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月仙楼
(); 琴声渐止,陈默恍然醒神,突然一震:“这不是《大话西游》的主题曲《一生所爱》么?怎么会在这个时代出现?该不会除了老子,这时代还有另外一个穿越者吧?”
存了这份疑虑,不觉四下打量,发现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教坊司胡同,月仙楼的招牌就在不远,四只火红的灯笼照耀下,分外显眼。
“适才唱歌的,莫不是李九妹吧?莫非,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陈默皱眉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又想起当日刑部大牢当中杏儿姑娘探视传讯之情,哑然失笑,自语道:“在这儿琢磨个屁,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翻身下马,牵了缰绳往前走去,没等走到门口,早就有门口迎客的龟/公眼尖,快步迎了上来:“小的长顺见过陈老爷,这早晚,九姑娘都唱罢了,您老怎么……?”说着回头,冲另外一名年岁尚小,头戴绿巾的家伙斥道:“没眼力的龟儿子,还不进去禀报掌柜的?”斥罢回头,哈腰伸臂:“老爷里边请,慢点,台阶,门槛儿高……”
棉门帘儿一掀开,夹杂着酒味儿,汗味儿,脂粉味儿,菜香味儿,乱七八糟的味道随着热气扑面而至,陈默皱眉间,果见大厅正中的木台右侧纱幔后边灯火已熄,倩影不在,厅中嗡嗡嘤嘤,人群还未散去。
不远处靠近楼梯的地方,老;鸨如烟跟掌柜的应久珍并肩站着,旁边还站着个武大三粗的汉子,一身锦服,头戴四方平定巾,黑红的脸膛,与那身行头一衬,显得十分不搭,陈默细看,竟然是勇士营的坐营官陶宝生,不禁笑了。
这当口先前那名进来回禀的“龟儿子”已经挤过人群,走到了三人的旁边,陈默隔着人群打量,发现三人同时抬头向门口张望,陶宝生更是咧开了嘴巴,惊喜的要叫,忙摆手示意他噤声,同时低头,从人群的后边绕了过去。
楼梯下有后门直通后楼,三人引着陈默出了后门儿,放了帘子,这才重新见礼。
“有日子没见五爷,五爷瞧着愈发精神了!”陶宝生外粗内细,对陈默十分恭敬,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才起来说话,把仅仅躬身为礼的应久珍和如烟唬的一愣。
陈默装作没看见一般,把着陶宝生的胳膊往里头走,一边随意打量四周景致,一边说道:“陶将军军务繁忙,哪顾得上来看咱家呢……哟,这是什么花?迎春花么?这早晚就开了?真香!”
“回陈老爷,这叫红素馨,又叫红花茉莉,是迎春花里的一种,每年九月十月就开花,一直开到来年夏天,姑娘们都喜欢呢……”
“何止姑娘们喜欢,咱家这些人也稀罕啊!”陈默打断如烟说道,言中不胜唏嘘之状。原来此花不仅花期长,闻着香,还有一宗好处,通经活络,通利小便,女人服之,有治疗闭经之效。至于宦官嘛,由于下体被阉,大多泌尿系统有毛病,陈默继承本体的记忆中,原本的那个陈默就经常喝这种红素馨泡水,只是天色太暗,适才一时没瞧清楚罢了。
听陈默语气,陶宝生狠狠瞪了如烟一眼,如烟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无意间戳中了陈默的痛处,心中惴惴不安,忙思转圜之计,正自没头绪的时候,忽听陈默问道:“适才咱家在外边听着九姑娘唱歌,一时感慨,不觉走了进来……九姑娘呢?咱家能见见她么?”急忙点头:“瞧老爷说的,您想见九姑娘,可不就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么?老爷稍待,奴家这就去……”
“算了,姑娘家身子金贵,还是烦劳妈妈带咱家去见她便是!”说着回头冲陶宝生一笑:“这些日子咱家在府里养伤,陶将军居然不来看咱家,这么着,当日灯市之上,咱家答应请那些帮衬的大汉将军每来月仙楼痛快一番,这事儿就着落在陶将军的头上了,如何?”
“使得使得,”陶宝生连连点头,接着挤脸苦笑:“五爷可冤枉咱了,不是咱不想去瞧五爷,实在是最近朝廷派了个御史来咱勇士营视察军务,他娘的,狗东西狗屁不通,横挑鼻子竖挑眼,把咱每弟兄这顿折腾……兄弟,听着五爷的话了么?告诉你,五爷的兄弟就是咱的兄弟,来了好好招待,若是还敢像上回似的,别怪咱这当哥哥的不给你面子。”
后边这话是对应久珍说的,说的应久珍面色涨红,连连点头,陶宝生这才扭回头来,冲陈默深深一躬:“今日才听说前些日子的事儿,咱这兄弟狗眼看人低,五爷大人大量,还求看在咱的面子上……”
“咱家要是记仇,你这月仙楼还能开到现在么?”陈默摆手打断陶宝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了,”说着望向应久珍:“不过,应掌柜的,咱家得说你一句,这开门做买卖,讲究个和气生财。天子脚下,砖头掉下来,砸住十个人,起码一半儿能跟宫里头扯上关系,剩下的七拐八弯,也能跟王公贵戚套上话,隔着门缝瞧人要不得,你这脾气要不改改,迟早吃大亏,知道么?”
“小人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应久珍冷汗汩汩而下,低着头说话,跟斗败的公鸡一样。
这是权势的力量,陈默并无半分欣喜,望向如烟:“不说这些了,妈妈带咱家去见九姑娘吧!”
如烟点头,扭着腰身款款向前带路,陈默冲陶宝生一拱手,提步跟了上去。
李九妹是月仙楼的头牌,拥有一栋独立的小楼,楼侧不远处有一角门儿,直通后街,出入倒是十分方便。
陈默眉头略皱一下,仰望楼上,屋檐间张挂无数彩灯,披红挂绿,节日的喜庆尽显无疑。
轩窗半展,琴声铮铮,陈默随着如烟拾阶而上,暖风吹拂,荡起檐下风铃,叮叮咚咚,和着琴声,伴着淡淡的雅香,一时间陶然欲醉,心跳猛的加快了速度。
“九姑娘博学多才,不但精通音律,便是这词儿,写的也当真是妙极……”
不等走到二楼,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不但陈默,便是如烟也大吃一惊,猛然驻足,陈默不防,顿时一头撞了上去……
P:求推荐票……
第六十一章 文坛盟主(首更)
(); 昔年如烟也是头牌姑娘来着,与陈默后世电视中常见的老,鸨儿不同,不但风韵犹存,品味也很高雅,直到陈默撞到她的身上,才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不禁小腹生火,直到再次听到楼上男子惊咦,这才骤然醒过神来,倏地将手从如烟腰间拿开,退后一步问道:“怎么楼上还有人?”
如烟可不知道陈默是个假太监,一闪而逝的亲近并未在她心湖产生任何涟漪,只以为陈默生了气,顿时又气又急,慌忙解释:“奴家也不知道啊,今日十五,九姑娘特意加场,唱了老爷您前次在这儿唱过的那首曲子,然后刚刚回来,估计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多了个男人呢?”
“算了,既然九姑娘有客,咱家下次再来吧!”陈默倒没生气,只是有些失望,转身欲走。
如烟立马急了,好不容易关系刚刚缓和,又亲眼见了陶宝生对陈默那般恭敬,她可不愿意放弃这次巴结陈默的机会,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老爷别走啊,九姑娘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此事或有误会也……”
“谁在外边?”如烟的话没说完,就被杏儿那特有的微沙嗓音所打断:“妈妈?你怎么……?咦?这不是陈老爷么,怎么不上来?”说着话,她已乳燕般飞奔了过来,一把拽住了陈默的袖子笑道:“老爷来的正好,咱每正说到你呢,九姑娘跟王先生若是知道您来,指不定多高兴呢!”
“王先生?”陈默一怔问道,身子已经不由自主被杏儿拽上了楼。
如烟伸手抚胸,暗暗松了口气,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她跟陈默一样,同样好奇杏儿嘴里的那个王先生到底是谁。
“王先生啊?那可是名冠京师,声震南北……”杏儿咯咯娇笑:“容奴婢先卖个关子,老爷进去便知。”
“会是谁呢?”陈默自言自语,身躯猛然一震,加快了脚步,越过杏儿,紧行几步,尚未推门,便见门扉自开,一名老者与一面罩白纱的女子迎门而立,急忙躬下身去唱了个肥诺,恭敬说道:
“晚辈陈默,见过凤州先生,先生前番高义,晚辈感激不尽,只因有伤在身,一直未曾拜访,不想今日居然在此碰面,真是,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噗嗤——”白纱女子听陈默前边咬文嚼字,后边冒出那么一句,顿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老者也呵呵一笑,上前端详陈默,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好一个临危不乱力挽狂澜的少年英雄,只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见其故意卖关子,陈默顺着问道。
“可惜这拍马屁的功夫不到家,还得好好练啊!”宦官当朝柄国者有明一代屡见不鲜,偏其中不学无术者多数,世人皆以为他们的权利源自媚主之功,所以王世贞这话有些揶揄的成分在内。
没错,陈默口里的凤州先生,正是灯市那夜出手相助的老者,也是后来领着文人大闹刑部大堂的人,其与李攀龙狎主文盟,攀龙殁,独操柄二十年,满清张廷玉夸他“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的王世贞。
此人恃才傲物,桀骜不群,昔年曾数度得罪权相严嵩之子严世藩,又曾为营救名臣杨继盛而奔走,更曾得罪过故太师张居正,官位虽然不高,在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地位却如圣人一般,名气之高,声名之显,天下无出其右。
“让凤州先生说着了,晚辈能有今日,完全都是机缘巧合,真要拍马屁的工夫炉火纯青,就不会受了这么大委屈,还被今上打发回昭陵守陵了。”
陈默自然听出了王世贞言语中的戏谑,知道在对方的心目中,自己这宦官身份,起码是不受待见的。这也怪不得对方,谁让那些宦官先辈们不争气,将这个职业搞的声名狼藉呢。
此刻他倒是愈加感谢起朱翊钧来了,年少幸进,就算才能再高,也惹人嫉妒。便是王世贞这样的人,不也从言语之间带出来了么?
“哦?又要回昭陵?”王世贞果然诧异。
“大家不能就在门口说话吧?”陈默未及回答,杏儿突然从旁边插话,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礼让一番,先后进屋。
这是陈默穿越至今,第一次进入平民女子的闺房,嗯,虽然李九妹也算不的平民,仍旧让他忍不住四下打量。只见屋内十分宽敞,纵横三间,只在最东头用一扇绣有金丝鸟的屏风隔断,想来里边才是李九妹真正的香闺。
紧挨着屏风,是一张雕花黑漆木床,应该是杏儿所用,陈默并未着意打量,一扫而过,视线落在屋子西头,靠近梳妆台的大理石矮几上边的古琴上边,紧行几步走过去,见通体暗红的古琴旁边是张雪白的宣纸,上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生所爱》的歌词,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琴谱啥样?),顿时相信了如烟的话,这穿越三百多年的后世之音,果然是他所带来的。
“王先生适才不是夸赞奴家词儿写的好么?瞧,真正的作者来了!”李九妹的声音出谷黄莺一般,清脆中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随着她的接近,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暗香,比之如烟要略浓一些,却不像那些庸脂俗粉,闻之惹人生厌。
又是一个精致的女子,陈默暗暗评价,恨不得伸手揭下李九妹面上白纱,瞧瞧她长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词儿是你写的?”王世贞怕是忘记了适才关于陈默再赴昭陵的好奇,一门心思回到了歌词之上。
陈默并无剽窃之心,却怕麻烦,一边对原作说声对不起,一边点了点头:“没事哼着玩儿的,登不了大雅之堂,让先生见笑了……先生倡导‘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必是瞧不上这些胡言乱语的……”
“谁说的,先生夸这词儿‘朴实无华,直戳人心’呢!”杏儿笑着插口,王世贞随之点头,说道:“这词儿初听平淡无奇,仔细思量,却又回味无穷,将人世百态,世间无奈,表达的淋漓尽致,尤其再经九姑娘重新谱曲,相得益彰,让人听之……”
“其实听这首曲子,什么都不必说,只需安静的用心听就好了。”杏儿再次插话。这些天她已经听了无数遍这首歌,不知从何时起,她隐隐开始羡慕起歌词里的那个漂泊在白云外的“你”来,此刻不落痕迹的扫一眼陈默,忍不住暗暗叹息。
陈默可不知道杏儿在替他惋惜,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突然一动,说道:“其实这首词儿,还有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不知大家想不想听?”
第六十二章 彩玉被抓(二更)
(); 当陈默用一种隐含淡淡忧伤的语气,将记忆深刻的《大话西游》故事,娓娓讲给王世贞李九妹和杏儿如烟等人听时,百里开外的红门村里长刘文山家,西厢房灯火通明,七八人推杯换盏,酒宴正酣。
杯光交错间,一名劲装汉子斜了里长刘文山一眼:“你那个兄弟怎么还不回来?他娘的天都快亮了,不会是唬弄咱每兄弟吧?”
刘文山四十来岁,又黑又瘦,显得十分精干。闻言赔笑道:“怎么会,借咱每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唬弄您每啊……听,阿虎叫呢,估计是咱那兄弟回来了!”
阿虎是刘文山家养的土狗,个子虽然并不如何庞大,却十分凶悍,劲装汉子印象深刻,闻听这话,伸手止住弟兄们喧哗,侧耳倾听片刻,望向刘文山,不满说道:“哪里有狗叫?怕是你喝多……”
话未说完,便听窗外步履声响起,急忙抬头望向屋门,果见屋门打开,王正业匆匆走了进来,忙站起身问道:“怎么样王兄弟?那个彩玉姑娘在么?”
王正业面有得色,快步走到桌前,不拘谁的酒杯,端起来咣的一口干了,抹嘴嘿嘿一乐,冲劲装汉子说道:“马大哥大喜,小人去舍弟家偷听了半晌,可以肯定,那彩玉姑娘如今定在舍弟家无疑……”
“太好了!”姓马的猛的击掌,啪的清脆声中冲围桌而坐的兄弟们吼道:“都别填了,他娘的,风餐露宿,吞霜饮雪的快俩月,总算找到那妮子了……韩老三,你他娘的还填,饿死鬼投胎么?”
韩老三身子微胖,见其余人都摩拳擦掌的站了起来,眯眼一笑,不慌不忙的伸手又从桌子上扯下一条鸡腿,这才慢条斯理起身,边往嘴里塞,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王兄弟肯定她在,大半夜的,还能飞了她不成?”说着用力咽下嘴里食物,嘿嘿一笑:“马大哥这么着急,该不会想嫂子了吧?”
“滚!”姓马的上前兜屁股就是一脚,笑骂道:“王八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出来这么久了,莫非你就不想你那翠花儿?少罗嗦,这回再让那妮子跑了,小心回京让花姑姑扒了你的皮。”
那花姑姑不知何许人物,韩老三一听之下,顿时色变,神色严肃起来,再不敢插科打诨,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大嚼:“马大哥放心,这回再不会失手的……王兄弟,头前带路!”
王正业早就等的不耐烦,闻言当先出了屋,引着众人直奔刘家后门,先开门出去左右张望一番,这才冲众人挥手。
其时三更过半,漫天乌云,伸手不见五指,整个红门村沉浸在一片静谧当中。
刘文山手提着灯笼,同王正业一道,哑没雀声的出了胡同,径往王嫂家行去,一路犬吠声中,很快就到了王嫂家大门口。
王嫂隔壁有狗,闻听外边动静,汪汪汪的叫个不停,王正业将早就备好的肉包子隔墙丢了几个进去,呜呜声中,四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侧耳倾听了阵子,直到远处的狗叫声也渐渐止歇,王正业才悄悄冲那姓马的说道:“行了,就是这儿了,您每先在外头稍候,小人进去开门。”
说罢借着灯笼昏暗的光芒,走到墙根儿,摸索着石头缝隙爬上了墙头,动作居然十分快捷。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很快,大门处就传来了微弱的咯吱声。
“行了,睡的正熟呢……”门开处,王正业冲众人招手。
姓马的大手一挥,当先冲了进去。
“大哥,您跟着凑什么热闹?”眼见刘文山跟在那些人后边往里走,王正业急忙拉住了他,嘿嘿一笑:“等他每把人带走,咱每再进去不迟!”
刘文山略怔一下,会心一笑,见姓马的等人簇拥在屋门处拨弄门栓,斜了王正业一眼:“真有你的,之所以晚上带他每过来,怕是早就盘算好了吧?”
“大哥别笑话咱,莫非大哥就不想……嗯?”
二人相视而笑,忽然屋内一声惊叫,笑意顿时凝固,同时转头望向里头,暗暗叫了声苦:这都能把人惊动,这帮人也真够笨的!
“你每是什么人?救命啊,快来人啊,救……”王嫂扯着嗓子的嘶喊声戛然而止,王正业跟刘文山同时皱起了眉头,又听屋里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一般。
紧接着隔壁的狗重又叫了起来,乱哄哄中,一个女声隐隐传来:“孩儿他爹,快起来看看,王家莫不是遭了贼吧?”
王文山反应快,心说坏了,这要是把村里人都惊动起来,那一千两银子怕是要落空。一把抢过刘文山手里的灯笼,快步冲进了屋:“还不行么?你每快点……”瞥眼间见韩老三怀抱彩玉,大手捂在彩玉嘴上,其余汉子正在七手八脚的用绳子捆彩玉的手脚,偏彩玉手脚不老实,拼命挣扎。
外间远远的有人语声传来,王正业急了,扫眼见柜子上一只花瓶,箭步过去抄住,蹿上炕狠狠砸在彩玉脑门儿上,啪的脆响声中,彩玉顿时停止了挣扎,软在韩老三的怀里。
众人一怔,姓马的当先反应过来,一探彩玉鼻息,还有气,顿时松了口气,瞪了王正业一眼,哈腰将彩玉背到背上,下炕冲了出去。其余人紧随其后,倒把王正业拉在了后边。
心头暗骂对方不仗义,王正业跳下炕,正要往外冲,忽见王嫂仅穿猩红肚兜,闭目软在被子上,忙学姓马的样子,伸手去探鼻息,发觉还有气儿,这才放下心来,瞅一眼裸露在外的白花花皮肤,色心顿起,伸手便向肚兜内高耸摸去。
“兄弟,干啥呢?还不赶紧出来?”刘文山粗着嗓子变音在外叫唤,惊醒了王正业,耳听狗吠声连成一片,人声喧哗,远远可闻,顿时醒神,到底用手拧了王嫂胸铺一把,这才快步冲出了屋。
王嫂家靠近昭陵,出门向北,大路两侧便是茂盛的榛子林。
王正业出来时,姓马的一行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刘文山孤零零的等在大门口,急忙冲过去问道:“人呢?银子呢?”
刘文山晃了晃手里银票:“他娘的,黑咕隆咚的也没看清是多少……别说了,赶紧走,狗娘养的每把村里人都惊动了,等会儿被堵在这里可就没法儿解释了!”
第六十三章 偶遇
(); 一席《大话西游》之谈,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陈默讲的是满怀深情,仿佛重温了一遍当年的经典。李九妹跟杏儿却听的昏昏欲睡,如烟若有所思,王世贞不胜唏嘘,听到最后,浑浊的老眼中,居然隐见泪光,看的李九妹跟杏儿十分不解。
耳听得三更的梆子声清脆响起,王世贞长身而起:“今宵佳会,既闻九姑娘仙音,又得陈公公一则好故事,真乃不虚此行也……天色不早,王某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倒是潇洒至极。
陈默见状,也站起身说道:“凤州先生稍等,晚辈与您同行。”大步追上,待到门口却又停住,摸出一张银票,转身塞到杏儿手里:“前番多亏姑娘奔波,咱家无以为报,这些小意思,姑娘留着添些衣服胭脂之类……”说罢不等对方拒绝,快步出门,下楼去追王世贞。
“王先生慢走,陈老爷慢走……呀,一千两!”如烟追出门相送,早不见二人身影,回头扫一眼杏儿手里的银票,顿时吃了一惊。
杏儿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李九妹噗嗤一笑,说道:“想不到这位陈公公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出手阔绰,倒与平日所见的那些公公每不同。”
“陈公公这人儿确实挺好,可惜……”
“可惜什么?”如烟已经恢复正常,笑着打断杏儿:“可惜是个公公?”
“妈妈——”杏儿俏脸泛红,拉长声音叫了一句,顺手将银票递给了李九妹,却又被李九妹推了回来:“别,这是人家陈公公感谢你的,咱可不要。”
杏儿无奈,只得将银票揣了起来,想起一事,说道:“适才陈公公讲的那故事乱七八糟,奴家听说书先生讲过《西游释厄传》,也是讲唐僧孙悟空的,怎么跟他讲的不一样呢?还有那个什么月光宝盒,真的能让人回到五百年前?观音菩萨奴家常拜,可没听说过她有这件法宝……对了,最后不就是至尊宝附身帮着城楼上那个男的抱住了那个女的么?奴家怎么瞧着王先生要掉眼泪似的?”
“什么《西游释厄传》,不过也跟陈公公讲的这故事一般,胡编乱造罢了。也就这几年,搁在嘉靖年间,这样的故事谁要敢讲,准让那帮子厂卫们逮了去吃牢饭(注)。”如烟说道,说着话锋一转:“那《西游释厄传》咱也是看过的,左不过是打打杀杀,反倒陈公公讲的,可比那西天取经的故事有意思的多。你问王先生为何流泪?那还不明白?‘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跟那至尊宝一样,‘自古多情空余恨’呗!”
说着喘了口气,撇了撇嘴,“你每还年轻,等到了咱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男人都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就像那个至尊宝一样,眼睁睁的看着紫霞仙子香消玉殒……痛不欲生又如何?晚啦!”
听如烟语气中酸溜溜的,李九妹一笑:“妈妈不会也如那王先生一般,想到从前的伤心往事了吧?”
如烟轻啐一口:“呸,什么伤心往事?”接着一笑,望向窗外,视线忽然柔和了下来:“其实当年咱还真的喜欢过一个人……”
“哦?妈妈快说来听听!”李九妹跟杏儿来了兴致。
如烟目光柔和,陷入了回忆之中:“要说这话啊,总有近三十年了吧?那时候咱才十六七岁,正是红遍四九城的时候,初见那人时,那人已经年近四十了,嗯,还是跟适才那王先生一道……他其实长相一般,不过那双眉毛是咱见过最有个性的,又浓又密不说,眉尾飞扬,配着那及胸的长髯,十分的有男子汉气概……事实证明他也确实爷们儿,你每能想象一个人自己用碗茬儿把自己的烂肉剜下来,把腐筋割断么?他一个读书人,居然真就那么做了……”
“奴家知道他是谁了!”李九妹突然插口:“是杨……”
“嘘!”如烟飞快打断李九妹:“别说,这名字听一次咱得半个月睡不着觉。”说着一叹,眼睛忽的晕上一层水雾:“咱没出息,救不了他,更没为其自杀殉情的胆量,比起最近宫里出的那个连翘,可又大大的不如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嘛!妈妈勿需自责,这么多年你还惦记着他,九泉之下,他若有知,也当欣慰了!”李九妹柔声安慰如烟。
杏儿猜测着如烟嘴里的那人是谁,又想起陈默故事中“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五彩云霞来娶我”的句子,感伤着自己的身世,想念着去世的母亲,一时间不觉痴了。
陈默回到陈府时丑时过半,想着王世贞说的孙承宗为了避祸,与房守士一道去陕西赴任的话,一边暗骂孙承宗不仗义,离京都不来跟自己道个别,一边暗暗欣喜,因为自己的出现,到底将孙承宗远去边塞的人生轨迹提前了十多年(注2)。
胡思乱想着迷糊睡了,天刚亮陈默便醒了过来,先起床洗漱一番,又打了趟太极,用过早餐,这才入宫跟朱翊钧辞行。
该说的早就说的差不多,朱翊钧不过叮嘱他用心办差,便将他撵出了乾清宫。
与赵振宇等一干大汉将军告了别,他本还想去趟慈庆宫的,走到慈庆门却改了主意:李太后已经说过勿需辞行了,进去也见不到思琪,不过自讨没趣而已。
是以,他只怅怅的望了片刻,便狠狠心拔脚向东华门走去。
京城去昭陵不过百里,陈默拒绝了陈矩派人同往的好意,只携了替换阴尚德出任掌印的圣旨,独身一人便骑马出了陈府。
再次经过清河店时,天已过午,陈默饿极,循着赵记老店的招牌,再次走了进去。
老店生意红火,伙计并不记得陈默,殷切伺候着入内,按其吩咐,二楼靠窗的地方给他寻了个雅间儿,功夫不大便将吃食摆了上来。
陈默早就饿的狠了,放怀大吃,直到半只烧鸡两个馒头下肚,这才有心打量窗外——今日天气不错,拨云见日,暖风顺窗而入,吵闹喧哗声也一并传了进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陈默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拿起酒壶倒酒,端杯细品,方要满足一叹,忽听楼下有人叫道:“站住,别跑!”声音隐隐有些耳熟,急忙站起身倚窗打量,顿时愣住了……
注:西游记因为故事内容映射嘉靖修道,在当时属于**。
注2:当时的山西大同境内蒙古兵经常出入,与宣化,蓟州,辽东,同为战略要塞。
P:缺钾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今天就一更吧,大家不用等二更了,不好意思,所以,也就不要推荐票了……
;
第六十四章 “英雄”救美(首更)
(); 只见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有一白衣女子狂奔在前,身后五六名汉子紧追不舍,适才呼喝之声,便是其中之一所发。
女子披头散发,左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长的却十分脱俗,飘飘白衣衬托之下,不似凡间女子,倒似天女下凡一般,虽在狼狈之中,也隐隐有种不容侵犯的高贵之气。
陈默自问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却总感觉十分熟悉,向后打量,发现追逐的汉子十分面熟,略怔一下,顿时醒悟过来:“这不是当初追杀彩玉的那些汉子么?那这女子……?”
想到这里,陈默身子一震,眼见得女子即将奔到楼下,堪堪便要被后边汉子赶上,顿时大惊,来不及顺楼梯下楼相助,瞥眼见窗边布幌子直垂向下,末端与地面距离不过一丈来高,不及细想,用力一按窗棂,噌的爬上窗户,手扯布幌子,双脚微微一弹,出溜滑了下去,居然正砸在彩玉身后的汉子身上。
汉子被砸倒在地,陈默也摔了个狗啃屎,顾不得嘴角发咸,咕噜爬起身来,一指店门拴马桩上自己的枣红马,大声喝道:“彩玉,马,骑马走!”
女子正是彩玉,狂奔之中,猛听身后异响,再闻陈默声音,顿时大喜,倏地收住步子,回头端详,果见陈默嘴角带血,站在一名倒地的汉子旁边,后边另外几个汉子发足向这边狂奔,一时间也顾不得思量为何陈默此刻出现,更没空琢磨那马荣发为何倒地,疾步走到陈默手指枣红马之前,见马缰绳拴的活结,大喜过望,一把拽开,翻身上马,用力一勒缰绳,枣红马前蹄腾空,嘶哷哷一声长鸣,箭一般冲了出去。
“闪开闪开闪开……”耳听后边的汉子呼喝之声,见彩玉驭马而去,陈默先还一喜,忆及自己处境,骤然气的鼻子冒烟,拔足狂奔,边跑边叫:“彩玉,等等咱……王八蛋,没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可惜彩玉早已纵马远去,根本就听不到了。
“臭小子,敢坏老子每好事儿?操,你娘的……”骂骂咧咧声中,汉子们越追越近,陈默大急,脑海中猛然浮现后世看过的大片儿当中的追逐场面,心知落到这帮人中没好儿,也顾不得体恤做小买卖的不容易了,什么水果摊儿,蔬菜摊儿,针头线脑小百货,一连掀了六七个。
一片惊呼声中,追兵倒是挡住了,追的人倒是愈发多了,“抓住他,别让那小子跑喽。”“掀了摊子就跑,没王法了吗?”之类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陈默顿知南橘北枳,过于想当然了,暗暗寻思:“落在这帮人手里估计也没好儿,一顿暴揍是免不了了,万一那些汉子跟着大伙儿偷着施暗手,小命儿怕是要交代在这里。”愈发恨彩玉的同时,忽的想起荷包里的散碎银子,边跑边从腰间将荷包一把扯下来,松开口,倒一把向后一扬,高声喝道:“抢银子喽,谁抢到算谁的——”
“银子”二字出口,比什么招数都好使,眼见阳光之下亮闪闪的物事从天而降,人群顿时止步疯抢起来,场面乱作一团。
回头瞧见这般情形,陈默总算长吁了口气,放慢步子,一边稍作歇息,一边又倒出一把散碎银两扔了过去,唯恐天下不乱的叫道:“抢啊,还有哪!”叫罢索性将荷包倒空,将剩余的银子也尽数扔了出去。
这时连周遭看热闹的人也加入到哄抢当中,场面混乱不堪,那些追杀彩玉的汉子被挤在人群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被挤的东倒西歪,眼睁睁看着陈默就在不远处,偏偏却奈何他不得。
陈默跑的快断气儿,见此情形,彻底停下来,手拄着膝盖喘气儿,侧头打量人群中那些汉子狼狈的样子,不禁好笑。
韩老三大怒,跳着脚喝道:“臭小子别得意,撞昏了咱大哥,还放跑了那妮子,有种别跑,老子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陈默呼吸略顺,嘿嘿一笑:“你要碎尸万段老子,还不让老子跑,瞧你圆头圆脑,怕不是母猪做胎,生出你这么个傻缺玩意儿吧?”
“王八蛋!”韩老三不防陈默出口竟然如此毒辣,气的鼻孔冒烟,突然自怀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大喝一声:“刀剑无眼,都给老子闪开!”闭眼乱扫。
一名短衣汉子胳膊被划了一道,惊叫一声连忙躲闪,旁人见状,纷纷避让,生恐挨上一下。密不透风的人群居然真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陈默见状大惊,发足便奔。
这时韩老三已经睁开了眼,见四周空开,陈默奋力狂奔,不觉大喜,挥动匕首便狂追了过去。其他汉子有样学样,纷纷抽出匕首,呼喝着逼开人群,拔足狂追。
众人被陈默戏弄,此番再追,便与前次不同,尽皆用出了吃,奶的力道,很快便拉近了与陈默之间的距离。
耳听得步履匆匆,近在脑后,陈默也是急了眼,抓出怀中银票尽数攘了出去,天女散花般中狂呼:“抢银票啊,抢银票啊……”
只是这次却无散银子的效果,旁观人惧怕那些汉子欲要杀人般的模样,竟然无一人敢于上前。
“给老子站住吧你!”韩老三离着陈默最近,眼看只有尺许间距离,脚下猛的发力,手臂暴涨,一把抓着陈默衣领子,用力向后一拽,身子前冲几步站定,扭身望着摔倒在地的陈默怪笑道:“跑啊,你小子不是挺能跑的么?”
说着上前,捡起地上一张银票端详:“哟呵,五百两,你小子还挺有钱是吧?”揣银票入怀,走到陈默旁边,伸足踩住陈默的胳膊,蹲身冲着陈默脸颊就是一巴掌:“有钱也没用,敢坏咱兄弟的好事,老子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宰了他!”
“宰了他!”
其余汉子边捡银票边围了过来,纷纷鼓噪。
四周行人远远看着,眼见得一众汉子凶神恶煞一般,无一人敢于上前,更有胆小妇人,看陈默生的弱小,一副待宰羔羊模样,心下不忍,扭头闭上了眼睛……
PS:大蓝一瓶,满血复活中,求推荐票……
第六十五章 退敌(二更)
(); “那小哥真可怜,就没人出头救他一救么?”
“谁敢救?那些人瞧着就是大户人家的护院打手,不知哪个巨族府上的,官差来了怕也没有办法!”
“撒银票那小子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一嘴毛,安生看热闹罢!”
旁边的人小声议论,传到陈默耳朵里,顿时气急,强忍手上剧痛,斜望韩老三,破口大骂:“操,你娘的王八蛋,赶紧把你那脏脚拿开,老子是新任昭陵陵监掌印,陈默陈少言。”
其时他也是没了办法,只能道破身份,看能不能镇住对方,心里却惴惴不安,唯恐镇不住他们,那可真就只能闭目待死了。
“陵监掌印?你是个宦官?”韩老三一怔,仰天大笑一通,不屑说道:“什么不好冒充,居然冒充太监,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儿么?”
“三哥,他说他叫陈默……”韩老三旁边一名汉子撞了他肩膀一下,脸色已变,显然是听说过陈默的名头。
其实这些日子陈默的名头早已传遍了京师内外,他十七当惜薪司掌印,又义助冯保遭贬,造热气球,扑杀灯市纵火造乱之人,揭穿孙秀阴谋,一宗宗一件件,颇富传奇色彩,百姓争相传颂,便是韩老三等人一直在外寻找彩玉,也有耳闻。
韩老三其实没留神陈默自报名字,只听到了前边“掌印”二字,便觉好笑。现下里被同伴提醒,又听周遭人群嗡嗡嘤嘤,议论之声大起,面色顿变,踩着陈默胳膊的脚下意识的便放松了力道,问道:“你说你就是那个十七岁当惜薪司掌印的陈默,怎么证明?”
想不到老子的名声还有点儿用?陈默敏感的察觉到了韩老三等人的变化,沾沾自喜的同时,不禁端起了架子,傲然说道:“先把你的脏脚拿开。”
韩老三心下存疑,心说反正你也跑不了,提脚从陈默胳膊上拿了开去。
陈默爬起身,揉了揉胳膊上的痛处,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自己,忍不住有些得意,探手入怀,将明黄色的圣旨拿出来一晃,忽又忆及当日庞海龙手下那番子训孙子般训斥这些人的情形,顺势又将东厂司房的铜牌掏了出来:
“瞧着了么?东厂司房的牙牌,万岁爷亲披的圣旨,把你每的狗眼瞪大些看看……欺负弱女子不算,居然还要斩杀皇命内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呀,还真是那个陈公公呢,别说,真够年轻的!”
“咱就说这小哥不是普通人,瞧见没,又去昭陵当掌印公公了。”
“小伙子人不错,就是可惜……”
人群议论纷纷,艳羡者有之,钦慕者有之,惋惜者有之,表情各异,不一而足。
明黄色的长条布袋金线封口,里边是不是圣旨不得而知,那快黄铜腰牌确货真价实,决无造假的可能。
韩老三等人傻了眼,就有杀人灭口的心,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却也不敢妄动,面面相觑一番,只能自认倒霉,韩老三为首,胡啦跪了下去,人人自抽耳光,韩老三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老爷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每吧!”
说着停手,脸带红印呵斥众兄弟:“还不把捡的银票给咱?用力抽,难道等着陈老爷自己动手么?”
那些汉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方才趁韩老三跟陈默说话空当捡的那些银票掏出来递给了韩老三。
韩老三将自己捡的那张银票也掏了出来,连同其余那些,膝行几步上前,恭敬递给陈默:“老爷您查查,看……”本想说“看少了没有”,猛然想起东厂吃人不吐骨头的作风,急忙咬牙住口,收的太急,险些咬到舌头。
陈默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的道理,能够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已经十分满意,接过银票看都没看就揣进怀中,提腿揣了韩老三肩膀一脚:“咱家今日心情好,滚吧,别让咱家再见到你每!”
韩老三等人想不到陈默如此好相与,闻言如蒙大赦,道一声谢,连滚带爬钻进了人群,去寻方才被陈默砸晕的马荣发讨主意。
“散了散了,一场误会罢了,都散了吧!”陈默冲周遭围观众人拱拱手,一边甩着被韩老三踩青的胳膊,一边敲打着跑的发酸的大腿,慢慢往赵记老店走,不望回头看一眼,身后人来人往,哪有彩玉丝毫踪迹。
“长的漂亮有理啦?过河拆桥,别让老子再见到你……”陈默越想越气,对彩玉的恨意,倒好像比适才韩老三那些人还要多些。指指点点中回到赵记老店,一路之上倒再未见到适才那些汉子。
方才陈默自窗而下,并未来的及会账,赵记老店的伙计还以为吃白食儿的,也曾追了过来,非但凑热闹抢了几钱银子,还将陈默亮身份吓走韩老三等人的情形瞧了个真切,此刻见其回来会账,忙凑到掌柜的耳边一阵嘀咕。
掌柜的面色大变,瞥一眼陈默手里银票,惶恐说道:“老爷太客气了,不过一顿饭钱罢了,小老儿怎敢要您的银子……”
适才散碎银子丢了个精光,银票会账也是无奈之举。陈默有些尴尬,收回银票说道:“咱家也知道有些难为人了,可适才你每那伙计也看到了,为了避开那些混账家伙,咱家的碎银子都……算了,咱家去昭陵当差,日后这条路少走不了,再找补吧!”
掌柜见陈默话语间不似作伪,暗暗诧异,寻思:这陈默还真是与众不同,那些厂卫每,哪个不是白吃白喝,临走还要捎带些什么,你倒好,走了走了,还跑回来会账,真是……
他很有些感慨,却又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老爷人太好了,难怪年轻轻就有这么大作为,要是天下间的官员每,都像老爷般就好了!”
陈默被夸的有些脸热,再想不到,不过最正常的会账之举,竟然能让掌柜的如此感慨,不禁有些心酸,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微微一叹。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响,陈默连忙回头,却是彩玉骑在马上冲己微笑,压抑的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大步而出,高声喝道:“臭丫头,你还敢回来啊?下来下来,咱家要不打的你屁股开花,咱家就不姓陈!”
PS:求推荐票……
第六十六章 斗嘴
(); 陈默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彩玉居然并不惊慌,淡淡说道:“你是昭陵掌印,又是皇帝老爷最宠爱的宦官,早报身份早吓跑他们了!”
“原来你没走远,也知道咱家为何生气啊?”陈默一怔,怒火却未消散,恨恨瞪着彩玉说道:“就算你知道他每害怕咱家,可也不能夺了马就跑吧?你知道那是什么行为么?典型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谁夺马了?本姑娘跑的好好的,谁让你叫住咱硬要咱骑马的?”彩玉散乱的头发不知何时梳理的整整齐齐,高高绾起,修长的脖颈嫩,白如雪,语气淡淡的,却理直气壮的模样,高贵,又略带一丝俏皮。
陈默被堵的无话可说,扭头就走,倒让彩玉有些诧异,忙夹马腹跟上,俯下身子说道:“莫非你准备走着去昭陵?”
“又不是没走过!”陈默目不斜视,淡淡的香气却让他心生涟漪。
彩玉莞尔一笑:“上次你是走着去的么?被人抬着还差不多!”
“用不着你管!”陈默说道,说完心头一动,寻思:怎么跟电视里小冤家斗嘴似的?不就长的漂亮点么,老子还偏不尿你这一壶!如此想着,脸绷的更紧,下定决心日后离这丫头远远的。
“还真生气啦?”彩玉笑着逗陈默。
陈默闭口不答。
“上来吧?你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昭陵?”
陈默继续不语。
“不上是吧?不上马本姑娘可是先走一步了!”
“他娘的,老子跑了半天,腿酸脚涨,凭什么让她骑马自己步行?”陈默突然想开了,停步说道:“上马也行,你往后点儿,咱家坐前边!”
“不行!”彩玉勒马站定,坚决摇头:“你坐后边儿,本姑娘不想闻你那臭味儿!”
“你才臭!”宦官大多数泌尿系统有问题,有异味儿很正常,可陈默不是宦官啊,闻言大怒:“反了你了,骑着咱家的马,还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瞅咱家好说话,不敢拽你是吧?”
“你敢!”彩玉柳眉微皱,不怒而威的气质居然跟李太后有点相似。
陈默一阵恍惚,暗暗寻思:“这彩玉到底是什么身份?瞧发型,显然已是人妇,可如今这年代,也不兴年轻小媳妇儿抛头露面啊。看那神情,根本就没把老子这个昭陵掌印放在眼里,京城王公贵族那么多,会是谁家的呢?”
“好男不跟女斗,往前点!”陈默最终还是妥协了,心说老子不是怕兄弟惹事么,暗暗盼着骑到马上后,对方别乱动,不然万一控制不住,可真就没法儿解释了。
彩玉的身上有股栀子花的味道,上马之后,香味儿愈发浓郁,细细的直往陈默鼻孔里钻。
马鞍不大,陈默拼命向后挤,又将挂在马鞍上的包袱解下来,用力拍平,夹在两个人的中间——他自问不是柳下惠,耳鬓厮磨之下,对自己的定力毫无信心。
此举却让彩玉十分的有好感,暗暗寻思:“这小宦官还挺细心,怪不得他每都喜欢他了。”
“对了,你不是在红门王嫂家么?怎么……?”收拾妥当,陈默突然问道。
彩玉感觉到陈默的身子往后倾,心知他必是抓着马鞍后沿儿,抿嘴儿一笑,放松马缰,不敢快行,嘴里说道:“那些人找咱好久了,年前就来过红门村,不过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有人见过,所以躲了过去。后来不知怎么被王家姐姐的大哥,哦,就是她丈夫的大哥,探的了咱的消息,结果昨日半夜,咱跟姐姐睡的正熟,就被他们抓了……”
说着一咬银牙,摸了摸脑门发髻下的那处伤疤,恨恨说道:“那个姓王的真不是个好东西,怪不得姐姐不说他好,昨夜若非他用花瓶砸晕了咱,也不至于……”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既落到他每手里,你又怎么逃出来的?”
“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彩玉生恐陈默侦知自己身份,隐瞒了自己认识马荣发等人的事实,又道:“不过他每也真够笨的,绳子没绑结实,咱趁他每吃酒不留神,挣脱绳子就跑了出来。”心中却冷笑:哪是没绑结实,是怕勒坏了咱没法儿向花姑姑交代才对。只是这番猜测,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之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清河镇,路上行人渐少,马速也渐渐加快起来。又行不到几里,身后突然传来骤雨般的马蹄声,陈默回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他每又追上来了!”
彩玉回头打量,果见马荣发一行人纵马追了过来,距离正在急速拉近,花容失色,叱一声:“抱紧咱!”用力一夹马腹,枣红马吃痛,顿时加快了速度。
陈默一时不察,险些被甩到地上,急忙搂住彩玉,匆忙问道:“你到底什么身份,咱家都自承了身份,他每怎会如此锲而不舍?”
彩玉紧闭樱唇,闷头只是纵马快行。可惜枣红马虽然神骏,到底载了两个人,饶是发足了力狂奔,身后追兵的距离仍旧越来越近。
“他每总不敢杀人灭口吧?”陈默等不来回答,忍不住再次问道。
彩玉脑海闪现花姑姑那恶婆娘的嘴脸,心中一突,说道:“还真备不准!”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死也让老子死个明白行不行?”陈默急了,口不择言起来。
彩玉嗔脸斥道:“少啰嗦,抱紧,摔下去可别怪咱!”
陈默也怕被急速奔驰的枣红马甩下去,抱着彩玉腰身的手用力扣在一起,脸也贴在了对方的粉背之上,心中却无任何杂念,大声道:“大路上咱跑不过他每,下大路,进树林甩开他每!”
彩玉一琢磨也是,一带马缰,拐下大路,径直冲进了路旁的松林。松林先还稀疏,待得离的大路远了,荆棘密布,矮丛丛生,填补了松树间的空当,马速骤然便减了下来。
不时有小树枝抽在脸上,打的人生疼。彩玉干脆趴在了马脖子上,陈默有样学样,闷头扎在彩玉背上,紧闭双唇,暗暗祈祷,千万要甩下那帮人才好。
PS:新的一周了,大家给点推荐票鼓励鼓励依然吧……
;
第六十七章 逃亡
(); “别跑,咱看见你们了!”
“放了那妮子,饶你一命!”
林密叶繁,追兵已经不见踪影,呼喝声却不断传来。此刻陈默已经肯定对方定是报了杀人灭口的心,心跳愈发快了,不断催促彩玉加快速度。彩玉被催的不耐烦,叱道:“催咱有什么用,路这么难走,有本事下去自己走!”
“你咋不下马?”陈默反唇相讥,忽觉身子急沉,接近着便听枣红马一声哀鸣,与彩玉同时滚下马来,看那马时,前蹄陷进不知什么洞里,腿骨已折,庞大的身躯翻倒在地,幸而没有砸到二人身上。
这才是无漏又逢连阴雨了。
陈默与彩玉对视苦笑,耳听身后追兵呼喝,爬起身来就往前跑,根本就顾不得那枣红马了。
“马大哥,他每的马废了,跑不了多远了!”行不多时,身后就传来一声欢呼,紧接着便听姓马的喝道:“追,那陈默识得咱每相貌,坚决不能放跑了他!”
陈默暗自分析:“感情这些人是冲着老子来的,害怕老子报复?听话里那意思,反倒放跑彩玉没什么紧要了。”不禁侧脸打量彩玉,见其瓜子脸,杏眼琼鼻,下巴略有些圆润,美艳不可方物,愈加好奇,心说这妮子到底是什么人,怎地如此神秘兮兮呢?
“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这双招子挖下来?”彩玉瞥眼发现陈默的视线,怪他逃命也不专心,狠狠叱了一句,不妨脚下一滑,顿觉脚踝剧痛,哎呦一声摔倒在地,脸被荆棘划了一下,针扎一般,脸色一下煞白起来。
“那妮子准是受伤了,下马,他娘的路越来越难走了……”
人声不过十多丈远近,陈默大急,蹲下身子就将彩玉打横抱了起来,闷着头直往荆棘丛里钻,同时低喝:“别动,把脑袋扎咱家怀里,省的花了你的脸!”
彩玉乖乖不动,斜眼见陈默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红印儿,心头突然轰的一暖,用力一挣,嚷道:“放开咱,他每不敢如何本姑娘,倒是你,带着咱逃不远,被他每抓到,决无活路。”
陈默心烦意乱,用力抱紧彩玉喝道:“闭嘴,连咱家都敢杀,你以为他每就真的不敢杀你?”
彩玉脑袋嗡的一声,暗道:“是啊,咱跑出来了这么久,花姑姑怕是早就快没法子遮掩了,焉知不会恼羞成怒……大婚之后,咱这身子一直不好,就算死了,怕也没人怀疑吧?”
如此想着,顿时害怕起来,抱紧陈默,不再挣扎。
彩玉老实下来,陈默抱着她,只捡着荆棘丛生之处猛钻,自觉前世今生,从无今日一般狼狈不堪,甚至自问,自己与这彩玉非亲非故,为何不抛下她独自逃命呢?只是每一想到此处,就暗暗鄙视自己:“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儿,居然想丢下一个弱女子独自逃生,先别说逃不逃的了,便真的逃了,日后良心就能安宁么?”
到得最后,干脆就什么也不想了,抱着多不过一死的念头,只是闷着头猛跑,饶是心跳如鼓,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肯稍歇一步。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竟然再没了声息,发觉之后,陈默再也坚持不住,软软的坐倒在地:“甩开了?”低头去看彩玉,见其面露微笑,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没来由一慌,别过脑袋,憋着气说了一句:“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咱家?”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
彩玉脸一红,从陈默身上坐了起来,抓着一根手臂粗的灌木树枝向后打量,迟疑说道:“林子这么密,应该是甩开了吧?”说着向前一步,忽觉脚下一空,惊呼一声,拼命抓紧树枝,却听咔吧一声脆响,树枝折断,身子急坠而下。
陈默也瞧见了彩玉这边的情形,顾不得喘息,身子猛然前探,双腿用力蹬地,由坐而爬,堪堪抓住了彩玉四下乱摆的玉手,却无法止住彩玉下坠之势,自己也被带了下去。
“陷阱么?”陈默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未及想明白咋回事,脸已扎在了一处柔软的所在,颈椎吃痛,下意识一蜷身子,双手用力一撑,头朝下的姿势便成了倾斜,不但避开了拗断脖子的危险,也让先一步落地的彩玉捡回了一条小命——两三丈的高度,陈默一百多斤的体重,头砸在她胸口上,非砸断他的肋骨不可。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惨了,重重的平摔在地上,虽然地面落叶很厚,仍旧震的五脏移位,呲牙咧嘴。
彩玉是脚朝下摔下来的,除了胸口被陈默撞的生痛,双脚震了一下,扭伤的那只脚愈加疼痛以外,其余倒无大碍。
“你没事吧?”她问道,一边坐起身揉捏脚踝。
“死不了”,陈默咳嗽一声说道,忽听远处隐隐有人语声传来,浑身一紧,忙起身捂住彩玉的嘴:“噤声!”暗念阿弥陀佛,祈祷那些人千万别找过来。
彩玉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时,也听到了远处微弱的呼喝之声,揉脚的动作一僵,捂在嘴上的大手也无暇躲开,眨巴着眼睛仔细倾听,只是大概深处地洞的关系,虽听的到人语之声,却无法分辨远近,又闻旁边陈默浓烈的男子气息,一时间心如鹿撞,乱了方寸。
“这里没有道路相通,人迹罕至,他们未必能寻到咱每!”陈默见彩玉脸色煞白,低声安慰,闻听彩玉呜呜两声,方才想起手还按在对方嘴上,急忙收回,讪讪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适才太急了……你没摔坏吧?”
彩玉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别处没事,就是脚更疼了……荒郊野岭的,怎么有这么个洞呢?”
陈默见洞壁光滑,猜测道:“许是猎人挖的陷阱吧,这洞这么大,估计是捕熊之类的大型猛兽而用……”
“啊!”彩玉一声惊呼,忆及身处之境,忙又捂住了嘴巴,良久才缓缓松开,可怜巴巴的说道:“咱宁可死在马荣发他每手里,也不愿意葬身熊腹,你可别吓咱!”
见彩玉花容失色,陈默失笑,正要取笑一番,忽听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你俩去那边看看,咱去这边!”顿时大惊失色,噌的站了起来。
PS:谢谢“半瓶子不满”打赏,依然每日要看孩子,每日保底两更,多余稿子会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再过些日子吧,等孩子走结实了,能自己玩了,再考虑爆更加更的问题(或者上架成神,雇个保姆啥的,呵呵)
继续腆着脸求推荐票……
;
第六十八章 感怀身世(首更)
(); 草丛哗哗,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与彩玉紧紧贴在洞壁之上,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浑身绷紧,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哦呜——”
忽然,一声低沉而又悠长的叫声响起,伴随着一声惊呼,韩老三叫道:“草,什么玩意儿?”接着另外一个惊恐的声音:“三哥快跑,是熊瞎子!”
“砰,砰,砰……”沉重的脚步声从洞口经过,震的洞壁上土块簌簌的往下掉,彩玉玉面惨白,扭身扑进了陈默的怀里,颤抖着身子,生怕大家伙掉进洞里。
陈默有同样的担心,温香暖玉在怀,根本就没有任何旖念,轻柔的拍打着彩玉的后背,既安慰了对方,也让自己略略镇定一些。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四周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就连那只闻其声未见其容的熊瞎子也不知去向,陈默感觉浑身水浸过一般,松开彩玉,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彩玉却仍旧不放心,紧挨着陈默坐下,小声问道:“刚才真的是熊瞎子么?它不会还回来吧?”
“谁知道呢?”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伤痕被汗水蛰的生疼,用袖子擦了擦,感觉略好一些,望着光滑的洞壁说道:“看来这洞果然是山中猎户挖的了,这么光,上是上不去了,只盼那熊瞎子千万别去而复返,只盼那挖洞的猎人赶紧过来……”
“要是不来呢?”彩玉神色一紧。
陈默再次苦笑,说道:“不来,不来咱俩就等死吧!”
“咱不想死啊!”彩玉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默一笑,歪过脑袋打量她,说道:“有你这么个大美女陪着,死就死吧!”
“你是开心了,咱可不想跟一个太监死到一处。”彩玉冲口说道,见陈默变色,顿知说错了话,急忙改口:“我不是说你,你跟他们不一样……其实你挺好,真要死的话,能跟你死到一处,也不错……”心中却隐隐惋惜,如此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偏偏就给……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忽的一热,暗暗自责:“我这是怎么了,这都什么当口了,怎么还有心想这些?”就这么一打岔儿,恐惧的心思倒是淡去了许多。
陈默从彩玉急切的解释中,察觉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位置的变化,从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尊重,不禁十分开心,却又有些惶恐。被一个美女尊重,总是件让男人开心的事情,可现在的关键是,这个女人的身份太过神秘,出于安全考虑,他真的不想跟彩玉有太多的交集。
“现在咱俩就要死了,你能告诉咱你的真实身份么?”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再次忍不住问彩玉。
“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么?”彩玉反问道,接着又道:“假如这一次咱俩真的无法逃生,要葬身在这个洞穴里边,咱答应你,临死之前,一定告诉你咱的真实身份。”说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一阵悲凉,暗道:“母后,皇兄,假如让你每知道,咱堂堂大明公主,居然跟一个小太监死到一处,不知是心疼他多些,还是心疼咱多些呢?”
又想自己身为大明皇族血脉,却被太监宫女玩弄于鼓掌之间,先是被冯保嫁给了一个病歪歪的梁邦瑞,又受十王府花姑姑的管制,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便气死了那梁邦瑞,害的自己连男女之事都没体验过就守了活寡。如今更是被花姑姑的手下逼入到此等绝境之中。一时间悲从中来,再也忍耐不住,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陈默见彩玉突然流泪,大为奇怪,问道:“你怎么哭了?人总是要死的,倒也没那么可怕,再说了,咱俩也未见得就一定得死嘛……”
彩玉听陈默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摇了摇头,泪水越滚越多。
陈默见她哭的更厉害,更是不解,说道:“好好好,是咱说错话了,不该老提……咱错了,咱给你赔不是了,彩玉姑娘,你行行好,别哭啦!”
彩玉听陈默言语十分温柔,心中略觉安慰,又想,早听闻这人喜欢母后身边的思琪,怕是平日里也没少这般安慰思琪吧,此刻不过看咱可怜,顺口说了出来。忍不住愈加委屈,干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赌气说道:“用不着你安慰咱,你那好言好语,还是留着安慰你那琪儿吧!”
“你怎么知道……?”陈默大惊。
彩玉这才知道一时忘形,说错了话,暗暗自责,人家太监宫女,天造地设,我堂堂公主吃的哪门子飞醋?不禁脸一热,别过了脑袋,哭声也小了下来,却不回答陈默的问题。
陈默忽的想到自己喜欢琪儿的事情连月仙楼的李九妹都知道,彩玉知道倒也未见得如何奇怪。何况还有老赵老刘,自己整日里往慈庆宫跑的事情又不避人,未必就不是他俩多嘴,回家当笑话的讲给相熟的人听。
便未再往深里想,打量彩玉,见其面生红晕,泪珠未绝,梨花带雨一般,娇艳至极,简直无法形容,心中暗道:“单论相貌,她比琪儿可要好看许多。”又想:“美色当前,老子居然心心念念的仍旧是琪儿,倒也真是千年磨一贱,人贱合一了。”
苦笑一声,柔声说道:“你是听老赵他每提过琪儿吧?其实你比琪儿好看多了……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别哭,如今这地方就咱每两个,咱脑子笨,你明白告诉咱,咱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你没得罪我,用不着你跟咱道歉,咱就是感怀身世,觉得委屈罢了,不关你事!”
陈默这才醒悟,不觉好笑,不敢再问对方身世,省的自讨没趣,说道:“那也是咱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当真该打!”说着抬手真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还真打啊?”彩玉破涕为笑,见陈默布满划痕的脸上隐现红晕,不觉十分心疼,下意识伸手摸了过去,柔声问道:“疼不疼?”
陈默情知对方根本就没拿自己当男人看,微觉失落,摇摇头:“你不难过就好了,歇会儿吧,有些乏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闭上了眼睛,疲倦潮水般涌了过来,沉沉睡了过去。
彩玉见状,也闭上了眼睛,脑子却思绪杂陈,又觉的有些冷,不禁下意识往陈默靠了靠,闻着鼻端浓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居然安定了下来,渐渐迷糊了过去。
PS:新收藏的朋友们,有推荐票的赏几张吧,我这推荐票成绩简直惨不忍睹啊……
第六十九章 悬崖勒马
(); 睡梦之中,彩玉似乎再次穿上了大红的喜袍,头戴凤冠,手被一个年轻人拉着,依稀便是陈默的模样,紧接着一个满脸横肉,宫装打扮的女子出现,是花姑姑,破口大骂:“公主好不要脸,驸马都尉尸骨未寒,你却易服再嫁,你每老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上来撕扯彩玉衣袖,彩玉大惊,不知怎么脚下一空,四下里忽的一黑,寒气逼人,夜鸟啼鸣,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回忆梦中情形,彩玉不禁脸上有些发烫,暗暗寻思:“不过是救了你一命,你便如此胡思乱想,果然是‘好不要脸’。”接着又想:“就算梦了又如何?少女怀春,又没人知道,有什么羞的?可惜他是个宦官,不然……”
想到此处,她只觉脸颊像火烧一般,暗暗自责:“朱尧瑛啊朱尧瑛,读了那么多年书,书都读给谁了?忘记那句‘烈女不更二夫’的教诲了么?传将出去,日后你还怎么做人?”
忍不住轻轻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深悔自己行为不检,只是内心深处实则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凭什么男人死了妻子便可以续弦,女人死了丈夫就不能改嫁呢?”不过这声音已然在心中想过多次,她权当没有听见罢了。
陈默呼吸平稳悠长,彩玉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靠在陈默的肩膀上,方要离开,忽的又想:“怕什么,他不过是个宦官,只是跟其他的宦官不太一样罢了。别说,要是不知道的话,他还真的不像宦官,长的英气逼人,说话清脆洪亮,一点阴柔气质都没有,真是个异数,难怪母后跟皇兄都喜欢他。”
黑暗之中,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抚摸陈默的脸蛋儿,含笑想着:“听老赵他每说,你灯市杀人,你这样的,真敢杀人么?瞧瞧,睡的跟个孩子似的,摸你脸都不醒……等等,这是什么?”
不知如何,她摸到了陈默脖子上的喉结,止不住疑问:“怎么回事?他不是宦官么?怎么会长喉结呢?”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他不是宦官?那他身处后宫之中,那么多深闺怨妇……”彩玉不敢往下想了,脑子一热,黑暗中猛推陈默一把:“陈少言,你给本姑娘醒醒!”
熟睡中被惊醒,陈默打了个哈欠,有点不耐烦:“干啥啊,不好好的睡觉……”心中却在猜测彩玉推自己的用意。
“睡什么睡,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陈默被问糊涂了。
“喉结,你不是宦官么,为什么会长喉结?”
陈默脑子轰的一声,完了,怎么被她发现了,自己的喉结还不明显啊,再说,这么黑,难道她摸到了?怎么办?
他飞快思索着,假如彩玉是个男人,他恐怕会绝不留情的杀了对方,生死攸关,他绝不会有妇人之仁。但彩玉偏偏是女人,不但是女人,还是个十分罕见的美女,平日里虽然脾气古怪些,却也没有什么恶端,这就不得不让他犹豫了。
陈默的反应让彩玉十分失望,坐直身子,冷冷问道:“怎么不说话了?秘密被咱戳穿害怕了?宦官咱见的多了,可从未见过长喉结的宦官,说,是谁帮你混进皇宫的?有什么目的?还有,迄今为止,有没有做出对不起皇帝的事情?”
说到最后,愈发觉得陈默十恶不赦,忍不住再次伸手用力推了陈默一把。
黑暗中陈默不曾防备,脑袋磕在洞壁之上,剧痛之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合身将彩玉扑倒在厚厚的枯叶之上:
“老子是不是假太监关你鸟事?是了,看来你的身份一定跟宫里头有关系,这是准备着要去揭发老子对吧?从你解了老子的马独自逃生就该知道,你本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胡说八道!你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彩玉被陈默彻底激怒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咯咯冷笑说道:
“本来还真没想过告密,你倒提醒了本姑娘,有本事你就杀了咱,不然等本姑娘出去,先将你是假宦官的事情宣扬出去……你要干什么?住手!混蛋……你知道咱是谁么?”
你爱是谁是谁,现在这年头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从一而终么?老子先睡了你再说,成了老子的女人,看你还会不会去告密……
陈默又怒又急,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也不说话,只是拼命撕扯彩玉的衣服。
彩玉一介弱女子,哪里又是陈默的对手,饶是拼命反抗,破口大骂,仍旧无法抵挡陈默的进攻,很快便感觉胸口一凉,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委屈,万念俱灰,停止了反抗,哇的哭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她的哭声是那么的突兀,响在陈默的耳边,如同一道惊雷。
“啪!”他停住动作,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说道:“陈默啊陈默,你这是怎么了?为了一己活命,就要行这夺人贞操,禽兽不如的兽行?万一她遭此侮辱自杀怎么办?就算她不自杀,反而爱上了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得到她,日后你的良心就能安宁?思琪知道了,又该怎么看你?后世的你多善良啊,现在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还是你那些所谓正义凛然的志向都是空口说说,一旦面临绝境,便无法坚持了?你不是最讨厌贪生怕死翻脸无情的汉奸么?你这样的行为,跟那些汉奸又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是惭愧,忍不住又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从彩玉身上翻下来,滚到一旁,微微的喘气。
彩玉反倒被陈默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傻了,停住哭泣,拼命瞪大眼睛望向陈默,可惜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对不起,刚才咱家太冲动了!”陈默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咱俩如今这处境,你想告密也无从告起,咱家又何逼着你做自己的女人呢?”
彩玉这才知道陈默适才为何突然兽性大发,忍不住问道:“万一咱俩要是侥幸得救了呢?你也说了,这洞是猎人挖的,没准儿明日一早他就来看了,到时候,你真的不怕……”
“怕有何用?随你便吧!”杀不得,睡不得,陈默破罐子破摔说道,说罢叹息一声,仍旧忍不住解释了一句:“那玩意儿自己就长了出来,整日里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你以为咱愿意么?”说着再叹:“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继续睡吧,但愿睡梦中让熊瞎子一口咬死,倒也干净!”
陈默再不说话,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彩玉渐渐冷静下来,心道:“他说那东西是自己长出来的,不知真伪,可这秘密一旦曝光,他却必死无疑,决无幸免之理。要换成是咱,会不会在对方停止反抗的时候反而收手呢?恐怕做不到吧?还有,白天时让他跟咱共乘一骑,那时候咱还不知道他的秘密,他却并不趁机占咱便宜,反而用包袱隔开,可见他本就是个正人君子。咱却误会他指责他,也难怪他发火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怒火消散,一时间心潮起伏,居然隐隐有些失落。
PS:这章一出……唉,坐等挨喷,更不敢求推荐票啦!
第七十章 大明长公主殿下朱尧瑛(首更)
(); 说是继续睡吧,可陈默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并不后悔适才悬崖勒马,因为从骨子里,他就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他所忧虑的是彩玉的身份,从刚才彩玉说他“宦官见的多了”那句话,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彩玉不是普通人。
当然身处京城,普通百姓见过宦官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彩玉说那句时的语气不同,给人的感觉,并无普通人的那种尊重,就好像见的那些宦官都是她家的奴才似的。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陈默愈发肯定了,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暗暗琢磨:“她的身份,应该跟大明皇族有关系,起码也是个县主(注),但京城里边没有王爷啊,而她又是正宗的京城口音,莫非还是个公主?她叫彩玉,定然是假名字了,彩玉,彩玉……”
他暗暗念叨着,一边将所知道的包括嘉靖在内的所有公主捋了一遍,脑子里轰的一声冒出一个名字,“朱尧瑛,”想道:“没错没错,就是她,‘瑛’者,玉之光彩,彩玉,尧瑛……她不是住在十王府么?为什么跑了出来?是了,大明公主十分悲惨,不但结婚对象要找普通人,婚后也只能住在十王府,想见驸马,得贿赂管事的宫女。据说她的夫婿梁邦瑞本就有肺痨之症,见她时没孝敬管事姑姑,便被轰了出来,暴打一顿,这才一命呜呼。正常的夫妻会面都有人干预,平日的生活可想而知,她是受不了,这才偷跑出来的吧?史载她至死都是处女,不知是真是假?方才若是……”
想到这里,陈默忙着摇了摇脑袋,暗骂自己:“想着李太后也罢了,现在连她的闺女也想,简直太不是人了。”只是虽然如此,脑海里仍旧免不了浮现一副淫,靡的画面,直到彩玉一声惊呼,这才清醒过来。
“做噩梦了?”陈默问道,欲要靠过去安慰,身子方动却又倏地止住,靠回洞壁,鬼使神差的说道:“公主殿下莫怕,有内臣在呢!”
彩玉听陈默声音柔和,黑暗中点头嗯了一声,忽然想起对方的称呼,再次惊呼,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默说不清什么滋味儿,想起自己的秘密居然被一个公主发现,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看来咱没猜错,你果然是大明长公主殿下朱尧瑛……难怪当初阴尚德面前你能替咱说情,难怪潞王殿下来昭陵之后,跟咱的仇都不报,先急着寻了你一天,难怪你开始对咱不理不睬,对冯公公更是……”
“别提他,”朱尧瑛打断陈默,恨声说道:“若非他,本宫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你知道么?就算那梁邦瑞病入膏肓,总也是本宫拜过天地的驸马吧?想要见一见本宫,都要重金贿赂花姑姑。有次本宫主动提起要见驸马,花姑姑居然跟慈宁宫的陈太后告状,说本宫不知检点,行为不端,害的本宫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恨只恨皇兄,如此欺负本宫,皇兄居然不杀他……”
“其实你误会万岁爷了,万岁爷是极力要杀冯保的,被咱救了下来。”
“咱知道,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只会欺负咱这样苦命的女人,”朱尧瑛说着触动伤情,低声抽泣起来。
陈默最怕女人掉眼泪,更同情朱尧瑛的遭遇,忍不住靠了过来,摸索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真诚的说道:“对不起,咱不该……”
朱尧瑛方才迷迷糊糊又做了个噩梦,梦见陈默的秘密曝光,朱翊钧要将他菜市口问斩,这才惊呼一声醒来。现在听陈默柔声安慰,不知为何,眼泪愈加忍不住,身子一软,扑进陈默怀中呜呜痛哭起来。
“这丫头也真够命苦的,大明的公主啊,居然要受太监宫女摆布。”听着朱尧瑛呜呜痛哭,陈默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先前的欲,念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深深的怜惜。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他温柔的轻轻拍打朱尧瑛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心爱的小妹妹似的,同时发誓:“公主放心,迟早有一天,咱要让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不怕咱出去了向皇兄告密吗?”朱尧瑛边哭边问,脑袋扎在陈默的肩窝处,声音含糊不清。
“你会吗?”陈默反问,刹那间心里一片清明:“你要真的想告密,就不会这么问了。你说你命苦,难道咱的命就不苦么?咱十一岁就被亲生父亲阉了送进宫,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吃过硬的能砸死人的馒头么?喝过馊的发了霉的粥么?尝试过被人下了千日醉,又用好几十斤重的沙袋压在身上的滋味么?”
后边说的,就是他的感受了,所以十分真切:“是万岁爷救了咱,又对咱委以重任,你想想,咱可能背叛他么?要不是怕疼,咱早就一刀……”
“别!”朱尧瑛早在陈默说起那些往事时便止住了哭,闻听他竟然有再次阉割的想法,大吃一惊,话一出口就后了悔,察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扑到了陈默怀里,匆忙直起身来,低头说道:“既然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算了,咱相信你,绝不告密就是!”说罢面红耳赤,只感觉脸蛋儿像火烧一般,幸而四周昏暗,不然真得一头撞死了。
等等,四周不是漆黑么?怎么……?
朱尧瑛抬头望了望,隐见洞口微光,不禁惊喜道:“呀,天快亮了!”说着低头望向朦朦胧胧的陈默:“你说,今日那挖洞的猎人真的会来么?”
“但愿能来吧!”陈默也在抬头望天,突然竖起食指:“嘘——你听,是什么声音?”
朱尧瑛一惊,下意识的靠近陈默,竖耳倾听,开头只闻山风掠过林间的呜呜声,隔了一会儿,便听到呜呜的风声之中,送来一阵歌声,是个男子发出,声音飘飘渺渺,若隐若现,听的并不真切。
“会是猎人么?”她心跳加快,向陈默求证。
陈默闭目凝听,昏暗中点了点头:“错不了,这种鬼地方,除了猎人,没人来。”
“这么说咱每要得救了?”朱尧瑛惊喜不定,忽然想起一事:“出去之后,不许你叫咱‘公主’,还叫彩玉就好。”眼见陈默点头,想着就要离开这个地洞,霎时之间,居然有些不舍。
注:明制,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
第七十一章 得救(二更)
();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歌声也愈加清晰起来,陈默初觉这唱词十分耳熟,仔细回忆,这不是关汉卿的代表作《窦娥冤》里的名句么?这男子唱的十分动情,高亢时穿云裂金,低沉时荡气回肠,莫非有什么冤屈不成?
歌声在距离洞口数丈之外戛然而止,猛听男子一声惊咦,“怎么好像有人来过?老刘新死,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咱,谁还会来呢?”
“救命啊,救命啊——”
陈默尚没说话,彩玉已经尖声叫了起来,怕吓跑对方,忙也跟着应和,同时不忘亮明身份:“外边那大哥,咱是昭陵陵监里的宦官,不慎落入地洞,求您仗义援手,必有重谢。”说罢忽又后悔,心道:“听他唱词儿,满腔恨意,此地离着昭陵应该已经不远了,万一那恨意是由陵中宦官而来,岂非……”一颗心突突直跳,生恐男子掉头就走,那可真的只能等死了。
此刻天已大亮,外边静了片刻,陈默与彩玉也止住了呼叫,面面相觑,同时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担忧。
“你每是人是鬼?大清早儿的,可别出来吓人……”男人突然说道,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却也离着洞口更近了一些。
陈默失笑,放松下来,提高声音说道:“你也说了,大清早儿的,咱每要是鬼,太阳一照,岂不灰飞烟灭么?”
“说的也是啊,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么?让两位见笑了,让……噗嗤,哈哈哈……”男子本来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噗嗤一乐,人已走到了洞口,蹲身收住笑意,说道:“两位也真是倒霉,瞧这陷阱挖的,想来是老刘大哥为捕熊瞎子所为,却把二位陷了进去,若他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边说着,边从腰间解下绳索垂下地洞:“两位稍后,咱先将这头绑到树上……嗯,好了,可以上了!”
陈默以手扥了扥绳子,十分结实,望向彩玉说道:“你力气小,咱先上去,然后你将绳子拴在腰上,咱再拉你上去。”
彩玉点点螓首:“你慢点!”
陈默突然一笑:“你就不怕咱上去之后不救你么?你知道咱的秘密,这深山老林里,只要丢下你,可谓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了一个**烦……”
彩玉也笑了,比春花都灿烂:“咱相信你……去吧,慢点!”
陈默定定的望着她,见其眼神宁静安详,毫无半分假装,不禁感慨万千,庆幸昨夜没有铸成大错。他不愿意让彩玉看穿自己心事,转身抓住绳索,脚蹬洞壁,缓缓攀了上去。刚刚踏上地面,顾不得满头大汗,便俯身冲下边嚷道:“彩玉,你拴结实点,”然后望向旁边男子:“大哥,帮帮忙,咱力气小,怕……”
“好嘞!”男子短装打扮,年不过三十,皮肤黝黑,身材精瘦,力道却不小,有他帮忙,陈默很快就将彩玉从洞里拽了上来。
“外边真好!”彩玉飞快的解开腰间绳索,先闭目伸展了一下腰肢,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晨清新而又冷冽的空气,抬眼一怔:“你俩看什么呢?咱脸上有东西么?”
“没,没有……”男子惊慌的低下了脑袋,好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一般。
陈默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没回答彩玉的问题,转而向旁边男子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光顾得救咱妹妹,还没请教这位大哥尊姓大名,不知……?”
男子不敢再看彩玉,低头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不敢当,不敢当,免贵姓赵,单名一个慈,表字济世,红门村人。您二位……”
“你是红门村儿的?”彩玉打断赵慈,诧异问道:“那你认识赵文魁不?王嫂呢?”
赵慈在听到“赵文魁”时,垂手肃立,听到“王嫂”,嘴角却微微抽了一下,说道:“赵大人辈分大,正是咱的叔祖,至于王嫂,姑娘说的可是王继业家的?嗯,就是王正业的弟弟……”
陈默这才知道“赵文魁”就是新当了工部大使的老赵,不免暗责自己粗心,认识这么久,居然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看来你还真是红门村儿的人,这两人咱都认识。对了,咱叫彩玉,他叫陈默,新任……”
“你就是那个造热气球的陈默陈公公?”赵慈惊喜的打断彩玉,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陈默,见其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太好了,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岭的见到了您,去年您老人家招呼村里人伐木搭架做热气球时,正逢拙荆百日,小人焚香沐浴,斋戒了半月,居然与老爷失之交臂,今年听叔祖诉说老爷风采,一直引以为憾……对了,老爷不在京城,怎么会来了这里?”
名声在外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开心,陈默有些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一言难尽啊,此事咱每回头再说。你既是红门村的人,此地距离红门村……”
“不远,不远,翻过那道山梁就到了。”
陈默暗暗点头,又问道:“适才你说老刘……”
“老刘啊?”赵慈打断陈默,叹息一声说道:“也是红门村儿的,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祖辈务农,到他这辈儿,得了场大病,家业败了个精光,沦为了王正业家的佃户。不过这年头,种自家地尚且吃不饱肚子,何况还要交那么些租子,他便隔三差五的进山打些野物,换些柴米油盐之类。”
“那刚才你说他怎么?新死?”陈默听赵慈啰嗦,索性直接切入主题。
赵慈闻言咬了咬牙,说道:“还不是那该死的王正业,听说老刘有捕猎的手段,便逼着他献一对儿熊掌,一张熊皮,以便过几天里长过寿时巴结……王八蛋,这刚开春儿,熊瞎子猫冬还没出来,上哪里猎去?可不猎的话,咱每惹不起王正业啊,老刘只能上山,这洞估计就是他挖的,然后回村儿时掉下了悬崖,等咱每找到他的时候,被野兽吃的只剩骨头架子,若非那身衣服,根本就认不出来了。”
说着噗通跪了下去:“听叔祖说,老爷您跟陵里那些公公们不一样,求老爷做主,给老刘和咱报仇啊!”
“你?你又有何冤屈?”陈默诧异问道,忽然想起他曾说过妻子新丧的话,不禁又问:“莫非,和你妻子有关?”
第七十二章 重返红门(首更)
(); 赵慈连连点头,红着眼眶说道:“老爷没猜错,正与拙荆有关。拙荆韩氏,本是昌平书香门第,家道中落,下嫁小人为妻,知书达理,貌美如花,难得温良贤惠,孝敬公婆,四邻交相赞誉。只因小人世代行医,经常进山采药,那次进山三日,居然让那王正业觑着了空子,不但非礼了拙荆,事情败露之后,反诬拙荆勾引于他,把拙荆,把拙荆……呜呜……”
说到此处,他再也无法控制,大大的男人,伏地恸哭,几近失声,可谓伤心无奈到了极处。
陈默用力攥紧拳头,同情的望着赵慈,脑海闪现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彩玉的眼圈儿也红了,虽知道赵慈的妻子已死,仍旧忍不住好奇,问道:“别哭,有他给你做主,快告诉咱每,那王正业把你妻子怎么了?”
陈默幽幽一叹,说道:“还能怎么了?定是浸了猪笼……咱记得王嫂曾说过,她那大伯觊觎她的美色,咱便问她,为何不跟族长里长说,她说说也没用,里长族长是一人,一丘之貉,说王正业倒是偷人被抓住过,反咬一口,说那女子勾引他,结果那女的被浸了猪笼……想不到,居然是赵兄的妻子。”
浸猪笼是民间处置不守妇道女子所施用的私刑,朝廷虽无明文规定,彩玉却绝不陌生,想象活生生的女子被塞在竹笼子里,压上石块儿,抛入水中,登时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爷说的是,王家嫂子所言,可不就是小人那可怜的妻子嘛,呜呜……”
“你去采药,令尊和令堂呢?”听赵慈话里有“孝敬公婆”的话,见其平静了一些,陈默问道。
赵慈直起身,擤了擤鼻涕,抹把眼泪,说道:“不瞒老爷,祖上世代行医,家严(父亲)更是曾经受过神医李东壁先生指点,四乡八邻很有些名望,若在人世,那王正业绝不敢胡来,可惜两年前家慈(母亲)病重,药石无效,撒手人寰,家严内心不安,深感愧疚,居然一根绳子,也随家慈去了……”
“令堂真有福气!”彩玉说道,瞥陈默一眼,话语间隐有艳羡之意。
陈默并未留意彩玉,想起赵慈还跪在地上,急忙将其搀起来,拍拍肩膀以示安慰,同时问道:“李东壁先生?可是那自号濒湖的神医李时珍李先生么?”
“正是他老人家,为重写一部本草,多年前曾经来过此处,且在家中盘桓过些日子……可惜他老人家行踪不定,这么多年,也不知重编本草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陈默暗想:“史载李时珍死于万历二十一年,若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如今老子这喉结越来越明显,小胡子开始冒头,人家是神医,保不准有良药也说不定……”
“陈默,你咋不说话了?这位赵,赵先生如此可怜,你就不能帮他出口恶气么?还有,你看咱被那王正业打的,你这做……做哥哥的,就眼睁睁看着妹妹受此欺负?”
思绪被彩玉打断,陈默侧头望去,见彩玉掀起额前秀发,额角果然有个指甲盖儿大小的口子,周遭青紫,显见得受创不久,嘟嘴挤眼的样子,既可笑又可怜。再看赵慈,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脑子一转,已经有了好主意,说道:
“听赵先生之言,那王正业果然不是个东西,咱家忝为昭陵陵监掌印,正好拿他开刀……”
“老爷答应了?”赵慈狂喜,打断陈默。
陈默点点头:“如此恶人,咱家碰不到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一定要管到底!”这话说的正气凛然,只是话未说罢,肚子突然咕噜噜一串长响,气势未免大打折扣。他干笑一声,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说道:“不好意思,自打昨日中午,咱兄妹滴水未进呢……”
肚叫感染,陈默话没说完,彩玉的肚子也咕噜噜响了起来,赵慈报仇有望,一阵轻松,不免微微一笑,没敢看彩玉,拍脑门一下说道:“瞧咱这脑子,老爷跟,”他瞥了眼彩玉,又倏地收回目光:“跟小姐怕是昨天就掉进这洞里了吧?小人带了干粮,在篓子里,这就取来。”
瞧赵慈快步离开,闪过树丛消失不见,彩玉悄声问陈默:“你说,他咋老不敢看咱呢?”
看彩玉好奇的神情不似作伪,陈默忍不住一笑,低声说道:“回去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咱俩也过去看看吧?脚还疼么?”
彩玉活动了一下扭到的脚裸,还有点疼,不过活动已无大碍,心想,咱要是说还疼,他会不会还像昨日那样抱着咱呢?心砰的一跳,摇摇头:“好多了,走吧!”不敢看陈默,低着脑袋当先追了过去,脑子还在琢磨:“他让咱照镜子是什么意思?笑的那么暧昧,莫非有什么东西?”
赵慈说红门村离着不远,可当陈默与彩玉真正踏上路程才知道,那所谓的“不远”,绝对得分对象。
到红门村时,天已过午,彩玉担心王嫂,谢绝了赵慈的邀请,拽着陈默就直奔王嫂家。
王家四门大敞,隐隐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不免加快了脚步,快步入内。
屋内四男三女,王嫂额头盖着块儿白手绢儿,斜躺在炕头,旁边坐着两个女人,分别是新任工部大使赵文魁与老刘的媳妇儿,赵文魁跟老刘一身绿色官袍端正坐在炕尾。旁边柜子上摆着些吃食,柜前椅子上坐着一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陈默却都没见过。
“姐姐,你怎么了?”彩玉当先扑了过去。
“彩玉?你怎么回来的,那些恶人……呀,陈公公?”王嫂挣扎着坐起身,那边厢老赵老刘早已跪倒在地见礼,陈默上前将二人搀扶起来,望向另外发愣的两名男子,笑问道:“这二位是……?”
“小人王正业,这是本村儿的里长刘文山,您就是陈默陈老爷吧?常听舍弟媳说起您来呢,小人给老爷见礼了。”王正业拽着刘文山跪倒,偷眼打量彩玉,猜不透她是怎么跑回来的,又为何跟陈默搅到了一起,一颗心七上八下,冷汗出了一身。
第七十三章 陈默很反常(二更)
(); 陈默虽然年轻,但名声在外,刘文山心里有鬼,也有些害怕,老老实实地磕头,生恐陈默与彩玉关系好,替彩玉找场子。
“王正业,还认识本姑娘么?”王正业与刘文山跪倒见礼,十分恭敬。陈默尚未说话,听彩玉冷笑着抢先出口,便闭紧了嘴巴,似笑非笑的观望。
王正业身子一紧,干笑说道:“认识认识,您不是舍弟媳的远房表妹么?前次过来,咱二人不是见过了嘛,怎能不认识呢?”
“住嘴!”见王正业企图蒙混过关,彩玉一声娇斥,踢腿便欲踹他。陈默见状一把拦住,说道:“休要无礼!”
彩玉一怔,眼圈一红,眼泪瞬间溢满眼眶,不可置信的望向陈默:“不是说好了……”
“闭嘴!”陈默一边厉喝,一边冲彩玉挤眼,回头将刘文山跟王正业搀了起来,笑道:“舍妹年幼,冒犯了……王嫂待咱家如弟,你是王嫂的大伯,自然就是咱家大哥。王嫂,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莫不是病了?王大哥跟刘里长他每是来探望你的吧?”后边的话却是冲王嫂说的。
王嫂被陈默弄糊涂了,未及说话,刘文山便小心翼翼的插口:“老爷说的不错,前夜村里来了伙儿强人,不但掳去了彩玉姑娘,还打伤了弟妹,咱每正商量着等过了十八,县衙老爷坐堂后去报官,这不,先来看看弟妹,不防彩玉姑娘倒自己回来了……彩玉姑娘,那帮强人到底是什么人?没有难为你吧?”
陈默不知道彩玉被抓之事刘文山也有参与,暗暗佩服他的机变能力,并不插口,只是偷偷递给彩玉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彩玉暗问一句,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刘文山,扭身去跟王嫂说话。
“里长见谅,咱家这个妹妹太顽皮,都被家里惯坏了……时间不早了,大家用过饭了么?哦,对了,下边一般都是每天两顿饭,咱家倒是给忘了,还以为在宫里呢……相请不如偶遇,赵家嫂子,刘家嫂子,麻烦你俩去弄些酒菜,王大哥,里长,老赵老刘,咱每好好喝两盅……”
陈默笑的十分灿烂,王正业暗自嘀咕:“莫非那天晚上太黑,彩玉没看清咱?不然的话……”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便要点头,被刘文山偷拽了一把,这才止住势子,听刘文山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老爷太客气了,合该小人每请老爷才对……来前小人与正业兄弟刚在小人家用过饭,午间咱每就不叨扰了,晚上,晚上小人做东,还望老爷赏光,行么?”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陈默故作惋惜:“至于晚上,咱家还得去陵监办差,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看吧,若有时间,必定登门拜访。”
“小人恭候老爷大驾!”刘文山十分欣喜的说道,接着又道:“老爷跟弟妹每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小人每就不打搅了,先告退一步!”
“慢走,咱家就不送了!”陈默并不挽留,笑眯眯的说道。
刘文山跟王正业倒退着出了屋门,这才转身,快步出了大门。待到感觉屋里再也听不到说话时,王正业停住身子,不解的问刘文山:“大哥适才为何要拽小弟?咱瞧着,那陈公公人还不错嘛,说话一面带笑,可比陵里头其他那些老爷每强多了。”
“你知道个屁!”刘文山嗤笑说道,神色阴郁下来,面带忧虑:“咱是怕他笑里藏刀啊!”
“不会吧?”王正业一笑,说道:“大哥过于谨慎了,那晚天黑,彩玉那妮子定然没看清咱……”
“你确定?”刘文山追问一句。
陈默的态度在那儿搁着,王正业肯定的点了点头。
刘正业还不放心,问道:“那为何那妮子对咱俩态度那般无礼?”
王正业皱了皱眉头,沉思片晌,说道:“是了,定是舍弟媳说过些什么,瞧两人那亲密劲儿,定是替她打抱不平吧?”
刘文山沉吟着点了点头,说道:“有点道理,”接着眉头一挑:“别说,那妮子可真漂亮,跟画儿里飞出来的仙女儿似的,咱自问也算阅女无数,都有点不敢看她呢……你说,她怎么又回来了呢?”
“许是那陈默半路上遇到,救下了她吧?”
“可那帮人不是仁圣老娘娘的亲信么?按理说不用怕陈默吧?”刘文山不解的问道。
王正业想了想,说道:“许是那些人吹牛也说不定……跑了活该,说好一千两,居然拿一百两银票唬弄咱,都死他娘的才好。”
“嗯!”刘文山深以为然,接着叹息,说道:“听陈默话茬儿,你那弟媳还真没吹牛,日后有他当靠山,咱每要想那啥,可真就愈发的没机会喽!”
“大哥你又想左了,”王正业一笑,说道:“人家是皇宫里的老爷,除非把舍弟媳带到京里,不然的话,他还能在咱这儿住一辈子?等他一走,连带着那老刘头老赵头一并带进京,这红门村儿还不是大哥您的天下?只要机会适宜,一蹴而就,咱就不信舍弟媳敢声张。”
“说的有理,走,整两盅去?”刘文山彻底放下心来。
王正业一边点头,一边问刘文山:“大哥,您说要请陈默吃饭,真请么?”
“废话,陵里那帮老爷每一个个的鼻孔冲天,若是能跟陈默拉上关系,还怕他每?别说红门村了,整个昌平县都是咱每弟兄的。”
“对啊,咱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大哥聪明!”王正业恍然大悟。
彩玉去了昭陵,陈默却没动,一整个下午都在王嫂家睡觉,到了晚间,还真就带着王嫂去刘文山家赴宴,把个刘文山跟王正业喜的差点找不到北,使出浑身解数逢迎,不但张罗了上好的酒席,甚至还和着拿出了八百两白花花的纹银孝敬,那可是二人一年收地租的全部收入,可谓下了血本儿。
陈默来着不拒,最后喝了个酩酊大醉,还是刘文山套牛车亲自将其送回了昭陵。
王正业跟王嫂送到大门口,望着一盏灯笼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王嫂缩了缩肩膀,悄声嘀咕:“坏了,出门太急,忘了带灯笼,这么黑,怎么回去啊?”
“要不,咱送你?”王正业试探着问道。
王嫂有些犹豫,王正业不禁蠢蠢欲动,伸手发誓:“你放心,咱什么也不做,送到门口就回家……你认了陈默这样厉害的弟弟,咱还敢有别的心思?不想活了啊?”
“也是,”王嫂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信你这一次!”当下挪步而去。
王正业大喜,匆忙赶上,亦步亦趋的跟在了王嫂的后头……
第七十四章 大费周章(首更)
(); 天黑路滑,王嫂深一脚浅一脚的头前走着,直到家门口,也没跟王正业说话。
王正业微觉失望,可惜一路上也没想出个好计策,眼见得王嫂摸着黑开锁,思量着若是从后边捂了她嘴,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你怎么还没走?”咔哒声中门锁打开,王嫂回身问王正业。
王正业暗悔失了机会,说道:“咱等着你进去了就走!”闻着王嫂身上胭脂香味儿,愈加心痒难耐,若非害怕她扯着嗓子大叫惊动旁人,早就合身扑上去了。
“不想大哥倒有这份细心,嫂子真有福气。”王嫂说道,说着蹙步进门,走出两步,突然回身:“对了,才想起来,火折子用完了,大哥身上带的有么?黑咕隆咚,怪吓人的,彩玉跟陈公公又都去了陵里,奴家一个人……”
“有,有,有,”王正业想不到峰回路转,大喜过望,快步越过王嫂,边往屋里走边道:“你稍等,咱这就点灯!”
“大哥慢点走,别摔了……油灯在西边柜子上呢!”王嫂叮嘱一句,视线却望向东边窗户,黑乎乎的,好像藏着什么怪兽似的,不由抱紧了膀子。
西边窗纸一亮,王嫂这才迈步进屋,又望一眼挂着门帘的东间儿,这才趋步进了西屋,见王正业坐在柜子旁边椅子上,上前摸摸柜子上边茶壶,冰凉,歉意一笑:“对不住,水早凉了,要不大哥稍等,奴家这就去烧水。”
“不用不用,”见王嫂要转身,王正业急忙伸手去拉,嘴里说道:“凉茶最好,正能解酒。”
“放尊重着些,奴家不过感激大哥今日过来探望,又有黑夜相送之情,这才殷勤招待,大哥可别忘了陈公公。”
王正业一怔,急忙缩回手,干笑一声:“是是是,咱不是怕你麻烦么?咱坐会儿就走,坐会儿就走!”
“这还像个做大哥的样子!”王嫂噗嗤一笑,如同花枝轻颤,把王正业瞧直了眼,喃喃说道:“你可真美,可惜舍弟没福……”
“是奴家命苦吧!”王嫂收笑,倒了杯凉茶递给王正业,坐到炕沿儿,叹息一声。
“喵——”
王正业正待解劝两句,忽闻东间儿一声猫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养猫了?”
“准是隔壁家的大黄,又来偷腥了……没事,吃食都放好了,没吃的,一会儿它也就走了!”
“偷腥”二字让王正业的心再次痒痒了起来,措辞笑道:“猫也偷腥,人也偷腥,看来这偷来的东西最好,吃着香甜。”
王嫂抿嘴儿一笑,白王正业一眼,说道:“适才刚说了放尊重着,大哥就又说来说疯话……这么晚了,大哥不回家,不怕嫂子说么?”
王正业心中一动,说道:“无妨无妨,就说路上有人绊住了脚……”
“大晚上的,路上哪有人绊脚?嫂子一准儿胡乱猜测,心里头该说了:‘什么路上绊脚,怕是又去鬼混,舍不得回来也未可知’,那奴家可就罪过了。”
“跟你无碍,你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长的丑不说,还惯会吃醋,若非生了个儿子,咱早就休了她……”
“男人啊,见一个爱一个的,真是……”王嫂一叹,王正业忙着道:“这话你就说错了,咱就不这样。跟你嫂子,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反抗不得,可这心里头,咱想的可一直是你,可惜……”
“大哥少拿话哄奴家,那赵慈家的是怎么回事儿?当着咱的面儿,你可别说是人家勾引的你?”王嫂笑吟吟的挤兑,王正业见她不似生气,摇头说道:“过去的事儿了,提她做甚?”
王嫂皱皱眉,叹一口气,却不说话。
“好好的怎么唉声叹气的?”
“自怜身世呗,咱每女人家就是命苦啊!你每男人死了老婆就可以续弦,女人死了丈夫就只能守寡,可半夜无眠的痛苦,谁又能知道呢?”
“难道前几次她屡屡拒绝是因为顾及名声?”王正业暗想,试探道:“闷是闷了点,也没个孩子,没事时找人说说话呗,不是跟老赵家的关系不错么?”
“女人间说话,不过东家长西家短,回到家中,还不是独守空房?”
“那以后咱没事就过来陪你说话?”
“你又哄奴家,你哪有空来陪奴家?”
王正业如得珍宝,说道:“咱倒是常来,可你是个厉害人,每常不是惯把咱家轰跑么,怎么又来怪咱?”
“谁叫你老是……青天白日的,不怕人家看到了笑话?弟媳大伯,传出去好名声么?”
贞节烈妇,果然还是架不住孤枕难眠。
王正业心中自忖:“听这意思,浪蹄子其实也是寂寞的狠了。也是,老二死了这么久,如花似玉的娇娘,夜夜独守空房,角先生再好,毕竟比不过真龙王,看来今夜要啖个头汤……反正也不是外人,干脆将其收了做妾,有刘文山罩着,量人每也说不出个长短。”
如此想着,不禁说道:“你想的果然周到,倒是为兄的不是。不过你总这么一个人也不是长法,不若今夜便从了为兄,日后搬到家里,跟你嫂子做个姐妹,也好有个照应。”
“不怕外间说闲话么?”
“呸,谁敢?挤出他黄子来!”
王嫂揉捏着衣服袖子,低头不语,蚊蝇般说道:“其实,其实奴家早就想……大哥一表人才……就怕嫂子,也怕闲话……赵慈家的,不就被浸猪笼了么?想想就怵的慌……”
“那是她不听话,吵着要报官……”
“大哥给奴家个准话,到底是赵慈家的勾引你么?”王嫂问道,偷扫一眼门口,怕王正业不说实话,又道:“男人风流乃是本性,奴家不怪你,只盼你能给奴家一句实话。”
王正业没多想,说道:“既然说到这了,其实那韩氏之死跟你也有关,你老不理咱,又是老二的媳妇儿,咱也不好过分逼迫,可咱难受啊,那日正好撞见了韩氏,见其露着手臂洗衣服,跟你的一样雪白,一时糊涂,便……”
“便如何?”王嫂追问道。
“便强上了她!”王正业说道,话音刚落,便听东屋啪的一声脆响,忙问:“什么东西摔了?”快步去看,方掀帘子,便觉眼前一亮,东屋里满满一屋子人,正中一位,头戴乌纱,身穿七品鸂鶒官服,满脸怒火的望着自己,不禁浑身一软,噗通坐倒在了地上。
P:不敢求推荐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