显然把刚才的事看的清清楚楚。

    伏尧看着李水,一脸崇敬:“那些方士,即使是父王见了,也要礼遇有加。而槐谷子大师,竟然不屑一顾。这才是超凡脱俗的高人啊,怪不得他能治好我的绝症。”

    虞美人一脸纳闷:“这槐谷子,行事粗鄙不堪,肆无忌惮。望之不似君子啊。为何他偏偏身怀奇术,能治好伏尧的病?”

    这两人见李水进来,就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虞美人诚恳的说道:“多谢槐谷子先生救小儿性命。”

    伏尧年纪虽小,却很有礼貌,学着这话说了一遍。

    李水点了点头,对伏尧说道:“来换药?将衣服脱下来吧。”

    伏尧脱下衣服,李水解开了他的绷带。只见伤口已经结痂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消毒医治了,等待自愈就可以。

    李水找了一卷干净的绷带,重新给他缠上,说道:“七日之内,不要碰水,等血痂脱落。你就彻底无碍了。”

    伏尧点了点头。

    李水找了个瓦罐,倒在碗里一些清水。结果一回头,发现伏尧和虞美人还没有走。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无事了,你们可以离开了。”随后,他端起碗来就喝水。

    然而,伏尧忽然跪了下去,说道:“先生神乎其技,伏尧敬佩不已,求先生收我为徒。”

    李水噗的一声,把一口水全喷在了伏尧头上。

    伏尧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李水说道:“先生这是……同意了吗?”

    李水无语的说道:“同意个屁,谁家同意是这样的?我不收徒,你走吧。”

    秦人都什么毛病,这么喜欢拉人下水吗?别的不知道,胡亥继位之后,将兄弟姐妹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一点李水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伏尧,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显然是被杀掉了。自己做了他的老师,岂不是也得受牵连?

    就在李水胡思乱想的时候,虞美人忽然说道:“这孩子自小多病多灾,若能拜先生为师,我也放心些。先生若不肯收徒,就让他跟在身边,学些道理,如何?”

    李水无语了:“我能教他什么道理?”

    但是虞美人也不管李水同意不同意,就行了一礼,然后强行将伏尧留在这里,至于自己,则离开了。

    显然,虞美人对李水身怀仙术,也是深信不疑。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留下就留下吧。和大秦公子交好,目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此人十年后被杀……”

    “十年过去了,我要是再找不到脱身的办法,也真是该死了。”

    外面鸡叫三遍,李水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满足的长叹了一声。

    伏尧挠了挠头,问道:“先生,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水迷迷糊糊的说道:“睡觉。”

    伏尧有些不解:“光天白日,呼呼大睡,这是不是太懒惰了?”

    李水嗯了一声:“我就是个懒惰的人渣,你快走吧。”

    伏尧愣了一会,忽然崇拜的说道:“是弟子太执着于外物了。先生超凡脱俗,竟至于此。白昼与黑夜,又有何分别?人渣与圣人,也不过是虚名。先生境界之高,令弟子叹为观止啊。”

    伏尧行了一礼,真诚的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弟子今日获益匪浅。”

    李水忍不住想骂他一句二货。但是太困了,困的不想张嘴。

    于是他呼呼睡去了。

    等李水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中午了,丹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丹炉也擦拭一新。

    伏尧一脸讨好地看着李水:“先生,对这丹房还满意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伏尧,心想:“地位尊贵的大秦公子,也会干这种杂活?不对啊,他的衣服整整齐齐,不像是干过活的样子。”

    李水问道:“这丹房是你打扫的?”

    伏尧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弟子不会打扫。所以由我指挥,具体的事,是小乙和乌交做的。”

    李水看了看不远处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两个小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伏尧的肩膀,说道:“不错,有前途。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如果只执着于扫屋子,那就落了下乘了。”

    伏尧激动的点了点头。

    乌交有点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歪理啊?天子还亲身躬耕,以示重农呢。”

    李水左右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在乌交身上:“午饭呢?”

    乌交说道:“上午时候,李信将军让人传话,说在府中安排了酒宴,希望大人睡醒之后能过去。”

    李水一听酒宴,顿时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走吧,你随我去。”

    乌交一脸不满,心想:“我是大王派来,协助你炼丹的。怎么现在变成你的私奴了?”

    不过看看旁边的伏尧,乌交也不敢反抗,只好恭恭敬敬的跟着李水。

    等李水走出丹房的时候,外面又跪了一片:“槐谷子大师,请求收我等为徒。”

    李水勃然大怒,冲到人群之中,拳打脚踢。

    打了一阵之后,李水指着伏尧说道:“伏尧公子,已经拜我为师。公子是何等样人?公子何等尊贵?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家伙,也来拜师。你们想与公子平起平坐吗?我看你们有不臣之心,我要禀报大王,你们意图谋反。”

    方士们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的跑了。

    李水累了一身汗,擦了擦额头,嘟囔道:“看来我太善良了,这些方士竟然三番五次来欺负我。”

第十三章 代言费

    赶跑了那些方士之后,伏尧一脸激动的问李水:“先生,你答应收我为徒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只是借用你的名头,吓唬一下那些方士罢了,你还在考核期,继续努力吧,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收你为徒。”

    伏尧顿时眼睛一亮,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考核期中的人,总是最积极的。李水深谙此道,于是打算一直考核伏尧……

    李水向迎仙殿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的问伏尧:“我要做什么来着?”

    伏尧说道:“先生要去李信将军府赴宴。”

    李水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李信府在什么地方?”

    伏尧有些疑惑的说道:“先生不是李信举荐来的吗?入宫之前,应该住在将军府才对……”

    李水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搜寻槐谷子留下来的那点可怜的记忆。

    最后李水发现,脑海中的李信将军府,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李水摇了摇头,随手指了指乌交:“你带我去。”

    乌交苦着脸说道:“小人虽然是奴婢,然而却是宫奴,并非槐大人私奴,若在宫中,大人使唤我倒也罢了。这找人带路的事,岂能……”

    李水也不和他废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王命你听我差遣,今日你便开始抗命不尊了?若耽误了炼制仙丹,你担待的起吗?”

    乌交有点无语,这和炼仙丹有关系吗?回头你炼不出仙丹来,怕不是要怪我没有带你去李信府吧?

    乌交无奈,只好苦着脸,带李水出宫。

    伏尧一脸羡慕的看着李水,也想出宫走走,但是被李水坚决制止了。

    在李水看来,伏尧是一个贵重的花瓶,把他留在家里面,当作镇家之宝,那是可以的。但是带着他四处乱窜,万一打碎了,那算谁的?更何况,现在伏尧背上疮疽还没有完全长好,更不能轻举妄动。

    乌交找了一辆马车,和李水一同乘车,缓缓的向李信将军府驶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李水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醉仙酒,醉仙酒。神仙都能醉倒。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大师,亲自品尝,赞不绝口。”

    李水一愣,扭头向那边一看,顿时乐了,这不是当初卖烈酒的那老板吗?

    记得当日李水让他四处宣扬,自己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没想到此人倒也老实。

    李水随口对乌交说道:“去,赏他一串秦半两。”

    乌交哦了一声,坐在车上没动。

    李水怒了:“怎么?又要抗命不尊?”

    乌交苦着脸说道:“小人,小人没带那么多钱。”

    李水摆了摆手:“有多少给多少。快去快回,不要耽误我的大事。”

    乌交磨磨蹭蹭的下车了,一路上腹诽不已:“自己想要赏赐人,却要做奴婢的掏钱,这什么人啊?我们当宦官的,一年也没有多少俸禄啊。”

    乌交气呼呼的走到老板跟前,摸出来三枚秦半两,使劲拍在柜台上,喝道:“这是槐谷子赏赐你的。”

    随后,也不等老板答话,乌交就转身走了。

    老板站在酒肆之中,看着桌上的三枚秦半两,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老实说,这几日凭借着方士的名头,醉仙酒卖的确实不错。

    刚开始这么做的时候,老板是有些忐忑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是槐谷子要求自己的,一定要四处宣扬。于是他就大着胆子吆喝下来了。

    可是现在……槐谷子是什么意思?

    若真要赏赐,无论金银都可以,哪有赏赐区区三枚秦半两的?这更像是嘲讽,或者是威胁啊。

    更何况,刚才那声音尖锐的小宦官,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分明对自己颇为不满。

    老板不敢再吆喝了,匆匆走到后厨,对着自己娘子哭丧着脸说道:“祸事来了。”

    老板娘一边给醉仙酒掺水,一边问道:“什么祸事?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气候?”

    老板说道:“槐谷子大师,似乎生气了。咱们不替他吆喝,他要生气,咱们替他吆喝,他也要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娘想了想,忽然笑了:“槐谷子大师,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既然命人来赏赐你,说明你做的符合他的心意。可是只给了你区区三枚秦半两,意思是……钱少了。”

    老板愣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槐谷子大师的意思是,要我们孝敬他一些钱财?”

    老板娘点了点头:“不错,咱们用他的名号做了几日活招牌,获利颇丰。槐谷子哪怕再超凡脱俗,心中也有些不快。然而,若你主动交出一些,情况就不同了。”

    老板使劲拍了拍额头:“我真是蠢材,为何没有早点想到。”

    于是老板就走到账房开始算账,盘算着要给槐谷子多少钱比较好。

    等算好了钱,老板忽然有点发愁:槐谷子常住宫中,自己怎么把钱送过去?

    …………

    李水已经到了将军府。李信与夫人都在门口迎接。

    李夫人对于槐谷子的印象是很复杂的。从第一眼看到槐谷子的时候起,李夫人就感觉这家伙是个骗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几岁,竟然口出狂言,说可以炼出来仙丹。

    后来槐谷子进宫,炼丹屡屡失败,已经让自己丈夫受人嘲笑。谁知道他接下来又号称可以治愈疮疽。并且连累的丈夫与人赌命。

    那时候,李夫人是恨死了槐谷子。

    可是谁能想到,几个时辰之内,峰回路转,槐谷子力挽狂澜,竟然真的救下了伏尧性命。而自己丈夫,也因此加官晋爵。

    李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向槐谷子行了一礼,心想:“或许,他真的是高人吧。听说身怀异术之人,从出生时候起,便有种种异相。二十多岁,可以炼出仙丹,也未必不可能。”

    李夫人刚刚给自己洗脑成功,随后就有点无语了。

    这槐谷子自从进府以来,眼睛就四处乱瞄,贼兮兮的。不是看那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就是看屋子当中的名贵陈设。

第十四章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李水正看的津津有味,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李夫人不以为然的表情,于是干笑了一声。

    李信是个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拉着李水赴宴。

    从睡醒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李水也确实是饿了。

    可是一道道菜摆上来,李水就有点无语了。

    鸡鸭鱼肉,种类倒是不少。可是调料除了盐就是花椒,味道实在是难以恭维。

    至于水果,则是梅子和杏。

    主食就是蒸小米饭。

    李水叹了口气,只好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里面的酒味道很淡,也就略微有些酒意罢了,更像是糖水。

    眼看着李信吃的狼吞虎咽,李水心想:“古人的物质文明,还需要我拯救一下啊。”

    宴会上,岂能没有歌舞?

    伴随着琴声,有一群舞妓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李水看了一会,也开始索然无味了。

    音乐节奏太舒缓,听的人昏昏欲睡。至于舞妓……穿的也太多了。

    而大将军李信则是看的津津有味,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古人的精神文明,也需要我拯救一下啊。”

    片刻之后,李夫人最先站起来了,端着酒杯说道:“初见槐大人之时,只觉得年纪轻轻,不曾想当真是身怀绝技。这次拙夫能加官晋爵,全靠槐大人扭转乾坤。贱妾敬槐大人一杯。”

    李水连忙端起酒杯,遥遥向李夫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李信说道:“夫人,槐兄年纪虽轻,然而当真是身怀绝技啊。当日在楚地,我身受重伤,全赖槐兄……”

    李信还没有说完,李夫人就怒道:“楚地,楚地,日日挂在嘴边上。吃了败仗很光彩吗?逢人便说。”

    李信讪讪的一笑,然后向李水说道:“槐兄,我敬你一杯。”

    李水又一饮而尽。

    实际上楚地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槐谷子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都是一些片段。除非经人提醒,否则的话,很难回忆起来。

    这酒宴从中午一直进行到了傍晚,饭菜再难吃,李水也吃了个饱。酒再寡淡,也微微有些醉意了。

    而李信更是舌头都大了,握着酒杯说道:“今日朝会,听说大王要奖赏槐兄免死金牌?金牌大概已经做好了,槐兄明日,大概就可以拿到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那最好不过了。李兄每日都要朝会?”

    李信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只是这几日大王要定名号。召集位高权重的文武群臣,一同商议。”

    “那些文臣当真是讨厌的很,有人说叫泰皇,有人说叫秦帝。引经据典,争执不休。咱们这帮大老粗,也插不上话,每日干巴巴在那站着,无趣的很。”

    “更可恨的是淳于越,今日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便当堂喝道:你晓得什么?不要胡言乱语。”

    “惹得那帮狗崽子一阵哄堂大笑,真是气死我也。”

    李夫人在旁边劝道:“你莫要和淳于越置气,他好歹是你姐丈。更何况,上次你情况危急,他也曾帮忙,想要保住你的性命。”

    李信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若非念着这个情,我当场就打他了。”

    李夫人无语的说道:“在大王面前,你这般不尊礼仪,如何使得?”

    李信忽然嘿嘿一笑,鲁莽中露出一丝精明来:“我越是不懂礼,大王越觉得我心无城府,性情直率,就对我越加信任。”

    李水看的有点无语:“这李信,还有几分傻聪明啊。”

    李信叹了口气,把酒杯重重的放在几案上,向李水说道:“槐兄,你是方士,又曾经梦中遇仙人,见多识广,你帮我出个主意,大王定什么名号比较好?免得我明日到了朝会,又傻站几个时辰。”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皇帝。”

    李信一愣:“两个字?自古以来,尊号无非是皇、王、帝,向来没有两个字的尊号。这……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李水说道:“大秦崇尚法家。崇尚师今而不师古。古人无皇帝名号,今日就不可以有了吗?如今大秦皇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此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也,上双尊号,更可以突出皇帝威徳。更所谓,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李信呆滞了一会,忍不住拍手说道:“妙,此言大妙。”

    随后,他拿出来了一块竹片,将李水的话,仔仔细细的记了下来。

    李水信口胡吹了一会,眼看天色已晚,就醉醺醺的告辞了。

    小宦官乌交早就等在外面了。

    这一天他过得很憋屈。李信的宴会,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只能和李府的下人挤在一块,吃煮豆子饭。

    饭菜难以下咽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下人没大没小的,一直劝自己喝酒,喝了十几杯之后,又紧紧的盯着自己,想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上厕所。

    想起这些来,乌交就忍不住想骂。这李信是莽夫,李府的下人也是莽夫啊,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但是他惹不起李信,别人不明白,他们这些住在宫中的宦官还是清楚的。大王,最信任的其实还是李信。

    好容易等到李水走出来,乌交迫不及待的带着他去坐马车。

    他不得不着急,再不迅速一点,恐怕就要尿裤子了。

    经过酒肆的时候,醉仙酒老板抱着钱袋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喊道:“槐大人,小人带来了……”

    话音未落,乌交就跳下马车,狠狠的打了老板一个耳光:“宫中的马车你也敢拦?”

    随后,他跳上车去,吩咐马夫:“再快一些。”

    确实要再快一些,否则的话,他就要尿在车上了。

    对于这一切,李水一无所知,他已经醉醺醺的睡着了。

    怎么回到丹房的,李水并不清楚。

    鸡叫三遍,李水被吵醒了,但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至于李信,则匆匆忙忙的穿戴起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竹片,兴冲冲的去朝会了。

    “皇帝,皇帝。嘿嘿……槐兄果然是高人啊,这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尊号,越听越是顺耳,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就是要这样似的。”

    李信一边进宫,一边摇头晃脑的感慨不已。他开始遐想,今日自己要口若悬河,技惊四座,让那些该死的儒生,吃一个大惊。

第十五章 粗人也有春天

    以往李信是不喜欢参加朝会的,因为他是粗人,是个武夫,能动手就不吵吵,真吵吵起来,笨嘴笨舌的,也说不过人家。

    可是这朝会,偏偏就是要引经据典,要长篇大论,要唇枪舌剑,要争辩不休。

    每次李信都干瞪眼看着,任由那些饱学之士,滔滔不绝。

    而李信脑子里就不断的闪过一些迷茫的念头来:“列子是谁?墨子是做什么的?公孙龙?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

    真的是很尴尬。

    可是今天,李信早早的来了。因为他这次信心满满,要把以往丢在地上的脸捡起来。

    李信是第一个到的,时间不长,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

    有几个博士看到李信之后,顿时兴高采烈,仿佛看到了什么珍禽异兽一样。

    他们捋着胡须,对李信说道:“李将军到的很早啊。不知道这一次又有什么高见?”

    李信哼哼两声:“高见是有,不过我只禀报大王,不告诉旁人。”

    另一个博士嘻嘻一笑,说道:“上次李将军提出来的‘第一王’这个尊号就精彩的紧,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次别出心裁了。”

    周围的博士都哄然大笑。

    之前那博士又兴冲冲的问道:“李将军,这次要提什么尊号?”

    李信不说话。

    那博士摇头晃脑的说道:“在下根据李将军的风格,倒是拟定了一些尊号,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李信不说话。

    那些博士们都起哄问道:“你替李将军拟定了什么尊号?”

    之前那博士说道:“比如:天下第一王?嗯……这个尊号略微长了一些,不如就叫:天地王,如何?”

    那些博士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个个捂着肚子,捶胸顿足。

    笑了一会之后,有一个博士最先反应过来了,嘘了一声,说道:“小心,小心。君子动口不动手。”

    此言一出,那些博士们都安静下来了。

    他们似乎刚刚想起来,这位李信将军,可是一个莽夫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今天他遭到众人嘲笑,万一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博士们都是斯文人,加一块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然而,今天的李信很平静,即使被嘲弄了,也没有面红耳赤,怒目而视。反而一脸平淡的看着众人,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博士们有点纳闷,这李信的表现,很像是有自信的样子啊。难道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号?

    不可能,不可能,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都能想出尊号来,那还要博士干什么?还要诸子百家干什么?干脆烧了诗书,都去练武好了。

    这时候,淳于越过来了。那些博士们都老实了。

    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又是扶苏公子的老师,已经算是博士们的领袖了。

    大家知道他和李信的关系,故而不会在他面前取笑李信。

    虽然淳于越也经常斥责李信,但是人家是自家人。自家人怎么说都行,旁人就未必了。

    淳于越到了之后,瞥了瞥李信,低声说道:“今日不要开口,听人讨论就可以了。”

    李信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凭什么命令我?”

    淳于越气的肺有点疼:“李信,你莫要不知好歹,若非看在李姬份上,老夫才懒得理你。”

    这时候,有小宦官高声说道:“大王已到,朝会开始。”

    于是这些官员都安静下来,列好了队伍。

    嬴政坐在上首,略微有些疲倦的说道:“尊号一事,已然讨论了些时日了,可有结果了?”

    有博士站出来说道:“尊号无非是王、秦帝、泰皇三者。今日争论不休,全在这三个名号上面。”

    嬴政有些苦恼的说道:“又是这三个名号。尔等日日唇枪舌剑,却又各执己见,何时能讨论出个结果来?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时候,李信抓住时机站了出来,说道:“大王,末将有些想法。”

    淳于越又惊又怒,低声喝道:“李信,回去。莫要出乖露丑。”

    李信梗着脖子说道:“我尚未说话,你怎么便知道我要出丑?”

    淳于越脸色铁青的说道:“这是要定尊号,饱学之士,尚且无法定论。你一个武夫,搀和什么?”

    李信大声说道:“既然定名号,武夫搀和不上,为何我等武将还要站在这里,充当木桩子吗?”

    此言一出,那些武将们都连连点头,显然李信这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然而,武将也不是铁板一块。比如王贲王离父子。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本来武将是可以参与讨论的,只是总有李将军这般粗鄙的武将,胡乱发言。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李将军站在这里,让那些文武全才的武将,也有些逊色了。”

    这话简直是挑明了骂李信:你给武将丢人了,快滚吧。

    李信勃然大怒,指着王离说道:“你举荐反贼卢烈,识人不明,为何不自免官职,离开朝廷。你有何面目站在这里?”

    王离有点无语,解释道:“末将已经奉上万金,并且向李将军致歉了,莫非李将军忘了?”

    李信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奉上万金,乃是赌命输了,万金是买命钱。而你举荐失当,还没有受罚。”

    王离无话可说了。

    王贲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臣请以举荐适当罪惩罚犬子。依律罚俸一年。”

    嬴政淡淡的说道:“允。”

    随后,嬴政看向李信,说道:“定尊号一事,你有何想法?尽可以说出来。”

    李信答应了一声,说道:“末将所拟尊号,乃是两个字。加上大秦国号,或许要三个字。”

    群臣大笑。

    这李信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别人拟定尊号,无不是王、帝、皇等单字,前面再加一个秦字、一个泰字,作为修饰罢了。

    他可倒好,直接来了两个字。

    上次的“第一王”,就够奇葩了。怎么?他还没得到教训?

    李信见名号还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了字数,众人便笑成这样。顿时心里有点没底。

    他硬着头皮说道:“尔等不要有偏见。不错,我李信是武夫,然而这尊号,乃是我与槐谷子商议来的。槐谷子身怀绝技,乃当世人杰。他帮我选定的名号,还能有错吗?”

    这话一出口,朝臣笑的更厉害了。

    谁?槐谷子?就是那个炼丹失败,差点拆了丹房的方士?

    不错,他是走狗屎运,治好了伏尧公子。就算他医术高明,就算他真的梦到过仙人。

    但是这个人,行动鲁莽,言语粗鄙,听说今天已经爆打了其他方士两次。

    这么个人,能想出什么好的尊号来?

    即使是嬴政,也有些不以为然。槐谷子的本领,他是信服的,可是文辞上的修养,甚至是礼仪上的修养,槐谷子都差了很多。

第十六章 你敢诅咒大王

    虽然对李信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嬴政还是打算让李信说说自己的看法。毕竟……来都来了。

    于是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李信,你拟定的尊号是什么?”

    李信行了一礼,大声说道:“皇帝。”

    众人听到这个名号之后,顿时微微一愣。

    这倒不是这个名号多么超凡脱俗,多么令人耳目一新。而是……这名号还算正常啊。

    大家对李信和李水的期望都太低了,所以听到一个还算正常的名号,都有点意外。

    意外归意外,反驳还是要反驳的。

    有博士微微一笑,说道:“自古以来,尊号皆是单字,如今弄出来了双字号,这成什么体统?”

    李信等的就是这句话,忍不住放声大笑。

    众人都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而李信兴冲冲的在袖子里掏了掏,把昨晚上写好的竹片拿出来了。

    然后他大声说道:“我大秦,以法家立国。崇尚师今而不师古。古人无皇帝名号,今日就不可以有吗?古人茹毛饮血,身披枯草树叶,诸位博士为何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冠楚楚?”

    那些博士都有点发愣:“怎么回事?李信怎么突然变得能言善辩?”

    他们根本不知道,李信早就把儒生们的想法猜透了,为了应对这一出,在家里面冥思苦想了一夜。

    有儒生不甘心,说道:“然而,尊号为双字,总觉得不伦不类。更何况,皇帝,皇帝。不过是将三皇五帝,各取一字,拼凑在一起罢了,毫无创建。”

    李信大声说道:“如今大秦皇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此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也。上双尊号,更可以突出皇帝威徳。”

    “至于将三皇五帝,各取一字,拼凑在一起。这正是因为,如今大秦皇帝,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朝堂当中彻底安静了。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八个字杀伤力太大了。即使是嬴政,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这……这是莫大的荣耀啊。

    嬴政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

    李信松了口气,有些得意的向左右看了看。

    他刚才的那番话,基本上就是昨晚李水的翻版。今日拿到朝堂上一用,果然效果不错。

    嬴政已经站起身来了,很满意的说道:“寡人一统天下,兵威赫赫。大秦昌盛,华夏昌盛。”

    “比起夏商之弱小,成周之分崩,大秦确实是开天辟地,亘古未有。寡人配得上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八个字。”

    “相信数百年,更甚至仅仅数十年之后。百姓会越发觉得,君主需要用双字尊号,单字反而显得怪异了。”

    连大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都只好点头。

    其实,有不少人从内心深处,是赞同李信的。但是……但是李信只是一介莽夫,他凭什么想出尊号来?这些人不好意思大声夸赞李信。

    而李信则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得意的向身后瞧了瞧,重点看向曾经嘲讽他的博士们,问道:“李某人拟定的尊号。如何?”

    那些博士都一脸尴尬,拱了拱手,说道:“将军文武双全,吾等所不及也。”

    李信哈哈大笑。

    嬴政向李信说道:“这尊号。乃是你与槐谷子讨论得来的?”

    李信倒也不居功,反正他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功劳,只是为了给自己正名而已。

    于是他诚恳的说道:“这尊号,是槐兄提出来的。末将只是抛砖引玉,说了些粗鄙的想法而已。”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槐谷子,不仅身怀奇术,而且颇有创见,不错,是个人才。”

    他向旁边的季明说道:“去,将槐谷子叫来。寡人破格许他旁听朝议。”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季明从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想叫槐谷子的。毕竟当初自己屁股开花,就是槐谷子害的。

    但是嬴政雄才大略,明察秋毫。季明也不敢暗中做小动作,乖乖的去叫槐谷子了。

    片刻之后,季明独自回来了。

    嬴政纳闷的问道:“槐谷子何在?”

    季明行了一礼,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奴婢赶到迎仙殿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而槐谷子大师,依然满身酒气,呼呼大睡。”

    “奴婢将其叫醒,说大王传召。槐谷子却说,面见大王,岂可衣衫不整?一定要沐浴更衣。”

    “奴婢看他慢吞吞的,不知何时才能让大王见到,于是催促了几遍。谁知道这槐谷子不耐烦了,挥拳便打,奴婢幸好躲避及时,否则门牙已经掉了。”

    “事已至此,奴婢担心大王等得着急了,只好先独自回来了。至于槐谷子何时能赶来,奴婢……奴婢实在不知。”

    季明本想告上一状,谁知道嬴政说道:“槐谷子越来越懂礼了,居然知道要沐浴更衣,来见寡人。不错,很不错。倒是季明你,在宫中日久,居然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吗?槐谷子挥拳击打你,倒也事出有因。”

    季明有点懵:“怎么回事?槐谷子让大王等着他,让满朝文武等着他,反倒是有礼仪了?”

    他忽然悲哀的发现,最近大王很喜欢槐谷子,无论这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大王都不加以怪罪。

    半个时辰之后,李水终于姗姗来迟。

    嬴政见到李水之后,直接免去了他的跪拜之礼,然后将他狠狠的夸了一通。并且表示,自己很喜欢皇帝这一尊号。

    李水干笑了一声,拱手说道:“惭愧,惭愧。”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离,忽然开口了。

    实际上,当嬴政表达出喜欢“皇帝”这一尊号的同时,王离就敏锐的意识到,李信又立大功了。

    他必须打压李信,否则的话,王氏家族,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于是王离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终于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大王,末将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大王可以自称始皇帝。后世子孙,可以称为二世、三世、四世,传至万世而无穷。”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王贲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想:“离儿长大了,竟然有如此急智。哼哼,你李信提出来一个皇帝又如何?王离提出来始皇帝,便将你的功劳抢走了大半。”

    嬴政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夸奖王离几句。

    忽然李水跳到王离面前,左右开弓,一连打了他五六个耳光。

    众人都看傻眼了。

    王离也傻眼了,他根本料不到,有人敢在朝议之时,当着大王的面打自己。所以直到李水打完了,王离也没想起来阻挡。

    李水甩了甩打疼了的手,向嬴政说道:“大王,臣听到王离诅咒大王,一时激于义愤,忍耐不住,请大王恕罪。”

    王离更懵了:“我何时诅咒大王了?”

    嬴政也一脸不解,纳闷的看着李水。

    李水恨声说道:“臣正在孜孜不倦,日夜炼丹。其他与我不共戴天的方士,也在四处跋涉,寻找仙山。长生不老药,指日可待。大王数年之后,便能够长生不老。”

    “什么二世三世,全是狗屁。世间只有一个始皇帝。王离要将大秦传至万代,这分明是在诅咒大王,无法长生不老。”

    众人都无语了:这角度,还真特么的新奇啊。

    至于嬴政,脸色却慢慢的有些不好看了,显然赞同李水的分析。

    有不少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大王最想要的,就是长生,为此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王离一番话,确实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第十七章 最终解释权归皇帝所有

    王离被打得晕头转向,直到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

    脸疼倒是其次,关键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差点把王离给气疯了。

    他跃跃欲试,想要打还回来。但是他不敢,这可是朝议。自己既不是李信那种莽夫,又不是槐谷子那种疯子,没有胆量在这种场合动手。

    王离只好怨恨的看了李水一眼,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然而,他再一抬头,看到了嬴政不快的神色,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大王显然是对自己提出来的,什么二世三世不满了。

    王离有些憋屈,可是李水的那番话,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了。

    旁边的王贲叹了口气。自己儿子不是不争气,奈何……奈何敌人太狡猾啊。

    王贲厚着一张脸皮站出来,行了一礼说道:“王家三代为将,忠心耿耿,其心可昭日月,求大王明鉴。王离绝无诅咒大王之意。”

    “只是王离乃一介武夫,不通文墨,粗鄙不堪,因此一时失言,说错了话。臣请罚王离薪俸一年,以示惩戒。”

    王离又一年的俸禄没有了。

    李信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原来王离将军,才是那个不通文墨,粗鄙不堪的武夫啊。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王离将军站在这里,让我等武将都有些逊色了。”

    王离脸色涨红,又气又恼,可是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不然呢?不承认自己不通文墨,就要承认自己诅咒大王。这不是找死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依王贲之议。”

    王贲松了口气,这件事算是定性了。一时失言算不得大罪,罚俸更不算是惩罚。文臣武将,谁家没有几千亩良田?这些俸禄,根本不算什么。

    而淳于越等博士,都有些恼火的看着李水,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搅屎棍。

    占了一点口头上的便宜,就大肆做文章。

    长生不老?那是虚无缥缈的事啊。大王真的能长生吗?

    若依照这槐谷子的说法,那骊山陵墓,是不是不用修建了,自己的弟子扶苏,是不是等不到登基的那一天了?

    淳于越觉得很头疼。

    忽然,他感到两道目光正在看向自己。

    淳于越扭头,看到了李斯。李斯正在似笑非笑,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

    李斯信奉的是法家,在朝堂上,一直和自己这些儒生明争暗斗。

    以前淳于越仗着满腹经纶,雄言善辩,倒也没落下风。

    可是现在……先是李信捣乱,然后是槐谷子搅局,加王离王贲父子。

    李斯什么都没干,淳于越自己就狼狈不堪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觉得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至于李水,他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

    众人的反应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只有嬴政的反应才重要。

    只见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大王,臣思量一番,觉得始皇帝三个字,倒也不错,颇有开天辟地之气势。听起来也很是顺口。”

    王离忍不住说道:“既然大王长生不老,那么世间便只有一个皇帝。为何还要加一个‘始’字?莫非你在诅咒大王,无法长生?”

    喝问出这话来之后,王离心中那个痛快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看你怎么办。

    谁知道李水转过身来,又抽了王离一个耳光。

    王离勃然大怒,吼了一声:“槐谷子,你安敢如此。”

    他挥拳就要打,然而李信早就跳到了李水身边,跃跃欲试的要和王离对打。

    嬴政恼怒的喝道:“都住手。君前殴斗,尔等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王离和李信都行礼告罪,而李水则说道:“大王,臣听到王离诅咒大王,一时激于义愤,按耐不住,这才打了王离,请大王恕罪。”

    众人都无语了:“又是激于义愤?王离又诅咒大王了?我们怎么没有听到?”

    李水也不等众人询问,就直接说道:“王离方才说,世间只有一位皇帝,皇帝要永远统治世间。这分明是在诅咒大王,无法成仙啊。”

    王离有点懵:“我又诅咒大王了?”

    李水滔滔不绝:“长生不老,只是第一步罢了。大王长生之后,紧接着便是成仙。到那时候,飞升仙界,统治的乃是仙人。仙界广大无比,富庶无比。人间与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大王已经做了仙界之主,还会亲自管理凡间吗?就好比你王离做了大秦将军,还会兼任泗水亭长吗?”

    王离有点无语:“泗水亭长又是什么东西?”

    李水高声说道:“到那时候,大王自然要将皇位传给子孙,传之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而无穷。至于大王本人,则作为仙界之主,照临下土。日日享受后世子孙供奉,保佑子孙繁盛。”

    王贲有点憋屈,这不是强词夺理吗?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大王变成仙界之主了?你怎么不直接说大王是盘古转世,整个宇宙都是大王开辟出来的呢?

    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吧?

    大伙都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却又无法反驳。

    王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声说道:“方才我便说,大王为始皇帝,后世为二世三世,传至万世。你说我诅咒大王。如今你自己也这般说,岂不是欺人太甚?”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说始皇帝,那是暗示大王要驾崩。我说始皇帝,那是笃信大王要成仙,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王离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寡人便为始皇帝。至于后世如何定名号,日后再议。”

    这一次嬴政没有罚王离,因为他也明白,李水有点夸张了。

    长生尚且很难,成仙就更远了,至于做仙界之主,更是遥不可及。

    不过,李水能打压一下王离,他还是很乐意的,因此强行终止了这场闹剧,免得王离找李水的麻烦。

    李水见嬴政确定了尊号,马上拜倒在地,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伙都无语了。这家伙脸皮之厚,亘古未有。谄媚之态,叹为观止啊。

    嬴政被李水这马屁拍的晕乎乎的,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强忍住笑意,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来,说道:“无需多礼,起来吧。”

    李水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在嬴政耳边耳语了几句。

    朝臣都有点不安。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中年男人,就是当今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掌管皇帝车舆印玺,位高权重。可是这几日朝议,却不曾现身。现在匆匆赶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嬴政听完赵高的禀报之后,微笑着朝李水点了点头。

    然后说道:“槐谷子,以仙术医好伏尧,功不可没。又以赤诚忠心,定大秦尊号。此等忠臣义士,不可不嘉奖。”

    “今日,寡人赐槐谷子宅邸一座,良田千亩。免死金牌一枚。”

    众人顿时大惊。

    什么宅邸,什么良田,他们都习惯了。可是免死金牌,这是什么玩意?可以免死?

    难道,赵高大人这几日不在,就是准备这什么免死金牌去了?

    紧接着,有个小宦官,捧着盘子走进来了。

    盘子上面放着一块黄澄澄的,纯金铸成的免死金牌。

    李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激动的接过了免死金牌,然后翻来覆去的看。

    金牌正面写着免死两个字。背面则刻着一段话。

    李水看了之后,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这话大概说:槐谷子功大,故赐免死金牌。除谋逆、欺君、谤主,诸大罪之外,皆可免死。

    这话妙就妙在这个“诸”字。诸在古汉语中,相当于后世的“等等”。

    意思就是说,除了谋逆、欺君等等大罪之外,皆可免死。而“等等”的内容,没有公开说明。

    哪天皇帝看你不爽了,可以把你出门先卖左脚,加入到等等的行列中,以此处死你。

    换而言之,这免死金牌,最终解释权在皇帝手中。

    李水有点无奈,古代的帝王,还真是有一套啊。

第十八章 误人子弟槐谷子

    李水很郁闷,觉得嬴政也太难忽悠了。自己费尽心机,厚着脸皮要来了这么一块免死金牌,结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这东西,顶多也就算是一块金子罢了。而且还不敢花出去。就算自己敢花,也没人敢收啊。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还得厚着脸皮,继续哄的嬴政眉开眼笑,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就在李水郁闷不已的时候,朝议的话题已经发生了变化,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免死金牌上面。

    淳于越最先站了出来,说道:“此物岂能轻易颁发?若此人仗着免死金牌,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该如何是好?不知多少百姓为之遭殃了。”

    李斯也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这免死金牌,竟然凌驾于秦律之上,老臣无法苟同。”

    更多的朝臣在乱纷纷的说道:“槐谷子此人,本就嚣张跋扈,今日得了免死金牌,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请求大王,收回成命。”

    嬴政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任何一个身在高位之人,都喜欢一言九鼎。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居然被所有人反对,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而李水看着激动的群臣,又看看始终不做出解释的嬴政。忽然明白过来了。

    自己知道这免死金牌没用,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也就是说,这免死金牌虽然不能免死,但是吓唬这些人,却已经足够了。

    而这也是嬴政的目的:免死,那不可能。你不是担心有人陷害你吗?我给你这东西,让他们收了这份心思。

    现在人人知道,你有免死金牌,陷害你没有用,自然也就不会做无用功了。

    李水忍不住偷偷看了嬴政一眼,再次感慨了一番:“古代的帝王,真有一套啊。”

    等朝臣们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嬴政淡淡的说道:“寡人心意已决,诸卿无需再言。今日尊号已定,一切典章制度,寡人自会与奉常寺商议。随后便会昭告天下。尔等退下吧。”

    朝臣们无可奈何,只能恭敬的说了一声:“大王,臣等告退。”

    行礼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有点异样,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叫大王了。恐怕下次再见君主的时候,就要喊皇帝了。

    等离开大殿之后,朝臣门又把目光投在了李水身上。

    这家伙,真是越看越可恨啊。

    李水在阳光下晃了晃免死金牌,务必让闪闪的金光,晃到了每个人的眼睛。然后才笑眯眯的收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日后谁得罪了我,我便杀了谁,反正我不用死。”

    那些朝臣个个面色发白。

    尤其是王离父子。这几日,他们可是和李水结仇了。

    按道理说,他们王家多大势力?根本无需忌惮一个方士。可是万一这家伙狗急跳墙,身上藏一把匕首,爆起发难,刺杀一两个人,那怎么办?

    他没有免死金牌的时候,就已经够疯狂了。现在有了免死金牌,很有可能会杀人。反正他也不需要抵命。

    想到这里,众人都加快了脚步,要离得李水远一点。

    李信在旁边一脸羡慕,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有几个仇人,一直想要杀了他们,苦于杀人偿命,因此一直无法动手。不如,你替我做了此事,如何?”

    他声音不小,很快和李信关系不好的人,个个面色发白,两腿都有些发软。

    他们想要逃跑,可是又想留下来,听听李水怎么说。

    如果不是碍于面子,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其实很想恭维李水几句,说说好话……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仇家多不多?容易杀吗?”

    李信看了看和自己不对付的那些人,说道:“也不少。这些人非富即贵,身边有些护卫,比较难杀。不过总有落单的时候,只要留心,未必没有机会。槐兄,我是武将,更精通杀人,不如你把免死金牌借给我,我杀人之后再还给你,如何?”

    李水心想:“你这思维很活跃啊,免死金牌也想借?”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前他们年少无知,愚蠢不堪,行事不计后果,简直猪狗不如,不小心得罪了你。现在咱们有了免死金牌,想必他们也知道错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他们再敢胡作非为,再杀了他们不迟,如何?”

    李信点了点头。威严的向周围看了看,说道:“那就权且寄下他们的性命。”

    周围那些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悄悄的向李水投过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时候,远远的来了一群方士。

    那些方士见了李水之后,纷纷小跑过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拜见师祖。”

    众人都看傻眼了:“这些方士,脸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厚了?”

    昨天听说,他们执意要拜槐谷子为师,结果被痛打了一顿。真是奇耻大辱。

    然而。这些人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又来磕头跪拜,这一次却直接变成了拜师祖。

    自己给自己降了一辈?

    李水气的破口大骂:“放屁,放屁,谁是你们师祖,你们莫要害我。”

    那些方士纷纷说道:“我等已然拜伏尧公子为师。那么槐谷子大师,自然就是我等师祖了。”

    李水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谁允许伏尧私自收徒了?不对,我根本不是伏尧师父,你们拜了师也没用。”

    不远处,伏尧正美滋滋的走过来。

    今天忽然有十几个方士,恭恭敬敬的拜见自己,极为谦卑的要做自己的徒弟。

    这让伏尧充满了满足感和自信。正要来给李水报喜,就看到了这一幕。

    伏尧顿时有些害怕:完了,槐谷子先生生气了。如此一来,我的考核岂不是要失败了?

    伏尧可还记得,自己根本不是槐谷子的正式弟子,一切还在考核中。

    想到这里,伏尧冲了上去,对地上的方士也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谁是你们师父?你们有何证据?居然打着我的旗号,诓骗槐谷子先生,真是可恶。你们可莫要害我。”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正打得起劲的李水和伏尧,都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听说虞美人将伏尧送到槐谷子那里,学习本领。现在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淳于越捋着胡须,心情复杂,一脸感慨。

第十九章 热情的李信

    这些方士很耐打,被李水揍的鼻青脸肿,依然一直哼哼着叫师祖。

    李水累的气喘吁吁,第一次发现,原来打人也这么痛苦啊。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伏尧拿着一根棍子,正揍的方士们屁滚尿流。

    意志再坚定的方士也受不了了,他们被打的满头包,个个抱头鼠窜的说道:“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冒认师父了。”

    李水看的眼前一亮:“这是个办法啊,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类可以利用工具。我也找根棍子打人吧。”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正要捡棍子的时候,忽然有两个方士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哭啼啼的说道:“师祖,求你大发慈悲,为徒孙指一条明路吧。”

    李水气的热血上涌,忽然大叫了一声:“我要杀人了。”

    抱腿的两个方士吓了一跳,有点想要松手的意思。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李水吓唬人罢了。

    而李水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几乎怼到了那方士脸上,破口大骂:“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字。”

    方士没听懂什么钛合金,但是令牌上两个大大的“免死”他倒是看清楚了。

    李水大声说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杀人无需偿命。我数到三,谁再敢纠缠我,立刻取你狗命。”

    那些方士都有点害怕。他们带着求证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的朝臣。

    那些朝臣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们。

    方士们猛然间意识到:免死金牌是真的。

    这时候,李水开始数了:“三!”

    方士们欲哭无泪,哪有这样数的?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掉头就跑,有几个人跑得太急,鞋都掉了。

    李水整了整衣服,骂了一句:“什么东西。连为我死都不敢,还说要拜师?”

    不远处的伏尧挠了挠头,一脸苦恼的想:“槐谷子先生收徒如此严格?说到死,我也有点怕啊……”

    不过伏尧很快就自我安慰道,自己已经进了考核期,或许槐谷子看在自己是大秦公子的面子上,会放宽一些要求。

    想到这里,伏尧就继续信心满满了。

    李水把免死金牌收起来,一脸幽怨的看着李信:“李兄,你我乃是生死之交。刚才你就袖手旁观?为何不冲上来帮忙?”

    李信都懵了:“袖手旁观?槐兄,方才是你一直在打人,那些方士,被打的哭爹喊娘,你还用得着我助拳吗?”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不过他还是说道:“这就好比我在种田,田中杂草很多,我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你走进来帮我一把,似乎也是完全可以的。”

    淳于越低声骂道:“这槐谷子什么东西?视人命如草芥吗?”

    其他朝臣之中,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明明在破口大骂,脸上还在笑嘻嘻的向李水道别,然后纷纷溜走了。

    淳于越摇头晃脑,也想离开,谁知道李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姐丈,今日到我府上宴饮如何?”

    淳于越面无表情:“不必了。”

    李信说道:“姐丈一定要去,这次我是要给你赔罪的。”

    淳于越一愣,问道:“赔什么罪?”

    李信说道:“今日朝议之时,我蛮劲发作,不听姐丈劝告。一意孤行,一定要当众提议尊号。真是给姐丈丢人现眼了。虽然大王对‘皇帝’之号格外满意,对我也是赞不绝口。然而李信依然是惭愧不已啊。”

    “唉,现在反复思量,真是悔之莫及。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默默无闻,不领这天大的功劳,不要这令大王另眼相看的机会,也要按照姐丈的吩咐办事啊。毕竟姐丈乃当世大儒,大秦博士,比我这粗鄙的莽夫,要有见识的多了。”

    李信一直在说反话,说怪话,气的淳于越肺疼,可是又偏偏无可奈何。

    他没有李信年轻,也不如李信力气大。一路被李信拽着,踉跄着上了马车,一路向李信将军府行去。

    到了府邸之中会发生什么,淳于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了。李信一定会得意洋洋,把这些年自己对他的训斥都还回来。

    “罢了,罢了,这家伙走了狗屎运,我就忍耐一番吧。”淳于越坐在马车上,自我安慰的想道。

    毕竟,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

    …………

    三日后,嬴政的诏令颁行全国。

    尊号正式定名为皇帝。嬴政自称始皇帝。追封亡父庄襄王为太上皇。

    皇帝自称为朕,他人不得僭越乱用。

    与此同时,有另外两道旨意分别送到了李信和李水手中。

    给李信的旨意很简单:李信在朝议之中,提出皇帝尊号。有功。赐爵一级,赏良田千亩。

    李信乐开了花,如此一来,自己的爵位,快要和王贲相当了。

    李信兴高采烈,当天就生拉硬拽,把淳于越请到府中宴饮。

    宴会上,淳于越有点生无所恋:以前觉得李信这家伙,颇为无礼,李姬死后,每次见了我都装作不认识。现在可好,倒是热情的很,隔三差五便要请我赴宴。可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而嬴政给李水的旨意,内容就比较多了。

    李水治愈伏尧有功,提议尊号同样有功。

    除了在诏书中正式赐给免死金牌之外,还赐爵一级,良田千亩,并且还有宅邸一座。

    宅邸和田亩紧邻兰池宫,乘马车不过一刻钟便能打个来回,骑马就更快了。

    除此之外,嬴政还在旨意中勉励李水,炼制仙丹的事,不可懈怠。

    李水叹了口气:“仙丹,又是仙丹。这东西简直是一个紧箍咒啊。”

    李水抚摸着免死金牌:“指望你,那是不行了。我还是另外想些办法吧。反正我早已言明,数年之内,仙丹是没有指望了。在这几年之中,我一定能找到保命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水就伸了伸懒腰,向外面喊道:“乌交,随我去看看宅邸,看看良田。”

第二十章 懈怠农事罪

    “良田?这特么的就是良田?”半个时辰后,李水站在田埂上,破口大骂。

    干裂的黄土地,上面歪歪斜斜的长了一些杂草,基本上看不到禾苗。

    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正坐在田埂上,一脸呆滞的看着远方。

    “秦始皇是不是对良田有什么误解?”李水幽怨的想。

    旁边的乌交一脸无语,心想:“这时候刚刚开春,庄稼还没有种下去。田间自然是这样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水回过头来,指着远处的农人,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何在我家田中?”

    乌交更无语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是这里的佃农。”

    李水一脸疑惑:“是谁把田地租给他们了?”

    乌交想了想,叫来了一个年长的农人。

    这农人可能只有四十来岁,但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到处都是皱纹,看起来有六十多岁。

    农人叫苍夫,是这伙佃农中的伍长。

    苍夫解释了一番,李水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农夫,他们是没有土地的,但是祖祖辈辈,都租种这一片农田,并且在土地边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叫小土村。

    几代下来,这块土地的所有权,换了很多人,今年是赵大人,明年是王大人,后年是李大人。

    可是小土村的村民,没有变,他们一直是这里的佃农。

    他们不管主人是谁,每年只管勤勤恳恳的耕种。然后将收获的三分之一,上交给主人作为地租。

    而那些位高权重的主人,家中不知道有多少财产,也就懒得干涉这些佃农。每年只要派个人,定时收租就好了。

    也可以简单的说,这块地的所有权是李水的,但是使用权,是小土村村民的。

    只不过这种使用权,只是沿袭往日的习惯,并没有律法上的支持。

    李水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赶走这些村民,毕竟他自己也种不了一千亩地。不但是询问一下基本情况,还是有必要的。

    苍夫又介绍说,小土村有农户大概二十户,一户大约五个人。一共一百多人。一千亩良田,平均分下来,一户能耕种四十亩。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四十亩,够你们温饱了吧?”

    苍夫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丰年,勉强饿不死。若是灾年,需要去外地逃荒。”

    李水顿时惊呆了:“一户四十亩地,还需要逃荒?你们一年产多少粮食?吃多少粮食?”

    苍夫说道:“若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每亩地,一年大约可产粮一石半。”

    一石半,大概一百六七十斤。

    李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数字,毕竟是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现在一亩地产出的粮食,不早就一千多斤,或者大几百斤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时候是秦代,没有电力灌溉,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没有科学育种,粮食产量确实不高。

    可是一亩地,一年只产出一百多斤,确实太少了。

    苍夫见李水一脸惊奇,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大人莫要奇怪。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景,也不是事事如意的。”

    “一场大风下来,禾苗便要倒下一些。一场大雨下来,又冲毁一些。一场大旱下来,又枯死一些。”

    “所以,等到秋收,最终收获的庄稼,并不甚多。上交完田租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我可是大善人啊,看着这些佃农食不果腹,岂能安心?可是不要他们的田租,我岂不是要受穷了?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提高产量了。”

    “化肥农药,那就不要想了。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提高产量,还得从苍夫刚才说的那些方面入手。抗旱、抗涝、抗倒伏……”

    李水忽然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词:“代田法。”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历史书上提到过一段,汉代的农学家,总结出来的代田法,在抗旱防风方面,颇有成效,可以提高农田产量。

    李水回忆了一下,好在代田法的内容很容易理解,他还都记着。

    李水对苍夫说道:“今年是不是快要播种了?”

    苍夫说道:“便在这一两日了。”

    李水嗯了一声:“今年播种,不要像往日那般胡乱种植了。我教你们,将一亩地平等分成六份。然后将其中三份,挖成沟。我说简单一些,就好比在每亩地当中,挖出三条浅河来。庄稼只在河底种。”

    苍夫愣了一下,说道:“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悟性不错。等庄稼长出来后,你们每次耕锄草时,都要将堤坝上的土连同草一起锄入沟中,培护苗根。”

    “天长日久,堤坝上的土被削平了,河沟被填满了,此时庄稼扎根极深,既可耐旱,也可抗风,防止倒伏。”

    “等到第二年耕作时就换过来,以原来的堤坝为土沟,以原来的土沟为堤坝。轮换使用,可以恢复地力。”

    李水说的头头是道,苍夫只是一脸愁容的重复了一句:“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有些无语,他拍了拍苍夫的肩膀:“相信我,即便只种一半,收获的粮食,也比你们原来要多。”

    苍夫又喃喃自语:“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有点不耐烦了,喝道:“你是肯种还是不肯种?”

    苍夫有点害怕,他畏惧的看着李水,嘴唇哆嗦了一阵,然后大着胆子说道:“大人,你这是将我等往死路上逼啊。庄稼种满了,尚且吃不饱饭。如今只种一半,来年只能逃荒了。大人的要求,小人实在难以从命。”

    李水快疯了,合着我刚才深入浅出的讲这么久,你根本没听明白啊。

    他也懒得理会这苍夫了,而是扭头看向乌交:“你比他见的世面多一些,你觉得,本大人的办法怎么样?”

    乌交小声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大秦最重视耕战,你这么做,乃是怠农罪,懈怠农事,这罪名极重。”

    李水有点懒得和这些文盲废话了。他把免死金牌掏出来,在苍夫面前晃了晃,问道:“可识得此物?”

    苍夫瞅了半天,小声说道:“小人不识字。”

    李水翻了翻白眼:“这是免死金牌,大人我杀人不用偿命。过两日我来检查,如果这田中庄稼,没有按照我说的种,哼哼!”

    苍夫顿时打了个寒战,然后唯唯诺诺,说道:“大人放心,小人……小人全凭大人吩咐。”

    李水把免死金牌揣进怀里,有点无语的想:“古人都是贱皮子啊,好好说就是不听,一定要我变成恶霸才行。”

    乌交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怠农罪,这可是大罪。这可闯了大祸了。我该怎么办?我还要跟在他身边吗?万一受到牵连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石磨

    乌交觉得李水这家伙太危险,时不时就要作个大死。自己整天跟在他身边,也许会受到连累。不如找个借口,趁早溜了。

    可是转念想想季明,乌交又有点犹豫了。

    本来治愈伏尧公子,那是天大的功劳,结果季明关键时刻背叛,不仅没有捞到一点好处,而且屁股都被打开花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

    乌交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这家伙,又能走个狗屎运呢?”

    李水不知道乌交刚刚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他兴致勃勃的看完了良田,又要去看宅邸。

    结果到了宅邸跟前,李水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宅邸的面积倒是不小,规格也不错,可是……可是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是凶宅啊。

    门窗破旧,结满蛛网。推开大门走进去,院子里面的杂草有半人高。

    一阵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到人身上,令人不由得连连打寒战。

    李水咳嗽了一声,结果声音惊动了一大群乌鸦,那些乌鸦嘎嘎的叫着,从一颗老槐树上飞起来,向远方逃去了。

    李水搓了搓胳膊,裹紧了衣服,对乌交说道:“这地方,为何如此破旧?”

    乌交说道:“此地原本是商君别院。商君死后,别院连同良田,收归皇帝所有。良田依然由小土村村民耕种,别院就无人光顾了。年深日久,于是就有些破败了。”

    李水瞪了瞪眼,问道:“商君?莫非是……商鞅?”

    乌交点头说道:“正是。”

    李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吃惊的说道:“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了吧?”

    乌交恭维道:“大人好高明的算学。”

    “高明个屁。”李水掉头就往外面走:“这不仅是凶宅,还是危房啊。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我敢住吗?”

    李水越走越觉得晦气,商鞅住过的房子给我住?这不是咒我吗?

    乌交在后面苦口婆心的解释,到后来李水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古代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的良田,哪有那么多的宅邸用来赏赐?无非是没收罪臣的罢了。

    不过,这房子确实没办法住,只能先找些人修缮一下再说了。

    李水之前对于良田豪宅的期望都落空了,闷闷不乐的向兰池宫走。

    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又遇到了苍夫。

    这一次苍夫带着一些男男女女,恭敬的向李水磕头行礼,然后说道:“大人远道而来,小土村村民,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想要宴请大人。希望大人可以赏光。”

    李水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就点头同意了。

    时间不长,一行人已经到了小土村。

    小土村很贫困,房屋都是土坯和稻草搭成的。李水到了之后,路过的村民都停下来,向李水行礼问好。

    这让李水很有满足感。

    苍夫带着李水到了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已经摆了桌子,上面放了酒菜。

    众人落座之后,李水饮了一口酒,然后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算不上是好酒,酒味寡淡不说,还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不过看其他村民,都极为珍重的抿上一小口,李水就明白了,即便是这样的酒,村民也不常喝。

    喝完酒之后,就是吃菜。这些菜大多是野菜,在陶罐里面煮熟了摆上来的,那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鸡肉。

    这些是村民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了,估计他们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不会这么铺张浪费。

    李水微微一笑,对村民说道:“尔等日子过的清贫,我心中明白。这顿饭,本不需这样丰盛。”

    苍夫说道:“大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小人这些饭食,恐怕还是有些简陋了。”

    李水摇了摇头,对乌交说道:“你还有没有同情心?看到老丈如此清贫,不做些表示吗?”

    乌交已经习惯李水的作风了,默默的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串秦半两,递给了苍夫。

    苍夫一脸惶恐,不敢接受。直到李水瞪了瞪眼,说道:“老丈莫非是不给我面子?我身上带着免死金牌,谁若不给我面子,我便要谁好看。”

    苍夫这才战战兢兢的接了。

    李水端起自己的碗来,尝了一口主食。这似乎是煮麦子,吃起来倒还可以下咽,但是吃多了之后,总觉得有点不消化。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连面粉都没有吗?不是说鲁班发明了石磨吗?看来全是扯淡啊。鲁班就是个筐,什么发明创造都往他身上装啊。”

    这时候,苍夫忽然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等今日宴请大人,除了要表示敬意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水问道:“什么不情之请?”

    那些男男女女,忽然跪了下来,说道:“大人,千亩良田,只种一半,这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李水的头顿时疼起来了。他下意识的就去掏怀中的免死金牌,准备再吓唬他们一番。

    然而村民又说:“若只种一半。村中一百多人,便有五十多人无所事事了。”

    李水一愣,觉得这倒也是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村中不是有二十户人家吗?你们自己商议一番。十户种田,剩余的十户,随我买些石头,做石磨。”

    苍夫愣了,石磨?这是什么东西?算了,现在良田都要荒了,还管什么石磨干嘛?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十户,便是五十口人,无田可种,如何过活?”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本大人有信心,石磨做成之后,数日之内,便可以得利。到时候,用钱买粮就可以了。”

    乌交听得快要晕倒了:“良田只种一半,现在又要抽调一半农户,放弃耕田,弄什么石磨。这东西一听就是奇技淫巧。完了,怠农罪,铁定的怠农罪了。”

    说话间,李水已经把一碗煮麦子吃完了,然后抹了抹嘴,说道:“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商量一番。明日我会再来,带五十人去找石头。”

    随后。也不等村民再哀求,李水直接带着乌交走了。

    村民面面相觑,有妇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沉声说道:“别人我不管,我二虎,是一定要种田的。不仅要种田,我还要种满。”

    苍夫吓了一跳,说道:“你不要命了?大人身上带着免死金牌呢。”

    二虎说道:“免死金牌又怎么样?我要去告他一状,故意懈怠农事,也许要判个死罪,到时候他的金牌抵命用了,拿什么杀人?”

    苍夫有些不忍,说道:“这位大人年纪轻,不懂农事,倒也情有可原。我看他似乎是个好人呢,见我等生活贫苦,还赏了一串秦半两。”

    一句话提醒了二虎,他伸手将苍夫的秦半两夺走了,然后说道:“我为你们告状,也是担了风险的,这些钱,便交给我吧。”

    苍夫指着二虎说道:“你……你莫要太过分了,这是全村人的。”

    二虎呸了一声,直接大踏步走了。

    苍夫看着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他惹不起二虎。二虎家里有三个男丁,个个孔武有力。在村子里面说一不二。他苍夫不过是仗着年纪大,是个老好人,所以被推举为伍长罢了。

    实际上,这个伍长根本管不了二虎。

第二十二章 状告槐谷子

    李水在丹房睡了一夜,醒过来之后,就叫上乌交,急匆匆地去了小土村。

    这倒不是他有多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是大秦的饭太难吃了,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小土村村民,已经选出来了十户人家,放弃耕田,跟随李水找石头,造石磨。

    这些人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匠户。其余的那些人,就被称为耕户了。

    只是李水看到匠户的时候,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十户人家,全都是缺乏壮劳力的。基本上除了当家的男人有一把力气之外,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小孩。

    用这些人造石磨,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水有心把他们送回去,让小土村重新选举一番。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这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其实李水真的误会了,这十户人家,根本不是选出来的,在秦代也不存在公平选举的可能。

    谁做耕户,谁做匠户,其实是凭实力决定的。

    二虎要做耕户,没人敢拦,因为他拳头硬。其余的九家,也通过这样的方式,放了几句狠话,当了耕户。

    于是剩下老实巴交的,人丁稀薄的,武力值较弱的,根本没得选择,被迫做了匠户。

    匠户其实很想争取一下,保留一些自留地,但是耕户不允许,他们一大早就兴高采烈的将田地瓜分了。

    于是乎,匠户真正变成了赤贫,一贫如洗。他们站在李水面前,眼睛当中除了呆滞,就是绝望。

    李水也没多想,因为他看到的古人,大多数人的眼神都很呆滞。

    真声让李水奇怪的是,苍夫也在匠户之中。

    他纳闷地看着苍夫:“你昨日不是想要耕田吗?怎么会主动来造石磨?”

    苍夫苦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哪里是主动来的?只是年老体衰,家里面又只有一个小孙女。人丁单薄,便会受欺负啊。小人的田都被他们分了,小人不敢不来啊。”

    李水听了之后,不由得面色一冷:“如此说来,一个小小的村落当中,也有弱肉强食?”

    那些村民都苦笑不已。

    世上哪里没有弱肉强食呢?大秦一统天下,不也是靠的弱肉强食吗?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无妨,无论你们是不是自愿。你们既然跟了我,那便是有缘,我向你们保证,十日之后,那些耕户只有羡慕的份。”

    苍夫等人见李水说的斩钉截铁,顿时期待不已,以为李水又要发赏钱了。

    结果李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先去寻个石匠,带你们学点本领。”

    匠户都有点失望。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于是他们一脸呆滞的跟了上去。

    …………

    李水走了,而小土村的农田之中,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耕户们正在按照李水的吩咐,在田地中间挖出沟来。

    农田只能种一半,但是好歹每户的农田从四十亩,变成了八十亩,面积相应的多了一倍。这样算下来,今年的粮食不会少的。所以……也没人愿意触李水的霉头。挖几条沟而已,挖了就挖了吧。

    这些农夫都在老老实实的干活,唯独二虎没有。

    二虎正在收拾行装,他打算去咸阳城告状。

    二虎不仅有力气,而且有头脑。

    他心中很清楚,如果凭借着努力耕田,或许可以被选为力田官。可是这种官,根本不入流,身份卑微,更像是一种荣誉,见了真正的官,哪怕是城中的小吏,都要点头哈腰。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去告奸。一旦成功,获得的收益也是很大的。

    二虎已经看出来了,李水非富即贵,这种人很难告,可是一旦被告倒了,收益也极大。

    到那时候,他二虎会获得极大的奖赏,也许会因此一飞冲天,从一个低贱的黔首,真正变成官。

    二虎越想越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步流星,一路疾行,二虎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咸阳城。

    他没有贸然的去官府告奸。他很聪明,知道民告官不容易,官场上官官相护,一不留神就着了人家道。到时候告奸不成,自己被打成诬告,那就完蛋了。

    于是二虎打算先打听一番,看看小土村的新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在朝中,到底有没有仇人。如果能寻到他的仇人,那么告状的事就十拿九稳了。或许事成之后,还可以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

    不得不说,二虎也就是投胎的技术不好。他这个头脑如果生在王侯将相家,成就可能比王离要高。

    二虎在咸阳城转了一圈,然后就进了一家叫醉仙酒的酒肆。

    酒肆之中,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二虎拿出来一串秦半两,这还是当初李水赏给他们的。

    他取下一枚来,买了一碗酒喝。

    按照小土村的习惯,二虎珍惜的抿了一小口,然后感慨的想:“都城就是不一样,都城的酒,果然没有苦涩的味道。只是……酒味好像也不太足,莫非这就是富贵人的感觉?”

    他正在品酒的时候,就听见老板正在向老板娘长吁短叹:“槐谷子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钱迟迟送不出去,为之奈何?”

    二虎顿时一愣:“槐谷子?小土村的主人,好像也叫槐什么子。”

    于是二虎高声问道:“老板,你口中的槐谷子,是何人?”

    老板早就看见他那一串秦半两了,乐得和他多聊几句,把他的酒虫勾上来,多卖给他几碗酒。

    于是老板绘声绘色的说起来了,什么槐谷子曾经得到仙人指点,治好了伏尧公子疮疽之疾。什么槐谷子智勇双全,压的王贲王离抬不起头来。什么槐谷子颇得大王赏识,赐给了府邸一座,良田千亩,就在咸阳城西。

    二虎听到这里,心中了然:“老板口中的槐谷子,必定就是小土村的新主人了。如此说来,他和王离是仇人?”

    二虎是知道王离的,知道他是将军王翦的孙子,王贲的儿子,将门之后,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只要得到了槐谷子的罪证,证据确凿之下,扳倒一个根基很浅的方士,应该不难。

    二虎心中越来越兴奋,又和老板聊了几句,然后匆匆的走了。他要去王离府中,要去求见王离,状告槐谷子。

第二十三章 动摇国本

    二虎在王大将军府,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王离才骑着马,前呼后拥的回来了。

    王离刚刚从猎场回来。骑着马追逐猎物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可是一进咸阳城,心情就不好了。

    这几日王离很郁闷,接连被罚俸禄,虽然那点钱不算什么,可是却丢了大面子。

    每次朝议的时候,看到李信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王离都很想杀人。

    现在王离已经怕了朝议了。

    以前他很喜欢朝议,每当朝议,自己就可以夹枪带棒,嘲讽李信一番。那个笨嘴笨舌的莽夫,每次被自己挤兑的脸红脖子粗,滋味别提多爽了。

    可是现在,王离很怕朝议。每次朝议,自己都像是小丑一样,被拉出来展览一番。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了,就是从那个槐谷子冒出来之后开始的。

    王离越想越恨。于是提着鞭子,狠狠的打了马屁股几鞭。

    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飞快的向前奔去。

    这时候,路边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大呼小叫着喊道:“大人,大人,小人状告槐谷子,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王离猛然听到槐谷子三个字,下意识的拽住了缰绳。那匹马被勒得生疼,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停下来了。

    他跳下马来,大踏步地走到那人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状告槐谷子?”

    那人畏畏缩缩的说道:“小人,小人叫二虎。我要状告槐谷子,怠农。”

    随后,二虎原原本本,将李水在小土村做的事说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因为单凭李水的行为,也已经算是重罪了。

    王离听了之后,摩拳擦掌,对二虎说道:“好,很好,你随我回府吧。”

    二虎有点纳闷的问:“我们不立刻去告状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立刻去告状,未必可以置他于死地,想要一击必中,就需要一个时机。不给任何人蒙混过关的机会。”

    二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王离进府。

    …………

    商君别院,这时候已经被李水改了名字,叫第一石磨厂。

    没办法,这别院实在是年久失修,李水估计想要住人,至少得修缮半年以上,这期间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改建成磨坊好了。

    李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喝着酒,监督着匠户干活。

    这些匠户个个汗流浃背,从早晨开始,被李水带着观摩石匠干活,粗略的学会了技艺,然后又去山中采石头,采回来之后,又要打磨成圆形,要钻出孔来,要凿出凹槽来。

    不少匠户已经产生了逃跑的念头,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好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两扇磨盘已经成型了,只要在稍加修缮,就可以使用。

    李水见天已经黑下来,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让乌交每人给了他们三个秦半两,作为工钱。

    秦代缺少照明的东西,即便是柴禾,那也是相当宝贵的资源,点着篝火干活,太奢侈了。

    李水现在很穷,虽然拥有一座宅邸,和良田千亩,但是手里面并没有钱。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让乌交掏钱。毕竟,李水是个很要脸的人。

    乌交硬着头皮挨个给钱,等把匠户打发走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水一眼,心想:“连宦官的钱都要压榨,世上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水朝乌交摆了摆手,说道:“回宫吧。乌交,近日你花了不少钱,你放心,我已然想好了,第一石磨厂,将来必定财源滚滚。到那时候,匠户们,占一成收入。你乌交,占一成收入。我劳苦功高,多拿一些,占八成。”

    乌交唯唯诺诺,心中却想:“你劳苦功高?钱是我出的,活是匠户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等回宫之后,李水照样回了丹房,看见李信抱着两坛酒,正等在那里。

    于是两个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喝到兴奋处,李水说了自己石磨厂的宏伟计划,听得李信摩拳擦掌。

    良久之后,李水叹了口气:“此地什么都好,就是吃不好。当年在我家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李信纳闷的说道:“咸阳乃大秦国都,什么好东西没有?槐兄,你家乡有什么美食?”

    李水醉醺醺的,随口答道:“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李信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虽然我从没吃过,但是……听起来感觉很美味啊。”

    这一夜,李信直接睡在了丹房。因为明日有朝议,所以李信干脆不回家了。

    临睡觉前,李信忽然来了句:“槐兄,听闻匈奴以左贤王为使者,出使我大秦,不日便要到咸阳了。明日朝议的,便是左贤王的事。以你之见,我大秦对匈奴,应当怎么办?”

    其实李信今天就是问这件事来了。自从上次定尊号之后,他就很信任李水。

    李水喝了酒,已经困的迷迷糊糊了,随口答道:“自然是率领大军,将他们赶到北方。难道还要跟他们讲和不成?”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匈奴乃蛮夷也,不尊王化。占我河南地,杀我男丁,掳我妇女,我大秦与它有深仇大恨。现在它假惺惺派来使者,真是可笑。”

    李信想了想,说道:“等使者来了,我便将他杀了。”

    李水:“……”

    唉,真是个莽夫啊。

    …………

    大秦朝议,并不是每天召开,而是遇到大事,皇帝便会召集一些重臣商议。

    李水的爵位还不够,所以还没有资格参加。因此也就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从朝议一开始,李信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朝议的内容,是如何接待即将到来的左贤王。

    是高规格接待,让匈奴察觉到大秦的友善。还是耀武扬威,让他们畏惧大秦的武力。还是故意怠慢,以示大秦不在乎匈奴……

    结果李信忽然提出主张,要杀了匈奴使者,然后发兵北伐,收取河南地。

    群臣窃笑不已。

    淳于越更是气的跺脚:“莽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般作为,与蛮夷何异?”

    李信一脸不快的看着淳于越,心想:“你是不是我姐丈?为何每次朝议都要训斥我?”

    李信一脸不服气,争辩道:“匈奴本就是蛮夷,我大秦对君子,自然用君子之道。对蛮夷,就要用蛮夷之道。淳博士对他之乎者也,他们听得懂吗?一定要打他们,杀他们,他们才知道畏惧,畏惧之后,才有敬意。”

    说完之后,李信觉得很爽:没想到我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真是近朱者赤啊,一定是槐兄影响了我。

    想到槐谷子,李信就加了一句:“痛击匈奴,也是槐谷子大师的意思。”

    群臣又是一阵窃笑。都觉得如果这话是槐谷子说出来的,那倒也正常。

    那个疯子,和李信这莽夫,简直是臭味相投啊。

    淳于越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唉,都是一母所生,怎么李姬和李信,差这么多呢?

    嬴政始终没有说话。其实李信的一番话,虽然鲁莽了些,倒是很符合他的想法。

    匈奴,不尊王华,蛮夷之辈。和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发大兵灭之,也就罢了。

    不过,李信要杀使者的事,嬴政倒不会干。他是雄主,不是莽夫。

    听李信提到槐谷子,嬴政就问道:“近日槐谷子在做什么?”

    李信马上说道:“近日槐兄正在组织人手,耕种良田,修缮房屋。并且要造一种石磨,这石磨可以做出美食来。并且……”

    李信说到这里,忽然也觉得李水最近的行为有点不务正业了,于是私自加了一句:“并且,也正在加紧炼丹,据说有些成效了。”

    嬴政点了点头。这些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王离忽然笑眯眯的站出来,问道:“李将军,你方才说,槐谷子正在耕种良田?”

    李信说道:“不错。”

    王离忽然高声喝道:“放屁。槐谷子抽出去一半人手,去砸石头。千亩良田,直接荒废了一半。”

    “这是怠农,这是故意怠农。陛下,我大秦以耕战立国,而槐谷子却故意犯下怠农罪,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此人混迹宫中,侍奉在大王身边,更应谨言慎行。然而此人,却在陛下赏赐的田亩之中怠农。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耕战之策?臣请立斩槐谷子,以儆效尤。”

    王贲捋了捋胡须,心想:“怠农罪乃是大罪。这次即便杀不了槐谷子,他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了。很好,很好。”

    李信则气的脸色铁青,叫道:“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王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大笑,说道:“千亩良田,一半挖成了深沟,此物证也,一看便知。人证我也有,小土村二虎,就在宫外,我已然将他带来了。”

    李信忽然有点紧张:“这王离,是有备而来啊。”

    王离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请求,传二虎上殿。”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嘴角的笑意都泛出来了。

    不错,朝议就是他等待的机会。在别的地方状告槐谷子,说不定就被含糊过去了。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不把槐谷子明正典刑,那么奖励耕战,不就是一句废话了吗?

    如果有人可以肆意怠农,谁还愿意辛苦耕作?都去做商贩好了。不事生产,贱买贵卖,从中渔利……

    换而言之,今日不杀槐谷子,大秦怕是要动摇国本。

第二十四章 神仙也种田

    嬴政淡淡的说道:“叫进来吧。”

    一直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宣二虎进殿。”

    随后,人高马大的二虎,哆嗦着走到了议政殿。

    他想要告状,想要告倒李水。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在皇帝面前告状啊。

    这时候,二虎全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下身,生怕一旦松懈,就要失禁了。

    王离见二虎怕的不成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说道:“槐谷子是如何欺侮你们的。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不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这满朝文武,也会替你做主。”

    二虎紧张的点了点头,哆嗦着说道:“是,小人见到那槐谷子的时候,是在昨日,不,是在前日。”

    “那时候他第一次到小土村来,强令我们,种田只能种一半。伍长苍夫想要分辨几句,他便拿出来了免死金牌,说杀人不用偿命,谁要是违背他的意思,他便要杀了谁。”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二虎,你可知道,大秦律,诬告者反坐。”

    二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并没有诬告,小土村全体村民,皆可以作证。”

    嬴政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也清楚,二虎怕成这样,不可能说谎。而拿着免死金牌,嚣张跋扈,这倒也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淳于越叹息了一声:“当日老臣便说过,槐谷子得了免死金牌,不知道要怎么欺压良善,今日果然应验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

    王离还不满意,又问二虎:“槐谷子只许你们种一半地,你们便答应了吗?”

    二虎说道:“我们哪敢与主人较量?只是田地只种一半,实在无法过活,就凑了一笔钱,置办了酒席,邀请了槐谷子,想要向他求情。”

    “谁知道他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对我们的请求,却充耳不闻。并且强行征用了一半人口,要替他打磨石头。小人实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小土村村民,只是佃农而已,并非他的私奴,他凭什么擅自征发徭役?”

    王离最后一句话,足以置槐谷子于死地了。征发徭役,那是朝廷的事,一个小小的方士,竟然也征发徭役,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有不臣之心。

    王离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哗啦啦,后面跟着跪倒了一片,齐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季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就在几天前,淳于越就做过相同的事,言之凿凿,要杀了槐谷子啊。

    槐谷子这家伙,作死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朝臣都跪下了,唯独李信站得笔直,有些鹤立鸡群。

    于是嬴政看向他。

    李信大声说道:“二虎所言,是真是假,尚且需要判断。即便是真,或许槐兄另有隐情。不如宣槐兄入殿,看看他怎么说。”

    嬴政同意了。

    其实要杀掉槐谷子,那是不可能的。嬴政还指望着他炼丹。

    但是嬴政也感觉到了,这槐谷子有点嚣张,有点膨胀,借这个机会,小惩大戒,敲打敲打他也不错。

    一刻钟后,李水匆匆赶来了,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小宦官说了来龙去脉。

    走到大殿当中之后,李水一眼就看见,朝臣们都跪着,只有李信站着。而嬴政跪坐在御座上,面色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水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高呼起来:“除奸佞,清君侧。”

    王离一帮人都有点纳闷:“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你就是奸佞。”

    还没等王离回过神来,李水就对着朝臣们拳打脚踢:“奸佞小人,打死你。”

    他一路走,一路打,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踹倒了几十个人。

    嬴政怒道:“住手,再敢放肆,休怪朕治你的罪。”

    李水只好停了下来,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人,乃是朝中的奸佞小人,眼看他们竟然仗着人多势众,用这种办法逼迫陛下,臣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时没有控制住。”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满朝文武,全都下跪,请求处死一个皇帝不想处死的人。这表面上看是请求,其实更像是在逼宫。

    尤其是嬴政个性刚强,眼看着朝臣如此作为,岂能不恼火?

    朝臣们越想越害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嬴政脸色铁青。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头脑一热,就跟着王离跪下来了呢?

    嬴政也懒得和李水胡扯这些没用的,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有人状告你怠农,你有何话说?”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且不说臣有没有怠农,即便臣怠农了,有必要告到陛下面前来吗?区区千亩农田,便要陛下亲自过问,那么整个天下,农田何其之多?农户又何其之多?”

    “东家的狗丢了,西家的牛病了,是不是都要麻烦陛下定夺?如果不是的话,这二虎为何偏偏就到了御前?”

    “陛下,这分明是王离,以权谋私,借机报复,故意趁着朝议,污蔑我,诋毁我,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大秦朝廷,有这种奸佞在,实在是隐患啊。”

    “今日乃是朝议,商议的是与匈奴和战的大事。而王离,却带着一个无知黔首,为了千亩良田的事,浪费时间。他为什么选在朝议?这是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做出决断啊。这是逼宫!这是犯上!其心可诛啊。陛下,臣以为,王离有谋反之心,请速速诛杀此人,以正朝纲。”

    议政殿里面安静极了。

    众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么……怎么带一个黔首告状,就变成谋反了呢?

    王离也有点懵:“我有谋反之心?这不可能啊。”

    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刚才李水那一串推论,早就把他彻底绕晕了。

    最后王离只能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三代为秦将,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啊。”

    嬴政觉得有些好笑,这槐谷子,罗织罪名倒是一把好手啊。竟然生生把王离打成了谋逆罪臣。

    他一直等王离磕的头都流血了,这才淡淡的说道:“罢了,不要逞口舌之利。槐谷子若当真怠农了,便依怠农罪论处,若没有怠农,便诬告者反坐。什么征发徭役,什么谋逆之心。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不必再提了。”

    李水答应了一声,然后诚实的说道:“臣并不曾怠农。”

    王离看了二虎一眼。二虎说道:“怎么没有?你令我等种田只许种一半,这还不是怠农?”

    李水淡淡的说道:“若只种一半,收获的庄稼,比往日反而要多呢?”

    二虎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可能。”

    李水大踏步走过去,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你懂个屁,我这是仙术。仙人便是这么种田。”

    众人都有点无语:神仙都成你的挡箭牌了,你干什么荒唐事,都拿神仙做幌子?

    连李信都有点哭笑不得:神仙还需要种田?这不是扯淡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无稽之谈。”

    李水大声说道:“王离,你敢不敢赌命?近日正是播种粟米之时。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我各认领千亩良田,若我的粟米多过你的,你敢不敢自杀?”

    王离有点恼火,咬着牙说道:“又要赌命?你和李信不愧是狐朋狗友。”

    李水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敢不敢?”

    王离跺了跺脚:“敢,有何不敢?你若输了呢?”

    李水说道:“既然是赌命,我若输了,也是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李水心中暗笑:“真是蠢货,老子的代田法,经过几百年验证,怎么会输?更何况,就算输了,我还有免死金牌呢,大不了,到时候用金牌顶账。”

    嬴政也有些感兴趣的问李水:“种田只种一半,却能增产?你当真能做到?”

    李水说道:“陛下可选一个刚直不阿之人,监督此事。免得有些宵小之徒,从中捣乱。”

    嬴政淡淡的说道:“丞相,由你负责此事。”

    丞相王绾站出来,应了一声。

    王绾位高权重,为人极为公正,又从来不拉帮结派,大家都很信服。

    嬴政说道:“既然如此,三个月之后,自见分晓。怠农一事,日后再议吧。来人,带二虎出去。”

    二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打算离开。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他就连夜离开小土村,投奔王离。然后精耕细作三个月,帮着王离大人赢了赌约,这样一来,槐谷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谁知道李水大声说道:“且慢。陛下,臣要状告二虎抢劫。”

    二虎下意识的喊道:“小人没有。”

    李水淡淡的说道:“前日臣与村民宴饮,结束之后,送给全村村民一串秦半两。待臣离开之后,二虎将钱抢去了,据为己有。此事乃是伍长苍夫所言,村中人人可以作证。”

    二虎顿时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李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二虎,你以为,我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不不,有仇的话,我当场就报了。”

第二十五章 恩威并施

    二虎面如死灰,本以为就算治罪也要在三个月之后,没想到,李水当庭就开始报复了。

    这一次,就算不死,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像李水这种报复心强的人,又身在高位,自己不可能活下去。

    嬴政也懒得审问二虎这种小杂鱼,淡淡的说了一句:“廷尉。”

    李斯应了一声,站了出来。

    皇帝的意思,他已经猜到了,于是快步走到二虎面前,问道:“你是否抢劫了?”

    二虎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小人确实拿了铜钱。然而,然而,然而小人没有用武力,他们也并没有拿回去。”

    李斯经验老到,这么可能被二虎给蒙混过关?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他们有没有表达过,拿回去的想法呢?”

    二虎还要狡辩。

    李斯喝了一声:“据实回答,若胆敢在这里撒谎,你会死得很难看。”

    二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李斯说道:“不告而取是为偷,强行索取是为抢。二虎,你有罪。”

    二虎忽然跪倒在地,使劲的磕头:“小人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李水蹲下来,拍了拍二虎的肩膀,笑眯眯的问:“你想不想戴罪立功?”

    二虎抬起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水。

    李水指了指王离,说道:“他为何带你来这里?有没有什么阴谋?你据实回答,若能揭发他的不轨行为,可以将功赎罪。”

    王离脸都白了。

    周围的朝臣都有点心情复杂的看着李水:“此人,真是邪恶啊。”

    王贲不等二虎开口,就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槐谷子在引诱二虎,诬告王离。”

    李水笑眯眯的说:“王大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廷尉大人,分辨不出来什么是实情,什么是诬告?”

    王贲顿时面色一白,歉意的向李斯一笑,说道:“末将绝无此意。”

    嬴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为一个二虎,已然耽搁了一个时辰。廷尉,定罪吧。”

    李斯说道:“依秦律,盗抢罪,斩趾,罚为城旦。”

    二虎顿时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原来只是斩去脚趾,罚做苦工而已。

    嬴政说道:“带下去吧。”

    李水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莫急,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诬告反坐,数罪并罚,还是得死。”

    二虎面色苍白的被带走了。

    嬴政有些头痛的说道:“一出闹剧,日后这等黔首,不可带至皇宫。”

    王离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于是,朝议继续。

    嬴政没有让李水离开,其他的朝臣见识了李水的牙尖嘴利,也不想找不自在,于是就有意无意的把他忽略了。

    李水只好找了个角落,站在一边,算是旁听。

    朝议的内容,依然是如何接待匈奴使者。

    李信嗓门最大,嚷嚷道:“杀使者,灭单于。我辈武夫,要给大秦打出来一个太平盛世。”

    嬴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壮士也。”其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嬴政话锋一转,说道:“可惜,时机未至,须从长计议。”

    这样一来,朝臣们知道嬴政的态度了。

    要表现大秦的强硬,但是又不能太鲁莽。

    在场的,除了李信王离之流,谁不是人精?揣摩了一番皇帝的意思之后,就有了主意。

    淳于越最先站了出来,说道:“老臣建议,使者到咸阳之后,我咸阳卫军,倾巢出动。务必衣甲鲜明,戈矛锋利。令匈奴望之胆寒。”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淳于越又说道:“宴饮当日,要规格极高,无论文臣、武将、方士,都应当出席作陪,以示隆重。”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信不满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重视那些匈奴了?他们本就嚣张,如此一来,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前面的兵戎之盛,就是在震慑匈奴。而后面的以礼相待,是给天下人看的。”

    “诸位不要忘了,匈奴左贤王,此行名义上是为了恭贺大秦一统天下。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着贺礼远道而来,我等若怠慢了他们。百越怎么想?岭南怎么想?天下有归化之心的蛮夷戎狄,还敢归顺吗?”

    “此所谓恩威并施也,恩尚且在威之前。”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淳于越此言有理,便照此办理吧。”

    淳于越行了一礼,然后凑到李信身边,低声说道:“你姐丈,还是你姐丈。李信,学着些。”

    李信翻了翻白眼,有点无语:“不就是被我打击了几次吗?这么想找回面子?几十岁的人了,有意思吗?”

    接待匈奴使者的基调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细节,就是奉常寺奉常的事了。

    而这朝议,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众人个个疲惫不堪,于是嬴政让他们离开了。

    李水也想走,但是被嬴政叫住了。

    嬴政问道:“你近日,征调了一批人手,在磨石头?”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正是。”

    嬴政又问:“为何要磨石头?李信说你炼制仙丹,有了些成效,莫非与此有关?”

    李水顺杆爬:“是,磨石头,是为了炼丹做准备。仙界之中,有很多这样的石头。其原理比较复杂,恕臣一时之间,难以解释清楚。”

    嬴政说道:“罢了,朕乏了,也就不再细问了。炼丹之事,不可懈怠。”

    李水胸脯拍得山响:“永不懈怠。”

    随后,他很心虚的告辞,溜回去了。

    李水也没有回丹房,直接出了兰池宫,到了自己的第一石磨厂,监督着匠户赶快将石磨造出来。

    毕竟……李水最近总是吃不好,做梦都是馒头、面条、疙瘩汤……

    等李水走了之后,季明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发现,这李水做事,总是拿神仙做幌子。先是说神仙种田,现在又说神仙磨石头。简直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奴婢从没听说,炼制仙丹,需要磨石头的。陛下,此人或许有炼丹神术,可是眼下,多半是在诓骗陛下,若将来骗局揭穿,被朝臣知道,有损陛下威严啊。”

    嬴政说道:“罢了,你去打探一番,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要大张旗鼓,要暗中打探,明白了吗?”

    季明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

    他是和李水共事过的,知道李水这人不拘小节,做事喜欢乱来。这样的人,毛病一大把,随便抓住一条,自己挨板子的仇就可以报了。

第二十六章 还有王法吗

    匈奴使者,预计三日之内就会到咸阳。咸阳上下,已经迅速的准备起来了。

    由奉常主持,带着大小官员,正在布置迎接事宜。

    既要威严,又不能蛮横。既要雄壮,又不能鲁莽。既要恐吓,又要显得恩慈。

    奉常的头都大了。他现在追悔莫及,当初李信提出来要杀使者的时候,他应该举双手赞同才对。

    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多省心?

    除了奉常比较忙之外,王绾也比较忙。他必须监督王离和李水的赌约。而这个赌约要持续三个月,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一方面是皇帝寄予厚望的方士,一方面是三代为将的重臣。王绾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出什么纰漏。

    为了表示自己的公平,王绾邀请了一批重臣,去参观王离和李水的良田,以示自己绝无私心。

    众人先到了王离的良田之中。

    这千亩良田,是一等一的良田。水草丰沛,地力肥沃。看来王离为了赢下这一场赌约,也是煞费苦心啊。

    朝臣看到,王绾在这千亩良田周围,安排了很多士兵。

    每隔五十步,便有一个手执戈矛的士兵站岗。将良田团团包围。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百人队,昼夜不息,来回巡逻。

    如此一来,绝不会有宵小之徒,偷偷进去破坏,王离也绝不可能偷偷在田中藏一些粮食作弊。

    朝臣们都纷纷点头,夸赞王丞相行事周密。

    有不少人极目远眺,看到有几十个农夫,正在农田当中紧张的耕作着。

    王绾说道:“槐谷子的农田之中,只有十户,五十人,为了表示公平,王离的农田中,也只有五十人。这三个月内,他们吃住都在这块田中,不允许私自进出。”

    朝臣纷纷点头称赞。

    只是他们不知道,王离找来的这五十人,根本不是本地的佃农。而是从各地抽调来的力田官。

    所谓力田官,乃是耕种有心得,人又勤快精明,身体孔武有力,每次秋收,都比别人多收获些粮食。为了以示表彰,所以授予的官职。

    换而言之,在王离田中耕作的人,全都是种庄稼的好手。

    看完了王离的田,朝臣们又到了李水的农田中。

    李水的农田,同样被王绾安排了士兵,团团围住,一切都显得很公平。

    朝臣在远处眺望,只见李水的农田,已经被挖的坑坑洼洼了,极目望去,到处都是沟壑。

    不少朝臣笑了:“这样的农田,也能丰收?且不说只种了一半庄稼,哪怕种满了庄稼,也没有好收成吧。”

    这时候,有个肤色黝黑的农夫走了过来,恭敬的问道:“诸位大人,小人乃是此间的看门人。大人们要不要进田参观?”

    这老头其实就是苍夫。李水看他年老体迈,根本干不了制作石磨的活,干脆让他领着一帮老弱病残,做了这里的管理员。

    朝臣们看着苍夫,都觉得有些新鲜,笑到:“几块农田而已,竟然还有看门人。”

    他们都看向王绾。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参观一番,看看槐大人的农田,有何特别之处。只要不乱动田中庄稼,便没关系。”

    于是朝臣们都纷纷表示,要进去看看。

    苍夫清了清嗓子,说道:“参观农田,每人一百文。”

    “什么?看看农田而已,还要交钱?”朝臣们有点愣神:“这槐谷子,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他们不想掏钱。不是掏不起这一百枚秦半两,而是不想被当成冤大头。

    可是朝臣不掏钱,季明必须得掏钱啊。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探李水的动静,过一会还得跟皇帝回报呢。

    于是季明咬了咬牙,拿出来了一百枚秦半两。

    苍夫笑眯眯的接过去了。

    其他人看一个宦官都进去了,自己如果不去的话,恐怕有抠门的嫌疑。只好也交钱进去了。

    众人刚刚进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我等也要拜见槐大人,为何不让我等进去?不就是百枚秦半两吗?我等已经交过了。”

    朝臣回头一看,发现是一群方士,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和苍夫的人争执。

    苍夫手下的人,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拦不住这些方士。不过好在这些方士不敢得罪李水,所以也没有敢硬闯。

    那些朝臣都有点无语,这些方士是鬼迷心窍了吗?隔个三五天就被槐谷子臭揍一顿,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凑过来。真是有辱斯文啊。

    只见苍夫慢条斯理的从身上拿出来一个木牌,说道:“此乃我家主人吩咐,小人也无能为力。”

    苍夫不识字,把木牌拿倒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把木牌上的字认出来了: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好奇,怎么槐谷子和其它方士,这么大仇?

    门外的方士苦着脸说道:“我等诚心拜见槐大人,希望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啊。”

    苍夫又把牌子翻了一个面,露出来了另外一行字:方士入内,铜钱万枚。

    朝臣都笑了:什么不共戴天,原来是为了多收钱。

    那些方士沉默了一会,垂头丧气的想要离开。谁也不会没事揣着一万枚铜钱,今天这个进门费,他们付不起。

    谁知道苍夫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说道:“我家主人吩咐了,可以赊账。”

    那些方士顿时来了精神,个个写好了借据,交给了苍夫。然后跟在了朝臣后面。

    免费参观,和收费参观是不一样的。既然交了钱,不把这千亩良田转一个遍,总觉得有点亏。

    可是这一千亩地,面积极大。走到半路上,季明忽然有点内急。

    他找了个僻静处,解开裤子想要方便。

    结果苍夫说道:“大人,莫要在此地方便。那边有溷厕。”

    季明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间小屋,于是急匆匆地走过去了。

    不仅季明去了,有几个内急的朝臣也跟了过去。

    谁知道小屋是锁着的,有一个小孩,一手拿着钥匙,一手举着一块木牌:如厕,每人每次铜钱百枚。

    季明骂了一句:“如此奸商,欺人太甚。”

    他转身想找个角落,谁知道小孩把木牌翻了翻,露出来另一行字:随地方便,罚款铜钱千枚。

    季明快哭了:“还有王法吗?大秦律在此地还管用吗?”

    就在季明哀嚎的时候,有一个朝臣匆匆付了铜钱,钻到了小屋当中。

    季明这次是真哭了:“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

    等那朝臣从溷厕中出来的时候,看见季明裤子已经湿了。正在给小孩写千枚秦半两的欠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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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