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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吝啬依然b     花花太监txt下载     花花太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明正典刑(二更)

    ();    “阎大人,这场好戏如何?”陈默的声音自屋外响起,王正业已然知道中了圈套,一颗心无尽下沉,面如死灰,扭头望向门口,便见陈默身穿红袍,在一名手提灯笼的美丽男子陪伴下,拾阶入屋,忍不住扑了过去,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害咱?”

    “你说呢?”彩玉的声音在陈默的身后响起,一袭月白色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越过陈默上前,居然一身男装打扮,居高临下望着王正业,冷冷说道:“你以为那天晚上咱真的没有认出你来么?依着咱,午间便要当场打杀你的,不过陈公公不同意,要将你明正典刑,这才让你活到了现在。”

    “陈老爷,阎大人,适才这混账说的话你每都听到了,拙荆死的冤枉,还望两位大老爷给小人做主啊!”东屋赵慈带着哭腔说道。

    “去,把那无耻小人给本官绑了!”绿袍官员威严喝道,话音既落,早有几名身穿皂服的捕快出东屋将软在地上的王正业捆了起来,官员也从东屋出来,越过众人,冲陈默跪倒行礼:“下官阎满,见过印公,治下出了如此狂悖之徒,还请印公责罚!”

    “阎大人起来吧,咱家职在昭陵,这些事情是无权过问的,不然也不会派人去请你……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出此淫邪小人,倒非全在大人,不过,大人守牧一方,自有教化黎庶之重任,日后还需多加留心才是。行了,起来吧,如今真相大白,再无疑义了吧?”

    “印公神机妙算,出此奇谋,真如包龙图夜审郭槐一般,下官佩服,这就将其带回昌平,关入大牢,以待秋后。”

    “包龙图夜审郭槐之事,正史不见记载,应为世人附会之事,做不得准,阎大人是隆庆三年,己巳科进士对吧?坐师是……?”

    阎满听陈默不但通史,还知道自己是哪科进士,心头不禁一凛,轻视尽去,老老实实躬身答道:“回印公,下官正是己巳科二甲二十八名,坐师是当时的礼部尚书高仪高大人。”

    高仪后来入阁,隆庆临终前更是将其与高拱一道列为托孤大臣,可惜此老胆子太小,张居正联合冯保赶走高拱之后,他惊慌失措,居然呕血月余而死,徒增笑谈而已。

    陈默对此段公案自然知之甚祥,闻言暗道:“高仪已死,这阎满岂非成了无主的游魂?难怪十多年了,进士出身,还在七品上蹉跎。老子在这长寿山昭陵不知要待多久,与这昌平县令处好了关系倒也很有必要,若能收归己用,看其年不过五十,也还能有些作为。”

    想着一叹,说道:“高大人为人清正,为官尽忠职守,一直是咱家佩服的人物,可惜……阎大人是他的门生,人品定然也错不了,日后咱家出任昭陵掌印,还盼大人常来常往,便是咱家的荣幸了。”

    陈默谈吐不俗,与阎满素日所闻所见宦官大相庭径,一旦轻视之心尽去,剩下的便只是结交之心,闻听此言,他顿时大喜:“印公说笑了,印公学识渊博,有侠义之心,难得不滥用职权,奉公守法,实乃国之栋梁,能与印公相交,乃是下官的荣幸才对。”

    “阎大人客气了,”陈默谦虚一句,对今日布局的结果十分满意,说道:“天色不早了,阎大人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再回县衙不迟。”

    “不用,下官这就带着此寮上路,回去还要好好审他一审,胆子这么大,不但觊觎弟媳,还逼死良家妇女,背后说不定有人指使,正好一并揪出来,以平民怨,以正视听!”

    “也好,辛苦阎大人了!”陈默知道王正业背后靠着刘文山,本还准备提点阎满一番,不成想他居然如此上路,暗暗点头,亲自将其送出了门。

    “这么啰嗦,依着本王,一刀宰了多好,哼!”朱翊鏐一直躲在李天佑后边,没穿龙袍,只着便装,此刻见阎满带走了王正业,忍不住跳了出来。

    彩玉点头称是,包括李天佑魏朝等人,脸上也全都是不解之色,王嫂快人快语,更是干脆说道:“是啊陈公公,这样的恶徒,一刀宰了多痛快,何苦又费这么多周折,奴家适才更是险些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你每说的都对,依咱家现在的身份,杀他一个王正业,可不就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但你每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假如每个有权势的人,都可以随意杀人,那国家还要法司何用?太祖制《大明律》,孝宗(弘治皇帝朱佑樘)又作《问刑条例》,大家莫非以为都是虚设不成?杀人问罪,自有有司处置,越俎代庖,人人如此,那天下还不乱了套?”

    “可你是昭陵掌印,天子近臣,如果连杀个恶人都要如此啰嗦,多年艰辛又有何用?”彩玉仍旧不解。

    陈默感慨弱肉强食的观念根深蒂固,微微摇头,幽幽说道:“自然还是有用的,起码可以还世间一个公平。”暗想观念转变的事情任重道远,不愿跟大家在此刻争论这样严肃的问题,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赵大哥,如今你大仇得报,也算咱家了了你一桩心愿,日后有什么打算?你与咱家和彩玉有救命之恩,说一说,能帮衬的,咱家自会帮衬。”

    朱翊鏐偷瞟彩玉一眼,暗暗嘀咕:“还是‘朱尧瑛’这个名字好听,好好的,叫什么‘彩玉’?皇姐受了那么多苦,这陈默如此聪明,得让他想个法子,好好收拾收拾十王府那些恶徒……”

    “老爷好意小人心领了,救命恩人可不敢当。”赵慈连连摆手,接着一叹说道:“还能如何,小女年幼,小人采药看病之余,总得寻个好人家姑娘给他作娘亲,就只可怜拙荆……唉!”

    王嫂说道:“引娣那孩子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亲……都是那天杀的王正业,赵大哥切莫伤心,秋后问斩那天,咱每一块儿去观刑,倒要看看,砍下头来,天杀的流出血来是不是黑的……”

    见她愤慨中夹杂同情的模样,陈默心中一动:这俩人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倒也般配,有机会倒要说合一下,只是这赵慈说什么“找个好人家姑娘”,如今这风气,寻个寡妇的话,不知他肯不肯?

    正自胡思乱想,那边赵慈已经提出了告辞,陈默随着众人将其送出门,正要回屋,猛然想起一事,急忙转身:“赵先生,等一等,咱家有事问你!”

    P:让大家跟着憋屈,对不住了……慢慢会好起来的,别下架,攒着,等哪天实在书荒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兴许又是一番心情也说不定,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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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意外之喜(首更)

    ();    “什么事?老爷您说。”赵慈驻足回身。

    “是这么回事。”陈默回头看一眼潞王等人,扯着赵慈就往前走,潞王好奇要跟过去,被彩玉一把拽住,悻悻的进了屋。

    感觉再也没有人听到自己说话,陈默这才停住步子,望着黑暗中的赵慈,说道:“赵先生,咱家有件事情好生为难,还望您指点一二……”

    见陈默神秘兮兮的样子,赵慈也觉好奇,说道:“指点不敢当,老爷有事,但请吩咐便是。”

    “咱家有个朋友,嗯,宦官朋友,几年前,几年前……嗯,这么跟你说吧,他本来也是去了势的,不然也进不了宫,可几年前,他的下体居然又长了出来,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出现雄性特征。这在皇宫可是要命的事儿,本来再割一刀也就是了,可好端端的,谁又愿意再重走一趟鬼门关呢,所以……你精通药石,不知……嗯?”

    听陈默说话吞吞吐吐,赵慈暗想:“什么‘宦官朋友’?说的便是您自己吧?咱还纳闷呢,一个宦官,说话怎么这般洪亮,脖子上隐隐还有喉结?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这种事情事关这陈老爷的身家性命,还是不拆穿的好。”

    沉吟着说道:“老爷说的,小人倒也有所耳闻,传说英宗时期的王振便是贿赂了操刀的师傅,势没去净,最后下体重生,成为了,那个,那个……”

    “成为了许多妃子的上床太监,在众多枕头风的吹拂之下,这才能扶摇直上,作威作福……这事儿流传甚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你勿需害怕。”

    赵慈点点头,猛的忆起陈默看不到,忙又说道:“老爷说的是,小人不过是……不说这些,其实世间万物,许多生灵都有断体重生的本领,比如守宫(壁虎),便可以断尾重生,所以,就算老爷那朋友真的下体重生,倒也不是无稽之谈。一刀之刑自然是不能再受了,小人知道阉割的凶险,九死一生。不过,若是能够掩住外貌体征,学那王振,倒是件了不得的机缘……”

    “对啊,咱家也这么劝他,这事太过机密,咱每是不敢去问御医的,幸而遇见了你,先生浸淫药材多年,不知有没有办法……?”

    “说实话,老爷问对人了,小人还真的对这方面有些研究。”

    “是吗?”陈默本来抱着试试的态度,不想赵慈居然如此自信,不禁大喜,隐隐又有些半信半疑,匆匆说道:“赶紧说来听听。”自问虽不懂医道,但见多识广,有没有道理还是能够分辨的。

    “是这么回事儿,老爷知道为何人人都夸拙荆皮肤好,人长的漂亮么?当年她刚嫁给小人的时候,脸上其实是有许多痤疮的……”

    只听到这里,陈默便确定赵慈不是吹牛,不由愈加欣喜,留心往下细听:“……痤疮发,无非肺经风热,脾胃湿热,肝气郁结,肝肾阴虚等症,其实说白了就是经脉失调,阳火旺盛……”

    陈默暗说:“也就是雄性激素旺盛呗?”继续耐心的听下去。

    “小人便尝试着给拙荆服用葛根,蒲公英,枸杞,益母草等滋阴去火之药材,佐以蜂蜜等物,居然有奇效。不到一个月,拙荆脸上痤疮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便连皮肤也光洁白亮了不少。后来小人用此方也给村中长痤疮的男子服用过,也有效果,不过,却有个副作用……”

    “可是毛发减少么?”陈默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赵慈,一颗心砰砰直跳,生恐猜的不对。

    “何止毛发减少,有个取了妻的,由于服用太久,房事都受到了影响……小人是个爱较真的人,便琢磨,为何同样的药方,女人服用了之后大大受益,而男人服用,虽也有效果,却有很大副作用呢?不敢再继续让男人服用,小人便养了许多兔子,雌雄都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正常喂养,一部分添加药方中的药材,如此过了三个多月,结果让小人大吃一惊,老爷猜怎么样?那些添加了药材喂养的十只雄兔,居然有九只无法生育,反观那些雌兔,油光水滑,小人斗胆杀了几只,剖开来看,发现胎床普遍要比没喂药材的雄兔大的多。”

    陈默此刻已然信及了赵慈,有种捡到宝的感觉:他娘的这小子是个人才啊,不但养兔子做试验,还敢解剖兔子尸体?在如今这个理学盛行的时代,这样的人绝对少见啊。

    赵慈深知自己的行为不容于世俗,适才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此刻听陈默不说话,忍不住有些忐忑,诺诺的说道:“老爷,您是不是感觉小人……?小人也是一时好奇,日后再也……”

    “感觉你什么?感觉你好的很啊!”陈默失笑,摸黑拍了拍赵慈肩膀,夸赞道:“好样的,做学问,就得有这种刨根问底的心……”

    “老爷过誉了,医道之途,不过末技,经史子集,才是真正治世的大学问。”赵慈打断陈默说道,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呗?”陈默嗤笑一句,问道:“那些读书人生病了怎么办?赵兄,不要妄自菲薄,《黄帝内经》读过吧?黄帝是什么人,得算圣人吧?圣人都重视医道,你又何必自谦若斯?所以,读书是做学问,学医也是做学问,你敢说李东壁先生重修本草不是做学问么?”

    “这个……?”赵慈明知陈默说的有道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暗道你不过是个太监,知道什么?这话要是传到那些御史老爷耳朵里,弹劾你的折子还不雪片一般啊?

    陈默也知道观念的转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明知赵慈不服,却也不想跟他折辩,转移了话题,说道:“说说你养兔子的事吧,你养的什么品种?繁殖的速度怎么样?好养么?”

    赵慈不知道为何陈默突然转移了话题,老实答道:“小人也不知道什么品种,白色,眼珠是粉红色,老刘经常能猎到,因为小人跟他关系好,送了小人两对儿,繁殖的速度挺快,天气暖和的时候,大概每个月都能产一窝,每窝能产六到八只,可惜它们有些娇贵,经常得病,不太好养,繁殖到了一百多只,家严看小人总是伺候它每,说小人不务正业,全给送了人……”

    “若是让你全力伺候那些兔子每,你有信心能养好么?”陈默打断赵慈问道,又问:“现在家里还有兔子么?”

    P:文中所列药材,富含雌性激素,女人服用很有效果,至于男人服用,YY嘛,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而已,真要想试试,出了差错,依然是盖不负责的……

第七十七章 姐妹谈心(二更)

    ();    “还有几只,小女养着玩,老爷若是喜欢,便送予老爷!”

    后世陈默农村出身,家里养过獭兔,听赵慈描绘,倒有些相似,本想跟回家看看,琢磨时间太晚,便即作罢,说道:“再说吧,有机会咱家去你家里看看,还有那去人毛发的药方,也要劳烦赵先生。”

    “老爷太客气了,总是称‘先生’而不名,小人受之有愧啊!”赵慈心里一直惶恐,此刻终于忍不住说道。

    “先生当得的!”陈默一笑,摆摆手:“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咱家也乏了,有话抽空再叙!”说着拱拱手,转身往回走去。

    朱翊鏐嫌弃王嫂家条件简陋,瞧了场好戏之后,闹着要回陵,李天佑与魏朝只能陪着。倒是陈默,刚从昭陵过来,懒得回去,留在了王嫂家。

    “彩玉,你咋也不跟潞王殿下走呢,该不会是怕小陈公公欺负奴家吧?”送走潞王等人,陈默当先回了屋,两个女人倒落在了后边,王嫂忍不住打趣。

    彩玉脸一热:“姐姐如花似玉般的娇娘,别看他是宦官,也难保不动歪心思,咱得留下来保护你。”

    “切!”王嫂轻嗤一声,瞥一眼东间儿,拽着彩玉蹙进西间儿,小声道:“不满妹妹说,小陈公公心眼儿好,人又长的英俊,若非那啥,奴家还真有自荐枕席的心思,可惜……好好的人,你说咋就,咋就……”

    二人相熟已久,私底下说话十分随便,只是这次,听着王嫂的肺腑之言,彩玉却隐隐有些不喜,略带酸意说道:“公公怎么了?本朝公公也能娶妻,姐姐若是真喜欢,咱倒可以给你提上一提,凭姐姐的姿色,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

    说完暗骂陈默:“你说你一个太监,不好好地办差,没事儿瞎显摆什么?这下好,王嫂这样的寡妇都对你动了心,日后要是让她每知道你的秘密还了得?幸好这是在昭陵,等回了皇宫,冲你这讨女人喜欢的本事,那些久旷的怨妇每还不趋之若鹜?是,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可架不住整日泡在女人堆儿里啊,真能保证永远洁身自好?”

    越想越忧心,不免叹了口气,既为朱翊钧的头顶担心,又替陈默的安危担心,还恼陈默太出色,一忽儿盼着陈默永远留在昭陵,一忽儿盼着陈默变成真正的太监,神色变幻,竟然忘记了旁边的王嫂。

    “姐姐残花败柳之身,小陈公公才瞧不上呢,倒是妹妹,若非他是宦官,妹妹与他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彩玉心头巨震:“是啊,反正咱也不能再嫁,何不求皇兄指派陈默过来伺候咱呢?他这么聪明,花姑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玉面火烧一般,一颗心也变的火热。可她马上又想:“他是做大事的人,让他陪着咱一辈子,会甘心么?思琪怎么办?皇兄也不会同意吧?咱是不是太自私了?”

    患得患失间,心乱如麻,忍不住顺着王嫂说道:“是啊,他要不是宦官多好啊!”

    王嫂一怔,跟着一叹:“是啊!”

    陈默昨天抱着彩玉逃命透支了体力,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回到东屋,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这才悠然醒转,伸个懒腰,只觉浑身畅快,忍不住悠然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刚说罢便听头顶嗤的一声娇笑,吓了一颤,起身扭头看去,埋怨道:“天佑兄,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这是要吓死咱家么?”

    李天佑人比花娇,容貌比之彩玉也不逞多让,一身青色贴里,秀发罩在刚叉帽内,背手望着陈默浅笑,饶是陈默知道他是宦官,心脏仍旧漏跳了一拍。

    “昨晚你急匆匆的来陵里,又急着领着咱每过来看戏,今日还是听公……听彩玉姑娘说,才知道万岁爷派你过来做掌印……真好,又能在一起了。”最后一句话李天佑说的跟蚊子哼哼差不多,突又一笑,白了陈默一眼,抬高了声气:

    “没见过你这样当太监的,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天佑兄天佑兄’的叫,咱每也还算了,情若兄弟,其他那些人,你日后可得端着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咱每这些人啊,比那女人还难伺候。”

    听李天佑絮絮叨叨说话,陈默内心出奇的安宁,笑道:“天佑兄教训的是,日后咱家留意便是……对了,彩玉跟王嫂呢?”

    “县衙又来人了,来抓刘文山,王嫂跟着去看热闹,至于彩玉姑娘,咱来时还在睡觉,现在不知道醒了没有。”

    “昨日忙着逃命,又惊又吓,她身子娇贵,定然也累的不轻……她的身份你已经知道,记住务必不能走漏风声。”说到这里陈默想起了冯保,皱了皱眉头:“可惜他跟冯公公不对付,弄的咱家也挺为难。”

    李天佑见陈默坐起了身子,十分自然的侧坐到炕沿儿,伸手去捏他的小腿,发现他躲避,一笑道:“躲什么?伺候人是必修的功课,您是大印公,小人伺候还不是该当的?老实待着,咱给你捏捏腿,松乏松乏……其实彩玉这事儿也简单,她不愿回十王府,也不愿见冯公公,干脆就让她住在王嫂家呗,离着陵里近,方便照顾不说,现在那王正业跟刘文山都被抓了,安全上也没问题……”

    “那俩人咱倒不担心,咱担心的是十王府那些追杀她的人……对了,还没问你,那刘文山怎么也被抓了?”

    “听说也是因为前晚那宗事,领路的可不仅王正业,刘文山也跟着呢,到了大牢,没等着动刑,王正业就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

    陈默点点头:“他跟王正业一丘之貉,咱猜着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说他了,潞王呢?你不伺候着,怎么跑过来了?”

    李天佑撇了撇嘴:“还不是那阴尚德呗,巴结潞王还真是下血本儿,居然偷着去京城把月仙楼里的李九妹给请了来,昨夜住到了昌平县城,今早到的,如今应该正给潞王殿下唱曲儿呢!”

    “李九妹?她真的来了?”陈默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天佑点头:“看来你也听过她的名头,好家伙,架子真大,跟谁都待搭不理的,潞王面前都没摘下脸上的面纱……”

    “是吗?那倒得赶紧看看去!”说话的却不是陈默,而是西间所发,随着声音,很快,装束停当的彩玉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第七十八章 接任掌印(首更)

    ();    朱翊鏐是慈庆宫李太后最疼的小儿子,即使没有张鲸的命令,阴尚德也乐于巴结。只是这陵区偏僻,除了跑马打猎,再没别的娱乐活动,日子长了,朱翊鏐早已厌倦。加之万历不让其归京的打击,使他最近没精打采,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王爷不开心还了得,传到张鲸耳朵里,岂非要生气?

    阴尚德绞尽脑汁,还是杨清提醒,才想起京城里的李九妹,派杨清拿上银票,背着朱翊鏐去请,想象朱翊鏐见之大喜的样子,昨晚倒是睡了个好觉。

    今日早起,亲自去祾恩门前观望了好几次,直到杨清护送李九妹到来,这才总算放心,引着去见朱翊鏐,果然让刚刚睡醒的朱翊鏐大喜,没口子的夸他会办差。

    喜滋滋的从屋里出来,阴尚德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阴沉着脸冲杨清抱怨:“他娘的,不就勾栏里的**么,架子真大,两千两银子,连个面儿都见不到……”

    “可说呢,孩儿也想不通……都是那些王公贵族每惯的,说句不怕义父生气的话,若非孩儿说明是潞王殿下相邀,两千两银子都未必请的动她……两千两啊,够买好几百亩地了!”

    “他娘的,买好几百亩地的银子,就听个曲儿,她这嘴倒值钱……据说她是个清官儿,卖艺不卖身,这要想享用她下边那张嘴,岂不得两万两银子?”阴尚德嘬了嘬牙花子:“他娘的,咱每在这陵里累死累活一年,人家动动嘴就比咱每挣的多,这世道……”

    “这世道怎么了,阴公公?”彩玉的声音自配殿门口响起,阴尚德一惊,匆忙望去,见彩玉当先,陈默李天佑随后,心里咯噔一声:“这小子怎么来了?还跟公主一道?”记着彩玉的吩咐,迎上前去,躬身施礼:“见过彩玉姑娘,昨日事忙,没好好招待姑娘,还请姑娘恕罪!”却不搭理陈默。

    “阴公公‘忙正事’,咱又何罪之有?”彩玉瞥一眼北头朱翊鏐的房间,面上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朱翊鏐戴罪守陵,自己却公然招妓巴结,这话传出去可是大罪。阴尚德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干笑一声解释:“那个,潞王殿下整日闷闷不乐,老奴瞧着心疼,这才,这才那啥……长公”猛然忆起彩玉不准暴露她的身份,忙又转口:“彩玉姑娘……”想求彩玉恕罪,可明明人家并未说什么,一时间不知如何措辞,张口结舌,满头大汗。

    “你也有今天啊,当初踩陈默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彩玉暗哼一声,打定主意,他日回京,一定要将此事捅给朱翊钧,此刻却不动声色,笑道:“慌什么?咱又没说你不对,潞王年幼贪玩,这里清苦,请个歌妓,也是你的一片苦心嘛……不说这些了,来,见见陈公公,你俩是老相识了,他这次来,可是王命在身,带了圣旨呢!”

    “圣旨?”阴尚德与杨清对视一眼,忍不住有些慌乱:“这小子最近又立了大功,连张鲸都被扫了面子,带圣旨来?莫不是万岁面前说了咱家坏话,过来报复了吧?”

    想着见陈默从袖子里抽出长条黄布袋子,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眯眼盯着面如土灰的阴尚德,陈默慢吞吞松开封口,取出五色黑牛角中轴(注)圣旨,缓缓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陵陵监掌印太监阴尚德,守陵多年,功在宗庙,特召回京,接任内宫监掌印之职,所遗昭陵掌印,由陈默接任,旨到速速办理交接,钦此!’”

    内宫监掌印田义没过十五就被万历派到了南京当守备太监,为的就是给守了好几年陵的阴尚德腾个位置,一来安抚张鲸,二来提拔田义,三来嘛,也好安排陈默。煞费苦心之余,倒便宜了阴尚德。

    陈默虽然早知真相,如今念罢圣旨,仍旧止不住暗自腹诽,埋怨朱翊钧心眼儿太软,明知张鲸在灯市杀人案中心思不正,不惩罚不说,还将内宫监掌印的位置赏给他的义弟阴尚德。

    内宫监执掌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相当于外廷的工部,权势甚重。本来田义自成一派,与张鲸面和心不合,如今阴尚德出任掌印,张鲸如虎添翼。

    “这下好,不但当初羞辱之仇没法儿报了,还让张鲸势力大涨,真是得不偿失,怕老子升的快,存心给老子找麻烦啊!”

    只是这心思自然不能让阴尚德知道,收起圣旨,陈默假惺惺将尚迷瞪着的阴尚德搀了起来,笑道:“阴公公,万岁爷体恤您,召您回京出任内宫监掌印,日后或出镇一方,或入职司礼监,前程似锦啊,恭喜恭喜!”

    此刻阴尚德已经回过味儿来,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以为是张鲸的手笔,一边暗暗感激,一边拿起了架子:“陈公公客气了,十八岁便出任一陵掌印,比起你来,咱家可就又差的远了。唉,咱家老了,日后还得看你每啦!”

    王八蛋,得了便宜卖乖!

    陈默暗暗腹诽,笑道:“阴公公说的哪里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公公年不过五十,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如此说,过谦了吧?”

    说着见彩玉皱了皱眉往朱翊鏐的房间走去,显然不想听自己跟阴尚德虚与委蛇,暗暗苦笑,虽猜对方一定叮嘱过阴尚德,仍旧忍不住说道:“不说这些了,阴公公此次回京自是大喜之事,不过有件事咱家还是想叮嘱公公一句。”

    同为掌印,不过那内宫监掌印可比陈默这陵监掌印权利大的多。阴尚德已然进入了角色,闻听陈默此言有教训属下的嫌疑,不免不喜,听着彩玉却不敢翻脸,拉下脸来说道:“说吧,什么事?”语气不悦至极。

    陈默略一皱眉,说道:“就是公主在此地之事,还望公公保密。”

    眼见彩玉进了屋,阴尚德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如若不然呢?”

    “那李九妹来昭陵的事,保不准也会传到万岁爷耳朵里。”陈默针锋相对。

    阴尚德一怔,哈哈一笑,说道:“开个玩笑而已,陈公公何必当真?不过说到李九妹,咱家还真是一肚子气。不就一个勾栏卖唱的么?架子之大,快赶上宫里头的娘娘了……”

    “架子很大么?不至于吧?”陈默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不信?不信等会儿咱每交接了之后你去看看,她若给你个好脸儿才怪!”

    陈默心中一动,笑问:“不就一个歌妓嘛,咱家还真就不信了。要不要打个赌?”

    注:明朝圣旨的颜色不是一水儿的黄色,一般都是由五颜六色的布料拼接而成的。不过这颜色也有说法,一般来说,颜色越多,代表官位的级别越高。五品以上的圣旨颜色相对比较丰富,有三色、五色和七色,五品以下才是单色的,一般是纯白绫布。轴柄同理,一品玉轴,二品黑犀牛角轴,三品贴金轴,四五品为黑牛角轴。

第七十九章 赌(二更)

    ();    “赌什么?”阴尚德问道。

    陈默一笑:“要不,咱每就赌一千两银子?”

    阴尚德望一眼杨清,心头暗笑,望向陈默,恰好瞥见李天佑偷着在后边拽他,怕他反悔,急忙伸出手掌:“赌就赌,来,击掌为誓!”

    陈默伸出手里与阴尚德重重一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说道:“一言为定,天佑跟杨清做个见证。”顿了一下,又道:“赌约既成,反正李九妹一时也不走,咱每还是先办正事,如何?”

    阴尚德点头说道:“也好,咱每这就去陵监办理交接,请!”嘴里客气,人却当先出了配殿。杨清匆忙追上,面带忧虑,小声问他:“义父,那账目……?”

    阴尚德瞪杨清一眼,回头见陈默跟李天佑拉在后边也在小声说着什么,不禁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白眼狼,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账目都是平的,他不过一个小火者,骤登高位,又懂个屁?等咱家一走,过些日子,再反咬他一口,哼,想舒舒服服的做掌印,门儿都没有!”

    “义父说的是,孩儿过虑了。义父如今成了内宫监掌印,真是老天开眼……”

    “行了,咱家知道你的心思,不会丢下你不管。”阴尚德打断杨清,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目前你还不能跟咱家走,咱家最信任你,你得帮咱家盯着点陈默那小子,等过些日子搬倒了他,自有你的好处,知道么?”

    杨清有些失望,面上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点头称是,暗地里却动起了别的心思。

    眼瞅着前边阴尚德跟杨清窃窃私语,李天佑拽了陈默一把悄声埋怨:“你怎么能跟他赌呢?你是没见到李九妹,就连她那丫鬟杏儿,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一千两,有那一千两还不如给咱呢!”

    陈默情知那是人家对付男人的手段,一笑说道:“你咋知道咱家必输,要不要咱俩也打个赌?”

    瞧陈默无所谓的样子,李天佑跺了跺脚,赌气说道:“赌就赌,不过咱没那么多银子……”

    “不赌你的银子,赌你这个人!”陈默打断李天佑说道。

    李天佑心一颤,刚要说话,便听陈默继续说道:“你赢了,咱家如对那阴尚德般,给你一千两银票,你若输了,便跟你那义父划清界线!”这才知道误会了陈默的意思,不禁迟疑:“这……”

    陈默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怕日后李天佑夹在自己跟张鲸中间难做,话一出口也后了悔,心说如今这时代最讲忠孝之道,人家为了救自己,不惜性命已经十分难得,自己还在这儿逼着人家跟张鲸决裂,岂非太过强人所难?

    自责之余,忙说道:“算了算了,咱家跟你开玩笑的……走快点吧,他俩把咱每都落远了!”说着话加快了速度。

    李天佑心知陈默体谅,暗暗感激,叹一口气,紧走进步追了上去。

    彩玉不想听陈默跟阴尚德皮里阳秋,好奇李九妹,舍了陈默直趋朱翊鏐的房间,却不进屋,站在门口侧耳倾听。但闻琴声淙淙,一个好听的女声唱着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曲调忧伤,直击心灵,不觉心头一震,仔细听那唱词:

    “……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亲人别后永远再不来,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鲜花总会凋谢,但会再开,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陈默身影,念及二人身份,一时间居然痴了。

    “什么人?”一道略嫌沙哑的女子声音将彩玉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身子一震,发现一位梳着“把子”(双螺髻)的俏丽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瞧其一身葱绿色袄裙,猜着定是李九妹的丫鬟,便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奴家叫杏儿,是九姑娘跟前伺候的丫鬟。”杏儿说道,瞧彩玉女做男装,心中好奇再次问道:“姑娘又是谁?这陵里边怎么还有女子呢?”

    “咱是红门村儿里的,跟新来的掌印是朋友。”

    “新来的掌印,这里的掌印老爷不是那个阴公公吗?”

    “以前是,不过你说的那个阴公公高升,马上就要回京……不说这些了,适才你家九姑娘唱的那首曲子叫啥?唱词儿是她写的么?”

    杏儿出门便瞧见了彩玉出神的模样,闻言得意一笑,说道:“姑娘也觉得那词儿写的好吧?”见彩玉点头,愈加开心,伸出拇指夸赞:“姑娘也是个雅人,实不相瞒,就这段唱词,连那声震南北的文坛盟主王世贞王老先生都夸写的好呢……”

    彩玉自然听过王世贞的大名,心头一震,说道:“难怪你家九姑娘名镇京师了,连王先生都夸这唱词,果真博学多才啊!”

    “咱家小姐有才那是真的,不过啊,这词儿可不是九姑娘所做,而是一个大大的英雄写出来的,那人别看年轻,名气之大,比咱家九姑娘一点不差,说出来,你指定听说过。”

    “是么?”彩玉不知怎么想到了陈默:“说来听听!”

    “他啊,”杏儿眼中异彩连连,说道:“便是那十七岁便当上惜薪司掌印之位,绯袍加身的陈默陈少言,怎么样,姑娘听说过吧?”

    果然是他!

    彩玉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寻思,这词儿居然是陈默所作,怕是写给思琪的吧?是了,当初他被皇兄发配到了这里,虽距离不过百里,但若无后来那热气球之功,二人无异于天涯海角之隔,难怪他写“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了。想不到他对思琪竟然如此痴情?

    琢磨到此,心里忽的一揪,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

    “怎么了姑娘?脸色咋突然这么白了,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彩玉摆了摆手,强撑出一个笑脸,说道:“这人果然大大的有名,咱在红门村,也如雷贯耳呢!只是,你说那词儿是他所写,怎么又传到你家九姑娘那里了呢?”

    “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杏儿觉得彩玉面善,长的又仙女一般,有心亲近,加之与陈默相识,一直引为自豪之事,便不准备隐瞒,正要合盘托出,忽听屋里传来李九妹一声惊呼,登时色变,拧身冲了回去。

    彩玉知道朱翊鏐的脾性,猜着准是又犯了毛病,忙也跟了进去。

第八十章 胸有成竹,挖个小坑(首更)

    ();    “小姐,你这是……”杏儿进屋,见李九妹手里拿着个剪刀比在自己脖子上,朱翊鏐站在对面,脸色铁青,登时吓的花容失色。

    “潞王殿下,你想干什么?”彩玉紧随其后,一见屋中情形,顿时猜到一切,冷脸斥道。

    见彩玉也跟了进来,朱翊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脸色缓和下来,翻了个白眼说道:“也没想干啥,不就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么?要死要活的,至于嘛?”坐回床上,扭过脸儿生闷气。

    “殿下恕罪,奴家不肯揭面,实因脸上有伤,恐吓到殿下,还请殿下见谅,不要难为奴家。”李九妹瞥彩玉一眼,收起剪刀,轻轻推开杏儿,跪到朱翊鏐面前说道。

    接着放低了语气,又道:“奴家能有今日的名声不容易,也真怕脸上有伤的事传将出去……那些来捧奴家的男人每,又有几个如殿下这般,不在乎奴家的长相呢?”

    “好了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看罢,孤王也是一时好奇而已,起来吧!”朱翊鏐看一眼面如寒霜的彩玉,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彩玉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瞪了朱翊鏐一眼,上前将李九妹搀扶起来:“潞王殿下还是孩子,九姑娘别跟他一般见识。”

    “过了年孤都十八了,你不才比孤大一岁么,哼!”朱翊鏐小声嘀咕道,偷瞧彩玉,恰她白眼翻过来,吓的急忙别过了视线。

    将二人的表现瞧在眼里,李九妹忍不住与杏儿对视了一眼,暗暗猜测彩玉的身份。杏儿更是心中暗道:“瞧这姑娘女扮男装,长的比九姑娘还要漂亮,莫非跟潞王有一腿?”倒没往别的地方想,瞧着彩玉的目光,也不禁微微异样了起来。

    彩玉犹未所觉,拽着李九妹的手坐到古筝面前请教适才所唱曲子,朱翊鏐有些尴尬,起身出了屋,剩下杏儿,眼见突发状况消灭于无形,心头大定,不想打搅李九妹跟彩玉,也蹙步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配殿,见朱翊鏐坐在台阶旁边一个奇怪的木头架子上,双脚蹬着一个踏板,通过一组奇怪的装置,带动三个木头做的翅膀模样的东西呼呼转动,不禁好奇,悄悄靠了过去。

    朱翊鏐孩子心性,早发现了杏儿打量,却不转身,只是脚下蹬的愈加卖力,带动风扇转的也飞快,风声呼呼,吹的台阶石缝里一株干枯的野草一个劲儿的乱摆。

    “这是什么?好大的风!”杏儿越靠越近,裙裾被吹的贴在腿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朱翊鏐早就等着,闻言停住双腿,得意的望向杏儿:“没见过吧?这叫风扇,本王亲自做的,天热时,往前头一站,那风,呼呼的一吹,可比扇子强出百倍不止……咦,你怎么了?看哪儿呢?”

    说着话,眼见杏儿诧异的盯着自己身后,连忙回头,忍不住垮了脸:“你每咋来了?哑没雀声的,都没听见!”却是陈默跟阴尚德办完了交接,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风扇还转呢,殿下才没听见!”阴尚德陪着笑脸说道。移交账目时,陈默什么疑问都没有就用了印,让他心情实在是不错,此刻一笑,褶子堆了一脸。

    朱翊鏐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刚要继续逗弄杏儿,便听陈默说道:“殿下这风扇做的不错嘛?啧啧,风好大啊!”心里登时一突,嘿嘿一笑:“哪里哪里,这不都是你陈公公指点么,孤王不过打个下手,嗯,打个下手!”

    杏儿这才明白过来,妙目扫陈默一眼,噗嗤一笑,盈盈蹲身:“奴婢杏儿,见过老爷每!”却未单独向陈默见礼。

    “九姑娘呢?”阴尚德惦记着赌约,抢先问道,并未留意杏儿面对陈默时隐隐一丝扭捏。

    “陪彩玉说话呢!”朱翊鏐说道,想起适才之事,也不避忌杏儿,埋怨道:“孤也知道你好心,知道本王闷的无聊,这才请来了那李九妹……早听说架子大了,以前顾忌皇兄母后不敢去,今日可算见识了,孤王不过想瞧瞧她长的什么模样,居然掏出剪子拿自杀吓唬孤王,若非彩玉,哼!”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都是老奴的不是……”阴尚德连忙安慰,扫陈默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嘴里也阴阳怪气起来:“那李九妹确实架子大,听杨清说,此次能把她接来,还是看殿下您的面子。不过,咱每陈公公说了,不信她架子大,老奴就琢磨,难道陈公公比殿下您的面子还大不成?要不,让他去试试?看能不能让那李九妹揭面……”

    “那不成!”杏儿一急,不等说话,朱翊鏐已经开了口,摇头说道:“彩玉在呢,有她撑腰,谁也不敢勉强李九妹,还是算了,省的自讨没趣儿。”

    阴尚德急了,眼看到手的银子要飞,匆忙说道:“那咱不揭面,换个别的事儿,”沉吟一下,说道:“这样吧,李九妹是冲着殿下您的面子来的昭陵,按她的规矩,应该是只给你一人唱曲儿才对,老奴实话实说,还花了两千两银子。陈公公不是自以为他面子大嘛,不若这样,陈公公,你要有本事一分银子不花,让李九妹给咱每大家伙儿唱上几曲,便算咱家输了,如何?”

    说到最后,他已经面向了陈默,又恐朱翊鏐帮助他,转回身冲朱翊鏐说道:“殿下别帮他,老奴跟他打了赌的。”

    “哦?打赌?”朱翊鏐原还以为阴尚德挤兑陈默,这下不禁来了兴致:“赌什么,孤王也要赌!”

    陈默偷着递给杏儿一个眼神,笑着冲朱翊鏐说道:“咱跟阴公公赌一千两银子……不过,殿下要赌的话,可得赌大点儿,起码也得翻上十倍!”

    杏儿也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不禁抿嘴儿暗笑。

    “一万两?”朱翊鏐有些犹豫,不过想想适才李九妹那决绝的模样,马上便下定了决心:“一万两就一万两,不过,你小子有一万两么?”

    “王爷说着了,咱手头还真没一万两,不过,咱可以用别的抵啊,热气球您已经见识过了,咱要输了,便送你一样比热气球还要神奇的东西,如何?”

    “比热气球还神奇?”朱翊鏐迟疑一下,选择了相信陈默,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陈默伸手与朱翊鏐一击,视线从杏儿和李天佑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杨清身上,说道:“为示公平,咱每都在这儿等着,杨奉御,你跑一躺吧!”

第八十一章 意料之中(二更)

    ();    杨清望朱翊鏐跟阴尚德一眼,见二人同时点头,迈步进殿去请李九妹。

    李天佑有些担心,张了张嘴,眼见杨清身影消失,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巴,长长叹息了一声,暗暗抱怨:“也不知道你小子哪儿来的自信,真以为别人都像咱家似的……?”

    正自出神,便见杨清面带喜色小跑着出了殿门,心一揪,忍不住抢先问道:“怎样杨公公,九姑娘怎么说?”

    李天佑问出了大家最迫切知道的问题,众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到了杨清身上。

    杨清一笑,看陈默一眼,说道:“九姑娘说了,除了潞王殿下,别人想听曲儿的话,好说,每逢三六九日,月仙楼去听便是……”

    “陈公公,对不住了,拿银票吧!”阴尚德嘴角一咧,得意的冲陈默伸出手来说道。

    朱翊鏐也哈哈笑了起来,指点着陈默说道:“傻眼了吧?快掏银票吧,还有,准备送给孤王什么东西,说来听听,先说好,要是抵不上热气球神奇,咱每可是新账老账一头算!”

    杏儿笑而不语,李天佑见陈默没事人儿一般,不管阴尚德就在旁边,跺了跺脚,扭过身子怄气。

    虽然无法接受断背山之恋,不过,李天佑发自肺腑的关切仍旧让陈默十分感动,回身拍拍他的肩膀:“稍安勿躁嘛,未见得一定会输嘛!”扭身望向欲要说话的朱翊鏐跟阴尚德,摆手止住,说道:“别急,听咱把话说完……杨清,你进去是怎么跟九姑娘说的,提咱家的名字了么?”

    杨清一怔,摇了摇头:“没提,小人只说是新来的昭陵掌印!”

    “这就是了,”陈默老神在在,点点头,回望朱翊鏐与阴尚德:“咱每赌的是咱的面子对吧,都不提咱的名字就说咱输了,这不好吧?就算输,也得让咱输个心服口服吧?”

    朱翊鏐点点头,望向杨清:“去,再去请!”说着回头冲陈默一笑:“这一回,孤王看你还有何话说?”

    阴尚德也是一副吃定陈默的样子,笑吟吟的拿眼扫陈默。

    不过,很快两人就笑不出来了,随着大殿内传来动静,抬眼望去,发现面遮白纱的李九妹竟然跟在彩玉身后走到门口,顿时瞪大了眼睛,对望一眼:这是怎么回事?陈默真有这么大面子?

    杨清耷拉着脑袋跟在李九妹身后不敢看潞王跟阴尚德,从刚才听到“陈默”名字时李九妹的反应,他便知道,陈默赢定了,心中感叹,难怪陈默胸有成竹,那般淡定,闹半天是给阴尚德跟潞王下套啊。

    李九妹先冲朱翊鏐跟阴尚德蹲身万福,这才迈步下阶,走到陈默面前站定,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元宵一别,不想今日又在昭陵遇到了老爷,真是……奴家九妹,给老爷问安了,前次不知是老爷相邀,还望老爷恕罪!”

    说着见朱翊鏐张大了嘴,一副见鬼的表情,急忙解释:“殿下莫怪,非是奴家自矜,实在是陈公公于奴家有恩……适才那首曲子,殿下不是也夸好么?那唱词便是陈公公所赐,所以……”

    “好啊陈默,原来你早就认识她,难怪……诳孤王上当是吧,告诉你,适才那赌约不作数!”

    “殿下也没问咱认不认识九姑娘啊?”陈默一笑,扫面如猪肝似的阴尚德一眼:“阴公公也没问吧?所以不算咱作弊。快点儿,愿赌服输,彩玉姑娘也在,阴公公还好说,殿下雄赳赳的大老爷们儿,吐口吐沫砸坑,总不能说了不算吧?”

    这是明着说阴尚德是宦官,不是男人了。一句话,将两个人都挤兑住了。

    阴尚德一跺脚,从怀里摸索半天,抽出一张银票,肉疼的递给陈默:“陈公公,拿着……算你厉害,咱每山不转水转,来日方长!”

    说着暗暗咬牙,连朱翊鏐都没看,迈步上台阶,回屋去收拾东西,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再过些日子,一定要将昭陵的旧账翻出来诬在陈默头上,以报今日戏弄之仇。

    朱翊鏐名声不佳,其实却是个讲信用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答应陈默之后,就真的放过李天佑了。

    现在看阴尚德掏了银票,不禁垮了脸,瞪陈默一眼:“算你狠,不过孤王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一万两算孤欠你的……”

    “一万两?”彩玉吃了一惊,妙目瞪向陈默:“怎么回事?你欺负咱还不够?还要欺负他么?”

    “他是潞王,谁敢欺负他,不想活啦?是殿下自己非要跟咱赌的,咱也没逼他啊,是吧殿下?”陈默一笑,望向朱翊鏐:“要不,算了,一万两咱不要了,赌约作废,省的彩玉生气,行吧殿下?”

    “那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朱翊鏐一瞪眼,望向彩玉:“你别管,不就一万两银子么!”

    陈默冲彩玉一摊手:“都说不用给了,殿下非给……”

    彩玉见陈默摸清了朱翊鏐脾气,将他吃的死死的,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心说朱翊鏐跟缺了笼头的野马一般,有陈默管教着,倒也不错,便轻轻白了陈默一眼,不再多说。

    “九姑娘既然跟陈公公相熟,就给公公个面子,唱上一曲,让咱每大伙儿也沾沾光,成不?”李天佑见气氛尴尬,在旁边打圆场。

    李九妹玲珑剔透,闻言顿时点头:“好啊,最近奴家一直琢磨完善那首曲子,正好原作就在跟前,正好唱来,求公公斧正……”抬头看了看天色,暖阳当空,正是初春时节,日头下,屋子里反倒比殿中还要暖和,便望向朱翊鏐问道:“殿下,屋中狭窄,奴家便在这里唱可好?”

    那首曲子太过哀怨,朱翊钧还无法欣赏,不过见彩玉点头,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杨清李天佑与杏儿进殿去搬古筝凳杌,彩玉跟李九妹说悄悄话,朱翊鏐则把陈默拽到了一旁:“那一万两银子算孤王欠你的,日后回京自然给你,倒是适才你说还有比热气球神奇的东西,那个……”期盼的望着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陈默不过顺口一说,这下有点挠头,绞尽脑汁想后世的科技有什么能拿到现在,正没头绪,发现配殿角门一个人影一闪而逝,像是冯保,登时有了借口:“这事不急,刚才那人像冯公公,咱回来还没去见他,先去跟他说说话,回头咱每再说!”

    歌也不听了,丢下朱翊鏐脱身而去。

    PS:要说起来,这推荐票真是我心里最大的痛了……

第八十二章 隐忧(首更)

    ();    “听说你昨日便回来了,也没来见咱家!”陵监内,冯保的独间儿内,一见陈默他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然后不等陈默说话,便又问道:“不是将孙秀搬倒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陈默来昭陵当掌印的事情宫里知道的人都不多,昨夜他回来的匆忙,一待刘文山回转,便急着带人去看“戏”,只将此事告诉了非要跟着去的朱翊鏐和李天佑以及早先去请阎满的魏朝,冯保自然无从知晓。

    冯保不问,陈默也是要说的,当下将自从回京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冯保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本来琢磨着这次怎么也能留到京城了,想不到万岁爷居然又把咱打发到这里来当掌印,咱知道他是好意,可……”

    “你也别抱怨了,”冯保打断陈默,悠然说道:“凭着咱家对朱翊钧多年的了解,将你打发来昭陵,绝对是一片好心。其实也不错,你聪明机巧,又圣眷优渥,最大的短板便是年龄,真在京城赏你一个高位也当不踏实,倒不如来这里,不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的级别又提了上去,看守先帝陵寝,混个几年,说出去也是份了不得的荣耀……”

    “可晚辈听人说,来陵监当掌印的,不都是司礼监御马监内宫监那些年老又无力升转者么?”陈默不解的打断冯保。

    冯保一乐,说道:“你也说了,那些年老而又无力升转者才会被打发来陵监当掌印,可你年老么?再说,这里是昭陵,先帝陵寝,朱翊钧是孝子,你以为他将阴尚德召回京当内宫监掌印仅仅是为了给你腾位置?错,跟他昭陵陵监掌印的身份也有直接的关系,懂么?”

    陈默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晚辈明白了,依老祖宗这说法,这地方对咱来说果然是个好地方。”说着一叹,又道:“就只便宜阴尚德那老小子了……适才交接账目的时候,老混蛋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还以为晚辈看不见,哼,等他一走,晚辈就把那些账目封存,反正潞王殿下欠了晚辈一万两银子,不怕他不给晚辈作证……”

    “一万两银子,怎么回事?”冯保好奇的打断陈默问道。

    陈默忙又将适才拿李九妹跟朱翊鏐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刚说罢,冯保便嘿嘿一笑,指点着陈默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够鬼的,朱翊鏐急着跟你打赌,怕是正中你下怀吧?那小子其实也挺机灵,不过跟你一比,卖了他没准儿还帮着你数银票。”

    挠了挠脑袋,赫然一笑,陈默说道:“老祖宗夸奖了,晚辈这也是被逼无奈啊。谁让如今张鲸势大呢,现下阴尚德又接替田公公当上了内宫监掌印,更是如虎添翼,晚辈不得不防他一手啊!”

    冯保的神色严肃了下来,微微额首,说道:“这点你虑的是,朱翊钧是个念旧的人,当初你之所以能救下咱家,除了他欣赏你以外,跟他念旧情也不无关系。”

    说着一声冷笑:“天家无私情,这是朱翊钧的长处,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做事优柔寡断,守成有余,开创不足。加之脾气倔强,相比较起来,倒是朱翊鏐比他更有塑造的余地。这也是当初咱家冒险也要拉拢朱翊鏐的原因,只可惜……”

    什么“更有塑造的余地”?你就直说比朱翊钧更好忽悠不就得了?

    陈默暗暗腹诽,自然不敢宣之于口,反而顺着冯保叹了口气,说道:“晚辈知道老祖宗当初那样选择,并非万全为了自己,更多的是替天下苍生担忧,可惜晚辈……”

    “不说这些了,”冯保摆手止住陈默:“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都是命,怨不得你。这段时间咱家想了很多,咱家老了,劳累了大半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大明的未来,还得看你。”

    “真有说的这么伟大?”陈默不信,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连连摇头:“老祖宗说的哪里话,如今大明已经到了极盛而衰的转折,晚辈才疏学浅,不过误打误撞的狗屎运好罢,还得您,才是擎天支柱,治世良臣,大明的未来,缺不得您啊!”

    “臭小子,几日不见,别的本事不见涨,拍马屁的工夫倒是有长进。”冯保呵呵一笑,活动了活动脖子,发出咔吧的声音:“听见没,真老了,骨头都硬了……”

    陈默匆忙起身坐到冯保身后,伸手轻轻替他拿捏肩膀,嘴里说道:“您这哪里是老了,分明是这么多年操劳国事累的!”

    “越说越来劲了是吧?”冯保侧头斜了陈默一眼,又扭回头,眯上眼睛,缓缓说道:“这次申时行与潘季驯表现还不错,尤其申时行,咱家本以为人走茶凉,没想到跟他打了个招呼,听你刚才说,殿审之上,他倒还卖了咱家一个面子。”

    陈默这才知道原来冯保一直暗中关注着京中的局势,不禁心头一暖,揉捏肩膀的手愈加轻巧了一些。

    “现下这力道还行,刚才力道大了点……旁人看见你这新科大印公伺候咱家这老不死的,准该骂咱家不识抬举喽!”

    “老祖宗又取笑孩儿……”陈默一笑,正色说道:“说实话,这里虽好,孩儿还是想留在京城做事的,只可惜,瞅万岁这架势,不知要雪藏孩儿多少年……唉!”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冯保在他心目中,如良师,如益友,可他仍旧无法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难道要让他告诉对方,再过几年,当那个神秘的年份到来,所有万历中兴的气象突然消失,大明将突然间从巅峰开始跌落?

    “起码还是有了些改变,总算没白折腾。”他用这句话聊以**,可面对冯保,一直压抑的担心仍旧不可避免的爆发了出来:“没有自己在朱翊钧身边,历史会不会重新返回原本的轨迹呢?”

    冯保闭着眼睛享受陈默的伺候,当然无法猜透他的心思,悠悠说道:“你安心办差就是,熬上几年,自有你出头那一天。”说着话皱了皱眉:“如今这年也过了,咱家只担心内廷没了咱家震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从中作乱,太岳一生心血,就要付之东流啊!”

    陈默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您的意思是……?”

    冯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良久,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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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手段(二更)

    ();    本来当上内宫监掌印让阴尚德欣喜若狂,却被陈默耍了一道,白白贴了一千两银子,喜意不免大打折扣,甚而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不由将陈默恨到了极处,那真是一刻钟也不想再留在昭陵,收拾了细软,大件儿根本就没带,等陈默从冯保处过来时,早已带着几个亲信踏上了归京的路途,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这倒正合陈默之意,听魏朝绘声绘色讲述完阴尚德狼狈而去的经过,不置可否,望一眼强打精神的杨清,又看了看笑吟吟的李天佑,淡淡吩咐:“日后放马这事儿就交给杨清了,老祖宗年事已高,又为国操劳多年,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拨两个小火者去侍奉,魏朝,天佑,你二人没事时,也多过去转转,知道么?”

    说到这里一顿,不等几人说话,接着又道:“既然原来几名佥书已经被阴公公带回了京,总不能空着,便由你二人担任吧,咱家自会修书天寿山守备韩公公,他与冯公公相交莫逆,定不会驳了咱家面子,任命文书,不日自会下达。”

    这还是适才冯保才告诉他的,当初刚来昭陵时,之所以不透露这个消息,无非是想看看他的能力,结果他并没有让冯保失望。所以,不仅天寿山守备韩公公,便连其他堪用的人,冯保也一一告诉了他,算是彻底将权杖交到了他的手上,兑现了当初捧他上位的诺言。

    那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势力网络,上至内臣太监女官,外臣阁辅部堂言官,下至地方督抚守备,除了军方势力例由勋贵把持,渗透不多以外,几乎涵盖了大明势力的大半,每一个名字,都是响当当的角色,只是由于冯保已遭贬斥,真正能用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还剩多少。

    但这已经足够让陈默震惊了,暗想难怪张居正能行千古难行之改革大业,假如日后自己也能将这些人全都抓在手里,结合自己后世的知识,改天换地也未可知。

    当然,他也知道,现在想那些还太早,中兴大明之事,任重而道远,绝非一蹴而就之事,急不得——好高骛远容易流于轻浮,立足眼前,徐徐图之,才是最为稳妥的对策。

    佥书相当于掌印的副手,魏朝原本不过一个小火者,只因站到了陈默一方,刚二十一便一跃而成佥书,无异于一步登天,咧嘴笑着,开心的有点找不到北。

    李天佑表现的就淡然的多,面上似笑非笑,别有风情。只有杨清,本来就是以奉御的级别做佥书,陈默非但不提,反而将其打发去接替冯保放马,明显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区别对待,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自怨自艾。

    将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陈默暗笑,斜望杨清,淡淡问道:“瞧杨奉御的样子,莫不是心中不服么?”

    “小人不敢!”杨清暗地里已经将阴尚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跪倒在地,生恐陈默将怨气撒到自己头上。

    “不敢?”陈默一声冷笑:“咱家瞧你胆子大的很嘛,不然的话,陵监那些账目,怎敢欺哄咱家?”

    “这——?”杨清是阴尚德的亲信,专门负责陵监账目,此刻不防陈默突然提到,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陈默是诈自己还是真的有所察觉,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对答。

    魏朝敏感的发现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格格一笑:“杨公公,咱家来这陵里也有些年头了,不提每年奏添土木你每从中捞了多少好处,光只是每年陵区出产的核桃黄莲榛子核桃等果物,真正供进皇宫的,怕是十成里头,顶多六成吧,剩下的四成哪里去了?真以为咱每都是傻子么?”

    移交账目时魏朝不在,纯凭陈默问话,猜测到陈默的意思,说出这番话来,显见得窥测人心的本领实在了得。

    李天佑却是亲自参与的,至此也反应过来,虽一时猜不透陈默此刻提出此事的用意,仍旧夸赞道:“还是陈公公高明,一眼就看出了那账目有假……按理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其他各陵掌印都靠这法子发财,三爷忝为昭陵掌印,从中捞些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皇宫中不也如此么?这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怪就怪在移交账目时他什么都没说,当时咱就有些犯嘀咕,还想着下来提醒你一下,想不到你居然也看出来了。嗯,你与咱义父素来不和,三爷此举,怕是……”

    怕是心怀不轨啊!他突然忆及自己张鲸义子的身份,顿时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虽未明说,担忧之色尽显,意思也算完全表达了出来。

    陈默给李天佑一个感激安慰的眼神,示意他勿需担心,转而望向杨清,未及说话,魏朝便已插口:“这还用猜么?厂公与陈公公素来不和,账目之事,本来说清楚了,下任自会担待,如今阴公公故意隐瞒,除了欺咱每印公年少以外,怕还有日后掀账,嫁祸印公的心思。对不对啊,杨奉御?”

    他便不再多说,只冷冷的望着杨清。

    适才李天佑跟魏朝说话时,杨清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阴尚德将其留在昭陵,本就让他心生不满,此刻被三人这么一逼,顿时下定了决心,不理魏朝咄咄逼人,连着给陈默磕了几个响头,口称印公恕罪,说道:

    “印公饶命,真正的账目都在阴公公手里,那假账是他逼着小人做的,小人身份低微,又是他的义子,怎敢反抗?小人冤枉啊……”

    “这么说,你也承认阴公公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中饱私囊了?”陈默打断杨清。

    “承认承认,自然承认,小人七八年前就跟了阴公公,他的事儿小人都清楚,这么多年下来,起码也捞了十多万两银子,一宗宗一件件,小人都记在本子上呢,这便献给印公过目!”

    宦官身体残缺,性格多变,杨清突然投诚,陈默并不奇怪,见其起身要去拿那所谓的记账本子,摆手制止,说道:“此事不忙,咱家只问你一句,将来若是对簿御前,你可愿意出头作证?”冯保对于朝廷的担忧让他下定决心尽快除掉阴尚德,一来报当日受辱之仇,二来剪除张鲸的势力:“愿意的话,跟着咱家,照旧做你的佥书,不愿意嘛……也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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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兔子(三更)

    ();    这是逼着站队了?杨清神情变幻,迟疑片晌,咬了咬牙,以头俯地:“小人愿意!”

    “很好,稍后将你记下来的账本拿给咱家看,放马的事随意安排一个人负责,继续做你的佥书,继续管你的账目,用到你时,别忘了今日答应咱家的话便是,去吧!”

    陈默将杨清打发了下去,眼看天近午时,让魏朝吩咐厨房中午准备酒菜招待李九妹,自己则脱下绯袍,换上了绛青色夹袍,领着李天佑出了配殿,往红门村方向走去。

    王嫂瞧罢了热闹,早已进家,正蹲在灶膛前边烧火,见陈默进院儿,喜形于色,起身迎了出来:“陈公公去哪儿来着?奴家回来就不见了你跟彩玉,幸好拿了钥匙……你俩回来的正好,水快烧好了,奴家这就和面,给你俩……”

    “不用不用,”陈默知道底层百姓一天两顿,没有吃午饭的习惯,笑着打断王嫂:“咱来寻你,是想让你带咱去赵慈家一趟。”

    “赵慈家?”王嫂略怔,点点头:“行,公公稍等,待奴家先把火灭了,这就带您去。”转身回屋,拿了烧火棍儿在灶膛内来回拨弄几下,直起身出门,拍拍手:“成了,走吧!”下了台阶,当先向院外走去。

    由于热气球之事兴师动众,村里人大多认识陈默,加之听闻王正业刘文山皆因他而下狱,对其更是和善,一路之上,凡遇之人,大多笑脸以待,且发自肺腑,并无虚伪。

    王嫂家跟赵慈家大调角,一个西北一个东南,她家紧靠大路,而赵慈家则坐落在大屿山脚下,篱笆小院儿,草堂五间,院内鸡犬之声相闻,遥见一名垂髫小姑娘,一身葱绿,嘴里咯咯咯咯的叫着,一手拿簸箕,另外一手正从簸箕里拿着什么东西向地上撒。

    “引娣,你父亲呢?”篱笆门外是道石桥,桥下冰雪消融,流水淙淙,几只大白鹅浮在水面戏水,闻听人语,嘎嘎直叫。

    “原来是王家婶子,家严正在里屋熬药,不知这两位先生……?”引娣年不过**岁上下,粉雕玉琢,落落大方,因见陈默与李天佑身穿长袍,便称先生,十分乖觉。

    陈默瞧着十分喜欢,不等王嫂开口便主动介绍:“咱叫陈默,他叫李天佑,是来寻你父亲抓药的……”

    “您就是陈默啊?”引娣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上下打量陈默一番,视线又挪到李天佑身上:“李天佑?姐姐您长的真漂亮,怎么起了个男人名字,还穿男人衣服?”

    “引娣,休得无礼!”陈默王嫂暗笑,李天佑尴尬之际,赵慈的声音自草堂内传出,很快便自堂屋门口现出身形,大步迎了出来,磕头见礼,回头瞪视引娣:“还不跪下?”回望李天佑:“李老爷恕罪,犬女年幼无知,冒犯了老爷,都是小人管教不严之罪……”

    “童言无忌嘛,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你再把孩子吓着!”陈默一把拽起泫然欲泣的引娣:“别听你父亲的,走,领着咱去看看你养的小兔子,咱可是听说了,引娣养的小白兔特别漂亮,心里头有点不信呢。”

    高中生都对付的来,何况一个**岁的小姑娘,闻言登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拽着陈默便往院儿里拉,一边脆声说道:“家严从不吹牛,奴家养的小白兔就是最漂亮的,尤其是新出窝的那六只,毛茸茸的,眼睛跟宝石一样……”

    眼见得引娣拉着陈默去往院子一角,三人对望,王嫂一叹说道:“陈公公这人可真是难得,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对一个小姑娘都如此耐心。”

    “是啊,他来昭陵当掌印,可真是咱每红门村的福气啊!”赵慈也附和道。

    李天佑没说话,望着陈默,妙目之间闪动着异彩。

    赵慈将李天佑跟王嫂请进院子,引到秋千旁边的石桌旁边落座,忙着沏茶倒水,那边陈默也手捧四只小白兔走了过来,引娣跟在他的旁边,视线落在他的手里,亦步亦趋,一副不舍的模样叮嘱:“这些小家伙每分外娇贵,您可得好生伺候着,少喂,勤喂,才能长的快。”

    “引娣又跟陈老爷胡说八道什么呢?”赵慈手里托着个木盘,盘中盛着茶壶茶盏,笑吟吟从屋里出来,先数落引娣一句,这才将木盘放在石桌上。

    引娣快行两步,快速将茶盏分给众人,一边提起茶壶往茶盏内倒茶,一边冲赵慈显摆:“孩儿没胡说,父亲,您不知道,孩儿也能帮您养家了,这位陈先生说,咱家的小兔子,一只五十文,以后有多少要多少……”

    “胡闹,怎么敢要陈老爷的钱呢?”赵慈眼见引娣小手里还捏着一只漂亮的荷包,想来里边应该是铜钱,吓了一跳,瞪引娣一眼,望向陈默说道:“几只小兔子而已,老爷稀罕,是小人父女的福气……”

    “打住!”陈默已经将小兔子放在了石桌上,兔子尚小,刚出满月,爬到石桌边沿便退回去,倒不虞它们掉下去摔着。

    “兔子是引娣辛辛苦苦养的,咱家凭什么白要了去?就因为咱家这身份?那咱家要是要你每的命,你每也心甘情愿的献出来?”陈默拉下脸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赵先生啊,你把咱家当成什么人了?强拿强要,跟王正业刘文山他每又有什么区别?”

    “这……?”赵慈语结,愣了半晌才道:“那也不用一只五十文啊,再说,那么漂亮的荷包,怕得值好几两银子吧?”

    如今这时代,平民一年所需费用超不过二两银子,折合成两贯铜钱两千文,四只小兔子的卖价,已经够父女俩一个月的吃穿用度,难怪赵慈惊吓不已。

    至于陈默的荷包,乃是宫娥用上好的丝绸做成,上边还坠着块通体莹润的白玉,说好几两赵慈都说少了,光那块白玉,起码也得值十两纹银。

    “咱家喜欢你女儿,什么银子不银子的,算是个见面礼,你若觉得心里不安,那药材就别跟咱家算钱也就是了。”陈默一笑,转而又道:“至于兔子,咱家没跟引娣说笑,让她好好的养起来,繁殖的越多越好,咱家还指着它每挣银子呢!”

    说着起身,也不喝茶,捧起四只小白兔,问赵慈:“咱家要的药材都准备好了吧?天佑,你跟着赵先生去取,咱家去门外等你!”迈步往外走,不忘对引娣说:“咱就住在陵里,有空可得找咱去玩,知道么?”

    出了门,王嫂憋了已久,终于忍不住问陈默:“陈公公,你要那么多兔子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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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论如何讨公主欢心(首更)

    ();    “山人自有妙计,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矣!”陈默故作神秘,眼见李天佑手里拎着几包药被赵慈送出来,再次跟赵慈告辞,踏上了归程。

    还循原路,先到王嫂家,陈默留下两只兔子,叮嘱王嫂:“抽空让老赵给你做个木头笼子,好好养着它俩,不懂的去问赵慈,养的好,咱家包你日后衣食无忧。”

    完了也不管王嫂诧异表情,领着李天佑回了昭陵。

    到了陵里正当其时,饭菜皆已齐备,朱翊鏐一见陈默就止不住抱怨:“跑哪里去了?这么多人就等你,好意思么?”

    “多谢殿下!”陈默一笑,却被朱翊鏐翻了一眼打断:“用不着你谢,要不是彩玉,孤王才懒得等你……这下总能吃了吧?”后边一句却是问的彩玉。

    彩玉白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大小伙子了,也不怕九姑娘笑话!”语虽埋怨,眼神里却浓浓的都是宠溺。

    李九妹跟杏儿噗嗤轻笑,视线却落在陈默手里的那对儿小白兔身上,眼神发光,显然十分喜爱。

    陈默对于这种结果十分满意,不急着动筷子,而是托起兔子问李九妹:“九姑娘,这对兔子可爱吗?”

    “可爱,简直是太可爱了,瞧它每的眼睛,晶莹剔透,跟粉红色的宝石一般……老爷这从哪里寻来了这么一对儿爱巴物?奴家也去寻一对儿!”

    “先别问从哪里寻来的,咱家只问你,若是一两银子一对儿,你肯花银子么?”陈默问道。

    旁边伺候着的魏朝杨清等人听他提到银子,视线顿时一亮。

    “别说一两,大人若是肯割爱,奴家愿出五两银子!”李九妹脆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陈默心里顿时有了谱儿,哈哈一笑:“提银子多俗,九姑娘喜欢,咱家送你一只便是!”说着将手里的兔子递给李九妹旁边的杏儿,道:“其实就是给你俩要的,你一只,你家小姐一只,正好一对儿!”

    “奴家也有一只?”杏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陈默肯定的点头,这才俏脸一热,伸手将兔子接到了手里。

    “谢谢老爷!”李九妹大喜,转过身去逗弄杏儿手里的兔子。

    朱翊鏐本来早就饿了,急着吃饭,眼见陈默三言两语哄的两位姑娘喜笑颜开,登时肚子也不饿了,放下筷子,凑到陈默耳朵边问道:“从哪儿弄的这么漂亮的小兔子?能不能给孤王也弄上几对儿,孤王瞧着你这手段不错,等回了京,孤王也试试!”

    陈默瞥一眼闷头吃饭的彩玉,微微一笑,说道:“殿下也想要啊,好说,五两银子一对儿!”

    “银子银子银子,满口都是银子,你小子不会是掉钱眼儿里了吧?”朱翊鏐不满的提高了声音。

    陈默不为所动,肚中暗笑,一翻眼皮顺口瞎掰:“殿下知道什么,此乃蟾宫神品,嫦娥娘娘亲手培育的优良品种,咱家冲你要五两银子都不多,换了别人,最低十两,少一个子儿咱家也不卖他!”

    “王八蛋,还蟾宫神品,当孤王是小孩儿啊?”朱翊鏐瞪陈默一眼,语气又软了下来,咬了咬牙:“好好好,五两就五两,反正孤也欠你一万两,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

    “这才对嘛!”陈默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说道:“殿下其实不亏,没见那两位开心的模样么?周幽王千金买一笑,殿下不过花五两银子就能买来,您赚多了!”

    “说的有理,咱每可是说好了,等回京之前,你一定要给孤王准备下个十对八对的……光顾说话了,饿死孤了!”说着话,朱翊鏐抓起筷子大快朵颐,不再理会陈默。

    彩玉好像不太饿,小口吃了半个馒头,喝了碗汤,便告罪离席。陈默心中一动,飞快将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端汤送下肚子,也站起了身,跟李九妹等打个招呼,追了出去。

    “冯公公那边送过去了么?”刚才忘记问了,出门时看到魏朝,陈默这才想起来,见其点头,又见彩玉已经快走到祾恩门,不再耽搁,叮嘱有事去红门村王嫂家找他,这才大步去追彩玉。

    听到身后脚步声,彩玉偷眼见是陈默,心下顿时一喜,放慢了脚步,想起李九妹跟杏儿逗弄小兔子时的模样,又觉不乐,加快了速度。

    不过她毕竟是女子,速度没有陈默快,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等等咱啊,跑这么快干啥?”

    彩玉闭着嘴巴不说话,只是闷头走路。

    陈默紧走几步,与她并肩,歪着脑袋看她,笑道:“走这么快,莫不是知道咱家送了你两只小白兔,急着去看?”

    “两只?”彩玉一怔,停住了步子。

    陈默暗笑,说道:“是啊,咱寻思着反正你不稀罕冯公公,大多数还是在王嫂家的时间多,便留在了她家,让她帮你照顾。”

    “真的送了咱一对儿么?”彩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寒霜不见,俏脸飞红,瞧陈默视线灼灼,飞快的低下了脑袋。

    “你是咱妹妹,咱什么时候骗过你?”陈默瞧的有趣,嘿嘿笑道。

    “呸!”彩玉轻啐一口,说道:“大胆,那天出于无奈,才让你占了本公主便宜……”

    “你不说了不让咱叫你‘公主殿下’,让咱叫你‘彩玉’么?”陈默打断了彩玉说道。

    彩玉迈步徐徐向前,一边说道:“就算咱不是公主,你也没咱大,合该叫咱姐姐才对!咱都问过李天佑了,你跟朱翊鏐一般大,过了年十八,正好比咱小一岁。”

    “没事儿你打听咱岁数干啥?”陈默小声嘀咕了一句,眼见彩玉脸上红晕更盛,心知姑娘家害羞,急忙扯开了话题:“不说这些行不行,还是说说你吧,老留在这边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让万岁爷跟太后娘娘知道了,怪罪下来,咱可吃罪不起。”

    “难怪送咱兔子,合着你这是怕担责任,急着赶咱走呗?你可比阴尚德还可恶……”彩玉脸色骤然一变,语气也冷了下来。

    “瞎说什么呢?”陈默情知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瞪了她一眼:“你认识咱这么长时间,咱是那样的人么?咱这不是替你担心么?”见彩玉脸色缓和,他又说道:“咱知道,那花姑姑担着干系,是不敢将你失踪的事情上报的,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万一哪天太后娘娘或者万岁爷问起你来,那花姑姑固然要受惩罚,你私逃出京,怕也没好果子吃,想要一劳永逸的留在此间,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方佳……”

    “你有办法?”彩玉的眼睛亮了起来,再次停住了脚步。

第八十六章 咱想要回京(二更)

    ();    “咱能有什么办法?”陈默苦笑以对。

    彩玉明亮的眸子登时一黯,叹了口气:“还以为你能有法子呢……十王府咱是真的住够了,尤其是花姑姑,一天也不想见她那嘴脸。”说到这儿咬了咬牙:“都是冯保,给本公主尚了个病秧子驸马……”

    “打住!”陈默不想听彩玉抱怨,试着开解她道:“其实事情得从多方面考虑,假如冯公公给你找的驸马都尉身体好模拉样,你二人不知道要吃那花姑姑多少苦头,哪有你现在自由?”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咱堂堂大明公主,他竟然……”

    “咱知道冯公公在这件事情上做的不地道,不过,公公于咱有大恩,如今又沦落都这步田地,求你看在咱的份儿上,忘记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吧?”

    “若不是他,怕是咱也认识不了你!”彩玉脑海里飞快掠过这么一句,偷眼打量陈默,见其目光灼灼,一副殷殷期盼的模样,心下不禁一软,叹了口气:“算他吧,其实小时候他对咱还是挺好的,只从当上了司礼监掌印,才慢慢变了……你说,这人是不是都这样,一旦地位高了,人心也就变了?以后你会变吗?”

    “人总是会变的,唯求不忘初心而已。”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彩玉一挑眼眉:“这不是《华严经》里的句子么?你的初心又是什么?”问罢,心里不免加了一句:“会是思琪么?”

    “初心?”陈默回忆起刚刚知道自己穿越之后的事情,悠悠说道:“你别笑话咱,咱是苦人家出身,当初家乡闹灾,实在吃不上饭,老爹万般无奈,才亲手将咱阉了,只求将咱送到宫里,起码能填饱肚子,咱没别的念想,只盼天下再无灾荒,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罢了!”老百姓都过不下去了,还谈什么中兴大明,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说罢他暗暗思量,也不知他们还在不在人世,为人父母者,但凡有一丝活路,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儿子往绝路上推,日后有机会,倒要回去看看。

    陈默所说,若搁在以前,彩玉未必能够理解。不过,前些日子她逃亡在外,可说吃足了苦头,也见多了清贫却又淳朴的底层百姓,闻言不禁心有戚戚,摇了摇螓首:“咱不笑话你,那些官员,若有一半人有你这心思,咱大明也不至于饥民遍地,饿殍盈野了。你是办大事的,咱果然没有看走眼。”

    心中暗暗自责:“他是有大志向的,又岂会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呢?”只是无论如何,适才紧紧一抽的心,到底还是松了下来,见陈默一边谦虚一边缓缓往前走,蹙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只觉暖阳照身,心内平静喜乐,只盼这路再长一些,若能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再长的路都有终点,走到离王嫂家大门口不远的一株高大的槐树下,陈默站住了脚,见四下里无人,哈腰吹了吹树下巨大青石上的浮尘,望向彩玉:“王嫂没准儿在午休,咱俩在这儿坐一坐罢?”

    彩玉脸一热,没有拒绝,低头坐了下去。

    陈默没坐,站在彩玉的对面:“适才路上咱想了很久,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彩玉没抬脑袋,玉手抓着腰间天青色荷包把玩。

    “李九妹她每回京的时候,咱想跟着她俩一道回京,希望你也能同往。”

    “回京?你不是刚来么?”彩玉不解的问道,又问:“还让咱陪你,万一要是……咱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次回京,咱想解决两件事情,”陈默来回踱着步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第一,咱不能让阴尚德踏踏实实当内宫监掌印。张鲸势大,咱拿他没办法,可阴尚德那老小子当初那么羞辱咱,若是让他坐稳了内宫监掌印,日后咱就更拿他没办法了。咱已经有了些想法,想要回京试上一试。”

    彩玉十分相信陈默的能力,闻言点了点头,并不问他有什么方法,只是担心的说道:“报仇这事儿咱支持你,便你不说,咱也琢磨着在皇兄跟母后那儿给他上点眼药。不过,你现在是陵监掌印,无故回京,怕是那些科道言官每又该寻趁你了。”

    “无妨!”陈默驻足摆手:“马上就要清明了,往年里也是要入京奏添土木的,再说咱看陵监围墙年久失修,多有坍塌之处,有碍观瞻,也有损皇家威严,正好入京禀报……”

    “真有你的!”彩玉笑着抬头看陈默一眼,眉眼间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问道:“这事儿妥了,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你的了,适才咱也说了,你不能总是这么不明白的偷着住在这里,你别急,听咱说完,咱不是撵你,咱巴不得你一直住在这里,但咱得想办法让你住的名正言顺,起码,得得到万岁爷跟太后娘娘的首肯……一路上咱光琢磨这件事了,别的好办法没有,只能晓之以情,好言恳求,再想个法子让万岁爷跟太后娘娘亲眼见到你所受的苦楚,两人心一软,这事儿就算成了大半。”

    “万一不成呢?”彩玉心中感动,却仍旧忍不住问道。

    陈默一眯眼,冷哼一声说道:“就算万一不成,咱也想办法替你收拾了那个花姑姑,不然总有马荣发他每过来捣乱,咱也不放心让你住在王嫂家。”

    “你想的周到,咱都听你的就是!”彩玉心头暖暖的,低下脑袋,声音低了下去,若不细听,几乎听不清楚。

    看她含羞带怯,再不复当初淡淡的模样,饶是陈默心有所属,仍旧有些痴了。

    李九妹跟杏儿在昭陵宿了一宿,第二天听说陈默竟然要亲自护送她每回京,二人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陈默吩咐李天佑魏朝等人有事去请示冯保之后,也没跟尚在熟睡的朱翊鏐打招呼,只带了杨清,同李九妹与杏儿一道出了昭陵,径往王嫂家接上彩玉,一路往京城而去。

    P:给自己说一声加油,呵呵!

第八十七章 夜宿清河镇(首更)

    一路之上行的甚慢,不断被行人超越,到清河镇时,堪堪已是夕阳西坠时候,众人自然再次宿在了赵记老店。

    第三次再见陈默,店掌柜的尊敬发自肺腑,亲自迎了出来,安排最好的独院儿给众人住宿,席间更是亲自送上一坛陈年花雕,盛意拳拳,看的杨清目瞪口呆。

    他也三十多岁了,有限的生命当中,大半的时间都混迹在尔虞我诈的宦官群中,真情假意他还是分的出来的,是以更加不理解,为何同为宦官,陈默就能得到店掌柜并一众小二发自真心的尊重,忍不住悄悄问彩玉时,恰被陈默听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色突然肃然起来,望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想要别人尊重,首先,你得先尊重别人,不然的话,别人凭什么尊重你?就因为你身份地位高人一等?那样的尊重都是假的,人走茶凉,指不定还会背后嚼舌头……以前你跟着阴公公,做过什么咱家不管,但既然你如今选择了跟咱家,那么日后,但凡让咱家听到一次你有仗势欺人的行为,莫怪咱家心狠手辣,不教而诛。”

    说到此处,陈默突然想起一句话,忍不住说道:“就是那句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过,虽过不罚’,咱家是个好相与的,只要不触犯咱家的底线,一切好商量,懂了么?”

    杨清似懂非懂,几个女人却目露异彩,瞧陈默的目光,益发热切起来。

    陈默不是圣人,虚荣心一点也不比别人差,被大小几个美女灼灼盯着,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加之酒量太浅,几杯下肚就有了酒,神色迷离,腹中翻江倒海,生恐出丑,匆忙起身直冲茅厕,只觉脚底下如同踩了棉花一般。

    眼见陈默喝多了要吐,四人同时色变,到底还是杏儿口快动作也快,丢下一句:“你每先吃,奴家去看看老爷去。”说着话不忘端起一杯温茶冲了出去。

    留在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李九妹苦笑一声:“老爷这酒品还真是不敢恭维,”说着噗嗤再笑,道:“不过若是老爷酒量佳,怕是奴还听不到那首绝佳的好词儿。”

    彩玉已经听李九妹讲述过陈默那晚在月仙楼醉酒发疯的情形,抿嘴一笑:“可说是呢,不过也幸而是姑娘听到了,换做别人,怕也无法从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里慧眼识珠。”心中暗喜:“都说姑娘爱俏,陈默一表人才,少年得志,文采还得了王世贞夸奖,也就李九妹不知道他下体重生,不然的话,怕是早就动了心思吧?”

    说话间杏儿独自回转,杨清忙问:“印公呢?”

    “都吐了,奴家先把他送回房休息了。”杏儿将手里已空的茶杯放回桌子,走到脸盆前擦了擦手坐回了座位。

    彩玉有些担心陈默,放下筷子:“咱吃好了,正好去看看他,你每慢用!”起身出门,往正房走去,刚到门口,忽听身后咔吧一声脆响,好像什么脆的东西被折断一般,匆忙回头,娇斥一声:“谁?”

    但见月华之下,朦胧夜色中花树婆娑,黑咕隆咚一片,猛听一声猫叫,不禁一笑:“死东西,准是踩断了树枝,倒把咱吓了一跳。”虽奇怪客店当中为何还养的有猫,却也不曾多想,拾步上阶,进了正房。

    陈默睡东间儿,屋内火坑烧的很暖和,仅盖一袭薄被,闭目躺在炕头。炕围子上点着油灯,彩玉悄悄坐到炕沿儿,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陈默,见其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闭目浅笑,不知做的什么美梦,不由会心一笑。素手轻伸,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却正好瞥见被子中段不知被何物支起了一个帐篷,稍一愣神,登时面如火炭儿一般,轻啐一口,悄声说了句:“坏东西!”不敢多待,匆匆起身出屋,靠在廊前柱子好大一会儿,砰砰的心跳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这时代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过饭,厅中说了会子话,便都有了倦意,各自回房休息。

    李九妹自然是跟杏儿睡西间儿,本来彩玉也是要睡西间儿的,忽的想起那样的话便只能杨清睡东间伺候陈默,感觉杨清虽然投靠了他,毕竟时日尚短,有些不放心,硬着头皮也睡了过来。

    杨清躺在炕尾,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彩玉和衣躺在距离陈默不远的地方,听着杨清的鼾声以及陈默微弱却很平稳的呼吸,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说什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刚刚有些迷糊,忽听窗外又有一声猫叫,喵呜一声,吓她一跳,嘟囔一句,翻了个身,正要继续努力入睡,瞥眼发现昏暗的窗纸上两道人影,登时头皮发麻,彻底清醒过来,暗道一声遭了,遇到贼人了,身子发僵,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偏嘴巴也发直,想要叫嚷,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此刻窗户发出咯的轻响,已被人从外边推开,朦胧月光之下,一道人影狸猫般蹿上了窗户,晃手间火折子亮起,跳动的火苗照耀下,乍然发现彩玉瞪大眼睛嘴巴,一副惊恐的模样,居然愣了一愣。

    借着火光,彩玉瞧的清爽,见那人面戴一副狰狞的面具,一手拿火折子,一手握着把明晃晃的钢刀,竟然不是求财的毛贼,而是杀人的凶徒,身子不知怎么就恢复了使唤,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这一声是她惊极而发,声音凄厉而又尖利,划破夜空,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突兀,不但惊醒了陈默和杨清,怕是整个客店都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人?”杨清自炕尾一跃而起,不等扑过来,另外一扇窗户也被人打开,一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蹿了进来,骂了句“没用的废物!”手中钢刀一挥,正抹在杨清脖子上,同时提脚,将杨清揣到了炕下,人已越过彩玉,再次挥刀,狠狠往陈默脖子上斩了下去。

    同时手拿火折子的人也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反握钢刀,用力向陈默小腹上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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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手刃(二更)

    眼见陈默愣愣怔怔,一副酒醉未醒的模样,彩玉也是急了,双足乱蹬,正蹬在被骂废物的那人腿弯,双膝一软向前跪倒,手中刀势自然改变了方向,险之又险的插到了陈默小腹旁边的炕上。

    只是彩玉根本就顾不上欣喜,因为她的双手也抱住了另外那人的小腿,拼命拉拽,却如撼巨石一般,仅仅让那人晃了一晃,根本就无法阻挡住他下落的刀势。

    眼瞅着陈默便要血溅当场,众人眼前突然一黑,原来是火折子掉到了炕上熄灭。

    此刻陈默终于反应了过来,摸黑拼劲全力侧身蜷缩,双腿自跪倒的那人身下抽了出来,肚子撞上了后来者的小腿,只觉脑顶风声呼啸,枕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竟然让他躲开了致命的一刀。

    “救命啊,杀人啦……”他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猛听男声痛苦的惊呼,双手回搂,摸到彩玉冰凉脸蛋儿的同时,猜着定是她咬了那人一口,忙用力一掀,拿刀那人已经被他掀翻在炕上,他却顾不上多考虑,抱住彩玉就翻到了炕下。

    “两个笨蛋!”窗外一声断喝,突然大亮,原来有人点燃了火把,同时门扉发出砰的巨响,有人闯了进来。

    陈默躺在地上欲哭无泪,没等到人进屋,却听到了兵器撞击的声音,顿时一怔,不及思索,只觉门帘一卷,一道香风铺面而至,同时传来了杏儿焦急的声音:“老爷彩玉,你俩没事吧……人呢?”

    “老大,点子扎手!”屋外厅中密集的兵器撞击声中一道男声高声叫嚷,同时窗外传来一个男子细声高喝:“别管什么彩玉不彩玉的了,统统杀光,速战速决。”陈默只觉声音十分熟悉,琢磨的空当居然来不及提醒杏儿自己跟彩玉躺在地上。

    其实已经用不到他提醒了,眼见两名带着狰狞面具的汉子挥刀跳下炕,杏儿已经看到了陈默跟彩玉,见二人虽然狼狈,却不像受伤的样子,登时放下心来,一声娇斥,箭步冲上,一个高踢,正踢在一人手腕。

    但听钢刀坠地,她却并不停留,脚落地的同时,身子前倾,趁那人钢刀坠地愣神,后腿膝盖已然顶在了那人肚子上,疼的他手捂肚子,身子弯成对虾一般,短时间失去了战斗能力。

    另外那人一怔,面具后眸子精光爆闪,显然料不到杏儿身手竟然如此利落,横刀在手,做出一副戒备的模样,暂时将趁乱滚到旁边的陈默和彩玉丢在了脑后。

    “老爷,彩玉,你俩躲到奴家身后来!”杏儿并不忙着动手,先招呼陈默跟彩玉。

    眼见杏儿镇住了敌人,陈默来不及考虑她为什么会功夫,松开彩玉爬起身,拽起彩玉快步躲到了杏儿的身后。又见最初那人仍旧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旁边不远便是掉落的那把钢刀,忆及方才凶险,顿时怒火直往上撞,哈腰抄起,挥刀便往那人脖颈上砍了下去,噗的一声夹杂着惨叫,热乎乎的鲜血溅了一脸,仍不罢休,提刀再砍,如是三刀,见那人再不动弹,这才呼的吐出一口闷气。

    动静不但惊动了对峙的杏儿与鬼面人,也惊动了窗外手举火把的指挥者,同时将目光投向满脸鲜血的陈默,不敢相信他一个文弱宦官,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接着!”陈默若无其事的将手中刀抛向杏儿,一指鬼面人:“杀了他!”退到彩玉旁边,耳听杏儿一声娇斥,并不关注,而是将视线投向窗外,与手举火把的指挥者目光交汇,森然说道:“今晚你是杀不了咱家了,回去告诉你主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这账,咱家记下了,让他好生荣养,迟早有一天,新帐旧账咱家与他一道算……滚吧,等会儿人多了,怕想滚也滚不了了。”

    厅中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却一直也没人闯进里屋。杏儿独斗鬼面人,步步紧逼,刀光耀眼,鬼面人拙于应付,险象环生。院外也传来了动静,显然这里的打斗已然惊动了客店的人。

    指挥者鬼面后的眼珠四下乱转,心知陈默说的不错,迟疑片刻,嘬唇一声唿哨,拧身飞奔而去。随着他的唿哨,厅中打斗也停了下来,只有东屋,杏儿刀势不减,那鬼面人无法跳出圈子,招法愈见混杂。

    “老爷,彩玉姑娘,你俩没事吧?”李九妹挑帘进屋,手中拿的兵刃居然就是那把当初威胁朱翊鏐的剪刀。

    虽然没亲眼所见,但光听声音,外间起码也进了五六人,她一个女子,只用一把剪刀居然就能抵住。联想杏儿适才一招制敌的身手,陈默终于有暇思考,这二人,除了明面儿上的身份,到底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咱每都没事,可惜杨清……今晚多亏你每主仆二人了,不然的话……”彩玉心有余悸,连连道谢。

    耳听院外人语喧哗,好像有许多人拥入院子,陈默暂时放下猜疑,看一眼杨清伏地不动的尸身,边拽着彩玉向外走,一边说道:“九姑娘,麻烦你帮杏儿掠阵,别放跑了那人。”

    “要留活口么?”李九妹问道。

    陈默前行的步子一顿,咬牙摇了摇头:“不用,咱家知道他每的身份!”

    院外果然来了许多人,赵掌柜的为首,其余人大多都是店中伙计,夹杂着一些看热闹的住客,提灯笼,拿火把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众杀手走的及时,险被堵个正着。

    “老爷您没事就太好了,”赵掌柜本来面色惶急,一见陈默无恙,顿时放下一半心事,这才问道:“到底出啥事了,小人听到动静就赶紧起身招呼伙计,不会是遭了贼吧?”说着一顿,皱了皱眉:“按理说自从阎太爷到咱昌平,治下有方,各地来的难民也都妥善安置,这两年挺太平,没听说过……”

    “个把毛贼总是难免,”此刻陈默早已冷静下来,不欲惊动人太多,截断赵掌柜说道:“已经没事了,掌柜的让大家都散了吧!”

    “是是是,老爷没事就好。”赵掌柜答应着驱散了众人,只留下几个心腹的伙计,准备收拾残局——屋子里的打斗声他听的十分真切,此刻虽然停了下来,他却也知道事情绝非陈默说的“个把毛贼”那么简单。不过他精于世故,陈默不说,自然不会细问。

    “死了几个人,”眼见人群都已散去,陈默对赵掌柜的说道:“其中有一个是咱家的人,”看赵掌柜的色变,安慰道:“莫怕,等会儿咱家给阎满大人写一封信,自会说明这里的情况,他不会为难你的。等会儿让伙计将尸体搬出去找地方安置,明早再去一趟县衙便可。”

    赵掌柜答应着领伙计们入内,正迎上出门的李九妹和杏儿。

    “解决了?”陈默问道。

    “嗯!”杏儿点点头,突然有些忸怩,说道:“东屋死了人,不能再住了,奴家跟九姑娘去配房睡,老爷跟彩玉睡西屋吧!”拽着李九妹就要走,像是躲避什么似的。

第八十九章 彩玉的梦

    “算了,你二人也辛苦了,还是咱家跟彩玉睡配房吧!”陈默知道两人害怕自己问她们为什么会武功,并不追问,拽住杏儿的袖子将其抻了回来,自己则迈步走下台阶,往配房走去。

    “老爷,配房冷!”杏儿追了一步,却被李九妹拽住,附耳低语了几句,不禁面色一红,不再强求。

    “听老爷的意思,猜出了那些人的身份,话里也点了出来,估计他每不会去而复返了。彩玉姑娘,你还是跟奴家每一起睡吧,配房也没烧火,怪冷的。”李九妹眼见陈默进了东配房,彩玉有些犹豫,不禁笑着劝道。

    适才她之所以阻止杏儿,不过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涩,感觉自己睡过的被窝再让男人睡十分别扭,虽然那男人也算不上真正的男人。彩玉就无妨了,同为漂亮女人,几天相处,她又感觉彩玉挺有才情,是以挺愿意跟其亲近。

    “这……”彩玉迟疑了。方才有杨清在她还无所谓,现在就剩她跟陈默,若是再同处一室的话,她还真是心跳加速,羞不可耐。

    不过她很快又想道:“反正别人都以为他是宦官,再说了,李九妹跟杏儿武功这么高,显然也隐藏着许多秘密,还有那些杀手,如今只有他跟自己是一条心,总得找机会商议商议。”

    如此想着,很快就下定了决心:“算了,咱还是跟陈默睡一个屋吧,冷就冷点,待会让掌柜的送过几个火盆来,反正还剩半宿,忍忍也就过去了,万一再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一顿,又道:“两位有功夫傍身,夜里睡觉警醒着些,若那些杀手万一回来,咱再叫你每。”

    “好的!”李九妹点点头,杏儿干脆说道:“不若奴家也过去陪你每吧,九姑娘的功夫比奴家厉害的多,一个人也没事的。”

    这其实是最稳妥的安排,彩玉当即心动,正要答应,瞥眼见杏儿满脸关切,显然对象不是自己,顿时涌上一股酸意,肯定的摇了摇头:“算了,九姑娘不也说了么,那些杀手去而复返的可能性很小,你还是陪着你家九姑娘吧。早些休息,咱去睡了。”说罢生怕杏儿再纠缠,快步下台阶往东配房走去。

    “她到底是怕不怕那些番子再杀回来啊?奴家一片好意,怎么瞧她还不领情似的?”目送彩玉进了东配房,杏儿忍不住小声抱怨,言语间竟然知道那些杀手的身份。

    “傻丫头,还没看出来么?吃醋了呗!”李九妹浅笑一声说道:“看来咱俩都看走眼了,这彩玉根本就不是朱翊鏐的相好,瞧这意思,姑娘家芳心系在这陈公公身上呢……宫里头有个思琪,有个春桃,据说慈庆宫李娘娘也挺稀罕他。这出宫才几天,就又招惹了彩玉,还有那俏寡妇王嫂,哦,对了,还有那个比女人还女人的宦官李天佑,一个个的都想往他身上贴……”

    “说明人家招人稀罕呗,”杏儿只觉一阵脸热,幸而提灯笼的伙计们都在里屋,廊子里光线昏暗,倒不怕被李九妹看到,反问道:“难道你就不稀罕他么?”

    李九妹十分坦诚,说道:“是招人稀罕,年轻英俊,有身份,有地位,前途光明,就只一样,可惜是个宦官,不然的话,咱还真的要动心了呢。”说着听屋内传来动静,回头看是伙计们抬了尸体出来,急忙让到一旁,等众人过去,这才一拽杏儿:“好久不动手,都生疏了,乏了,回屋吧,别替他操心了,有这工夫,还是想个好说辞,等着应付他明天的疑问吧……都是你,非要逞英雄……”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杏儿咕哝道。

    李九妹一怔,叹了口气:“也是,当官儿全都编着方方压榨百姓,如他这般的还真是少见,若眼见他送死而不救,咱心里头也有些不安。”摇摇螓首:“算了,反正救也救了,不想了。”迈步进屋,直奔西间而去。

    杏儿望了眼东配房,见赵掌柜的从里边出来,吩咐伙计去拿火盆,陈默却未出来,叹一口气,转身回屋不提。

    赵掌柜一口气让伙计们转来四个燃烧正旺的火盆,东配房内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

    屋里本来有现成的被褥,不过由于配房都是为身份低微之人所准备,被褥虽也干净,到底不如正房蓬松。赵掌柜又派人抱来崭新的被褥,铺设停当,这才躬身离开。

    见彩玉盘膝坐在火盆旁边用铁筷子拨弄通红的木炭,一捋头发垂了下来,遮住半边红彤彤的脸蛋儿。俏目低垂,眼帘扇子似的盖住漆黑的瞳孔,琼鼻高挺,素手如酥,陈默的心忍不住扑腾扑腾狂跳了起来,干咳一声:“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早点睡吧!”和衣躺到炕上,面朝炕围子,不敢再看彩玉。

    “让那些杀手一惊动,咱倒不困了,你先睡吧!”彩玉抬眼皮看陈默一眼,见到他紧贴着炕围子,离自己足有三四尺,一副生恐自己吃了他的模样,知道他是怕自己尴尬,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益发觉得他是个正直的君子。

    陈默没说话,屋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彩玉有些失望,又不知道自己失望什么,望着通红的木炭渐渐变暗,渐渐的熬不住,终于躺了下去。

    迷迷糊糊她做了一个梦,锣鼓喧天的场景似曾相识,她身披霞帔,手被一个男子牵着,重又走进张红挂绿的洞房,这回倒没有花姑姑出来捣乱,只是当红盖头被秤杆挑起,出现在她面前的,却不是陈默,而是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印象十分深刻的梁邦瑞。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忍不住问。

    梁邦瑞原还笑意盈盈,突然间面目却狰狞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高喝:“你巴不得老子死了,好改嫁陈默那个假太监是吧?告诉你,想都别想,老子这就掐死你,让你下来跟咱做夫妻。”说着话就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顿觉呼吸困难,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忽听一声:“彩玉,你怎么了?又做噩梦?别怕,咱在这儿呢。”脑子顿时一阵清明,是啊,咱现在是彩玉,根本就不是大明公主朱尧瑛嘛。

    幻象顿时消失,只觉旁边有人在推自己肩膀,想起梁邦瑞不但身患绝症后花银子贿赂冯保祸害自己,如今死了还入梦吓人,不由又是恼怒又是自怜,感受着身边浓烈的男子气息,也不知如何想的,突然用力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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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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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太监介绍:
随着后世教高中的历史老师赵昊辰的穿越,明朝后宫中的小太监陈默,不但多了段关于后世的记忆,裤裆内,还多出了团身为太监本来不该出现的东西,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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