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对策(首更)
陈默心下一凛,忙道:“先生放心吧,学生是琢磨着给陛下寻个挣钱的门路,不过,绝对不会办出那种鼓励他开税监那种人神公愤的事儿来的。@頂@点@小@说,”
沈鲤跟王世贞听陈默竟然也明白税监之祸,不禁同时点头。王世贞夸奖陈默好见识,沈鲤却道:“知道就好,为师不过为防万一罢!”重又端起了为人师表的架子。
“说到这里了,两位先生,您二人要不要也入个股儿啊?”陈默点头,突然又想了起来似的,怕两人自矜身份,不愿沾染阿堵之物,忙又补充道:“其实就是个小买卖,您二位谁都不用出头,自有晚辈打理,日后挣了银子,把红利奉上便是。”
说着一顿,扫视一眼四周俭朴的摆设,又道:“说句不客气的,两位先生清正高洁,自然是人神共敬之,不过,总不能家人一同跟着受罪吧?贪污受贿的事情两位不做,俸禄又低,王先生除了家中那些薄产,偶尔还受学生朋友救济吧?晚辈这买卖干干净净,权当是咱一片孝心,这总行了吧?”
陈默把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两人要是再推辞,可就真有点不上道了。事实上,两人虽然刻板冷傲,显得有些愤世嫉俗,实际上却并不古板,同时点头答应了下来。
王世贞更是对沈鲤说道:“今日这一趟来的可是真值,仲化啊,老夫可是沾了你的光喽!”
沈鲤面无表情,眼底愈发细密的皱纹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意。
三人又随意扯了些闲篇儿,陈默将话题扯到了此行最初的目的上来。开口便道:“先生,有件事情学生要先告诉您一声。您要做好准备,兴许再过不了多长时间。您便可以进入内阁,参与机务了!”
“什么?”饶是申时行好涵养,仍旧被惊的面色大变,双手一撑椅子,险些站起身来。
王世贞更加不堪,本来含了一口茶水,还没下咽,闻言之下,竟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的咳嗽了好半晌,直等陈默上前敲了半天后背,才算是终于平复下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沈鲤才问陈默:“少言,适才你说那话,可是陛下的意思么?”王世贞也道:“是啊少言,此事关系重大,可不能开玩笑啊!”
按照历史,沈鲤确实在张四维丁忧之后不久。便跟王家屏一同进入了内阁,先不管廷推都是谁赞同了,起码朱翊钧没有驳回,代表他对这二人是默认的。所以。陈默便肯定的点了点头:“陛下确实有这个意思,同时,也是晚辈跟冯公公的意思。”冯保是他祖父。他自然便可以代表,说起来自然毫不局促!
接着。他又将张允龄已逝的消息和陈友见到申时行去张宏府上的事合盘托出,并且。将他关于这些事情的推断也一并讲了出来,却隐去了不久前去张四维府上一节。
“申时行这老小子两面三刀,真是头老狐狸,你要不说,老夫险些让他欺哄了过去!”王世贞首先愤愤不平的骂道。
却被沈鲤用眼神制止,说道:“元美兄稍安勿躁,少言适才也说了,由于天黑,那陈友也没有看清楚,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一切不过都是少言的推断。”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据少言说的,倒也不排除申阁老跟张鲸达成同盟的可能,毕竟,首辅之位就那么一个,能早坐上一天也是好的。但是,咱每也不能排除他与张四维虚与委蛇的可能,别忘了,张父一死,首辅丁忧,他接任首辅便成定局,能够暂时稳住张鲸,也是一种策略。他就是甘草脾性,多方讨好,未必就肯轻易的彻底倾向于某一方!”
沈鲤最后一句倒是将申时行分析的鞭辟入里,让陈默眼前一亮,说道:“还是先生说的有道理,此阁老是典型的两面派,倒与前朝的徐阁老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心中暗叹说道:“其实真正有作为的政治家,又有哪个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您两位老先生这般性格,除非碰上真正英明的君主,不然的话,注定是斗不过他们的啊!”
“没错,”王世贞点头附和,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如今咱每的大明可不需要甘草阁老,需要的是可以大刀阔斧,像太岳公当年那样的强势人物,所以,仲化兄,你可是任重而道远啊!”
沈鲤神色肃然,缓缓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还是当初少言送于老夫的,如今说出来,与诸位共勉!”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世贞喃喃重复一遍,猛的回忆起那日晚间,在清河店赵记老店门口的长街之上,陈默对他说的话来,慷慨之词,言犹在耳,两下里一相对照,不禁愈发的迷糊了:“陈默啊陈默,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先生,王先生,两位都是晚辈信任的人,有件事情,想让您每给晚辈参详一下。”陈默突然说道,将王世贞的思绪拉了回来,笑问:“还有你陈默都想不通的事情啊,那倒也奇了,说吧,让咱每听听。”
陈默望向沈鲤,见其点头,便说道:“其实是关于晚辈认冯保为义父的事情,这事儿除了清河店去的那些人知道,便只有昭陵里以及晚辈的一些知交好友知道,不知怎么便传了出来。当初冯保可是逼宫造反才遭贬斥的……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晚辈担心清河店魁首交接的事也被传出来,万一陛下得了消息,晚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王世贞不善机变,闻言皱起了眉头,显然十分为难。
沈鲤却不动声色,说道:“你的担心有道理,不过,听你话中之意,隐有对策,不如先说来听听,咱每共同参详一下,再做道理!”
陈默暗暗佩服,说道:“实不瞒先生,这事儿还真的有些难倒学生了。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即使学生想法子暂时逃过一劫,这两件事迟迟早早还是会透出风来,若没妥善的解决方法,终是大患。所以呢,学生的意思,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王世贞打断陈默:“怎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玉观音(二更)
陈默从沈鲤府上回到陈府时已是半夜,草草洗漱一番便睡了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便起炕,洗脸漱口,又对着镜子将碍事的长头发绾起来随意一扎,便出了后门去护城河大堤上打太极拳。刚刚打到白鹤亮翅,猛听门扉响动,瞥眼望去,竟然是一身短装打扮的陈矩,连忙收了式子,迎上前恭敬行礼:“义父,您今天可也够早的。”
“那也没你早,年轻还是好啊!”陈矩爽朗一笑,问陈默:“为父教你的太极拳练的如何了?方才离的远,没瞧清楚,打一趟让为父看看。”
陈默点头,走到适才练拳的地方,吸气,收心,从起势开始,一路打将下去,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左右搂膝拗步,手挥琵琶……直到如封似闭,十字手,收势站定,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向陈矩。
陈矩微微额首,说道:“这才几个月,你能打的似模似样,也算难为你了。不过,此拳练心为主,讲究意到身到,并不用完全拘泥于招式。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要旨,便是谨记这句话;‘似缓实疾,以巧补拙,四两拨千斤!’”
“多谢义父指点,孩儿记住了!”
陈矩便再不说话,摆开架势,缓缓的打起拳来。
陈默不知他的目的,跟在他的后边,依势再打一遍,直到最后收势站定,额头已然见汗。
一边是不急不躁,沉稳老成,如同狐狸一般。一边是冲动鲁莽,奋勇激进,像个愣头青。陈矩自问,陈默啊陈默,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陈矩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状似无意的说道:“陈友找过你了吧?”
陈默点点头,暗道一声来了,一颗心下意识的绷了起来。
“嗯,”陈矩额首一笑。说道:“咱家知道他就得找你。其实他也挺聪明,就只是没你心态好……也有咱家的意思在里边,冯保那人,为父一向是敬重的,不过。敬重归敬重,政治斗争你死我活,来不得半点仁慈。所以,为父也希望你能跟他拉开些距离,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算了,不说了,为父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好好想想罢!”
陈默知道陈矩故意不说出口的那后半句是什么,暗叹一声。望着陈矩远去的背影心道:“为了前程,你可以背叛你的义父,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的义子,手段虽然狠辣,在这后宫尔虞我诈之中,倒也无可厚非。可真要让我学你,我还真学不来……也许以后就会了吧,但愿不要有那一天!”
再叹一口气,他做了几个弯腰蹲身的动作,小跑着顺护城河大堤到东华门再绕回来。太阳正好出来。
回府洗洗脸,换上青色贴里,戴上刚叉帽,到厨房吃了两个肉馅包子加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抹抹嘴,他便施施然出了陈府,径往东华门而去。
今日朝会,他知道此刻进宫也见不到朱翊钧,便直接去了慈庆宫。刚到后殿,老远就见李太后站在丹陛花盆前弯腰浇水。远远望去,但见其体态丰腴,玲珑有致,让他乍然联系到彩玉光洁丰润的身子,忍不住暗暗吞了口吐沫。
“来啦?”李太后好像后脑勺长着眼,根本就没有回头。
陈默连忙跪倒见礼:“奴才陈默,给太后请安!”
李太后依旧没有回头,意有所指似的说道:“行了,起来吧,你先去暖阁,哀家稍后就回!嗯,琪儿就在暖阁呢,先去陪她说说话!”
“是!”
陈默大喜过望,急忙起身进殿,也不管那些都人们给自己行礼,大步流星,直趋暖阁,挑帘一看,果见思琪一身淡蓝袄裙,亭亭玉立,手拿一个拂尘,正在轻轻的给那尊白玉观音像掸灰。
“琪儿!”多久没说过话了?陈默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的,可是,一见到思琪那玲珑的身影,舌头便一下子不听使唤起来。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思琪如在梦中,身心俱震,倏地转过身来,面露狂喜,拔脚欲动,却又猛的停住,脸色骤沉,声音也冰冷了下来:“奴婢思琪,见过陈公公!”
陈默的脸刷的煞白,又猛的涨作通红,箭步冲到思琪面前,双手一分便抓住了她的肩膀:“咱知道你喜欢咱,咱也喜欢你,春桃说你不见咱是考验咱,可就算是考验,总也得有个完吧?为何要如此冷冰呢?你不知道这样咱俩都痛苦么?”
思琪神情变幻不定,眼神也有些飘忽,望向陈默身后仍旧晃动的珠帘,良久,才缓缓说道:“奴家已非完璧之身,公公错爱了!”
陈默再没想到思琪嘴里居然冒出这么一句,略怔一下,问道:“你是说你与张鲸之事么?可当初万岁爷不是把他最心爱的那块龙形玉佩赐予你了么?张鲸又怎么敢?”
思琪撑了许久的面具终于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决堤而出,无声的狂涌出来,收回视线,复杂的望着陈默,良久,凄凉一笑:“是啊,万岁爷是给了奴家龙形玉佩,可是,奴家毕竟也是跟张鲸拜了天地啊。是,陛下一句话,收回了成命,婚约作废。但是,在世人的眼里,奴家嫁给张鲸毕竟也是事实,就算奴家能昧着良心跟你,可世人又会怎么看你?都是命啊,奴家命苦,又能怪得谁?日后奴家皈依我佛,日夜诵经为公公祈福,保佑您子孙满堂,也就是了!”
陈默听思琪这么多日不见,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禁苦笑不得,正要解释自己不在乎,“子孙满堂”四字入口,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有些结巴的问道:“什,什么子孙,孙满堂?咱家……”
思琪也反应过来口快说漏了嘴,急忙掩口,却听陈默如此,又觉好笑,忍不住白他一眼:“你骗别人可以,还想瞒过奴家么?算了,权当奴家没说,日后咱俩的事再也休提,总之是奴家没福……日后公公若是瞧的起,便拿奴家当个朋友,若是瞧不起……”
“你还真没完了啊?”陈默早就怀疑思琪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如今一经证实,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听了她一直以来避而不见的原因,心事登时放下了大半,伸手便按住了对方的樱唇,霸道的说道:“咱家不管你是咋想的,反正,咱家就认定你了,”
说着话噗通跪倒在观音像前,单掌竖起发誓:“不信,咱在观音像前发誓,此生若对你王思琪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不对,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思琪本来满心欢喜,乍见陈默疯迷一般盯着观音像胡言乱语,蓦然一惊,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连连晃动:“你想起什么了?醒醒,你想起什么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喜从天降,祸自北来(首更)
“你俩这是干什么呢?”李天后的声音突然想起,陈默跟思琪同时一惊。陈默脑子急速转动,忙着起身,冲李太后腆着脸一笑,将无双演技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快步过去搀住对方的胳膊,边往回走边道:“让娘娘看笑话了,还不都是思琪呗,奴才苦口婆心的说稀罕她,偏偏不信,奴才也是逼的没了法子,这才求观音娘娘作证,以后要是对她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思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水壶接过去啊。娘娘你看,还是您贴身的婢女呢,毛手毛脚的,还是赶紧打发给奴才管教吧,省的见了她腻歪!”
“你——”思琪气结,指着陈默说不出话。
李太后噗嗤一笑,伸出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戳了陈默额头一下,笑眯眯的斥道:“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啊,主意都打到哀家头上了,回头得跟皇帝说道说道,让他再廷杖你几十杖,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陈默如今已是摸清了李太后的脾气,嘿嘿一笑,说道:“娘娘心疼奴才还来不及,才舍不得跟万岁爷告状呢!”
“哼!”李太后鼻孔冒出一声,面色突然一变,语气转冷,说道:“那得看你怎么表现,表现的好,哀家既往不咎,表现不好嘛,说不得,就真该好好收拾收拾你了!”
陈默一怔,心说这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苦着脸正要说话,便见李太后玉容解冻,噗嗤一笑说道:“瞧把你吓的,刚才浇花累着了,腰有点疼,扶哀家**,给哀家好好按按!按的好便罢了,按不好嘛,廷杖倒也未见得。不过,思琪哀家是必定不会送给你了!”
“啊!”陈默短促的一声惊呼,做梦都想不到艳遇竟然哑没雀声的就这么出现了,忙瞅了思琪一眼。见她望着别处,好像真的因为刚才的话生了气,登时便心思活跃起来,一边搀着李太后往床边儿走,一边豪气干云说道:“娘娘可是小瞧奴才了。不是吹牛,论起这伺候人按摩的工夫,奴才自认全后宫第二!”
“第一是谁?”李太后好奇问道。
陈默呵呵一笑:“娘娘等奴才说完啊,奴才自认全后宫第二,他就没人敢认第一啦!”
“切!”李天后轻啐了一口,**趴好,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当中,闷声说道:“油嘴滑舌,你就胡吣吧!”
陈默得意洋洋的爬**跪在李太后旁边,视线掠过对方凹凸起伏的腰身。暗咽一口吐沫,将双手对搓,直到发红发热,这才冲着腰眼儿的方向缓缓按了下去。
旁边的思琪早就看的呆了,暗自惊奇,心说可着后宫挨个儿的扒拉,便连华富贵,也不敢这么跟太后说话啊,偏偏太后非但一点不恼,反而还挺喜欢的样子。还真是异数了。想到此处,她又猛然忆及当日在刑部大牢解开陈默亵裤时的那一幕让人心跳加速的情景,脸一热,瞥陈默背影一眼。暗暗嘀咕:这小子此刻脑子里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遭了,太后娘娘对他这么好,该不会是想着……
**太监四个字她连想都不敢想,面色已如红布一般,暗暗替陈默担心起来,心说:“少言啊。你可得把持住啊,万一让太后发现你……那可是神仙都救不了你啦!”
正想着,忽见华富贵在门口探头探脑,忙迎上去问他何事。
华富贵颇为艳羡的看了一眼正在给李太后按摩的陈默一眼,悄声嘀咕了两句,便既退了出去。
待思琪重新返回,李太后已经半支起了脑袋,侧过来,微微**着问道:“刚才是华富贵么?怎么了?”陈默也住手,回望思琪。
思琪先看陈默一眼,这才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听华公公说,陈府有个奉御来慈庆宫找陈公公,说是昭陵出了点事……”
“哦?”李太后示意陈默让开,已经坐起了身,面色酡红,缓缓说道:“想来事情比较棘手,不然的话,也不会找到宫里来了……少言,昭陵是你职责所在,赶紧去吧!”顿了一下,接了一句:“嗯,你按的果然不错,等抽空,再让你给哀家按!”
陈默此刻也顾不得开心,扫思琪一眼,一边暗骂一边躬身告退,待出了暖阁,果见府里一名奉御在殿门口四下张望走动,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急忙快步走了过去,阻止他见礼,也没问什么事,直接便向外走,直到下了丹陛,外人再也无法听到之后,这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找到宫里来了?”
“孩儿也不知道啊,是月仙楼那个杏儿姑娘,她来找过五爷几次,孩儿识得她,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她火烧火燎似的站在门口跟门房沟通,孩儿便去……”
“说重点!”陈默不耐烦的打断对方,他隐隐有种直觉,出大事了。
那奉御被陈默一喝,登时吓了一颤,直切主题:“杏儿姑娘让孩儿来找您,就说昭陵出大事儿了,至于什么事儿,她没说,孩儿也没敢问!”
“草尼大爷!”陈默心头暗骂一句,他娘的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嘛。懒的再理会那奉御,加快速度,暗暗后悔,没骑马入宫了。
平日半个时辰的路程,不到一刻钟陈默便赶了回来,那奉御已经被他拉的没了踪影,见到杏儿时,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喘了几口,才问杏儿:“到底出啥事了,这么急火火的找咱家?”
杏儿下意识的伸出胳膊用袖子给陈默擦了擦汗,面上红晕一闪而逝,重新被慌乱取代:“今早霍将军飞鸽传书,只有七个字:‘祾恩殿起火,速归!’”
“什么?”陈默只觉眼前一黑,剧烈运动之后的缺氧加上如此重磅消息的双重刺激,让他天旋地转,若非一把扶住杏儿,险些就栽倒在地。
“老爷,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奴家啊!”
“没事!扶着咱家,让咱喘口气儿,稍等,稍等……”陈默搂住杏儿的肩膀,用力的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面色渐渐缓和过来,脑子飞快转动,突的一咬牙,骂道:“他奶奶的,防火之重,平日咱家一再重申,定是有小人作祟,杏儿,这回你得帮咱家个忙,跟咱回去一趟……他娘的,这是逼着老子大开杀戒啊!”
随着陈默森然的话音落地,杏儿只觉遍体生寒,浑身一哆嗦,重重点点头:“好,奴家跟老爷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识破,狭路相逢(二更)
快到清河店的那个“十里香”包子铺内,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手拉一只二胡,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旁边一个身穿淡蓝碎白点袄裙的小姑娘,梳着个丫鬟头,手捏兰花指,细声唱道:
“洛阳花,梁园月,好花须买,皓月须赊。≥≥点≥小≥说,花倚栏杆看烂漫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其声细细,其调抑扬顿挫,伴着老者呜咽的二胡声,听的铺子内一干吃客聚精会神,好半晌才轰然齐叫一声好,便有人往老者脚下笸箩里扔进一个铜板,众人见状,或一二文,或三五文,不拘多寡,各有表示,很快那笸箩内便堆了一堆黄灿灿的铜板,夹杂着一些散碎的银块儿。
便在此时,一位红袍将军领着三五十兵士纵马而至,只扫了这边一眼,便如狼撵般泼风价掠过,停也没停,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这官道直通天寿山,此等情形太也平常,草堂下有那么几人略一议论,便在那拉二胡老者嘘的一声之下,扯开了话题。
“老少爷们儿捧场,小老儿多谢诸位爷台抬爱了,闺女,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再给爷台每唱两曲,然后咱每再吃饭,可好?”老者说道,在众人轰然叫好声中,冲女子挤了挤眼,嘴唇上翘,笑容间满是佩服之意。
女子一眯眼,精光一闪而逝,微笑点头。旁边早有小伙计涨红着脸提着个大茶壶给她满满倒了一大碗,手忙脚乱中。还撒出了一些,引来一阵嘘声。
女子端碗轻啜几口。很快,二胡声便重又响起,她便放下碗,清清嗓子,再次唱了起来。
众人停箸不食,凝神细听,陶醉在了她的歌声之中。
陈默跟杏儿便是在这样的情形当中到了这“十里香”包子铺,下马拴缰,一边吩咐那听痴了的老板上包子。一边问道:“哪儿来的卖唱的?唱的倒是挺好听!”
老板回过了神,一边麻利的从笼屉内用竹夹子夹包子,一边笑道:“谁知道呢,也是刚来没多一会儿……客官,您的包子,要酒么?地道的烧刀子,”瞥旁边杏儿一眼:“烈酒美女,再加本店香喷喷的包子,神仙都不换啊!”
“你这老儿倒也啰嗦。”陈默笑着翻了老板一眼,指了指卖唱祖孙俩旁边的空位:“咱每就坐那儿了,就近听曲儿,酒不要了。来壶茶,要滚开的,听到了么?”说完便端了包子。在老板拉长声音的“好勒”声中走了过去。
杏儿替陈默担着心事,并无食欲。一边小口的吃包子,一边看他狼吞虎咽。
陈默一口气吃了两个大包子。这才发现杏儿半个包子都没吃完,不禁奇怪问道:“吃啊,傻看着咱干啥?”为了方便,临行前他换了身便装,现在人多耳杂,是以并不自称“咱家”。
杏儿脸一红,低下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暗寻思:“你这心也忒大了,霍将军都说追丢了纵火的凶手,你这儿还能吃的下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鄙视了。
陈默却好像猜透了她心事似的,一边又抓起一只包子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也用不着替咱担心,正所谓愁也一天乐也一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快吃吧,吃完咱每还得赶路呢!”
杏儿点了点头,包子却没往嘴里塞,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旁边唱曲儿的女子身上,恰那女子刚刚唱完,也看过来,便对其展颜一笑,夸赞道:“姑娘唱的真好!”
女子腼腆一笑,扫陈默一眼,侧转身子开始吃饭。
杏儿见其不光长的好看,还皮肤娇嫩,双手雪白,不禁有些羡慕,回过神来,正要跟陈默说话,却见其手拿包子僵在嘴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顺着看过去,竟然是那卖唱姑娘的小手,不由气结,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这些?你到底是不是太监啊,怎么这么好色呢?”
便赌气不再理陈默,专心对付手里的包子。
旁边陈默却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卖唱祖孙的桌子旁边坐了下去,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跟那两人搭话:“两位何方人士啊?老先生二胡拉的好,姑娘曲唱的也好。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后日便是家祖六十大寿,两位可否赏光?放心,价钱不是问题,包您二位满意便是!”
“这个……?”老者不防陈默突然凑了过来,目光躲闪了一下,猛见陈默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忙将布满老茧的手缩回了袖子。
那姑娘却不慌不忙,用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上下端详陈默一眼,见其一身藏青长袍,浓眉大眼,眸子一眨,细声说道:“对不住公子,奴家跟爷爷还要去京城寻亲,怕是……”虽话到一半就止住,却是落落大方,混无平日常见女子的羞怯。
陈默似笑非笑,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太不巧了!”说着起身往回走,经过女子的时候,突然挥手向她手臂抓去,速度很快,袍袖呼呼生风。
按说他突然动手,女子必定无法躲开才是,谁知,那女子却如脑侧也长着眼睛,身子微侧,便闪了开去,妙目圆睁,惊诧望向陈默问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这是为何?”
陈默打个哈哈,见人们也都向他望过来,并不局促,收手笑道:“对不住了,适才一只苍蝇落在姑娘胳膊上……在下并无恶意,姑娘莫怪!”
说罢也不管此时有没有苍蝇,轻扫旁边那位探手搭在裤腿的老者一眼,歉意的笑笑,没事人儿似的坐了回去。
“老……公子,你……?”杏儿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刚要问,却被陈默眼神制止,见其摆摆手,背对那对卖唱祖孙指了指,登时身子一绷,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陈默见杏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心头一定,端起海碗小口啜着苦森森的茶水,身子略偏,视线的余光不离那对祖孙。
少顷,卖唱姑娘跟那老者吃罢,招呼老板会账,陈默屁股不离板凳,打旋回身,提声对那走过来的店伙计说道:“他每的账算在本公子头上了,正好,咱每也吃好了,一块儿给算算吧!”
女子诧异,望向陈默:“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
“光心领可不行,”陈默笑着打断对方说道:“久闻韩姑娘艳名,今日初见,怎么也得给咱家一个表示的机会吧?”
说话间身子猛的前倾,探手成爪,再次向女子手腕扣去……(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暂入绝境(首更)
“韩姑娘”三字入耳,韩壮儿跟那名易容老者的手下已知被陈默识破了身份,暗骂晦气的同时,娇声一笑:“陈公公太客气了,奴家可当不起。”说着话并不停顿,身子猛的后仰,便见寒光一闪,他那名手下已经手握匕首,直刺陈默胸口。
“老爷小心!”杏儿疾呼,身子弹起,一手推陈默,一手径直抓向男子握着匕首的手腕。
这个时候韩壮儿身子平躺在凳子上,暗骂手下沉不住气——不动手,就算陈默怀疑,到底没有证据。这一下,便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陈默必定可以肯定放火的就是咱每了。罢了罢了,父母都在义父掌握之中,今日便拼着以命换命,杀了陈默,也算替义父了却一桩心事。但愿他能念在这么多年伺候份上,放过父母罢!
这念头一闪而过,想想那些耻辱的日子,反正早就过够了时,他便下定了决心,一侧身,由平躺变侧躺,右腿一屈再弹,便听咔嚓一声脆响,结实的桌子腿儿被他拦腰踢断,裹挟着劲风,狠狠向陈默撞去。
陈默虽勤练工夫,到底不如打小浸**的韩壮儿,幸好杏儿推了一把,避开了要害,右腿却仍旧被桌子腿儿扫了一下,只觉一阵钻心般的剧痛传来,火燎一般,人已站立不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忙用手抚摸痛处,同时抬眼观瞧,见杏儿已经与韩壮儿和那名易容的老者斗在了一处。
杏儿功夫高明,可那阴风卫却也并非易与之辈,加之那男子手有匕首,寒光闪闪的放着蓝光,一看便是淬有剧毒,愈发束手束脚,闪躲间抄起半条桌子腿儿,这才勉强抵挡了下来。
这一下变起仓促,待棚子内众人反应过来时,发现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斗在了一处。那老者也一反适才老态龙钟之象,手拿匕首,恶狠狠的从旁相助,近处的人纷纷躲闪。慌乱中撞倒不少桌椅,连着桌上杯盘碗碟,乒乒乓乓,噼里啪啦,一时间乱成一团。
韩壮儿犹有余暇。妙目扫旁边疼的面色苍白额头冒汗的陈默一眼,俏声道:“陈公公不是在昭陵么?怎么把九姑娘的俏丫鬟给勾搭来了?赶紧让她住手吧,刀剑无眼,万一等会儿伤了她,公公该心疼了!”说着一顿又道:“咱知道公公跟咱义父不对眼,可也不能拿咱每出气吧?”
适才陈默躲的快,右腿虽疼,却没伤到骨头,闻言咬牙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早就听天佑说宫里头有个容貌不输于他的韩壮儿。今日一见,韩公公不但容貌不输于他,这牙尖嘴利的本事,更是在他之上嘛!”
闻听二人对话,又是“公公”又是“宫里头”的,棚子内原本还想替韩壮儿打抱不平的人顿时熄了心思,暗叫一声好嘛,闹半天都是皇宫里出来的啊。大家同时疑惑,心说平日宫里头的老爷出来,哪个不是威风凛凛。今日这是咋了,一个个不穿公服不算,三言两语不对付,还打了起来。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缠斗片刻,面对阴风卫两大高手,杏儿已经落在了下风。
要知道,武功之道,不像小说当中描写的那样,什么灵丹妙药啊。什么长辈灌顶啊,实际上除了天分高的略占先机以外,毫无奇迹可言,唯有日复一日的勤奋,来不得半点折扣。
先不说陈默了,按照他现在的水平,对付一般的普通人三五个估计没问题,但一面对打小就蹲马步站桩的韩壮儿,差距立马便显了出来,一招之下便被踢伤了腿骨。就是杏儿,由于年岁还不到十八,就算打从娘胎里便开始练起,又哪里是两名阴风卫顶级高手的对手,能够坚持这么久,已属侥幸,若无援手,顶多再有片刻,便要伤在对方手下。
别忘了,阴风卫可不比于鹏飞手下那些番子,那些番子虽也算得精锐,不过平日里只须仗势便可欺人,根本就与这些血雨腥风的战争幸存者不能同日而语。
陈默也没想到心目中的高手杏儿竟然不是二人的对手,不由后悔托大,方才遇到霍东时,不如留下几个人了,暗暗寻思:“霍东带人继续沿路搜索,定然想不到那纵火的凶手已经易容,还被老子碰了个正着。瞧这两人功夫如此高明,难怪只两个人便敢来给老子添麻烦……杏儿不是他俩的对手,怎么办?莫非要眼睁睁的放他俩走?”
这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急的他心都抽作了一处。
但现在可不是着急的时候,眼看着杏儿一不留神,后腰被韩壮儿踢了一脚,踉跄着迎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前冲,陈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边大声提醒杏儿小心,一边顺手抄起板凳,向着韩壮儿狠狠砸去。
此处人多,韩壮儿虽然成竹在胸,却也不想多做纠缠,本来要再补一脚,拿下杏儿好杀陈默,不妨耳后劲风大作,急忙侧身闪过。
陈默手中的板凳落了空,巨大的惯性根本就收不住势,重重砸在地上,震的他双手发麻,却不敢甩动,也不看韩壮儿动作,只凭感觉顺势下蹲,果觉头顶劲风扫过,闪过了韩壮儿重重的一脚。
他知道自己不是韩壮儿对手,顾不得打量杏儿,更不及开心,就势往前一冲,人已钻到了面前的桌子下,咔吧脆响声中,知道桌面已被韩壮儿打碎,更不停留,继续前冲,钻入另外一张桌子底下。
眼见陈默滑溜溜的泥鳅一般,不顾身份的只在桌子下钻,韩壮儿不由气结,一边追击而至,一边嘲笑道:“陈公公,您的威名可是名镇京师,今日怎么成了缩头乌龟,这可不像您的作风啊?”一边暗暗留神四周,生恐适才经过的霍东去而复返。
正是午间,大路上并无行人,空荡荡的,笔直的通往京城方向。
没了韩壮儿从旁相助,杏儿已能应付那名男子,不过二人势均力敌,根本就抽不出手来救陈默。
这情形韩壮儿瞧在眼里,陈默也了然于胸,一者欣喜若狂,一者暗暗叫苦。
草棚内的人眼见陈默径从桌子底下向这边钻过来,纷纷躲闪,呼啦啦全都出了棚子,却不走远,围着看热闹。眼见陈默狼狈不堪,另外那名方才还娇滴滴卖唱的姑娘却凶神恶煞一般穷追不舍时,基于同情弱者的心理,许多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惜,却无一人出手相助。
“难道今日要丧身此间?”眼瞅着前边一空,再没桌子,听韩壮儿一声轻笑,陈默登时一惊,心不禁沉到了谷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逆转(二更)
“陈公公,怎么不跑了?”韩壮儿笑眯眯的站在陈默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目光戏谑,如同吃饱的猫在戏弄一只老鼠。
“不跑了,反正你每烧了咱家的祾恩殿,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临死能拉上你这么个俊巧的小公公,咱家也算不亏了!”陈默心下着慌,面上却绝不肯显露出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好像他是猫,而对方是老鼠似的。
“饭可以瞎吃,话可不能乱说!”韩壮儿心下一凛,心说这小子还真是难对付,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自己还真是难逃一死,可假如不杀,人家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凶手,日后定然数不清的麻烦。
她脑子里翻江倒海,嘴却也没闲着,继续说道:“做事得讲证据,公公见面,二话不说就对咱每大打出手,如今又说什么咱每烧了凌恩殿?就算真的恨极了咱义父,却也不能如此血口喷人吧?”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要杀要剐赶紧,老子可没空跟你兜圈子。”陈默靠在笼屉下边的火炉旁边,炉子里劈柴烧的正旺,噼啪作响,不时有炉灰落下来,聚在一处,堆成一个小坟包似的模样。热气蒸腾,烤的人愈发心慌。
韩壮儿其实早已下定了决心要杀陈默,如今犹豫,不过是被陈默猛然揭穿心事,有些心慌罢了。毕竟,准备杀身成仁是一回事,真正要做,又是一回事。生命可贵,真要舍了,谁都得有点犹豫。
只是,毕竟已经无路可选,被陈默识破身份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韩壮儿忽然有些伤感,他还有父母没来的及好好孝敬,还有挚爱没来的及表白。就此结束,让他十分的不甘心。
同时,他也隐隐有些佩服陈默,危急关头。竟然稳如泰山,丝毫不见慌乱,便只这份心境,已是常人难及。
“公公豪气,小人佩服。实话实说,公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咱义父,今日结局,其实也算是你咎由自取……说吧,念在你这视死如归的胆色,有什么遗言尽管说,但凡能办到的,小人必定替公公办了,九泉之下。你也可以……”说到此处,他忽见陈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身后,神色惊讶至极,好像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般,不禁下意识的回头一望,但见杏儿跟他那名手下仍旧在缠斗之中,胜负未分,其它并无奇异之处。
“你就别想什么鬼点子了,你跑不出咱的手掌……”他还以为陈默要借机逃跑,心中暗笑。一边说着话,一边扭回头来,“心”字尚未出口,忽见陈默扬手。口里喝着“看暗器!”忙低头躲闪,同时瞪大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暗器。
陈默能有什么暗器,当然是炉子下那堆热乎乎的炉灰,被他趁着韩壮儿回头的时候攥了一把在手,又怕对方转身躲避。特意提醒了他一句。
这下好,炉灰出手,飞快扩散,灰蒙蒙之中,但听韩壮儿一声惊呼,双眼被撒个正着,登时失去了视力。
他已知上当,心知陈默定有后着,仓促间来不及咒骂,急忙后撤,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登时后倒,暗暗好奇,心说刚才走过来时,地上没东西啊。
其实绊倒他的不是别的,正是陈默撒完炉灰之后,快速勾过来的脚。
陈默本来就分腿坐在地上,撒炉灰的同时,不但迅速合腿,同时还闭上眼睛,身子用力一拧,将慌乱中的韩壮儿拧了个跟头,仍不停歇,睁开眼睛,抬手抓住炉膛内仍旧燃烧的一根手腕粗细的劈柴,抽腿起身,轮圆了胳膊向韩壮儿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咔!”
脆响声中,火星四溅,韩壮儿的脑袋被砸了个正着,劈柴从中折断,他也被砸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这一串动作兔起鹤落,陈默的心已经跳成了一声,暗叫侥幸的同时,心知自己不过是沾了出其不意的光,生恐韩壮儿醒转,想都没想,调转剩下的那半截劈柴,双手握紧,上前一步,狠狠的向韩壮儿的胸腹间戳了下去。
“嘶——”棚外众人看的一惊,同时倒吸冷气的声音蔚为壮观。强弱转圜,漂亮的韩壮儿更能激起大家的同情心,感叹陈默辣手的同时,甚至有个汉子大叫一声:“住手!”
这一声听在陈默的耳朵里,忍不住暗骂,双手不停——其实停也来不及了,收发自如的高手毕竟难寻,再说他恼恨对方手段毒辣,也根本就没停手的意思。
“噗!”一声闷响,昏迷中的韩壮儿腾的睁开眼睛,喷出一口鲜红的血雾,两眼翻白,身子弯成对虾,撑了一下,瞬间又重新落了回去,发出啪嗒的轻响,眼见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成命起码去了多半条。
按照道理,凭着韩壮儿的功夫,陈默便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上这么一下,他也不至于这么不堪。不过那得是他有防备的时候。现在他本就在昏迷之中,柔软的肚子毫无预防,被陈默狠狠这么一戳,若非多年训练,在劈柴及体的时候,身体本能的鼓了鼓气,就这一下,便得内脏破碎,直接要了命。
眼见韩壮儿一时半会儿间再无反抗之力,陈默没功夫搭理适才那多管闲事的人,扫眼见旁边案板上放着菜刀,探身抄在手里,蹲身往韩壮儿雪白的脖子上一架,略喘口气,森然道:“住手,不然老子要他的命!”
与杏儿缠斗的男子其实早已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见此情形顿时叫苦,抽身一个急退,却不逃走,而是将手中匕首一抛,噗通跪倒:“小人认栽了,还请公公念在仁圣老娘娘面子上,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折了韩壮儿,回去也是个死,倒不如暂且服软,以待良机,他打着算盘,同时暗中埋怨韩壮儿,不该太过大意,搞的阴沟里翻了船。
陈默终于定下心来,一边亮明身份,在一干惊讶佩服的目光中,吩咐老板找绳子将韩壮儿跟那男子捆个结结实实,一边暗自为难:“凌恩殿被烧,没找到凶手,老子自然是难辞其咎,搞不好要折戟。现在凶手抓住了,到底该怎么处置呢?是将这两人交给朱翊钧,还是带上他俩,亲自去慈宁宫找韩荣发算账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决定(首更)
其实这两种选择都有可取之处,也都有弊端。
首先,将这二人交与朱翊钧,自然可以洗清嫌疑,属于中正平和之策,进可攻退可守,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不过,朱翊钧不可能自己亲自审理这二人,势必要交给张鲸,一番折腾之下,结果必然是韩壮儿跟这男子为韩荣发报仇,自行烧了祾恩殿。韩荣发顶多一个御下不严,有陈太后的面子,朱翊钧定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是陈默最不愿意见到的。
张鲸跟申时行已经够让他挠头的了,他实在是不想再跟韩荣发多做纠缠,快刀斩乱麻才符合他此刻的利益。
而且,他蛰伏的太久,已经到了必须树立权威的时刻。光那次杀邢尚智还不够,人们还是以为他好欺负,不然的话,韩荣发也不敢派韩壮儿去烧祾恩殿。
此刻的他,迫切的需要用一种强硬的手段告诉那些有异心的人,他并非仅仅是一个凡事只会忍耐的胆小怕事之徒。同时,那些即将分崩离析的张冯集团党羽,需要的也不是一个缩头鸟,而是一个如同张居正那般的铁血人物,来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但去找韩荣发,势必要面对陈太后,他无法猜测,在朱翊钧的心目中,究竟是自己更重要一些,还是陈太后更重要一些。
要不要赌一把呢?
一时间,他还真的无法下定决心。
不过,当他看到韩壮儿那满眼的炉灰时,突然一笑,瞬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状似无意的问那名男子,同时又对杏儿道:“杏儿,你看韩公公那眼,都是灰,多难受啊,赶紧找块布给他包上……嗯,撕他的衣服吧。包之前先给他洗洗,等回了昭陵,再找赵先生给他治疗!”
说着话又问旁边围观的人:“你每有会骑马的么?适才过去的那伙儿兵士是咱家的手下,他们找人。走不快,不拘谁,骑马去通知他每一下,就说咱家吩咐的,人找到了。让他每过来接应!”
他的名气甚是响亮,早前亮明身份,联系适才凶险,便连前番还同情韩壮儿的,也已改变了看法,心折不已。此刻听他如此说,早有人争相报名,还是适才那名说“住手”的汉子最快,直接上前,先陪个不是。这才道:“早就听闻老爷大名了,老爷若是不嫌弃,小人愿往!”
这人三十来岁,短打扮,满脸横肉,眼似铜铃一般,瞧着十分凶恶,眸光却颇正。
陈默点了点头,一指自己的枣红马:“去吧,咱家相信你!”
那汉子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冲出了草棚。纵马如飞,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这边厢杏儿忙碌着给韩壮儿洗眼包扎,摆弄几下,韩壮儿便已经醒了过来。迷糊了片刻,才反应到已成阶下之囚,心中不惊反喜,隐隐产生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眼睛被炉灰蛰的火辣辣的疼,清洗一番,疼痛反倒更加厉害。加上肚子里撕裂似的的疼痛,让他汗湿如雨,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不过,这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闭着眼睛,一边听陈默跟他的那名手下说话,一边任凭杏儿摆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想。
陈默问清清楚那男子的名字,原来他叫楚天羽,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曾经在李成梁手下当过兵,后来机缘巧合,被韩荣发要了过来,却不是宦官,而是正常的男人。
由于陈默的问题并不涉及此次纵火之事,是以那楚天羽倒是竹筒倒豆子,有问必答,十分干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什么家住哪儿,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等等,全是没营养的内容,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失了兴趣,渐渐散去,该吃的吃,该会账的会账,直到饭点儿过了,人们走的差不多时,远处终于传来了滚雷一般的马蹄声响,烟尘滚滚中,霍东一骑绝尘,带领手下赶了回来。
只见他老远儿就跳下了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草棚,一边打量韩壮儿和楚天羽,一边恭维陈默:“还是督主厉害,两个兔崽子还挺鬼,竟然易容,小人混了这么多年江湖,险些栽到他俩头上。”
由于韩壮儿的眼睛已经被杏儿用布条缠了起来,脸上又有干枯了的血渍,绝色姿容早已消失不见,是以霍东并未如何惊讶。
“行啦,老马还有失蹄的时候,何况人呢?这回幸好你发现的早,不然咱家还真的没法收场,回头给你记头功!”陈默笑道,接着又道:“有头套么?给他把脸蒙上,有什么事,咱每回陵再说!”
所谓头套,乃是锦衣卫抓捕重犯时的行头,把头一蒙,眼不能见,犯人根本就不知道送往哪里,属于先声夺人,心理上先就重重来上这么一击,等到了地头,就算心志坚定之人,也不免犯嘀咕,胆子小的,基本上当场就让说什么说什么了。
霍东曾是锦衣卫百户,如今虽然改行做了守陵千户,这行头倒是没拉,一直带着,闻言之下,也不多问,急忙自马鞍旁边挂的褡裢内取了来给楚天羽套上。
自有人分别与楚天羽和韩壮儿共乘一骑,眼见一切准备停当,陈默吩咐霍东:“你先带人回陵报信儿,顺便让老赵跟老刘他每找人维修大殿,咱家押着他俩,随后便到。”说着挤了挤眼。
霍东不明所以,却也知道陈默恐怕是别有计策,只是不愿意让楚天羽和韩壮儿知道,忙高声答应,同时使眼色让副千户李扬领着人先走,自己则留了下来。
马蹄声远去,草棚外便只剩下十多人。陈默眼见不久前去找霍东的那名汉子依旧在远处徘徊着不走,心中一动,便招手将其叫了过来,开门见山说道:“两个选择,第一,皇帝不差饿兵,适才你找人有功,赏你五两银子。第二,咱家看你身子壮实,像是个练家子,要是愿意,咱家正好缺个护卫……”
汉子本就有追随的打算,大喜之下,不等陈默说完便跪倒在地:“小人愿意,小人河间赵旭,见过老爷!”
陈默哈哈大笑,将枣红马的缰绳丢给赵旭,自己则翻身坐到了杏儿的后边,也不管杏儿如何想,“驾”的一声,当先行去,众人急忙追随。
不多时到了清河店,陈默带人在赵记老店停下,吩咐人去找马车,带着人入内喝茶暂歇,出来时却走的后门儿,马车早已候在门外,押着韩壮儿跟楚天羽上了车,众人再次出发,方向却是京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审讯(!)
京城西边韩家祖坟,韩荣发从清晨便来到了这里,站在花氏跟他兄弟合葬的坟茔前,不远处是一片杏林,花落如雪,落在他的肩膀上,梁冠上,偶有暖风吹拂,再次旋转着飘起来,如同偏偏飞舞的雪白蝴蝶。
他已经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不远处那些随从们渐渐不耐烦起来时,这才弯下腰身,用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墓碑上花氏的名字,喃喃自语了几句什么,转身向着轿子走去。
回到韩府的时候天已正午,打听下人,韩壮儿和楚天羽却仍旧未归。默算时辰,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想了想,出府去找张鲸——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凌恩殿被烧,必须得跟张鲸通气,以防陈默将消息瞒下来,倒跟沉的住气沉不住气并无直接的关系。
韩府在西护城河旁边,去找张鲸的话,走西华门,过归极门会极门至东华门是最近的路线。说来也巧,刚过会极门,走到文华殿前,便见张鲸坐着凳杌逶迤而至,他连忙吩咐抬凳杌的迎了上去。
双方见礼招呼过后,他扯着张鲸向文华殿东墙跟儿方向走,边走边道:“厂公随咱家过来说话……”
张鲸心知有异,也不推拒,直到来到墙根儿,旁人再也无法听到二人对话之后,这才问道:“到底出啥事了?神秘兮兮的?”
“前次咱家不是跟厂公说过吗,要找机会让陈默好看,现在机会来了……”
“哦?”张鲸略怔,打断韩荣发问道:“什么机会?”
“听说昨夜昭陵祾恩殿起火了,火势还不小……”
“你怎么知道?”张鲸再次打断韩荣发,心说咱家这东厂提督都不知道的事儿你竟然已经知道了,看来这火起的蹊跷,指不定便是你小子找人放的吧?
韩荣发故作深沉,缓缓说道:“厂公就别问咱家如何知道了,你虽然是东厂提督。侦骑遍天下,不过,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咱家自有咱家的消息渠道。为今之计,是赶紧确认一下,假如果有此事,赶紧秉给皇爷知道,不给陈默那小子遮掩的机会。”
张鲸已经可以肯定这事必定是韩荣发手下那些阴风卫的手笔了。对那阴风卫,他了解的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那是一支人数不多,实力却深不可测的力量,如今终于忍不住出手,倒是让他有些开心。
韩荣发奸诈似鬼,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承认。同样,张鲸更不傻,当然也不会去揭穿,忽的想起前晌得到的消息。肯定的点点头:“让你这么一说,咱家倒是可以肯定这个消息了……前晌听下头说陈默急匆匆的出了京,咱家还奇怪,如今想来,定然是知道了昭陵出事的消息,急着回去善后了。”
“他出京了?”韩荣发大惊,问道:“不是昨日才回来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莫非,他有什么特殊的信息通道不成?”
张鲸冷笑一声说道:“他才起来多久,还不是靠着冯保?冯保经营多年。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准备将家当全传给陈默,能够快速得到消息也不足为奇。你这消息很及时,咱家这就入宫见驾。将这消息告诉皇爷。凌恩殿着火,就算皇爷再护着他,这一回,怕是也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着话他转身便走,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厂公?”韩荣发奇怪的问道。
张鲸说道:“不对。这消息不能由咱家透露给皇爷,你也不行,咱每跟陈默的矛盾皇爷心里清楚的很,太过主动,有报复的嫌疑,搞不好皇爷还得怀疑到咱每的头上。”
论到对朱翊钧的了解,张鲸绝对是个中翘楚。听他如此分析,让韩荣发心服口服,问道:“那让谁说呢?”实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张鲸指了指南边说道:“当然是外廷那些人,明日早朝的时候再将这消息捅出来,那效果才更震撼……”
“还是厂公高明,当着那么多外臣,皇爷便是有心回护,也得考虑考虑那些外臣的心情吧?哈哈,哈哈……”
听他哈哈大笑,张鲸也很得意,陪着笑了起来。
陈默等人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天色已黑。这是陈默有意慢行的结果,临进城,他甚至还高声对杏儿说道:“前边就是昌平县城了,等会儿入了城,你去一趟县衙,将阎满给咱家叫过来……凌恩殿失火的消息必须得瞒住,这昌平城是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不能让他闲着……”
声音传到车内韩壮儿跟楚天羽的耳朵里,二人不禁同时暗笑。
韩壮儿心想,都说这陈默如何如何聪明,怎么处置起事情这么草包呢?昨夜就着火了,时隔整整一天,再想捂,不嫌太晚么?
楚天羽同样的心思,两人并排坐着,互相轻碰一下肩膀,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假如陈默真的就这样的水平,怕是刑讯逼供起来,也就好对付了罢!
想着即将到来的严刑拷打,二人同时一凛,不再留心外边的动静,专心调养,以便应付。
又行了不知道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两人被人从马车上抻了出来,也不知道被关进了什么地方,只听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之后,四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确定旁边再无外人之后,韩壮儿告诫楚天羽:“陈默小子不知道要使什么诡计,你只记住一句,打死也不能说,懂吗?”
“大人放心,咱老楚也是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左不过一死,别管他问什么,咱就是个一问三不知。”
“那就好!”
两人通了气,摸索着坐到地上,静等陈默过来逼供。
谁知道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楚天羽甚至打起了鼾,韩壮儿这才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忙用肩膀将楚天羽撞醒,提醒他道:“别睡了,来了!”
少顷,门子被人从外边打开,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起码进来了十多人。
“韩公公,天羽兄,来来来,先吃点东西,吃完咱每再开始。”陈默笑嘻嘻的声音响起,韩壮儿跟楚天羽只觉一阵菜香扑鼻而至,便听陈默又道:“那谁,你俩负责喂他每……韩公公,天羽兄,你俩吃着喝着,咱家呢,也不能光看着,就把目的说一下。是这么回事,旁边呢,有人负责记口供,凌恩殿的火,其实咱每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凭你俩,估计还没这个胆子,只需要把幕后主使者告诉咱家,咱家便放你俩一条生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审讯(2)
“陈公公,咱劝你就别费心思了,火呢,是咱每二人放的,现在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痛快点,也省的耽误工夫,您说呢?”韩壮儿一边小口嚼着喂到嘴里的鸡腿,一边细声说道,语气轻松,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陈默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用匕首锋利的刀尖儿剔着指甲,呵呵一笑,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咱家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虽然现在你俩落在了咱家手里,起火的事情可以摘清关系了,可是,咱家不能总是这么被动挨打吧?所以呢,不管用什么办法,总是要逼着你俩说出幕后指使者,嗯,也就是韩荣发韩公公的。”
韩壮儿听的暗中好笑,心说哪有这样问话的?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问道:“那咱每若是死也不说,陈公公又能如何呢?”
陈默呵呵一笑:“放心吧,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咱家相信你俩都是聪明人,会说的。”
说话的工夫,两个人已经吃的差不多,陈默便摆了摆手,示意喂饭的人退下,冲手里拿着绳子的几名孔武有力的陈府小火者说道:“将他俩绑到那边柱子上去!”
小火者每轰然应是,快速上前,将韩壮儿和楚天羽分别绑在殿中两根柱子上,勒的结结实实,束手站在一旁。又有两人将两只铜盆摆到两人脚旁。
见一切准备就绪,陈默望一眼旁边的韩荣发,见其面色涨红,指痕尚在,半边脸肿的猪头一般,嘴被破布堵的结结实实,正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着自己,不禁一笑。再望一眼殿门口,正好春桃推门进来,冲自己点头,知道陈太后果然已经被李太后请了来。心头大定,这才缓缓上前,走到了韩壮儿跟楚天羽的对面。
“还是不准备说对吧?”
“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吧!”楚天羽扯着嗓子吼道。仿佛希望藉此为自己壮胆一般。
韩壮儿没说话,但他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无疑将他的想法明确无误的表达了出来。
陈默叹了口气:“好吧,那咱家可就不客气了!”说吧上前几步走到韩壮儿的身后,抓住他被反转绑在柱子后边的手,在他雪白的手腕上用匕首狠狠斩了一刀。轻哼声中,鲜红的血登时涌了出来。
放下他的手,陈默用脚将旁边的铜盆踢到他的手下,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落在薄薄的铜盆里,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这个口子不小,咱家听说,当人体中的血液,十成中流出两成的时候,人就会迷糊。流出三成,就会昏迷,流出四成,便一命呜呼,神仙也救不回来。嗯,按照现在血流出的速度,你还有一刻种的时间考虑。”
说着话,陈默已经走到了韩壮儿的旁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并不停留。继续走到楚天羽的旁边,依势施为,待楚天羽手腕的鲜血也开始向铜盆当中滴落,这才将匕首丢在地上。当啷脆响声中,拍拍手,施施然走到韩荣发旁边,吩咐旁边站着的一个奉御:“去,搬两把椅子来,咱每坐等!”
“陈默。你就死心吧,火是咱每放的,根本就没有幕后指使者!”听着身后嘀嗒嘀嗒的声响,韩壮儿甚至能够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袭来,胸口好像被突然间压上了一座大山,窒息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尖声叫了出来,同时心里闪过一个声音:“陈默是魔鬼么?怎么能够想出如此残酷的刑罚?”
其实韩壮儿冤枉陈默了,这可不是他的原创,不过是后世的时候在网上看到的罢。
事实上,这个刑罚原本不是如此实施的,原本,只需在被逼供者手腕划一个小小的口子就行,然后用水模拟出血液嘀嗒的声音,只靠心理压力,便可以将被逼供者活活吓死。
但那需要时间,而陈太后马上就要到了,陈默等的及,却怕陈太后等不及。
却说陈太后,用过晚膳之后,正在跟自己的贴身宫娥说闲话,便被李太后哄到了慈庆宫,一路上一个劲儿的问到底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偏偏李太后嘴#巴还挺严实,无论她怎么问,就是笑而不语,弄的她心里这个痒痒。
进了慈庆宫,下了凤辇,陈太后忍不住又问:“妹妹,现在也到了你这儿了,到底什么新鲜玩意儿,这回总该说了吧?”
李太后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别急,这就带您去看,不过,去看之前,姐姐得答应妹妹一点,待会儿勿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声音。”
“瞧你这关子卖的,”陈太后嗔了李太后一眼:“好吧,哀家答应你!”心里却打起了鼓:“李氏到底想让哀家看什么呢?神秘兮兮的,莫非……”她忽然想歪了,俏脸忍不住一红,暗暗自责:“你呀你呀,都想到哪里去了?就算这些日子没跟韩荣发那啥,也不必饥#渴成这样吧?”
抬眼见李太后已经上了前殿配殿的台阶,暗暗庆幸没被发现窘态,急忙扭臀跟了上去。
配殿内审讯正是高0潮,韩壮儿身子略弱于楚天羽,已经昏迷,被陈默派人解开绳子拖到了旁边远处救治,却对楚天羽说他已死。
楚天羽破口大骂,声音却已经变的嘶哑,音量也比开始降低了许多,除非离的近,否则根本就听不到他在骂什么。
“现在总该说了吧?再不说,你可是也要步韩公公的后尘啦!”在春桃的提醒下,陈默已知陈太后已到,就在殿外,登时打起了精神,走到了楚天羽的旁边。
“做你的春秋大梦,王八蛋,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楚天羽脑袋耷拉着,失血过多,浑身如同被人抽去了骨头,脖子已经无法支撑脑袋的重量。他拼尽全力的叫嚷,在他听来,如同雷鸣一般,震的脑袋仁儿直嗡嗡,实则,骂声不过如同蚊鸣,也就离的最近的陈默能够听到。
“这就对了嘛!”陈默将耳朵凑到楚天羽的嘴边儿,一边说,一边笑吟吟的望向韩荣发:“来人,给他止血……你继续说,谁指示你来昭陵放火的?韩荣发对吧,早说啊,早说何至于受这么多罪!”
“胡说八道,跟韩公公没关系,血口喷人……”楚天羽拼命挣扎起来,摇头晃脑,看在韩荣发的眼里,倒真有点后悔不及的意思,登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熊熊怒火直往头顶冒,双眼血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殿外靠窗的地方,就着微微拉开的一道缝隙,陈太后的俏脸也变作铁青,刚要说话,却被李太后一把捂住了嘴#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审讯(3)
“别激动嘛,咱家既然答应过你,坦白就饶你一命,自然不会食言……来人啊,将这位天羽兄带下去包扎一下,另外,熬点红糖水,加点鸡蛋,听说那玩意儿补血。”
陈默说着话,向那道并不明显的窗户缝隙扫一眼,缓缓踱到韩荣发的面前,一边说着:“韩公公,不好意思啊,您的好手下已经招认了,现在无话可说了吧?”一边抓住堵嘴的那块破布扯了出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嘴巴一得自由,韩荣发马上破口大骂。他本来刚从慈宁宫出来准备回府,却被陈默带人掳到了这里,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后来又是耳光又是捆绑堵嘴的,更是火上浇油。现在又见楚天羽在陈默邪门儿的逼供方式下“招认”出了自己,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根本就无暇分辨其中的陷阱,更加想不到陈太后竟然已经被陈默托李太后请了过来。
“王八蛋,你这叫屈打成招颠倒黑白,就算他招了也做不得数,咱家奉劝你一句,赶紧将爷爷送回去,好好的磕头认错,咱家看皇爷跟李太后的面子,兴许还饶你这次,不然的话,等太后娘娘知道了,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据霍东说,因为有人半夜起夜,祾恩殿刚刚起火就被发现,救援及时,其实并未造成多大破坏。加上抓到了纵火凶手,对于陈默,实则已经造不成伤害。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最大的目的就是彻底解决掉韩荣发。
所以,韩荣发承认不承认并不打紧,他只需要在这老小子情绪失控的当口,诱使他说出不容于陈太后的话,便算成功。
因此,听韩荣发这么说,他并不着急,反倒呵呵一笑,说道:“韩公公。您也太瞧的起您自己了吧?是,你是慈宁宫管事牌子不假,太后娘娘也宠您,可归根结底。您也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就因为咱家杀了您的弟妹,您就敢烧先帝爷的皇陵?你还真以为太后娘娘为了你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么?”
“胡说八道,什么烧先帝爷的皇陵?咱家压根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韩荣发矢口否认,接着得意说道:“你少在那里虚张声势。告诉你,就算你有口供,也不好使,咱家伺候了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你以为她宁愿相信你而不相信咱家?你以为你是谁?”
“事实胜于雄辩,娘娘再宠你,总得相信事实吧?”陈默反驳道。
韩荣发傲然一笑:“事实?什么叫事实?实话跟你说吧,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宠咱家么?”
来了!
陈默暗喜,匆忙接口问道:“为什么?”心说,只要你小子敢露出一丝半点跟陈太后的秘密。必死无疑。
其实按照韩荣发的智商,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但是,架不住陈默这一连串**啊,满腔的怒火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加之他自持与陈太后的密切关系,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索性反问陈默:
“听说过‘**太监’吧?实话告诉你,慈宁宫那么多宦官,太后娘娘为何独宠咱家?因为咱家伺候的好。还不怕告诉你。娘娘那里,咱家的地位无人能代替。有本事你现在杀了老子,不然的话,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造谣中伤。根本就奈何不得咱家,识相的,赶紧放了咱家……”
“真的不能替代么?难道说,那食用小儿脑髓的秘方真有效果?”陈默一副惊讶的表情,打断韩荣发问道,心中一个劲儿的祈祷:“承认啊。你小子可一定要承认啊!”
韩荣发还真配合,哈哈一笑:“是又如何?怎么,你也想试试?”
“咱家可不敢,小儿脑髓啊,想想就恶心!”陈默面色一下变的苍白,这一次,倒非假装。
“恶心又如何?比较起能得到的,些许恶心又算得什么?”韩荣发绝对是被陈默气的失了方寸,说着居然又道:“李太后不是挺喜欢你小子么?你想想看,若是能阳0具重生……”
韩荣发滔滔不绝的说着,其实他气愤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被陈默光天化日之下蒙着脑袋带到此间,他还真的怕陈默发狠,杀了自己,现在是又吓唬又拉拢,只求让陈默放了自己,日后再找他算账。
陈默听的自然是大喜,外边陈太后却再也听不下去了,挣脱李太后的手,高声怒叱:“韩荣发,你这个混账!”玉手重重拍在窗棂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韩荣发也愣住了,陈太后的声音如同一道炸雷,惊的他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巴,瞪眼瞧着笑吟吟的陈默,只觉一颗心无尽的下沉,下沉,下沉……良久,嗓子忽的一咸,一口老血喷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陈默:
“你好狠,这是要置咱家于死地啊!”说罢只见眼前一阵金星乱舞,地转天旋,往后便倒,重重摔在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外边传来李太后叫人的声音,陈默得逞所愿,心头大定,匆忙冲出大殿,见陈太后面色苍白的靠在李太后怀中,人事不知,急忙过去接了过来,打横抱到怀里,快步送往后殿。
李太后也很担心,正宫太后啊,要是气出个好歹,她也有责任。此刻也顾不得太后身份了,一边埋怨陈默,一边头前开路,一众人簇拥着陈默将陈太后抱进了东暖阁。
将陈太后放到床上,方挨枕头,她便悠然醒转,睁眼便见陈默,想起当众出丑皆因此人,登时银牙暗咬,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恨恨说道:“不错,陈默,你挺好,哀家记住你了!”心中打着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杀了此子泄愤。
李太后理解陈太后此刻的心情,暗暗解气的同时,又恐陈默在此激发陈太后的怒火,再气出个好歹,急忙上前柔声安慰,同时使眼色让陈默赶紧走。
陈默不傻,也知这回虽然绝了韩荣发这个后患,却也彻底得罪了陈太后,不敢多留,趁着李太后在旁边劝陈太后的当口,悄悄溜了出去。
思琪见状跟了出去,追上他担忧的问道:“少言,现在估计陈太后恨死你了,她可是正宫太后,娘娘也得看她的面子,以后你……”
“你别担心,理在咱每手里捏着呢,她就算再恨咱,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来。”陈默安慰思琪,心里却在懊悔,计划制定的还是不周密,光想着要韩荣发的命,忘记考虑陈太后的感受了,日后怕是少不得麻烦。最后发狠暗想:
“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逼急了老子,就给这娘儿们来个霸王硬上弓,韩荣发那样的老东西都能让她稀罕成宝,凭着老子这毒龙钻,不信征服不了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延禧宫见驾(1)
张鲸一直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将陈默认冯保为义父,和清河店张冯集团魁首交接的事情告诉朱翊钧,倒不是他有多么高尚,放着这么好的打击陈默的机会不利用,实在是一旦告诉了朱翊钧,对方势必会问详情,不免要将申时行牵扯进来。好不容易跟申时行建立了关系,他还指着申时行当首辅,可不希望让其在朱翊钧心里留下污点。
今晚司礼监由他当值,听闻属下说朱翊钧去了延禧宫,他忍不住又有些意动,寻思着,没有陈矩在旁边碍事,若是只将陈默认冯保为义父的事情当稀罕事讲给朱翊钧听,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他也知道郑氏不喜欢自己,只是想了想,经过延禧宫时,到底没敢进去。
张文在旁边埋怨:“老祖宗也是,巡查的活儿,由孩儿每来做便是,大晚上的,您还非要亲自出来,这万一受了寒,孩儿又该落弟兄每的数落了。”
夜间巡视大内,是司礼监值夜太监的职责,不过,真正照章办事的不多,张鲸偶或为之,并不经常,今晚不过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有些心绪不宁,索性出来透透气罢了。
京师的春夜,还是有些寒意的,靠在凳杌上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张鲸翻了张文一眼说道:“臭小子,咱家还没老朽到那种弱不禁风的程度呢……咦,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去,问问,什么情况?”
张文顺着张鲸手指的方向打量,果见奉先殿与仁寿宫之间的夹道处拐出一队人,昏黄的灯笼下逶迤而来,由于离着有些距离,一时间却瞧不清到底是谁,急忙一夹胯下马腹迎了过去。
来者当然不是别人,而是陈默。昨夜在沈鲤府上的时候,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向朱翊钧主动坦白,“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早进宫,便是为的这个目的。不过被杏儿叫走,才耽误了下来。
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反正迟早也瞒不过朱翊钧,越快坦白对他越有利,加上还有祾恩殿起火的事情。同样是主动承认比着别人揭穿强的事儿,所以从李太后暖阁出来之后,打听到朱翊钧在延禧宫,他便带着韩荣发韩壮儿跟楚天羽找了过来。
他也没想到会碰到张鲸,略惊一下,很快镇定下来,由张文带着迎将上去,恭恭敬敬跟张鲸见礼,笑道:“这么晚了厂公还巡查,真是我辈楷模啊。晚辈佩服!”
“分内之事,陈公公过誉了!”张鲸嘴上说着,心念电转,暗暗奇怪:“这小子不是回昭陵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如此想着,忽见陈默身后被两个人架着的韩荣发,登时大吃一惊,将手一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韩公公么?他……”
“厂公好眼力,”陈默夸赞一句,笑道:“韩公公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被咱家抓了个正着。如今正要带他去见万岁爷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鲸心里咯噔一声,眼见韩荣发萎靡不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心相助。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清,不敢贸然出手,只好试探着说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都快子时了,皇爷早已就寝,若无大事,最好还是别去……”心里却在猜测:“该不会是放火的事被这小子抓到把柄了吧?可也不至于啊。这才多长时间,韩荣发老奸巨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破头都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昭陵祾恩殿着火,厂公,您说这事够不够大?”陈默笑嘻嘻的打断张鲸,扫一眼旁边骑在马上的张文,说道:“具体的厂公就别问了,咱家还急着去见万岁爷,还请厂公行个方便……厂公该不会跟这件事情有牵连吧?还有,这位兄弟瞧着面生,拥有紫禁城骑马资格的人有数,咱家倒是奇怪,怎么就不认识呢?”
“这……”张鲸不妨陈默将矛头突然对准了自己,忍不住瞪了张文一眼,心中发虚,打个哈哈,说道:“陈公公说的哪里话,咱家怎么可能……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见陈公公的话么?赶紧让路!”
陈默哈哈一笑,也不追究张文违例骑马的事,冲张鲸拱拱手,带着人从让开的道路中施施然走了过去。
“老祖宗,他居然这么快就……”张文早已下马,凑到凳杌旁边惊讶说道,猛见张鲸面沉如水,登时将后边的话吞回了肚子,一颗心打起了小鼓。
张鲸沉默不语,良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收回视线说道:“你赶紧出宫通知那些安排好的人,明日早朝,不能再提昭陵起火的事情了。”
“这么晚了……”张文不明所以。
“废话,赶紧滚!”张鲸突然暴怒,吓的张文屁滚尿流,急忙上马,正要走,张鲸又道:“等一下,让底下人将清河店的事放出风去,陈默这小子太鬼,迟则生变,咱家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张文点点头,见张鲸再无吩咐,这才打马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张鲸暗暗咬牙,心说:“陈默啊陈默,你小子真是又让咱家刮目相看啦。不过,那韩荣发的事情,本来就是他自作聪明,倒是张四维这件事,咱家看你怎么破解。张四维啊张四维,你也别怪咱家心狠手辣,谁叫你家老爷子不争气呢,你就认命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总算平复了下来,抬脚轻踏凳杌,闭眼靠着,吩咐抬凳杌的:“回值房!”脑子里琢磨,到底要选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将张允龄的死讯透露出来呢?打算着,明日下值,要先去找申时行商议商议,刚刚结成同盟,这样的事情还是先征求一下申时行的建议为好。
不提张鲸动着心思,单说陈默,带着韩荣发等人进入延禧宫,正是天将子时,阴阳交泰的时候。有识得陈默的宦官,知道他在朱翊钧跟郑氏心中的地位,急忙将其引到后殿,正要入内通禀,却有一个身穿飞鱼绯袍的年轻宦官从殿门口出来挡在了当路,指着陈默喝问:“你是何人?皇爷跟娘娘早已就寝,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陈默见其面生,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禁有气,问道:“郑公公呢?让他来见咱家!”
“郑友德么?”年轻太监不屑一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说到:“没有郑公公了,现在这延禧宫咱家说了算。”
“原来如此!”陈默心里一突,猜不透有日子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着见朱翊钧,不想跟这小子啰嗦,直接通名说道:“咱家是昭陵掌印陈默,有要事要见万岁爷,烦这位公公通禀一下。”
年轻太监略怔,拱拱手:“原来是陈公公啊,失敬失敬!”说着话锋一转:“不过,皇爷跟娘娘已入温柔乡,便是陈公公有天大的事情,怕也得等明天再说了,对不住,咱家也没法子!”
旁边本来聚了几名都人,都是识得陈默的,闻言新任管事牌子竟然跟他较起了劲,不禁都将目光望向了陈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延禧宫见驾(2)
陈默握了握拳,有种抽对方一巴掌的冲动,但念及跟郑氏之间的隔阂,到底还是强自忍了下来。他知道,无论眼前这个年轻的太监多么可恶,但能够取代郑友德成为延禧宫的管事,必定在郑氏的心中很重要,只图一时之快,痛快倒是痛快了,也能在朱翊钧跟郑氏那里交代过去,但是一个侍宠而骄的考语免不得要落在自己头上,在现如今这个当口,绝对是得不偿失。
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强自压下去,他放缓语气说道:“这位公公,你尽忠职守,咱家十分钦佩,但是,事有轻重缓急……”
“什么轻重缓急?”谁知道那人却好像根本就不领情,直接便仰着下巴打断了陈默:“再重要的事情,能有皇爷休息重要?咱家已经说了,皇爷跟娘娘已经就寝,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再说!”
听他如此说,周遭的人纷纷变色,殿门口人影一闪,陈默一眼就认出是陈友,暗暗一喜,冲他使个眼色,沉声问那公公:“真的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昭陵凌恩殿起火呢?也得等明天?”
“那是当然!”年轻太监甚至没有听清楚陈默说了些什么,只是沉浸在让陈默吃鳖的兴奋之中,等他猛的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后悔不迭,正要想办法转圜一下,不想一直忍气吞声的陈默突然暴怒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混账东西,咱家才知道,原来先帝爷的陵寝失火都比不得万岁爷跟郑娘娘睡觉重要,行啊,好忠心的奴才,你就等着万岁爷跟郑娘娘打赏吧……陈友,去叫万岁爷,这么大的事情,万岁爷必定不会责怪咱每孟浪的!”
陈友面色大变,顾不得理会那突然间面如土灰的年轻太监。点点头,转身就要进去通禀,却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女声从暖阁方向传来:“不必通禀了。少言,你进来吧……庞宝,本宫原来看你灵透,办事也算老成,这才提拔你做了管事。很好,本宫还是头一次看走眼呢,脱了你那飞鱼服,去直殿监报道罢!”
直殿监是二十四衙门最劳苦之局,一旦去了那儿,无异于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娘娘恕罪,小人也是担心吵了您跟皇爷,这才……念在小人一片忠心,娘娘恕罪啊……”庞宝的声音带着哭腔,事实上眼泪也已经掉了下来。
可惜暖阁那边再无声音传来。郑氏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他的哭诉。
陈默隐隐觉得庞宝这个名字耳熟,仔细一想,不就是日后梃击案里的指使者么,历史上将此事归罪于郑氏,不过他一直感觉,郑氏根本就不可能使出那般小儿科的手段,指不定就是光宗那边自导自演,嫁祸中伤郑氏的闹剧。
“这小子这般没有轻重,怕也不是个靠的住的人,梃击案里绝对就是被光宗收买了。今日凑巧,竟然去了这么个祸患,看来老子跟郑氏还真是有缘啊!”
这念头一闪而过,陈默不想再看庞宝此刻的丑态。昂首上阶,将其轻轻拨到一旁,大步进殿,向东暖阁方向走去。
暖阁内,郑氏身披一件半透的粉袍,鲜红的肚兜若隐若现。蜷着腿在炕头,雪白的脚丫坐在屁股下边,上身笔直,面若寒霜,高耸的胸铺起起伏伏,显然被庞宝气的不轻,便是陈默行礼,也仅仅是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起来说话吧!”朱翊钧只着明黄色丝绸中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见陈默起来,问道:“咋回事?这么晚了,你小子咋跑延祺宫来了?”隐隐有些不悦,却好像并未听到外边的动静。
其实二人早已睡下,不过郑氏半夜起夜,恰好听到外边动静,隐隐感觉像是陈默,这才出去,具体的内容却也没听清楚。但是,虽说因为思琪的事情,她对陈默有些看法,但她了解陈默,若无大事,绝对不可能半夜来找朱翊钧,恼庞宝不知轻重,这才出声,现在听朱翊钧问,便也支起了耳朵。
“凌恩殿着火了。”陈默也不兜圈子,直入主题,只一句话,就让朱翊钧跟郑氏全都精神了起来。
郑氏花容色变,倒抽一口冷气,朱翊钧也勃然变色,本来半靠在炕围子上,腾的直起了身:“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呢?”
陈默不慌不忙,将所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讲给朱翊钧听,说到由于发现及时,火势并未发展便被扑灭时,朱翊钧便松了口气,可以十分镇定的听他讲后边如何如何识破韩壮儿与楚天羽,如何险而又险的将二人抓住,又如何秘密押解进京,虽然没有明确的得到二人的口供,却激的韩荣发自己承认之事。
听到最末,朱翊钧胖乎乎的圆脸上已经浮现一层铁青之色,恨恨一拍大腿怒道:“混账东西,平日里看着倒也老实,不成想竟然是如此猪狗不如的混账王八蛋,吃小儿脑髓也就罢了,为了私仇,竟然敢去凌恩殿纵火,简直是,简直是……”
他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想到陈默隐晦的提到,韩荣发自承与陈太后之间的暧昧关系。这些情况他隐有耳闻,却碍于陈太后的面子,一直未曾深究——**太监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事实上,即使身为皇帝,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天子,并不因这天子的身份而天赋异禀,可以满足后宫众多的嫔妃,**太监的事情便应运而生且得到了默许。毕竟,寡人有疾,那些久旷的怨妇们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找个不能人道的宦官用其它的方法缓解一下**,也不是多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听陈默的意思,那韩荣发竟然可以人道,已经结结实实的给先皇戴了一顶绿帽子。这就不能不让朱翊钧替自己的脑袋感到忧虑了,他会不会也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呢?亦或者,他早就已经给自己戴上了?据说他可是坤宁宫的常客,皇后会不会……?
“后宫这么多宦官,难保没有第二个韩荣发,不行,必须得严格的检查一次!”朱翊钧突然对于以往每隔五年一次的例行检查产生了怀疑,既然韩荣发可以在陈太后的遮掩下逃脱,谁敢保证就没有其他的漏网之鱼?
陈默没想到朱翊钧大怒之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心里一突,隐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急忙说道:“万岁爷担忧的很是,确实该好好查一查,只是,后宫这么多人,关系错综复杂,要想不出纰漏,必须得找个您信的过的人掌总才行!”心里暗暗祈祷:“让老子负责吧,让老子负责吧……”一颗心倏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坦诚其事
这样的事情,历来是由司礼监出面负责的,不过,由于出现了韩荣发这个变数,再联想前些日子张鲸外宅被陈默解救的那些孩子,连带着,让朱翊钧对司礼监也开始不信任起来。+頂點小說,
沉吟了片晌,他看了看旁边一直聚精会神的郑氏,突然眼前一亮,咬了咬牙说道:“你说的对,这一回,朕得找个最信任的人掌总,这样吧,爱妃,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处置……”说着话见郑氏面色涨红,忙又说道:“当然用不着你亲自检查,你找信任的都人,嗯,让钱氏思琪跟春桃率领,内宫各个衙门,给朕挨头的查!”
钱氏是郑氏从家中带进宫的宫娥,是个寡妇,长的也不如何出色,不过对郑氏忠心耿耿,是她最信任的人。
陈默的心倏地落地,郑氏面色也恢复了正常,迟疑着问道:“这事儿如此,妥么?两宫太后跟皇后娘娘那儿……还有,各衙掌印怎么说?司礼监各秉笔随堂太监呢?莫非都要一一的查?”
“查,当然得查,必须得查!”朱翊钧斩钉截铁的说道,又道:“至于两宫太后跟皇后那儿,你不用担心,自有朕去说,相信她每不会反对。”
郑氏理解朱翊钧为什么要如此重视,虽觉此举有违成例,却也不好反驳,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这事便算定了,朱翊钧暗暗松了口气,想起韩荣发,不禁又有些挠头。说道:“韩荣发人呢?你把他抓住,没惊动太后么?”
陈默心思一动。登时明白了朱翊钧担心什么,暗暗腹诽:“老娘儿们都给你老子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还还有什么犹豫的?”却也知道对方就是这性格,急忙又道:
“万岁爷别担心,咱也怕仁圣老娘娘包庇姓韩的,斗胆请李老娘娘将其骗到了慈庆宫,韩荣发那厮被咱气的不轻,失了方寸,根本就没想到仁圣老娘娘便在旁边偷听,所说种种,全都被娘娘听了个正着。当时便忍不住大骂了几句,被气晕了过去。姓韩的一听到娘娘的声音,也被吓软了骨头,现在跟傻子似的,已被内臣带了过来,就在殿外,如何处置,还请万岁爷示下。”
“太后没事吧?”
“没事,内臣过来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李老娘娘正陪她说话呢!”
朱翊钧点点头,略一眯眼,忽的一笑。望着陈默说道:“你小子还真是鬼,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损招,这回太后当众出丑。怕是要将你恨到骨子里去了,朕也没办法。你自求多福吧!”
陈默苦着脸说道:“万岁爷您得帮咱说情啊,咱这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好啊。姓韩的那厮贼胆包天,连先皇的陵寝都敢打主意,娘娘被他蒙蔽已久,若不早点让她认清那厮的真面目,日后指不定还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呢!”
“哼!”朱翊钧冷哼一声,斜眼望着陈默:“你有那么好心?你是想着一棍子打死韩荣发,彻底绝了后患才对吧?”
听他语气并不如何着恼,显然并未生气,陈默索性抬头,坦白承认道:“还是万岁爷知道奴才,说真的,打从杀了那花氏之后,姓韩的就恨上奴才了,听说,他跟花氏有一腿,将奴才恨到了骨子里,不然怎么可能派人去昭陵放火。也是该着奴才命大,这才躲过了这一劫。”
说着一顿,见朱翊钧跟郑氏都在留心倾听,便继续说道:“其实,抓住韩壮儿跟楚天羽,奴才便知道已经可以交差了,有他两人,万岁爷不可能再将起火的责任让奴才承担。但这还不够,那二人对韩荣发忠心耿耿,常规的审问,绝对不可能将其招认出来,最后再有太后娘娘的面子,就算咱每都知道是他指示,不过没证据,怕也奈何不得他,所以,这才出此下策……”
“这还算下策?咱俩都听傻了。”朱翊钧笑着打断陈默,说道:“先别说你请太后旁听了,也算不得稀奇,跟当初骗朕去月仙楼如出一辙。倒是抓住韩荣发,让他当面看着两名手下受审,心理战术玩的是炉火纯青,还有那蒙眼割腕的逼供,更是闻所未闻……你说你才多大,这么多鬼点子,都是咋琢磨出来的?”
“内臣这也是被逼无奈啊!”听朱翊钧夸赞像是发自肺腑,陈默偷偷便将自称又改了回来,却不敢自满,说的很谦虚。说着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扯了回来:“万岁爷,那韩荣发……”
“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看着处置吧!”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显然见都不想见到韩荣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回去尽快将起火的地方修好,今后,朕不想再听到有人议论此事,知道么?”
陈默一凛,点点头。
“行了,就这么着吧,你小子赶紧滚,打扰朕的好梦,朕记下你了!”朱翊钧下了逐客令,说着话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可陈默不能就这么走啊,他还有事儿没说呢,急忙歉意的望了一眼郑氏,对朱翊钧说道:“万岁爷别急,奴才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你还有玩没完啊?”朱翊钧瞪眼打断陈默,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
陈默一缩脑袋,小声说道:“说完这事儿就走,就两句话,奴才说完这事儿就走还不行么?”
“赶紧说,说完赶紧滚蛋!”
“是这么回事儿,其实这事儿早就该告诉万岁爷了,今早入宫,奴才就是……”
“别兜圈子,说正事儿!”
“呃……是,就两件事儿,第一,奴才认冯保为祖父了,第二,张冯集团魁首的位置,冯保希望由奴才接任!”
陈默说完,作势就要告退,被朱翊钧大声喝住:“混账,给朕老实待着,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话,他身子前倾,挪到了炕沿儿,只觉心跳加速,隐隐感觉,陈默既然敢当面爆出如此火爆之事,定然又有什么鬼点子,指不定便能解决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大问题。
“是这么回事儿……”临来延禧宫的路上,陈默仔细又将这些事捋了一遍,猛然想到,一直以来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接掌张冯集团魁首之位,却忽略了朱翊钧的力量,筹谋再三,早就打好了火中取粟的主意,所以毫不隐瞒,包括冯保将庞大家产交由他打理的事情都算上,一直到最近的张允龄去世,他去张府见张四维等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只略去了月仙楼信鸽和瞒下了去见沈鲤。
“好啊,想不到你小子竟然瞒着朕做下了这么多事?忘记朕曾说过什么吗?朕最讨厌别人骗朕了,你胆子不小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背后捅张鲸一刀
陈默早就想好了措辞,不慌不忙说道:“万岁爷息怒,奴才这不是急着告诉您来了么?”
“哼,怕是你知道这样的事情迟早瞒不住吧?”朱翊钧面无表情的说道,竟然一下子猜中了陈默的心思。
不过,此时的陈默早非刚穿越回来时的陈默,对于朱翊钧的了解,甚至还在张鲸与郑氏之上,扫一眼略有忧色的郑氏,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万岁爷,您这么说可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之所以跟冯保他每虚与委蛇,还不是替万岁爷您操心,想着尽快将张冯的那些故旧,抓到万岁爷的手里么?奴才是谁?奴才是万岁爷您的奴才啊,万一侥幸,真的让奴才成了他每的魁首,日后万岁爷想做什么事,起码要少了这些人的掣肘吧?另外,奴才也知道万岁爷您缺银子,早就猜到冯保当了十多年批红掌印,绝对不可能就抄出那么点家当,这不,果然取得了他的信任,那些当铺钱庄的奴才虽然还没来的及去看,不过估算下来,起码也得值个上百万两银子吧?奴才有万岁爷养着,好吃好穿,根本就用不到银子,这一切,还不都是万岁爷您的?”
说这些的时候,他隐隐有些鄙视自己。不过,他相信,凭借自己目前对于朱翊钧越来越重的影响力,势必能够保护冯保安全,为了能够博取朱翊钧信任,也只能暂时牺牲冯保了,心中嘀咕着:“老冯啊老冯,反正朱翊钧也不稀罕你,为了孩儿前途,您就暂时牺牲一次吧!”
朱翊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陈默,大红的凤烛光韵之下,但见其目光清澈,神情坦荡,想着其平日为人,略起的怒火不禁渐渐平复了下来。却没马上说话,而是沉默了片晌,这才问道:“他那些铺子,真的值那么多银子?”
历史记载。朱翊钧贪财,陈默已经领教过好多次,现在闻听他第一句话竟然问这些,忍不住暗暗嘬了嘬牙花子,心下好笑。半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说道:“何止,奴才猜着,一百万两都估算的少了,二百万三百万都没准儿。而且,银子多少还是次要的,他那些铺子的名气更值钱,有了那些铺子,万岁爷无异于多了几棵摇钱树,日后利润不断。只要好好经营,每年弄个三五十万两银子还不跟玩儿也似的?”
朱翊钧双眼放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么一说,朕倒还真是错怪了你……这样吧,这些铺子朕也不过问,仍旧由你管理,今后每年给朕五十万两银子便可。”
陈默大喜,还不及说话,便听他又道:“当然。咱每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小子敢学冯保唬弄朕,别怪朕不念情面……”
“内臣知道,”陈默灵机一动。忍不住打断了朱翊钧说道:“权利越大,诱惑越多,冯保开头又何尝就想着后来蒙蔽圣聪,做出那人神共愤之事呢?所以啊,万岁爷信任咱,咱内心感激。不过,咱琢磨着,光信任还不够,还得给内臣套个嚼头……”说着望向郑氏:
“娘娘聪慧,又懂经济,不如,就让娘娘监督奴才吧。经营还由咱负责,等忙过这一阵,咱就将那些铺子的账目全部交由娘娘过目,日后每月固定的时间,向娘娘汇报账目,万岁爷,您觉得如何?”
“本宫可不成……”这段时间郑氏变化很大,以前都是自称“咱”的,便如邻家妹妹一般,让人心生亲切,如今不知为何端起了架子,自称“本宫”,倒是没来由让陈默产生一种隔膜。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变化是迟早的事情,后宫波云诡谲,郑氏又得独宠,无数人巴不得她出岔子,一味的平易近人,非但不让人感激佩服,反倒会让人看轻,有此变化,倒也顺理成章。是以也只能心中暗叹,感慨之余,感受到对方正在慢慢成熟,隐隐还有些欣慰。
“有什么不成的?”朱翊钧打断郑氏,赞许的望陈默一眼说到:“朕觉得少言这个提议不错,就这么定了。”
其实他跟陈默都知道,郑氏懂不懂经营根本就不重要,会不会看账目更加的没有关系,关键是这个姿态。有郑氏居中监督,对他和陈默,都有好处。
听他这么说,郑氏便也不再反驳,妙目中光华一闪而逝,意味深长的望了陈默一眼,又倏地收回视线,微微的点了点螓首。
说了这么久,远远传来更鼓的声音,已经四更天了,朱翊钧有些兴奋,困意早已不知去向,索性叫进陈友,吩咐他去弄些吃的。郑氏听了,起身下炕,要亲自去厨房炒几个拿手的下酒菜,让朱翊军跟陈默“好好喝两杯!”
将视线从郑氏窈窕的背影上收回,朱翊钧穿鞋下炕,陈默急忙拿龙袍给他披在身上。
“说说张允龄的事吧,适才你说张鲸派人封锁了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默暗中一喜,心说这眼药看来起效果了,忙道:“这事儿内臣也是听霍东派去山西的人回来说的,张鲸派的是于鹏飞……对了,方才忘记说了,陈友说曾见到申阁老去过张鲸府上,内臣估摸着,两人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同盟。申阁老是太岳公的学生,张冯集团的核心人物,当日清河店也是参加了的,亲耳听内臣夸下了海口,两个月之内让张阁老退出朝堂。这回张鲸之所以派于鹏飞去山西,帮着张阁老欺哄万岁爷他是不敢的,内臣猜测,估计他俩这是给内臣下了个套儿,一方面抓住张阁老不想丁忧的心理,一方面抓住内臣急于在张冯集团那些人面前兑现诺言的心思,就等内臣公布这个消息……”
“你这意思,他每这不是给你做嫁衣么?”朱翊钧打断陈默,不解的问道,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是了,这个消息迟早张鲸也得告诉朕,到时候,申阁老接任首辅,于他来说,并无损失。而万一你要是不知道他每的目的,急着捅出这个消息,诺言是兑现了,但是,张冯集团那些人搞不好要怀疑张允龄的死跟你有关……”
“不止如此,”陈默忍不住打断朱翊钧,狠狠又给张鲸和申时行上了点眼药:“也许是内臣多疑,据内臣所知,张允龄虽然早已卧床不起,病入膏肓,但也不太会这么快就……”
“你的意思是……?”朱翊钧悚然动容,原本缓缓踱着步子,听到此处,猛的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万历想让郑氏检查陈默
事实证明,陈默又一次赌对了,不仅将危机解决于无形之中,甚至还稍带着给张鲸和申时行背后捅了一刀,最后朱翊钧虽然什么都没表示,但从他的表情上,陈默便可以知道,原本铁板一块的主奴关系,已经产生了不小的裂痕——也许本来就有裂痕吧,只是朱翊钧过于依赖张鲸而已。¤頂點小說,
不过,在陈默接连几个重磅消息之下,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原来,一直认为忠心耿耿的张鲸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忠心,原来,除了张鲸能弄银子,陈默弄银子的本事也不次于他。
而且,显然陈默力主让郑氏出面监督的行为,深深的博得了朱翊钧的好感,起码张鲸就没表示过这样的态度,二者比较,高下立判。
可是就算如此,对于彻底拿下张鲸这件事,陈默仍旧不敢过于乐观,所以,背后捅刀之后,他也就没有过于揪住不放,生恐适得其反,激起了朱翊钧的叛逆之心。
郑氏炒菜的手艺非常高明,君臣二人并未等多久,陈友便端上来四个精致的小菜,两荤两素,外加一壶烫热的老酒。
等郑氏一到,陈默急忙斟酒,三人便对酌起来。
陈默量浅,两杯酒下肚便酒意上涌,脸色酡红,眼神也迷离起来,生恐酒醉出丑,急忙告罪,不敢再多待。
朱翊钧有心事,也不挽留,一句“滚吧!”便将其放出了暖阁。
“适才咱去炒菜,少言跟陛下说什么了?怎么感觉你像是有心事呢?”
“什么都瞒不过你,”朱翊钧点了点头。“嗞溜”一声,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笑意隐去,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看人总有独到之处。你说说,陈默这人到底如何?朕总有种感觉,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咱也看不透他,”郑氏皓白的手腕轻舒,素手抓住酒壶,给朱翊钧空了的酒盅里斟满,放下酒壶,端起自己的酒盅跟他碰了一下,小口轻呡。却不一口干了,也不放下酒盅,只在食指拇指之间轻轻旋转,醉眼迷离的望着朱翊钧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要是一个能让人一眼看透的人,陛下还会如此重视他?咱不知道方才他跟陛下说了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咱清楚,他是个实诚的人,或许有点小聪明。显得有点鬼,大是大非面前却能拎清轻重。而且,此人嫉恶如仇,骨子里是个特别仗义的。观他对待陛下。敬畏有之,尊重有之,爱戴有之。更多的,却是拿陛下当真正的朋友看待……哎呀。他这人太复杂,咱也说不清楚。总之一句话,他就是个不循常规的人,时不时就让人眼前一亮,然后让人永远产生一种期待……说实话,咱现在就特别期待给他投的那点银子他究竟会用来干什么,我有种直觉,那些银子一定能够带给咱十倍百倍的回报……”
“你倒是对他挺有信心,朕还觉得,这段时间你对他那么冷淡,心里头定然还再怪他呢,想不到……”
郑氏嫣然一笑,打断朱翊钧说道:“关于他对待思琪那件事情上,确实让咱有点失望。”说着她忽然轻轻一叹,痴痴的望向朱翊钧:“许是咱太过喜欢陛下吧,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努力去争取。他一个大男人,明明爱思琪爱的要死,思琪为了他,更是拼着受辱下嫁张鲸,但最终呢,他居然说什么张鲸是东厂印公,思琪跟了他也不错,简直是混账至极。”
两人关系密切,这些话早就议论过,闻听她旧事重提,朱翊钧反倒笑了,说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嘛,当时他虽然已经当了惜薪司掌印,不过,却拼着命去救冯保,惹恼了朕,在他心里,怕是对于前途一点准儿都没有,那么说十分正常。朕倒认为,那正是他深爱思琪的体现……你不懂,男人跟女人想事的角度不一样,换成朕,假如不能给喜欢的女人幸福,也宁愿放手,让别人来给她幸福。”
说着见郑氏撇嘴,不禁摆手又笑,说道:“行了行了,说远了,他一个去了势的宦官,咱俩倒还拿他当大男人看,倒也有趣儿……哎,你说,韩荣发那厮下边儿竟然有货,难怪太后那么……陈默那小子会不会也有呢?朕观他与惯常所见的宦官绝不相同,器宇轩昂的,一点娘娘腔都没有……”
“你是说他也吃小儿脑髓?”郑氏的眉头皱了起来,暗暗寻思宦官对于阳0具的渴望,再回忆陈默的体态以及说话的声音,一时间也不敢肯定起来。
朱翊钧摇了摇头:“小儿脑髓他倒未必敢吃,再说,朕当初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就这样,而邢尚智的事,可是前些日子才被他掀出来。朕是觉得,既然那小儿脑髓有效果,保不齐还有别的法子也未可知,而且,朕还听说,就算什么法子都不用,那些被割了阳0具的宦官每,也有再重新长出来的,据说当年的王振就是那样。”
郑氏点了点头说道:“听陛下这么一说,咱也估不准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不是说要臣妾领头再重新查一次么,到时候一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嗯,”朱翊钧点点头,眉头略皱,说道:“不过,查这小子时,思琪她每都不行,最好你亲自查一下,朕才放心。”
“陛下——”郑氏忍不住嗔了一句,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朱翊钧一笑:“怕什么,他是宦官,你洗澡的时候不是还让庞宝伺候么,有什么害羞的?再说了,那次咱二人中煤气,他救你的时候,你可是什么都没穿……”
“陛下,你还说!”郑氏白了朱翊钧一眼,心中奇怪,暗暗寻思:“是啊,他不就是个宦官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嘴里又道:“既然你那么担心,怎么不自己检查呢?”
“朕亲自检查?”朱翊钧失笑:“开什么玩笑?他每那下头脏兮兮的,朕还怕污了朕的眼呢!”
“你怕?咱就不怕么?哼!”说着话,郑氏别过了脑袋,由于动作过猛,高0耸的胸0铺颤了几颤。
朱翊钧也有了些酒意,醉眼迷离,看的忍不住吞了口吐沫,嘿嘿一笑:“确实污眼,不过,朕的宝贝不污眼啊,非但不污眼,还养眼呢,爱妃,要不要看看?”
“不看不看,太丑,还吓人,咱才不看呢……”
“看看吧,快点儿!”
“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