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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任仇     军师威武txt下载     军师威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章 误打误撞

    当花琳琅通过易容以及一些必要的“小手段”从泉州府城中的一些好色之徒那里弄到了足够的路费,离开泉州府城之时,他的心中依旧是有些愤愤的。

    令他愤愤的对象自然是让他深陷牢狱十多天的白十二。

    所以这几天,除了为自己搞一些路费,他也希望能够打探到白十二的消息,甚至希望试着能够通过易容成另一个人去耍一耍白十二,为自己出出气。

    他倒是的确找到白十二的下落了,但在他想要按照计划去戏弄白十二一番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白十二所住的院子之中走了出来。

    千面青衣——顾大良

    在这个江湖之中,花琳琅忌惮的人有很多,但这其中最令他忌惮的,却是这个同样以易容闻名江湖的家伙。

    同行是冤家。

    相比起其他江湖人,花琳琅还能通过易容的方式去周旋,但面对同样以易容术出名,在江湖排名之中,易容术比他还要强出一线的顾大良,他最大的依仗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而破除了易容术这个最大依仗之后的他,比起顾大良来就差的太多了。

    顾大良再不济也是二流高手,而他在武功上则完全是三流的人物,否则之前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房日兔生擒,而且还是在抢先出手偷袭的情况下。

    所以,在看到了顾大良的身影之后,他立刻十分识趣儿的放弃了作弄白十二一番为自己之前遭遇进行报复的念头,甚至在离开泉州府城之时,都没有进行易容,而是难得的以真面目——一个面相有些阴柔的男人,出了城门。

    这或许也是他唯一强过顾大良的地方了。

    他知道顾大良的真实容貌,而顾大良却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容貌。

    离开了泉州府城之后,他便放松了下来,不过对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他心中此时却是没有什么想法的。

    自从收养他的那位老伶优身死之后,他便四海为家,没有再在一个地方呆超过一年。

    “马上就是义父的忌日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他了。”

    不紧不慢的走在小路之上,花琳琅心中想到了死去的义父,这一次难得的陷入危机的经历让他突然有些担心起自己。

    或许某一天他就会被之前那个妄图抓住他,让他回去为某个门派、势力效力的人抓住,就此身陷囹圄,终生再难见到外面的世界。

    亦或许某一天他也会因为失手,被诸如镇海帮这样的仇家抓住,身首异处。

    因此,他想要趁着现在,趁着这些可怕的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回到“故乡”,回到义父的坟前再去看一看,祭奠一下,免得以后没有了机会,终生遗憾。

    “铛,铛~,噗,啊。。。”

    就在花琳琅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的刀剑交鸣声以及呐喊声,惨叫声突然打断了他的心中所想。

    附近有人。

    听到这个声音的花琳琅自然立刻警惕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目力所及之处,却被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住了视线,令他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摆到了花琳琅眼前。

    耳听着那边的刀剑交鸣声依旧激烈,丝毫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花琳琅最终还是决定冒冒险,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然,支持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他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捞点好处。

    花琳琅悄然的摸进树林之中,又前行了十余步之后,透过树木斑驳的身影,他终于看到了发生争斗的现场。

    尽管从之前听到的惨叫、呐喊声中,他已经猜到了争斗可能会很残酷,但他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如此残酷。

    只见不大的空地之上,洒满了鲜血的印记,甚至因为时间有些久了,血液的痕迹都已经完全变黑了,五六具尸体更是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死状可怖。

    而剩下的三个身影则依旧面容有些癫狂,甚至有些令人胆寒的打在一处,其中一人的身上已经有了数道伤口,因为其还在剧烈的运动,所以依旧还在汩汩的流着血液,再不停下进行包扎,只怕都不用他的敌人动手,等下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至于其他两个人虽然情况稍好,但也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完整的,其中一人的左臂更是无力的垂着,时不时的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被带起,显然已经被打断了。

    三人之间互相攻伐,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之中已经有一个“渔夫”到来,正准备收获他们的“鹬蚌相争”之利。

    。。。

    这三人自然便是之前跟随亢金龙前去营救房日兔的那十个江湖高手。

    在亢金龙以金钱蛊惑他们,再度扔下了近百两银子并背上房日兔离开之后,剩下的九人便在其中实力最弱的独身一人,冲着九人中实力最强的三兄弟率先发难下,开始了残酷的厮杀。

    不过,这个实力最弱的家伙却没有立刻便被那实力最强的三兄弟杀死,相反,他活到了最后,那个身上伤口最多,最重,在花琳琅眼中看来再不及时止血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之人便是他。

    而他之所以能够活到最后,除了自身武功的确不俗之外,还要多亏了他挑选的那个进攻对象。

    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他所有人心中最忌惮的对象都是这实力最强的三兄弟。

    于是,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其他所有人心中便瞬间达成了共识,先解决这三兄弟。

    三兄弟就算再强,也没有碾压其他所有人的实力,加之他们当时主要还在防备着率先动手之人,对其他人的防备不足,仓促之下便率先被重伤一人,剩下的两个兄弟在苦苦支撑了十余个回合之后,终于因为寡不敌众,全部身死。

    而刚刚还合作无间的剩余六人,在三兄弟身死的一瞬间便立刻“盟约”破裂。

    分成了三方的他们,几乎是在实力最强的三兄弟倒下的一瞬间便开始了互相偷袭,这其中,十人中除开那三兄弟外的另一个三人组成为了其他两方的共同目标,一如之前他们一起对付那三兄弟。

    不过,因为三兄弟之前的遭遇,知道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的三人组也已经有了充足的防备,在三兄弟倒下的瞬间也直接出手偷袭。

    三方的偷袭都成功了,三方也都被其他人偷袭成功了。

    三人组被两方偷袭,其中一人与二人组中的一人近乎同时将剑捅进对方的身体之中,也近乎同时倒地,死不瞑目。而另一人则被那个被所有人视作最弱,理应最先死掉的独狼用伤口将命换掉了,不甘的倒地,追随着同伴的脚步而去。

    只有剩下的一人,用手臂被自己偷袭之人反应之下一掌击碎了肩骨,侥幸未死,当然,既然他侥幸未死,那他所偷袭之人就只能瞪大了眼睛,被他的剑送下去陪伴他那两个死去的同伴了。

    花琳琅所见到的情景,便是经过这么一出“大戏”后残余的三个疯狂之人。

    而从原本的十人到现在的只剩下半残的三个人,其中只不过才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

    花琳琅目不转睛的继续看着眼前三人之间的厮杀。

    同伴惨死,以及解决掉最后两个敌人便能够独吞近千两银子的念头支撑着他们的疯狂,支撑着他们在血泊之中厮杀。

    不过与之前的“迅速”不同,只剩下三个人的战斗,却变得缓慢了许多,三个人倒下的速度缓慢了许多。

    又经过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个身上伤口太多之人才终于因为流血过多,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而被二人组中剩下的那个唯一还算健全的刀客一刀砍中腰腹,瞪大了带着不甘眼神的眼睛,无力的倒了下去。

    在剩余九人中实力最弱的他,终于还是没能笑到最后。

    而因为失血过多,早已体力耗尽的他,甚至在倒下之前的惨叫都已经几乎微不可闻了。

    宛若修罗场一般的空地之上只剩下了两个人还依旧站着,不过说是站着,但毫不停歇,且背负着时刻面对死亡的巨大压力下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两炷香的情况之下,体力已经差不多到了枯竭地步的他们,在眼下,其实已经完全是靠着最后的贪婪,以及手上的刀剑支撑,才能使自己不倒下去。

    可以说,他们二人似乎都已经没有了继续厮杀下去的体力,但二人却依旧无法就此罢手。

    不仅仅是因为独吞近千两银子的贪婪,也因为之前死在对方手上的同伴。

    。。。

    花琳琅看着拄着武器在那里恢复着体力,死死盯住对方的两个残存之人,心中有些意动。

    他若是想要偷袭并杀掉二人,此时无疑是个好时机。

    而从这地上倒下的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之前三人之间那种疯狂厮杀的场面上看,他们所争夺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他若是能够偷袭之下杀掉二人,收益肯定不会太少。

    不过,从之前三人厮杀的场面上,他能够看出剩下的这二人,武功都要强出他不少,而且别看这二人此时都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对方,只要他这个时候出现,二人绝对会立刻“一致对外”,先联手杀掉他。

    所以他的偷袭必须能先杀掉其中一人。

    他心中没有把握。

    哪怕面对这两个半残之人。

    而且,他觉得这二人在恢复了些许体力之后肯定还会决出个生死,与其现在便出手偷袭,还不如再耐心的等一等。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其他同样走这条小路的人会不会闻到这浓烈的血腥气,从而循着味道和他一样找到此处。

    能够在闻到如此重的血腥味之后依旧敢过来的,肯定都不会是什么善茬,他没有自信能够在争夺之中胜过对方。

    所以若是能够趁着现在行人不多,及时出手,杀掉二人并拿走二人所争夺的物品,无疑就不用担心了。

    。。。

    “呵,果然是一群见了银子便没有了脑子的蠢货。”

    就在花琳琅还在考虑着到底是该现在就动手,还是再等等的时候,一个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突然响起,不仅让花琳琅脑中的纠结瞬间消失不见,还令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虽然认不得这个声音,也认不得声音的主人的样貌,但是,那个被对方搀扶着,罩着一件硕大披风,将身体完全遮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体看似无比虚弱的另一个家伙,他却是认得的,而且对方的脸,他很可能会铭记终生。

    因为那一日若非是另一个同样会令他铭记终生的家伙出现,他就已经被对方抓住,继而带到某处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地方,任由其奴役一生了。

    这个人自然便是房日兔,而搀扶着他,并出声讥讽的,也自然就是之前抛出所有银子,并用言语蛊惑他们自相残杀的亢金龙。

    而面对亢金龙的嘲笑,剩余的二人没有反驳,当然,他们仅仅只是因为不想耗费半点体力去浪费口舌。

    “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你们老老实实的拿着银子就离开的话,怎么可能会发生现在这种事呢?”

    二人的沉默,似乎丝毫不影响亢金龙的谈兴,他将房日兔搀扶着坐下后,站起身来看着二人,继续一脸不屑的嘲讽着二人。

    “人要做与自己实力相符的决定才能活得长久,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明白,那我也只能将我的银子拿回来,让你们下辈子继续去参悟这个道理了。”

    亢金龙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二人。

    与面对二人还需要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二人对手的花琳琅不同,亢金龙这个强二流高手,哪怕是面对完好无损的二人都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何况是现在已经半残,体力不支的他们。

    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恢复着体力的二人,看着逐渐走进的亢金龙,脸上不由的露出了苦笑,眼中则流露出了不甘、悔恨与仇恨。

    显然,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以他们二人此时的状态,别说是杀掉亢金龙了,哪怕是想在亢金龙手上逃掉都机会渺茫。

    能够在残酷的情景下厮杀至今,二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畏死之人,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二人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原地等待着亢金龙的进攻,而是挤出了最后的体力,无声的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只不过,他们的目标却并非是面前一脸不屑的亢金龙,而是在他身后,还坐在地上,因为东厂的严刑审问而无比虚弱的房日兔。

第60章 得知身份

    “呵,自寻死路。”

    面对两个残兵对房日兔的偷袭,亢金龙的脸上并未露出半点的担忧或惧怕,甚至连一丝的惊愕都没有,显然是早就料到了二人可能会有此动作。

    因此他在不屑的冷笑着吐出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语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拔出腰间的三尺青锋,看似随意的直接将剑鞘当做是暗器掷向了那个左臂被废,体力损耗严重,所以奔跑起来都有些踉跄的江湖人,之后便再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的提着手中的长剑拦住另一个看上去还算囫囵完整的江湖人。

    只一剑。

    亢金龙便割开了对方的喉咙,而捂着还在不停向外冒着鲜血的脖子的那个江湖人,眼中看着坐在那里,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房日兔,眼睛瞪得如铜铃,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而在这时,之前那个被亢金龙扔出的剑鞘所干扰,差点就此失去平衡倒地的江湖人刚刚恢复了平衡,紧接着他的心脏便撞上了亢金龙的长剑。

    。。。

    这一幕,趴伏在茂密的树冠之上的花琳琅看的无比清楚,当然,他心中最后那些想要渔翁得利的心思,也立刻因为这一幕而烟消云散了。

    死在亢金龙手上的二人之间的争斗他可是看了全程,自认连被杀的二人对付起来都吃力他,面对轻易便解决掉二人的亢金龙自然不敢再有半点幻想。

    同样的,刚刚在见到了房日兔那般惨状后,心中所升起的那一点想要伺机报复的念头,在此时更是早已经被他赶出了脑海。

    甚至,他都已经开始担心起自身的安全来了。

    若不是担心自己的轻功可能不及亢金龙,可能在刚刚看到亢金龙的长剑切开第一个人的脖子之时,他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当然,在此刻,他就只能趴在树冠之上,在心中向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神明祈求着,亢金龙与房日兔不会发现他的踪迹。

    并不知道旁边的树林之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亢金龙,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棉布擦干了剑上的鲜血后,优雅的收剑入鞘。

    不过,当他将长剑放到了房日兔身边之后,他的行为便变得不再那么优雅了。

    他在翻动尸体,而且是每一具尸体。

    在近千两银子面前,或许有人依旧能够做到优雅,但很显然,那个人不会是亢金龙。

    “呵,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了,我今日才知道,你的剑竟然这么快。”

    而看着这一切的房日兔,在亢金龙搜寻着十具尸体身上的银子之时,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不过却已经没有了之前在东厂暗牢之中的死气。

    “哈,我们的东官大人的剑其实更快。”

    面对房日兔的调侃,亢金龙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之前他所认识的房日兔向来是个性情清冷,甚至冷漠之人,现在竟然能够听到对方出声调侃他,自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马上他便反应了过来,用同样调侃的语气回答道。

    “是啊,我们那位东官大人虽然久未动手了,但他的剑是我所见过最快的,或许只有那个长生剑传人的剑会比他更快了吧。”

    听到亢金龙回答的房日兔,语气总没有了之前的调侃,脸上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哈哈,原来不只是我,连你也在怀疑是他杀了角木蛟。”

    而这一次,亢金龙不仅身体愣住了,在反应过来之后,更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房日兔片刻后,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怀疑又怎么样,”

    房日兔没有否认,只是轻叹一声,微闭双眼,声音低沉的说道。

    “角木蛟他本就该死。”

    “是啊,他是该死。”

    亢金龙再度转过身继续用手在尸体上摸索着,一边看似肯定着房日兔的话,只是声音之中带上的几分讥讽的意味,却出卖了他内心中真正的想法。

    而随着亢金龙的这一声讥讽,二人之间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亢金龙的双脚走动,双手翻检尸体,以及被他翻找出的银子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出。

    “这一次你能够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不惜花费这近千两银子将我救出来,我心中感激万分,但是,若是无法证明那个传言是真的,我是不可能现在便站在你身边的。”

    无声的沉默过去了不知多久之后,最终还是靠着树坐下的房日兔先开了口。

    “虽然这些银子我又拿回来了,”

    而这时刚好翻检完最后一具尸体并拿着银子回到房日兔身边的亢金龙,走到房日兔的面前俯视着他,用带着压抑愤怒的清冷声音,开口回答道。

    “但是我现在已经后悔让这些银子在他们手上转一趟了。”

    “我现在依旧是个废人,你的剑那么快,若是能死在你的剑下,也不会太过痛苦,对我来说,也算是种解脱。”

    面对亢金龙的愤怒以及隐含的威胁,房日兔倒是依旧一脸坦然,有些费力的抬起头,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哼!”

    轻哼一声,亢金龙避开了房日兔的目光,而且似乎也不愿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主动开口说起了之后的安排。

    “东官大人命我将一封密信送给南边的朱雀,你行动不便,我先找一处僻静的小镇将你安顿,供你养伤。”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明白我的。”

    看着亢金龙,房日兔神情复杂的轻叹一声。

    “我为了救你花费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钱财,就算想要杀你,也至少要等到你还清我为了救你所付出的代价。我怎么可能会蠢到现在就将你杀了呢?”

    转过头来冲着房日兔冷笑了几声后,亢金龙有些恶狠狠的对他说道。

    “希望你今后不会后悔。”

    。。。

    亢金龙会不会后悔,估计还要等待许久才能得知答案,而白十二,现在就非常的后悔。

    泉州府衙的那些蠢货竟然就为了不足两吊钱就将花琳琅从大牢之中放走了!

    在用锦衣卫的威慑力逼问出这个答案之时,白十二真的恨不得想将这些贪财有无能的家伙们都关进大牢之中。

    他明明已经交代过他们,花琳琅身上很是有些值得深挖的内容的,可这些家伙倒好,竟然完全将自己的交代当做是了耳旁风。

    显然,愤怒之下的白十二已经忽略了,他当时说的只是建议了。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你们直接将其转交给东厂的。。。”

    愤怒之下继续想要臭骂那些衙役一顿的白十二还是保留了一些理智的,所以,他没有将后面话说完。

    因为很显然,将花琳琅交给东厂是一个比现在这种情况还要糟糕的结果。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之所以能够在广源茶楼抓住房日兔,完全是因为对方的目标就是花琳琅,若是真的将花琳琅转交给了东厂的家伙,只怕此时应该已经一起被那伙贼人劫走了。

    “算了。”

    发泄了一通,白十二心中知道这件事的确不好过度埋怨这些泉州府衙的捕快们,因此他制止了一旁跟随他前来处理这件事的锦衣卫校尉想要处罚对方的念头,十分头疼的走出了泉州府衙。

    “白旗官,我们现在是否需要立刻封闭城门,防止他们逃出城啊?”

    被白十二拦下的锦衣卫校尉紧跟着便问出了一个令白十二产生了强烈翻白眼冲动的蠢问题。

    “都已经天亮这么久了,你真的觉得他们会心大到继续留在城里等着你封城门,然后在城中搜捕吗?”

    虽然在听到了白十二的问题后很想立刻下意识的点头,但好在他还是听出了白十二话语之中的阴阳怪气。

    “那白旗官,我们现在改怎么办才好?是否要在城中找一找那个戏子?”

    不过,不死心的他,依旧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个在白十二看来蠢到极点的问题。

    而这一次,他不仅已经懒得回答了,甚至连一个嫌弃的眼神都懒得给对方了。

    。。。

    镇海帮帮主晁王天最近数十天里的心情就像是狂风暴雨中漂浮在海上的小舢板一般起伏不定。

    一开始在知道锦衣卫与东厂的人出现在泉州府城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无比忐忑的,觉得这些杀神就是来收拾他,收拾镇海帮的,而当郑一象带着一票锦衣卫、衙役、东厂番子登门之时,他心中更是已经觉得自己凉了。

    但马上他就发现,他似乎有些太过高看着自己了。

    不过同样的,他也逃过了一劫,不仅如此,似乎还就此和锦衣卫这等能令小儿止啼的衙门搭上了关系。

    可惜,马上,当发现了木易行提前一步逃之夭夭之后,他的心情便再度变得忐忑难安起来。

    与木易行合作了十余年,对木易行的本事与手段,他都算是十分了解了,也正因此,他心中才更清楚,如果这一次这些名声在外的锦衣卫、东厂长时间无法抓住木易行,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泉州府的话,那他绝对就死定了。

    木易从绝不会放过他这个“叛徒”的。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等到锦衣卫与东厂这些力量撤走,木易行都能找到机会在城中杀了他。

    当初虽然是他压下镇海帮所有不满强行将木易行“任命”为镇海帮副帮主的,但是经过这十余年的发展,连晁王天自己都不知道镇海帮中到底有多人已经被木易行拉拢了。

    或许说不定在总堂之中就有数量不少的内堂帮众是木易行的人。

    因此在回到了泉州府城之后,他便再没有回过总堂,甚至连行踪都没有对任何帮众透露过一句。

    每日的三餐用度,完全都是用那种从一开始便跟随他的心腹来为他解决的。

    不过,就算如此,他依旧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某个夜晚就有个杀手来割了自己的脖子,亦或是某一天前来给他送饭的心腹突然从食盒之中掏出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晁王天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躲过五次刺杀了,其中有三次,是在送饭之时。

    自然的,他也已经换过五次住处了。

    更令他感到惶恐与不安的是,锦衣卫似乎已经将他当做是吸引城中木易行余孽的诱饵了,尽管五次刺杀之中,都没有抓住一个活口,但锦衣卫们却乐此不疲。

    但这一次,令晁王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锦衣卫竟然没有像之前那般只是埋伏在四周,而是主动现身了。

    这令他既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忧。

    可当对方开口之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问号。

    。。。

    “戏子?广源茶楼?”

    听着白十二的描述,晁王天的心中是越来越迷惑不解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白十二为何要问他这个问题。

    “两位大人请见谅,小人虽然也挺喜欢听戏的,但却从未去过什么广源茶楼,更从未见过那个什么曹小娘子啊?”

    “他不一定就是姓曹,也不一定就真的是个唱戏的戏子。”

    白十二摆了摆手,觉得晁王天完全抓错了重点。

    “你主要想一想,在之前数月甚至一年时间里,都有什么人得罪过你们镇海帮?”

    为了尽快找到关键线索,白十二给了他一点提示。

    “数月之前得罪过镇海帮的?”

    晁王天闭目沉思,最近一段时间里对木易行的担忧,以及对那些时不时冒出的杀手的担忧令他思绪十分烦乱,根本没有办法理清楚头绪。

    “应该只有一个人。”

    不过,因为之前镇海帮在泉州府的“超然”地位,他还是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名字。

    “谁?!”

    原本还觉得白十二只是单纯在碰运气的那个锦衣卫校尉,此时听到晁王天的话,却表现的比白十二还要激动。

    “花琳琅。”

    而在听到晁王天爆出的名字之后,他就不由的更加兴奋起来。

    “是那个花琳琅吗?”

    “哈,大人说笑了,这江湖之中还有两个花琳琅不成?”

    晁王天说的有些委婉,但白十二的鄙夷眼神却已经毫不遮掩的表露出了二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花琳琅!”

    相比起还在询问花琳琅究竟是如何招惹上了镇海帮的校尉,白十二已经在脑中开始思考起了天衍门想要抓捕花琳琅的原因了。

    一个极善易容术的人,对天衍门会有何帮助呢?

第61章 自投罗网

    亢金龙与房日兔的身影离开已经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但花琳琅依旧趴在原地没有半点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比之前变得更加轻微起来。

    他所担心的,自然是亢金龙会杀个回马枪,武功不够高的他能够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种谨慎与小心了。

    终于,当又过去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当他因为保持同一个动作趴在树枝之上太久了所以四肢都因为发麻而变得颤抖甚至快要抽筋之时,他才无比小心的慢慢从树上滑了下来。

    继而在又纠结了片刻之后,他还是一步三望的走向尸横遍野的空地之上。

    他自然不是好心的想要给躺在地上这十个最终死在内心贪婪之下的倒霉蛋收尸,他只是想看看能否捡个漏。

    虽然之前他已经看到亢金龙把每一具尸体都摸了个遍。

    而结果也的确让他失望了,亢金龙的确搜的很干净,没给他留下任何一星半点的好处。

    。。。

    “你的猜测果然是对的,竟然真的还有一只老鼠。”

    就在花琳琅因为这些尸体被搜的太干净而深感失望,嘴上忍不住对亢金龙骂骂咧咧之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令他的身体一瞬间便呆愣在了原地。

    出声的自然便是正被他谩骂的对象——亢金龙。而在他身边,自然便是房日兔。

    “你觉得这个老鼠我们该怎么处置?”

    对这个自己嘴中的老鼠,亢金龙自然是十分不屑的。

    一个刚刚在最后两个江湖人已然体力耗尽,肢体半残的情况下都不敢冲出来杀掉二人抢走银子的老鼠,对他来说显然没有半点威胁。

    面对亢金龙近乎玩笑式的询问,房日兔没有开口回答,他心中清楚,亢金龙的询问与其说实在询问他,不如说是为了故意说给面前的花琳琅听。

    毕竟对花琳琅这样一个很可能会暴露他们行踪、身份的老鼠来说,还是杀了灭口最保险。

    反正也用不着他动手,反正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当然,这也完全是因为他并未认出面前这个身材矮瘦,面容阴柔的男子,就是那个他当日在广源茶楼费尽心机想要抓住,最终却功亏一篑,反而害的他被白十二生擒的花琳琅。

    。。。

    看着脸上带着致命微笑,眼神中流露出捕食者玩弄猎物一般戏谑目光的亢金龙,花琳琅手脚冰冷。

    他心中自然为刚刚这个决定,为自己心中的贪婪感到无比的后悔,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买,他再如何后悔都已经太晚了,现在的他唯一能够考虑的,就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转身就逃显然是没有太大的希望了,他之前趴在树冠上已经看的十分清楚,亢金龙的轻功或许算不得太高明,但追上他却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更不用说,他之前也已经见识过了亢金龙掷剑鞘的本事,他只要被亢金龙掷出的剑鞘干扰了一瞬,就足够亢金龙追上他并用剑刃划开他的喉咙了。

    至于求饶就更加没有可能了,因为对方没有半点放了他的理由。

    对秘密来说,从来都是死人最保险。

    所以无奈之下,花琳琅只能选择了最后一条“求生之路”。

    “你们是否再找花琳琅?”

    看着亢金龙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花琳琅面无表情的开口吐出了这句能够暂时保住他小命的问题。

    “你是谁?”

    原本只将花琳琅当做是老鼠的亢金龙与房日兔二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立刻脸色大变,亢金龙更是瞬间拔剑在手,并不动声色的向着房日兔的方向迈了一步,将其悄悄的挡在了身后。

    只是这一个问题他就不敢再将花琳琅只当做是只老鼠看待了。

    因为他们在寻找花琳琅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在这泉州府城外不远处,二人所能想到,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一种身份了。

    “你是木易行的人?”

    亢金龙眯起了双眼,紧紧的盯着花琳琅的神色,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但很可惜,出发点就错了的他,自然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

    “镇海帮副帮主木易行?”

    并不知道木易行真正身份的花琳琅听到亢金龙的询问后,心中立刻泛起了嘀咕,他有些听不明白亢金龙的问题,因此没有忍住疑惑,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

    听到花琳琅的询问,亢金龙如何还能不知道他猜错了,而自然的,他脸上的神情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握着剑柄的手指也用上了更大的力道,眼中更是危险四溢。

    “没有想到,”

    亢金龙猜不到花琳琅的身份,被亢金龙挡在身后的房日兔此时心中却已经有了几分了然,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在花琳琅尚未开口回答之际,先行出声说道。

    “向来只喜欢扮作绝色佳人的花琳琅,竟然会是个男人。”

    “什么?!他便是花琳琅?!”

    花琳琅还没有什么反应,亢金龙却是似乎被房日兔这句话给惊到了,忍不住惊呼出声,直接转头看向房日兔,脸上写满了怀疑。

    就像房日兔所说的那样,江湖传言之中的花琳琅从来都是以绝色佳人的形象出现的,而面前这个男人除了身材的确看上去如女人一般柔弱之外,怎么看都和绝色佳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尤其是那张脸,看上去完全是平平无奇,哪里有半点美人的模样。

    “可正因为如此,当他卸去所有伪装,以自己的真实样貌出现的现在,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猜到,他就是花琳琅。”

    房日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感叹,轻轻的开口对亢金龙解释道。

    “这~,倒也是。”

    亢金龙转过头来又无比仔细的打量了花琳琅一番后,忍不住点了点头,赞同说道。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出卖了他真正的内心。

    “想要证明他到底是不是花琳琅十分简单,让他易容成那一日在广源茶楼时我曾见过的那个女子便可以了。”

    彼此之间共事了这么多年,房日兔自然立刻看出了亢金龙内心深处的那无法驱散的怀疑,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再度开口提议道。

    “只是,若他证明了他的确就是花琳琅的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房日兔紧跟着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之前因为没有抓住花琳琅,所以他可以一个人留下养伤,亢金龙南下去给朱雀送信,但现在显然就不行了,离了亢金龙,单靠如今连下床行走都费劲的他,别说是带着花琳琅北上返回扬州府了,单单是看住花琳琅都没有半点可能。

    “的确,你如今行动不便,想要上路是不可能了,但我也不好带着他一起南下去见朱雀。”

    亢金龙看着花琳琅,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

    但他的心中此时却已经陷入了狂喜。

    本来他还在头疼如何说服房日兔与他站在同一阵营,现在有了这个借口能够呆在一处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说服房日兔。

    “事到如今,依我之见,眼下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一处僻静之地让你先将伤养好,至于其他的,还是待到你伤养好之后再做打算吧。”

    “也只能如此了。”

    深深的看了亢金龙一眼,房日兔最终还是没有反对,更没有戳穿亢金龙的心思。

    在他看来,在外多呆些日子,让青龙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谣言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

    而且,既然已经抓住了花琳琅,完成了任务,那就没有什么需要太过担心的了。

    虽然可能需要比计划中多一倍的时间,但这也是事出有因,青龙不可能因此而处罚他与亢金龙二人。

    看着一直在交谈的亢金龙与房日兔二人,感觉自己成为了“局外人”的花琳琅,虽然有心想要趁着二人不注意的时候转身逃走,但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去实施。

    他担心自己这么做了,会被亢金龙直接打断双腿。

    毕竟从房日兔之前透露出的那一点消息来看,他们抓捕自己,为的只是他的易容术,而易容术显然是用不到他的腿的。

    相反,这两条腿反而还可能带着他逃走。

    “你应该庆幸你保住了你的腿。”

    而当亢金龙停下了与房日兔之间的交谈,再度将目光投向他之时,他心中的猜测更是马上得到了亢金龙的证实。

    。。。

    虽然从晁王天那里打探到了花琳琅的身份,但白十二对天衍门寻找并抓捕花琳琅的原因却一筹莫展,同样一筹莫展的,自然还有找到花琳琅此时的下落。

    在他看来,只要是敌人所期望的,那就必须要破坏,所以若是能够找到花琳琅并将其监视、控制起来,无论是用以引诱房日兔以及救出房日兔的那伙人,还是用以恶心天衍门,都是极好的。

    但他怎么都不会猜到,花琳琅此时竟然已经“自投罗网”了。

    当夜幕再度将领之时,白十二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花琳琅赖以成名的,无非就是易容术,这一点上,他身边已经有了在易容术力压花琳琅一头的顾大良,就算接下来天衍门能否抓住花琳琅,只要小心一些应对,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此时的重中之重,是应对即将到来的,木易行的偷袭,他不能也没有太多的精力与时间,耗费在这件事上。

    他能抽出一天的时间已经算是比较重视了。

    而至于该如何应对木易行的偷袭,他早在彭震雷率领长白剑派的弟子与东厂的番子们出发之时就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经过这几天里的雕刻打磨,已经成型了,接下来,就是对手头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进行动员与布置的时候了。

    胡啸林一行人自不必说,就算没有便宜皇帝大舅子的那道谕旨,胡啸林以及手下的大内侍卫们也向来对他的判断与计划十分信任,只要他下了命令就绝对会一五一十的坚决执行。

    锦衣卫的郑一象,虽然之前对他的提醒不大相信,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但在他今日的“威胁”之下,态度已然转变为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事关头上的乌纱帽乃至是身家性命,相信郑一象不敢大意,自然的,他的手下也肯定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若是没有经历过三台山上那疯狂一夜的话,白十二此时心中估计已经觉得力量差不多了。

    毕竟郑一象手下的精锐锦衣卫足有二十余人,再加上胡啸林等十余人,三十多人的规模,且个个都是好手,再配以强弩、硬弓,已经足够强大,硬弓可以将木易行留下了。

    但有了上一次因为轻视了敌人的力量,所以差点害的朱瑾萱香消玉殒的“心跳回忆”,以及虚弱的躺在床上一整天的不堪回首的经历后,白十二现在的胆子似乎变得“小”了许多。

    所以,估算着木易行的偷袭至少还要再等个两到三日才会发动的他,将主意打到了县衙、府衙以及镇海帮的身上。

    县衙、府衙自不必说,身为官府的力量,配合锦衣卫抓捕犯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虽然之前因为郑一象的“吃独食”,两个衙门上下肯定会心生不满,甚至怨愤,所以保不齐会以各种借口推辞,但同样的,只要能够让他们“了解”这一次抓到的犯人所代表的价值,并保证会按照出力多少分润功劳,他们便肯定会屁颠屁颠的参与其中。

    这些常年混迹在衙门之中的家伙们,向来都是利益至上,这一点,白十二看的很通透。

    至于镇海帮,则完全就是今天调查花琳琅身份行动的“意外之喜”了。

    从之前与晁王天之间的交谈之中,白十二已经看出了他此时心中那浓浓的担忧,在了解了之前他那数次被刺杀的经历后,白十二更是深深的明白了他那担忧的来源。

    所以接下来只要让他知道,这一次是一个抓住木易行的绝佳时机,甚至是唯一的机会,白十二相信,都不用去请他,他自己都会主动的凑上前来,要求参与其中,增大抓住或是杀死木易行的几率。

    当然,白十二心中也清楚,无论是县衙、府衙的捕快、皂吏们,还是晁王天派出的镇海帮帮众,都不会是能正面与木易行手下硬抗之辈。

    但白十二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他们扛住木易行的偷袭,他希望这些“乌合之众”做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

    在局面交缠之际,突然在外围现身,制造声势,以乱敌方军心,壮己方士气。

    接下来的两天里,白十二着重做的,也是这一点,他一方面要求郑一象与胡啸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木易行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

    一方面以无比严厉的口吻要求捕快、皂吏与晁王天,只要看到三台山上升起三堆大火,便立刻出城,而且不用隐藏身形,能制造多大的动静便制造多大的动静。

    而当着两处布置都已经完毕之后,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等待。

    等待木易行自投罗网。

第62章 顺利

    漆黑如墨。

    这便是此时对彭震雷脸色最佳的描述。

    而能够让之前既兴奋又紧张的觉得可以抓住木易行的彭震雷脸色变得如此糟糕,原因显然只有一个。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被骗了。

    不,甚至“骗”这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了,他完完全全是被耍了,被木易行当做傻子一般戏耍了。

    作为在六扇门中供职多年的积年循吏,堂堂五品捕头,在带着长白剑派弟子与东厂番子们一头闯入空空如也的这座营寨之后,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之前他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只是木易行为了引诱他上钩而设下的局。

    而且,当时只顾着被抓住木易行的功劳所遮蔽的双眼,在现在没有了遮蔽之后,也终于如白十二一般看出了之前木易行手下那些探子们在行动过程中留下的破绽。

    当然,这也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不过,相比起这些,眼下真正令彭震雷头疼的,是该如何安抚东厂的番子们。

    之前为了能够说服东厂的几个档头,他可是做出了有些夸张的保证。

    而眼下,当初的保证还犹在耳边,眼前出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那些之前满心欢喜,甚至都已经拼着掉脸面,咬牙认了供彭震雷这个外人调遣的东厂档头们,如何能满意。

    还好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留守泉州府城暗牢的五个手下已经悉数被杀,唯一的功劳房日兔也被人劫走了,否则只怕他们现在就会把彭震雷生吞活剥了。

    与东厂的档头番子们比起来,张似锦等出自长白剑派这个地位低微,甚至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六扇门附庸门派的弟子们的不满,则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此时不是追究我责任的时候。”

    但彭震雷却并未因此而慌了手脚,他虽然头疼该如何安抚东厂的番子们,但已经撇去了眼前遮挡的他,心中却清楚,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担心。

    “木易行故意设下这个局,为的就是诓骗我将你们拉过来,他们的目的你们应该能够猜到吧?”

    尽力压下了几个东厂档头的质问之后,他问出了这个令他有些头皮发麻的问题。

    “嘶!”

    一阵抽气声接连响起。

    能够成为东厂档头的自然不会是什么蠢人,之前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愤怒所以只顾着想要向彭震雷讨个说法,现在听到彭震雷的质问后,心中登时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结果。

    倒是张似锦这些出自长白剑派的江湖人,因为是在不久前才赶到的泉州府,还不知道那批财宝的事情,所以他们一时间还有些想不通,几个刚刚还一脸愠怒,大声质问彭震雷的东厂档头们,为什么突然一副看见鬼了一般的模样,在那里疯狂的倒吸凉气。

    不过,事情紧急,无论是彭震雷还是东厂的档头们自然懒得浪费时间向他们解释。

    “火速向泉州府城传信。”

    “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没错,既然那木易行设下了这么个局,那肯定就会掐着时间,只怕今夜他就该有所动作了,就算我们会飞,也根本来不及将消息送回去。”

    “尽人事,听天命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用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吧。”

    “六百里?这,这,会不会有些太。。。”

    “十几万两的银子,只要能及时的将消息传回去,就是八百里加急又能算得上什么?”

    “嗯,没错,就算是几位阁老与圣上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责怪我们的。”

    。。。

    听着彭震雷与几个东厂档头之间快速但却并不激烈,并很快达成了共识的争吵,张似锦等人心中更加疑惑了,他们唯一能听明白的就只有一件事。

    这一次敌人之所以设计彭震雷,为的应该是偷袭泉州府城。

    ‘竟然偷袭一座州府的府治所在,拿到那些家伙们都疯了不成?’

    这一瞬间,哪怕是张似锦这些长久以来生活在官府力量相当薄弱的关外之人,脑中都不由的冒出这个有些令他们不敢置信的问题来。

    。。。

    木易行自然没有疯。

    他虽然设计了这一切,但他还没有疯狂到就靠自己手下这不过四五十人就去攻击一座拥有数丈高城墙的府城,而且还是在城门紧闭的夜晚。

    但偷袭在城外三台山上的锦衣卫们,他却是还是敢的,若是真的只凭着锦衣卫的名头就想将他吓退,那未免也太过小看他了。

    作为在泉州府纵横十余年,更是将巢穴在三台山上数年,对周围一切地形都十分了解的地头蛇,木易行十分自信能够在那些锦衣卫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举偷袭成功。

    尽管他心中也清楚,无论成功与否,犯下了这等大案的他,今后估计就要成为整个朝廷的要犯,今生只怕再也不能以木易行的身份,乃至样貌出现了,但他却依旧不会后悔。

    只要他真的能将那价值十几万两的财宝重新夺回去,他相信,黄龙会妥善安排好一切的,在黄龙麾下这么多年了,他心中对黄龙拥有多大的能量,一清二楚。

    。。。

    “星君,阏逢的消息到了。”

    就在木易行还在心中为这一次看起来胆大包天的行动暗自打气,说服自己之时,手下前来禀报。

    “怎么样?”

    木易行将心中最后一丝担忧甩出脑海,连忙问道。

    “一切正常,并无半点异常。”

    手下立刻回报,不过,在说完这些好消息后,他脸上的神色接下来就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不过,据阏逢的消息所说,锦衣卫的人似乎并未有半点的动作,依旧守在。。。”

    “这个我早已经预料到了。”

    但还未等他说完,木易行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担忧。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调动那群可恶的锦衣卫离开的打算,那可是十多万两的银子,在确认万无一失之前,任谁只怕都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木易行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强烈的自信。

    “我要的,从来只是支开那些可能前来支援锦衣卫的东厂与六扇门的人,既然现在阏逢已经能够确定这些家伙都已经离开了,那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动手了。”

    “是,属下明白了。”

    属下立刻被他自信感染了,一脸敬服的点头回道,脸上的担忧也消失无踪。

    “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黎明之前,准时出击。”

    “是!”

    。。。

    三台山上,此时的郑一象以及其手下的众多锦衣卫却并未如木易行预计的那样正进入梦乡,相反,他们每一个人此时的眼睛都亮的如天上闪烁的星星。

    尽管之前被白十二“威胁”之下,才最终带着些许不情愿的进行防备,但是当真的得到了木易行真的率领大量人手赶到的情报之时,郑一象却理所当然的将之当做了是自己的功劳。

    自然的,他也已经做好了要将木易行活捉,彻底拿下这份功劳的准备。

    与他此时守卫的这一批价值十多万两银子的财宝比起来,抓住木易行才是他这一次之所以前来泉州府城的原因,这一点,他脑中还是清楚的。

    而与信心满满的彭震雷相比,此时同样正在等着那个热闹时刻来临的白十二却远没有郑一象这般的自信。

    之前的那一次经历,已经使得他不敢再小看木易行这一伙人的能耐,尽管郑一象等锦衣卫是以逸待劳,且还有强弩硬弓这等手段,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是马上就要应对你木易行的偷袭了,他还是不停的在脑中将整个应对的计划一遍又一遍的过着,想要看看哪一处还能够完善,哪一处还可能出现问题。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之前挂在头顶的月亮眼看着就快要随着时间落下,周围一切还是万籁寂静之时,哪怕是白十二都忍不住有些犯起了嘀咕。

    他倒不是担心锦衣卫的那些探子的情报会出现差错,在这种事情上,锦衣卫的探子们不可能犯错,否则郑一象就能生撕了他们。

    他担心的,是木易行会不会已经嗅到了危险,所以已经果断的撤离了。

    从之前木易行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在泉州府城之中,肯定还有木易行的眼线。

    “百户,他们来了。”

    不过很快,前来向郑一象禀报消息的锦衣卫校尉就将白十二所有的担心都打消了。

    “好,通知所有兄弟弓弩开弦,准备应敌,听我的信号。”

    比起白十二更加焦急的郑一象,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差点惊喜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立刻命令道。

    “是。”

    同样知道这次若是抓住了木易行重要性的校尉立刻躬身回道,领命而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

    走在熟悉的三台山山路之上,原本对这一次的偷袭信心十足的木易行不知道为何,心中莫名的感到越来越虚,仿佛前面已经有一头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正等着他主动送上门一般。

    但他却总是想不到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在劝慰着自己,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知道眼看着前面探路的手下一路顺畅的就要摸到了那座被一把火烧过的道观了,他脑中才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顺畅!

    对,这一路上实在是太过顺畅了,除了在山下解决掉的那两个漫不经心的锦衣卫之外,这一路上竟然就再未遇到过任何一个锦衣卫,甚至连一个暗哨都没有。

    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就算锦衣卫的力量不足,且为了需要日夜坚守,人手短缺,也不可能连一个暗哨都不设。

    圈套!陷阱!

    两个词突然在他的脑中出现,令他的脚步不由的越来越重。

    “嗡~!”

    但就在想要下达立刻撤退的命令之时,一声令他以及所有手下毛骨悚然的闷响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这是弓弦因为急剧颤动所发出的声响,而能让弓弦急剧颤动,显然就只有一件事。

    “啊!”

    惨嚎声瞬间盖过了紧跟着响起的无数弓弦崩动声,而伴随着这一声惨嚎,木易行发现自己此时仿佛已经置身于地狱一般,四周都是惨叫、闷哼,以及精钢打造的弩箭射入身体的声响。

    。。。

    第一轮的弓弩齐射结束,伴随着郑一象一声“火!”的简单命令,无数的火把像是在一瞬间就被全被点燃了一般,瞬间照亮了一个个手持盾牌,以及站在盾牌手后方的弓弩手。

    漆黑之下的火光虽然能够照亮,但也带来一个问题,黑暗之处的人能看清光芒之下的一切,而处在光芒之下的人却因为光芒太过耀眼而看不清黑暗处的一切。

    所以,在下一刻,伴随着郑一象另一声简洁到只有一个的命令——“扔”,这些火把瞬间就被盾牌手们奋力的扔到了正在惨嚎或已经幸运的被弩箭射穿心脏或脖子、脑袋,横死当场的人群之中。

    “扔掉刀剑,跪地投降者免死。”

    一轮弩箭齐射的的威慑,以及两道简洁明了的被完美执行的命令,使得郑一象此时简单且丝毫不寒任何感情的话语充满了威慑力,至少在一旁的白十二看来是如此。

    可惜,敌人显然并不是像白十二这般看的,哪怕在那一轮弓弩齐射之中他们就有数人横死当场,身受重伤。

    “退!”

    只有一个字的,简洁明了的命令在依旧惨嚎、低呼的人群之中显得是如此的扎眼。

    于是,在一瞬间,郑一象与两个总旗以及五个小旗同时将目光死死的锁定了他,昏暗的火光照耀之下,他们确认了,对方就是他们的目标——木易行。

    “掩护!”

    郑一象的命令终于突破了一个字,达到了两个字,殊为难得。

    伴随着这道两个字的命令,他与两个总旗,五个小旗的身形已然如闪电一般直射向被他们锁定的那个目标。

    看着郑一象等八人直奔自己而来,之前出声那人显的有些惊慌,立刻向后退去,在他身边的数道身影却勇敢的迎了上去,像是无视了那些之前被弩箭射中的同伴们的惨状一般。

    “哼,不自量力!”

    伴随着郑一象的一声不屑的轻哼,又是一阵弓弦崩动之声响起,这几个勇敢之人虽然极力抵挡,却依旧还是将二十支弩箭全部抵挡住,伴随着闷哼与惨呼跌倒在地,继而被郑一象八人顺手补了刀。

    在郑一象八人进展顺利,一如之前木易行一行人顺利的摸上了三台山之时,之前站在郑一象身边的白十二,此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63章 翻转

    强弩的掩护之下,郑一象与两个总旗,五个小旗的行动顺利的接近了那个之前发号施令之人,躺在他们之前的敌人,大多数都被强弩解决了,至于剩下的一两个侥幸逃过弩箭的敌人,面对如饿虎扑羊一般的郑一象等人,也根本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锦衣卫与东厂这样的衙门虽然在面对江湖人之时,总是习惯用强弩解决问题,但这却并不代表他们的武功就真的稀碎。

    相反,背靠着朝廷这么个庞然大物的他们,其所能得到的所谓武功秘籍,其丰富程度,只怕是连那些传承上百年的名门大派都会羡慕的流口水。

    所以,很快,郑一象便在其他七个属下的配合下抓住了之前出声发号施令之人。

    不过,在一把扯过对方,粗略的扫过对方的样貌之后,郑一象原本兴奋的神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木易行,但他却见过由晁王天描述,画师描绘的画像。

    尽管那画师的画技算不得惟妙惟肖,但其还是画出了木易行样貌的特点了,这也是各种缉捕画像共同的特点了。

    而他面前的这张脸看上去却和那张画像没有半点的相似之处,其与木易行之间唯一相像的就只有体型了,这也是导致他做出误判的主要原因之一。

    “该死!”

    更令他心头火起的是,在他看到对方样貌的一刹那,对方的脸上不仅没有半点的恐惧,相反,其脸上露出了有些畅快,带着满足的笑容。

    “木易行在哪?”

    拎着对方脖子的郑一象此时宛若一头暴怒的雄狮,仿佛要将对方撕成碎片一般,哪怕以往听起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变得充满了无边的气势。

    “呵~”

    但回应郑一象的,却只是一声带着讥讽的轻笑,而伴随着这一生轻笑,这个假扮木易行之人的口鼻,开始汩汩流出略显黑褐的血液。

    服毒自杀。

    身为锦衣卫百户,郑一象自然立刻便明白了眼前这个胆敢讥讽他的狂徒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也使得本就因为被对方耍了而怒火中烧的郑一象,心头的怒火燃烧的更炽烈。

    更糟糕的是,他此时还无法将这些怒火宣泄出去。

    此时的他,最需要做的事情,显然是尽快找到木易行的下落并抓住对方,否则今夜的辛苦就要彻底变为无用功了。

    跟随郑一象一起前来的两个总旗与五个小旗,看着这一幕,以及郑一象脸上的神情,心中自然立刻了然,不用郑一象再有任何吩咐的他们,立刻无比默契的向四周掠去。

    而之前守卫在弓弩手面前的那些刀盾手,也立刻站起身来缓步向前,配合着他们的上官开始一个个的排查着人群,试图尽快从中找到木易行的下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论是郑一象还是他手下的总旗、小旗、刀盾手依旧一无所获,这也使得郑一象的心情越来越的焦急。

    虽然马上就要天明了,看上去对他们十分有利,但郑一象却不敢保证在天明之前木易行就真的无法逃出包围。当然,他更担心木易行刚刚已经不幸被那一轮弩箭射中了,若是不能及时发现并治疗,待到天明之后,只怕连尸体都早已经凉透了。

    毕竟他手下的人手有限,根本无法做到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一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于是,心中愈发焦急的他,终于再顾不得太多了,开始催促之前缓步推进的刀盾手们直接分散,各自去寻找木易行的下落。

    但马上,残酷的事实便证明了。

    他的焦急促使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而且是大错特错。

    。。。

    “动手!”

    就在刀盾手们因为郑一象的催促而分散开,并已经离开弓弩手太远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听上去并不大,但却足以令郑一象如坠冰窟的低喝,只见之前那些之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集体活了过来,避开了刀盾手,直冲着威胁最大的弓弩手而去。

    而在那一声低喝响起之时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的郑一象,立刻大声吼了起来。

    “自由杀敌。”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寄希望于手下的弓弩手们能够尽量冷静,将弩箭尽可能的射入那些正扑向他们的敌人的身体,减少损失了。

    而作为郑一象从应天众多锦衣卫中挑选出的精锐,弓弩手们也的确已经做到了极致。

    哪怕知道没有了身前刀盾手的掩护,这些怒吼着扑过来的敌人很可能会令他们横死当场,他们的手下也依旧没有半点的慌乱,冷静的各自选择好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目标,按下了弩机。

    不过,弩毕竟不同于可以快速开合的弓,在射出了弩箭之后,他们显然已经不可能在得到再度上弦的机会了。

    长久的训练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应有的作用,知道再也不可能再度用手中弩射击的他们,在射出了最后一根弩箭后,立刻便破坏了弩机,继而将因为弩机被毁,在修复前不可能再用的弩丢在了草丛之中,抽出腰间绣春刀,迎上了在他们一波弩箭之下依旧还幸存的敌人。

    他们的确十分勇敢,但身为精锐的劣势在这个时候却也显露无疑。

    分为了不同兵种,长久以来总是操练同一种武器的他们,在离开了最擅长的武器之后,其威胁程度就大大的下降了,近二十个弩手,面对数量不过只是他们一半多的敌人,在甫一接触的瞬间便分出了胜负。

    近二十个弩手,有超过三分之一在今天之后,都无法再端起弩了。

    正拼命向着这边狂奔而来的郑一象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

    这些弩手虽然只不过都是些校尉,身份低微,但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依仗的得力属下,仅仅这一瞬间的损失,想要弥补回来,只怕都要耗费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更不用说,这还只是一瞬间,那边的杀戮还在继续,若是他再没有及时的止损,只怕所有人都要折损在这里。

    而没有了这些对木易行以及其手下们威胁最大的弓弩手,他这一次说不定真的会失败,被迫逃离,甚至横死当场,当然,那批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宝也会就此被木易行夺回去。

    这如何能不让他既心痛又愤恨,还焦急万分。

    。。。

    看着手下们已然冲到了那些威胁最大的弩手身边,并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看上去马上就能将其屠杀一空,刚刚下令动手的木易行,此时的心中无疑是十分得意的。

    在发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他便能及时的做出反应,并想好了后续的计划,最终将绝对的劣势转变成现在的势均力敌,甚至略占上风,他自然是十分自得的。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此时还远没有到庆祝的时候,行动最快的郑一象已经马上就要赶回那些弩手身边救援了,其他锦衣卫,尤其是那些看上去就是在军中磨练过的刀盾手们,也只不过是慢了郑一象一步而已,他现在必须令其他人全力挡住郑一象这些人。

    只要能够让他手下的那些心腹将那十几个弩手解决掉,就算今天他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夺回财宝,这一次的偷袭也算不上失败了。

    “呵~。”

    但就在木易行心中还在想着此次偷袭计划的得失,准备开口下令挡住救援的郑一象等人之时,一声轻笑却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令他的心中瞬间紧张起来,而就在他想要寻找笑声来源之际,一句令他汗毛倒竖的轻微话语紧跟着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

    暴退!

    原本正准备下令的木易行,身体立刻如一只惊鸿一般向后暴退,眼睛更是紧张的在四周搜寻着声音的来源,至于下令挡住郑一象的想法,早已被对死亡的恐惧挤出了脑海。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因为他的暴退,因为他的忘记下令,他那些一直都在等着他命令的手下们没有听到命令,陷入了停滞的一瞬间,郑一象得以顺利的杀到。

    而有了郑一象这么一位一流高手的支援,原本连抵挡之力都没有的弩手们,终于勉强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而待到那些原本就在他们身前为他们遮蔽一切冲击的刀盾手们赶回来,他们不仅能够解除危机,更能够反攻回去,为死去的同僚们报仇。

    。。。

    眼看着原本优势无限大的局面瞬间变得扑朔迷离,甚至有再度崩毁的迹象,那些正等待着木易行命令的手下们不由的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木易行。

    而在看到木易行此时的模样后,他们的心中的疑惑不由的愈发重了。

    他们不仅发现木易行不知何时竟然暴退了一丈,此时更是一脸警惕的正不停的用目光扫向四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一样,但在他们眼中看来,他的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更像是在与空气斗智斗勇,看上去显得十分的滑稽愚蠢。

    但他们心底却显然不敢这么觉得,相反,他们觉得木易行绝对是陷入巨大的麻烦甚至是危险之中了。

    就在他们想要暂时放弃前去支援那些正逐渐陷入巨大麻烦之中的,即将被锦衣卫的刀盾手们合围的同伴,准备转身前去援救木易行之时,他们的眼中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木易行身后不远处,正在缓慢的,一步步的靠近着他。

    一群人不由的心中大急,立刻顾不得可能会使得木易行身份暴露,冲着木易行大声呼喊起来。

    不过,混在所有人之中的赵达与王清二人,在看到那个身影之后,却同时情不自禁的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然后对视了一眼。

    这个身影他们是如此的熟悉,哪怕已经过去了近二十日的时间了,他们依旧还会时不时的梦到这个身影,梦到那令他们心脏都忍不住停止跳动的一幕。

    于是,在其他人一边冲着木易行高声示警,一边向着那边冲过去之时,赵达与王清二人却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前去援救正陷入巨大麻烦之中的另一伙同伴。

    。。。

    哪怕是没有众多手下的示警,此时的木易行也已经知道了那个令他无比畏惧的声音到底出自何处了。

    如芒在背。

    这便是木易行此时全部的感受。

    而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身后那道正一步步缓慢的走向自己的身影之后,他也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同样的,他也知道了接下来的自己会面对什么。

    十步剑。

    尽管之前已经从赵达与王清两位手下那里知道了竟然有一个年轻的剑客用十步剑杀死了自己的两个武功不俗的手下,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习练铁布衫这种硬功的郭灿,但现在当他自己也终于感受到了之后,他才知道有多么的可怕,有多么的煎熬。

    那些原本正奔向木易行的手下,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感受到了不对,不少之前曾听过赵达与王清二人说过那一夜之事的人,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而在看到赵达与王清那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身影之时,不少人心中已经生出了同样的心思。

    他们早已不是那些初入江湖,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了,在江湖之中混迹许久的他们,深深的知道一个道理。

    人被杀,就会死。

    死亡不会因为你死的勇敢就会迟些时间带走你的性命,相反,无知之勇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想要活得久,最重要的,便是要懂得屈身。

    不过,虽然有的人已然悄悄的转头选择“追随”赵达与王清的脚步了,但大多数的人依旧还是选择顶了上去。

    他们当然不是无畏无惧,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如何才能更好的保住性命的道理,可身为木易行的心腹,甚至是直接的护卫,木易行若是身死,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死亡强多少。

    所以,既然都是死,为何不选择勇敢一点,况且,那所谓的十步剑真的有那么的可怕吗?

    眼看着马上便要赶到木易行身边的他们,心中不禁生出了怀疑。

    但就在他们即将赶到木易行身边之时,之前一直在缓慢前行的白十二,身影在他们的眼中猛地模糊了起来。

    而一直保持着那个别扭的扭过头来盯着白十二动作的木易行,也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64章 生擒

    木易行并没有死。

    不过对他来说,却是生不如死。

    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修炼”,白十二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刚刚才掌握剑势的吴下阿蒙了,收放自如虽然一句还很勉强,但是控制一下不要取人性命,只是重伤敌人,还是能够做到的。

    于是,看到眼中的白十二的身形瞬间模糊,又仿佛在瞬间便将剑刃送到自己眼前的木易行,在反应过来之时,身体已经栽倒在地。

    剑刃贯穿了他的大腿,那一瞬间的疼痛与难以着力,使得只能依靠一条腿站立的他,还来不及调整身体,一个不稳,跌坐于地。

    继而,胸口还在起伏的白十二,便将剑刃放到了他的胸口,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投鼠忌器。

    原本正向前冲,准备冲到木易行身边保护他的一众手下,生生的止住了前冲的身体,生怕白十二会因为一个紧张便将剑刃稍稍向下戳个叔寸,戳中木易行的心脏。

    对正处在随时都有可能送命情境之下的木易行来说,大腿的剧痛此时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此刻的他最需要担心的,是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若是按照天衍门一般的行事规矩,类似于他这样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逃出生天希望的被俘之人,此时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自杀。

    一如之前在白十二面前自杀的尾火虎、箕水豹等人。

    但是,这十多年来一直游离在天衍门之外,在这泉州府宛如藩王一般的经历,却早已经使得木易行的心思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并不想自杀,并不想就此死去。

    所以,现在的他,脑中所想的,是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向白十二祈求,甚至求饶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不仅仅是因为在这么多手下面前这样做了,等同于自绝于天衍门,自绝于黄龙,更因为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真的依靠求饶暂时逃得性命,在之后,锦衣卫与东厂这些衙门也根本不会放过他。

    作为依靠情报为生的他,对锦衣卫与东厂前来泉州府的目的一清二楚。

    沈万安已经招供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

    可若是不求饶,在他现在的处境之下,他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

    感受着胸口那把长剑剑刃的锋芒,木易行微微有些绝望。

    不过,只过了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他便决定赌上一把了。

    筹码自然是他的性命。

    。。。

    “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木易行强压下大腿传来的剧痛,冲着正停留在不足一丈之外,正紧张又警惕的望着白十二的一众手下们,大声的吼了一句。

    向死而生。

    他在赌白十二为了从他口中得到那些秘密,因此不敢杀了他。

    他的这一声吼,为的也是打消手下们心中对他性命的顾虑。

    当然,他心中是真的觉得,白十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此时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若是再给白十二一段时间恢复,那情况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木易行可以算是赌对了。

    白十二好不容易才终于抓住了这么个可以将线索继续下去发展下去的嘴巴,若是就这么轻易的杀了,他之前的那一剑就不可能仅仅只是刺中木易行的大腿,而是已经划开木易行的喉咙,或是插进对方的心脏了。

    只不过,木易行也没有赌对,因为他的那些手下们此时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虽然脸色的神色已经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但他十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威信,却使得他的手下们对有可能害的他身首异处的举动,束手束脚。

    该死的。

    木易行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一阵怒骂,但已经有了警惕的白十二,却显然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开口的机会了。

    又是一剑刺下,不过,目标自然不会是之前剑刃所在的心脏,白十二将剑刃稍稍向上移了少许,刺穿了木易行的肩骨。

    钻心的疼痛令木易行眼前瞬间便是一黑,原本涌到嘴边的话语也立刻被死死压抑着的痛苦闷哼声所取代。

    而白十二的这一剑无疑也愈发的使得站在不远处的木易行手下们踌躇起来。

    。。。

    不远处,因为白十二打断了木易行的计划,郑一象手下的总旗、小旗以及众多刀盾手终于及时的赶回了弩手身边援救,而没有了后续支援的刺客、杀手们在失了最开始的锐气之后,情势也变得危急起来。

    不过他们倒也清楚,眼下的情况并非是木易行故意想要将他们卖了,而是事出有因,所以,只能一边在心中哀叹,一边集中起来准备脱离。

    但郑一象怎么可能让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而且,郑一象心中也十分清楚,此时正是他利用白十二创造的绝佳机会,一转攻势的时机。若是被这些人顺利的退出去与剩下的敌人会和了,无疑会使得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集中起来的刀盾手们在再次得到了几位小旗的指挥下,也迅速的重新恢复了齐整的阵型,配合默契的他们,或许一个人并非是二流高手的对手,甚至想胜过三流高手都有些吃力,但二十人配合起来,其威力却远不是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刺客、杀手们能够抵挡的。

    尤其是在他们的身前还有一面轻便但却足以抵挡刀剑劈刺的藤盾。

    所以,很快,心中本就有了撤退心思的杀手、刺客们纷纷后退了。

    只不过,与他们计划的主动有计划的脱离不同,他们的这一次后退,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溃逃。

    溃逃的大多数人,此时选择的自然是与同伴会和,希望能够借助群体的力量,抵挡住锦衣卫的追击。

    而赵达与王清以及之前“选择”了前去支援之人,却似乎是被郑一象的坚决阻止,只能被迫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看到这种情况的郑一象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持盾,目标左前。”

    砍翻了那些不幸成为了落在最后的倒霉蛋之后,郑一象便立刻下令,不顾逃去另一的方向的赵达与王清等人,直奔木易行这个价值最高的目标杀去。

    简单明了的命令之下,因为之前被木易行“戏耍”而心生愤怒与怨恨的刀盾手与弩手们立刻缓步推进。

    在之前的慌乱之中,原本还算很完整的包围圈,为了援救弩手,已经彻底的破碎了,郑一象心中已经不敢再奢望能将所有人都留下了。

    不过,能够抓住最重要的木易行,对现在的郑一象来说显然已经是十分不错的结果了。

    看着郑一象终于行动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白十二,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这一次,经过近一个月的修炼之后,他不至于再像之前一样,只出一剑便耗尽精力,但面对木易行众多手下的虎视眈眈,他心中却依旧压力不小。

    若是刚刚木易行的那一声吼声,的确使得其手下们真的一起向他扑过来了,那他就只能先废了木易行的两条腿,尽量拖慢木易行逃跑的速度,然后暂避锋芒,再做打算了。

    不过现在,眼看着郑一象率领着手下的刀盾手们以完整的阵型一路势如破竹的向自己的方向推进,哪怕木易行的手下真的扑过来了,他心中也有信心能暂时拖延一下了。

    。。。

    白十二心中松了口气,与之相对的,木易行的心情显然就没有那么的美妙了。

    在看到锦衣卫们刀盾手与弩手配合的阵型之后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便十分清楚,正面的进攻,仅凭他手下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对手,哪怕数量再多一倍,都很勉强。

    年轻之时曾经游历过九边的他,可是见识过军阵威力的,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之人。

    所以,在见到了郑一象指挥着手下结阵慢慢向这边赶来之际,他心中知道,在对方赶来之前的这不多的时间,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若是在对方赶到之前还未能逃出生天的话,那他只剩下自杀,保守秘密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心中焦急的他,全力的转动着大脑,想要寻找到一线生机。

    在木易行竭尽全力想要为自己找一条生路的时候,他的手下们同样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而相比躺在白十二剑刃之下的他,他的手下们想要做到这件事显然就比他要简单的多了。

    逃跑。

    这便是以赵达与王清为首的不少人的选择。

    而之前他们选择了相反的方向逃去的决定,看上去也并非是迫不得已,而是主动为之,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看着赵达与王清等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黎明到来之前的黑暗之中,之前那些聚到一起的刺客们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遁入黑暗的目的是为了援救自己或是木易行。

    因此,在刀盾手们到来之前,他们便已经骚动起来。

    两军交战之时,最令指挥者痛恨与头疼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那些擅自脱离战线的逃兵,因为他们会给剩下的所有人一个不好的鼓励,一个不少,便会使得整条战线彻底崩溃。

    也因此,对待逃兵,无论是什么军队,都向来会施以最严酷的刑罚。

    而督战队的存在更是为了杜绝逃兵而出现的,为的便是以最残酷的手段震慑住想要逃跑的逃兵,防止溃逃的发生。

    但在此时,显然是不可能有督战队会去砍了赵达与王清等人脑袋的,自然的,看到了这种情况,心中受到“鼓励”的其他人,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就如同战争中所有行将失败的队伍一样,溃逃发生了。只有木易行的心腹与护卫们此时还在勉力维持。

    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将目标缩小到了活捉木易行的郑一象,自然不可能好心的去充当督战队,去主动拦住那些“逃兵”们的退路,相反,他心中巴不得所有人都立刻逃散才好。

    所以,他只是令一个小旗守在原地注意后方的情况,发现不对及时通报,其他的人加快速度杀向木易行的方向。

    。。。

    虽然被白十二的剑刃压制在地上,但木易行还是察觉到了骚动,自然的,他也很快便猜到了骚动产生的原因。

    逃走了吗?

    他的心中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竟然没有生出半点的愤怒之情,这令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吃惊。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他,在思考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一线生机之后,也已经放弃了自己吧,所以,在知道手下有人逃走之后,他不仅没有生出愤怒,反而莫名的有些庆幸这里发生的事情能够及时的传回中极天,传到黄龙的耳中了。

    而他这个罪人,果然还是死亡才是最好的惩罚吧。

    耳中听着锦衣卫那些刀盾手们越来越近的脚步,木易行闭上了眼睛,没有被白十二的剑刃刺入的左肩带动着左臂猛地拍在地上,腰腹发力,上身猛地向上挺起,想要主动将心脏送进一直就在上方的剑刃,了结自己的性命。

    只可惜,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已经发现了他死志的白十二早有准备,在他身体挺起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将剑轻描淡写的向左横移了半尺,从而使得剑刃没有如他所愿的插进他的心脏,而是插进了他的左臂。

    刺痛传来,木易行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不过才刚刚睁开眼睛的他,不过才刚刚感受到昏暗的火光映入眼中,便立刻感觉到刚刚因为身体挺起而脱离地面的后脑一阵剧痛传来,继而他便再次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呼!”

    看着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木易行,白十二不由的松了口气,之前他虽然看似一直处在绝对的上风,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真正想做的,从来都是将其打昏。

    只是一直因为担心自己的动作会招致木易行的警惕,进而为了不被生擒而自杀,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作。

    现在终于趁着木易行想要寻死的机会找到了破绽,成功将其打昏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担忧也终于放下了。

    而看到木易行被打昏的一众内心早已动摇的刺客们,像是终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一般,开始溃逃。

第65章 第一次争吵

    当曾义铭抵达泉州府城之时,一切看上去都已经尘埃落定,木易行已然被抓,锦衣卫调拨的人手也已经抵达,正在准备将那批令他眼馋无比的财宝运回应天城。

    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在他抵达泉州府之前的两天里发生的,换言之,若是他只要能早两天到达泉州府城,有了他的统筹、指挥,东厂至少也能分一杯羹,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完全是个局外人。

    不,若是说东厂只是局外人的后也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他们还是有“功劳”的,那便是之前被他们从府衙大牢中转移的天衍门重犯房日兔,“成功”的在他们的手下被劫走了。

    这一系列的噩耗在一瞬间扑面砸来,哪怕是曾义铭这么个吕中行的心腹,也有些抵抗不住,以至于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主动向吕中行请命,前来接替对头黎无咎的班了。

    尽管这些事情和他自身并无什么关联,都是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经发生的,可天下间的上司在这种事情上,其反应都是共通的,他们怎么可能好心的体谅下属的困难,他们只要求结果。

    所以只要结果是糟糕的,那类似曾义铭这样主管这些事的下属,无疑就是第一个要被拉出来背锅的存在。

    因此,哪怕心中恨不得将那些跟在彭震雷屁股后面狼狈赶回来的无能之辈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部拉出去大刑伺候,但现在的他却还是必须强忍下心中的怒火,摆出一副深感不满,但却能够体谅的模样,安慰这些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甚至已经生出了绝望念头的档头们。

    自然的,他如此的恶心自己之下,其收获还是不小的。否则,若是真的跟奥利给的老八一样,吃了那啥,钱还没有拿到的话,只怕他当场就能变身,直接拿出刀来将这些无能之辈们全部乱刀砍死。

    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不满,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重新将剩下的东厂番子们整合完毕后,曾义铭也终于有时间能够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该如何扭转目前这种对自己来说无比不利的局面了。

    锦衣卫已经牢牢占住了木易行一系列事情的绝对优势地位,而且在陈岩青都已经亲自带领着手下几个百户全部赶来的当下,他若是想要借着吕中行的名头以力压人,让锦衣卫分润出功劳,甚至被迫同意东厂参与到押送财宝的任务之中的话,必然会被郑一象狠狠的顶回来。

    毕竟,此时正是东厂地位最低,而锦衣卫正受皇帝信任的时候,哪怕吕中行身上还有个应天镇守太监的身份在,陈岩青也不会有丝毫犯怵。

    而且,就算陈岩青会在吕中行的面前矮上半头,但他这个小小的档头要想在陈岩青面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话,只怕陈岩青当场就能狠狠的收拾他一顿,而且还会以此为借口去质问吕中行没有管教好下属。

    没有办法在这一系列案件上得到便宜,曾义铭就只能无奈的再度将目光投到之前那些东厂番子们办砸的事情身上了。

    于是,接下来的曾义铭便向几个档头详细的询问了一遍有关房日兔被抓的所有内容,自然的,白十二这个最关键的人物,瞬间便成为了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紧跟着又详细的询问了白十二的所有消息之后,他才终于知道,这个白姓的锦衣卫小旗,就是那个“拐走”了皇帝亲妹妹仙游公主,所以正在被胡啸林与他们东厂追捕的大胆狂徒。

    就在他认为不可能找到白十二,亲自向其询问一下有关房日兔的消息,所以心中又忍不住一阵失望之际,猜出了他心思的一个档头,告诉了他一个令他既惊又喜的消息。

    “那位白旗官此时就在城中,咳,就在隔壁锦衣卫的那座院落之中。”

    。。。

    “小人曾义铭,参见仙游公主,公主万安”

    “起来吧。”

    “多谢公主。”

    “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咳咳,”

    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朱瑾萱,曾义铭心中有些忐忑,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一脸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小人有些事情想要向那位白旗官打听,所以这一次才会冒昧前来拜见公主,还望公主能够。。。”

    “他现在人在城外三台山,你若是想找他的话,就去那里吧。”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朱瑾萱便直接打断了他,开口对他说道。

    虽然朱瑾萱的脸色没有半点的变化,但不知道为何,曾义铭却觉得她在说道白十二的消息之时,眼睛中有怨气弥漫。

    “是,小人明白,那小人告退了。”

    但曾义铭却显然不敢有半点询问的念头,相反,此刻的他只恨自己逃得不够快。

    他可不想也不敢掺和到这种事情之中。

    “等一下。”

    只可惜,他想要快点逃离这里的行动,却在退到门边,已经转身,就要退出房间之时被朱瑾萱一句话打断了。

    “公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背过身的曾义铭身体一僵,脸上不由一苦,但却依旧只能无奈的转过身来,陪着笑脸再度躬身轻声询问道。

    “既然你要去见他,那就帮我托一句话给他好了。”

    朱瑾萱看上去似乎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是,小人明白了。公主请说。”

    听到朱瑾萱这话的曾义铭心中顿时阵阵发苦,但还是只能维持着那个微笑且略带谄媚的表情,躬身回道。

    “嗯~”

    朱瑾萱这个时候却再度变得踟蹰起来,不知是在后悔这个决定,还是在思考到底该托曾义铭给白十二稍什么话,才能既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情,又不至于将二人的关系过分暴露给曾义铭这么个外人。

    也幸好曾义铭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否则只怕曾义铭都会忍不住吐槽。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了,难道还有谁会不知道您二位之间的关系吗?

    “还是算了吧。”

    而在曾义铭感觉到沉默持续的有些久,所以都有些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向朱瑾萱之时,朱瑾萱轻叹一声的开口了。而她开口所说的话,却令曾义铭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想要吐血的冲动。

    “那,那,那小人便告退了。”

    曾义铭也不知自己现在到底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才好,所以他只能将头埋得极低,尽量不让朱瑾萱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再度开口告退。

    好在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被朱瑾萱叫住,终于能够离开,能够彻底的松一口气了。

    。。。

    白十二最近的几天都是在三台山上,在锦衣卫们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之中住的,这一点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锦衣卫小旗的身份。

    不过,在锦衣卫眼中作为仙游公主“准驸马”的他,却获得了与百户郑一象同等的待遇,独自一个人睡一间帐篷,而不是与其他几个人臭烘烘的共同挤在一间帐篷之中。

    尽管对外,他总是表达出一副,他是担心木易行那些手下杀个回马枪,所以才会忍受风餐露宿,在三台山上住下的表现,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真正会住到这里的原因,远比这个借口简单,简单到只有两个字。

    吵架。

    是的,他和朱瑾萱吵架了。

    算起来,这应该还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吵架,当然,若是以互相确认心意,甚至是关系来算的话,他们的第一次吵架来的似乎也不算晚。

    至于吵架的原因,也并不复杂。

    朱瑾萱是在抓住了木易行之后,才知道了白十二的计划。

    所以朱瑾萱觉得白十二对自己撒谎了。尤其是在她知道了,竟然包括府衙那些衙役,镇海帮的晁王天,甚至一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保护她的胡啸林,在事先都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心中的不满与愤怒更是达到了顶点。

    于是,二人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剧烈的争吵。

    朱瑾萱认为白十二故意欺骗自己,而白十二则认为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

    他认为若是朱瑾萱事先就知道了这件事的话,肯定会要求和他一起去三台山,而那时他还不知道木易行这一次到底会率领多少手下前来,为了不让朱瑾萱因为要与他一起前往三台山,陷入危险,最稳妥的办法,自然对她隐瞒。

    但站在朱瑾萱的角度显然就不是这么看的了。

    在她看来,白十二这么做,首先就是欺骗了她,而且潜意识里就将她当做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刁蛮公主。而且她还觉得白十二这么隐瞒她,进而替她做出决定的做法,与之前她皇兄所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来,其内在是完全一致的。

    她就是为了逃脱那一种自己什么决定都做不了,什么事都被安排好的生活才最终勇敢的决定逃出皇宫,逃到白十二身边的,但现在白十二的做法,却令她有一种回到了过去那种生活的不安感觉。

    紧接着,二人之间的吵架便“回到”了男女吵架的“固有套路”之中。

    白十二觉得朱瑾萱小题大做,丝毫不体谅他为了她的安全考虑的良苦用心。

    朱瑾萱则认为白十二做事完全不考虑她的想法,只顾着从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去替她决定什么做法是对的。

    二人之间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以至于终于压抑不住声音,以至于吵得整座锦衣卫的院落都能听到。

    而考虑到二人,不,是朱瑾萱的身份,无论是胡啸林还是留守的几个负责供朱瑾萱驱使的锦衣卫力士都只能将自己关在屋里,装聋作哑。

    但显然的,他们并不是真的聋哑,所以当白十二如所有被赶到客厅沙发的男人一般被朱瑾萱“赶”到三台山之后,关于他为何会来的原因也很快便传遍了在三台山的所有锦衣卫的耳朵。

    也幸好皇帝远在数千里之遥的紫禁城之中,若是被他亲眼看到这一幕,亲耳听到这些争吵的话,只怕心中还不知道会如何心中暗爽呢。

    。。。

    当曾义铭赶到三台山之时,白十二依旧还在生着闷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好心好意的为朱瑾萱考虑的做法,不仅没有得到朱瑾萱的温柔以对,反而招致了一通狂风暴雨,表现的与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知书达礼,懂得体谅人的温婉且聪慧的女子,竟然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所以,他才会在朱瑾萱一怒之下冲他吼了一句,“既然你想去三台山,那你就去那里,永远不要回来好了!”之后,直接便离开了泉州府城,跑到这三台山上与一群锦衣卫们住到了一起。

    并且心中还赌气决定。

    若是朱瑾萱不向他道歉,他便不回去了。

    不过,虽然心中依旧还生着闷气,在曾义铭到来之时,态度也十分糟糕,但在曾义铭说出了此行目的之后,他还是一五一十的将曾义铭询问的问题都尽可能的回答了。

    “琳琅满目花琳琅?”

    而在听到白十二说起房日兔这一次前来泉州府的目的之后,曾义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抓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们。”

    白十二轻哼一声,不满的回答道。

    “不过,当初房日兔被我所擒,又被几个捕快送到府衙大牢,再到被你们东厂的人提走,这过程之中知道的人并不多,特别是知道房日兔被你们东厂提走的人并不多。”

    好在,虽然心中还在与朱瑾萱生着闷气,但白十二的头脑还算清醒,立刻便抓住了重点。

    “在我来向白旗官请教之前,我已经命手下去调查了。”

    只不过,曾义铭能成为吕中行的心腹,自然不会是什么无能之辈,白十二考虑的事情,他早已经考虑到了。

    “既如此,那我就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听到这话的白十二,忍不住撇了撇嘴,开始赶人了。

    “多谢白旗官不吝指教,那在下便告退了。”

    曾义铭听出了白十二的言外之意,立刻识趣的起身准备告辞了。

    “等一下。”

    不过,同样的,在他刚转过身就要离开之时,白十二也开口叫住了他,令他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同时心中生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念头来。

    ‘他不会也想让我给仙游公主托一句话吧?’

    “不久之前城外十里的一处密林之中发现了十具尸体,从现场尸检的结果来看,他们或许和劫走房日兔这件事有关,你不妨花时间去试着从这十个死人身上找找线索。”

    只可惜,白十二的回答却并非如此,但他心中却也没有半分预料错误之后的失望之情,相反,猛然回过头来看向白十二的眼睛中满是感激与期望。

第66章 忧与喜

    这些人果然都有问题。

    得到了白十二的指点后,率领一众手下详细的追查了一番不久前横尸城外的十个死者之后,曾义铭立刻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特别是在他调查到这些人的行踪之后。

    一群平日里总是隐藏自身的江湖人,在这个时期的泉州府城出现,怎么看都是不正常的。

    不过,线索调查到这里就变得有些难以进展下去了。

    因为这十个死者全都是行走江湖的江湖人,换言之,他们在泉州府城中没有半个相熟之人,就算能够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再想要调查他们这些日子里见过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他唯一能够查到的,也就是这十个死者之前住在哪间客栈罢了。

    而对于客栈来说,只要对方付房钱,有一个能够证明身份的凭证,就足够了,至于客人离开客栈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显然并不在客栈掌柜、伙计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就算如此,曾义铭还是依靠着东厂那足够令所有人畏惧的名声,以及大量的调查,最终查到了一些消息。

    这十个人在房日兔被劫的那天清晨,曾经聚在一起出现在负责给暗牢提供酒菜饭食的那间酒楼之中,而且似乎除了他们十个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人物。

    正是这个人物用金钱或是某些更有价值的东西雇用了这十个人,并在动手的那一天清晨将他们聚拢到了一起。

    凭借在东厂之中这么多年来办案的经历,曾义铭很快便将目光从这十个死者的身上转移到了酒楼的身上。

    毕竟无论这十个人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在现在已经变成十具尸体的情况下,曾义铭也不可能像戏文中的包青天一般将他们十人的魂魄召回来询问,他只能将希望投到还活着的人身上。

    而很快,他便依靠威逼恐吓从酒楼掌柜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就在东厂暗牢被劫的第二天,他手下的一个负责服侍东厂番子的伙计便消失了。

    虽然在酒楼掌柜开口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曾义铭恨不得立刻一刀将这个之前面对调查之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的家伙砍了,但此时的他却已经有些顾不上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显然是尽快找到那个消失的伙计。

    凭借着东厂与府衙、县衙的力量,他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找到了那个伙计,速度不可谓捕快,可惜的是,那个伙计也和那十个江湖人一样,永远不能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了。

    。。。

    曾义铭的希望逐渐破灭,内心越来越灰暗之时,在他抵达泉州府城后五天后终于带着手下近乎全部锦衣卫赶到的陈岩青此时的心情却可谓是春风得意。

    在派遣郑一象率领挑选出的锦衣卫精锐如被赶的鸭子一般火速赶往漳州府之时,他的心中其实已经对这件事没有抱多大的期望了。

    毕竟东厂抢在锦衣卫十多天前就已经赶到了漳州府,以他对东厂的了解,能给锦衣卫留下一口刷锅水都已经要烧高香了。

    他之所以派郑一象前往,更多的或许只是讨一个心安,以及在上面追问之时,能够有一个足够糊弄过去的借口。

    “我派人了,功劳被抢了,有什么好说的。”

    但令陈岩青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会在接下来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先是黎无咎这个东厂此次任务中的“核心”人物身中剧毒,坚持没几天后更是毒发身亡,东厂在漳州府彻底的没了主心骨和顶梁柱,而恰好赶到的郑一象得以和东厂“分享”沈万安的口供。

    接下来,虽然郑一象这个蠢货有些考虑不周让木易行侥幸逃走了,但却找到了木易行留下的那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宝。

    那可是十多万两啊!

    每每想到这里,陈岩青眼中都忍不住一阵兴奋。

    当然,他兴奋的原因并非是想要从这批财宝里给自己捞一笔。

    事实上,就算把他和郑一象的位置互换,他也会和郑一象做同样的选择。

    不仅仅是因为这批财宝是和六扇门“联合”发现的,更不是因为仙游公主也掺杂其中,他不好上下其手。

    事实上,若是他真想捞一笔的话,就算是仙游公主知道这一批财宝的价值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这一批财宝又不是全是金银这种一眼看过去就能确定价值的东西,其中掺杂着大量的古董、字画与珠宝等估值范围十分宽泛的东西。

    要知道这些东西,在富庶的应天府以及江南地区,其价值可是远比金银要高得多,尤其是那些前朝留存下来的字画。

    到时候,他只要从中挑选出几幅,转手与那些渴求这些字画的士绅交易一番,就能给自己留下一笔不菲的外快。而且无论是莫斌、几位阁老乃至皇帝还无法从中挑出什么错误,毕竟他又没有贪墨,他只是将这些字画换成更容易存贮、运送,朝廷更需要的金银罢了。

    是的,这便是他心中没有想要贪墨这一批财宝中,哪怕一个铜板的原因所在。

    新皇登基已经数年了,在稳定了先帝之时造成的人心惶惶之后,今上到了需要在史书上留下足够的功劳的时候了。

    而他身为锦衣卫千户,可不是那些身处闭塞之地的乡巴佬,他可是知道不少朝廷的内幕消息的。

    他知道最近两年里,皇帝一直都在渴望着扭住自土木堡之变以来与草原部落之间的战略关系,希望重振九边武事,甚至希望能够再度凿穿西域,收复哈密,复大明疆域。

    但战争从来都是需要花钱的。

    虽然依靠着数年的励精图治,朝廷上下已经焕然一新,但先帝在位最后几年的折腾却使得国库的底子始终厚不起来。

    因此,这十多万两银子对整个朝廷来说可谓是及时雨。

    这样的钱,他怎么蠢到去从中为自己谋私利。

    他可是还指望着能够把千户之职再往上挪挪呢。

    所以,和上下其手贪墨的那点钱比起来,显然还是这份功劳更受用。

    况且这一次他只要能够顺利的将这笔财宝押送到京城,除了功劳之外,他也相信皇帝不会吝啬的,到时候必然会多有赏赐。

    尽管赏赐的钱肯定不比贪墨的多,但其所蕴含的价值却显然不同。

    更关键的是,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他必然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对为官者来说,简在帝心,显然是一个人人都会无比羡慕的光环。

    。。。

    陈岩青在幻想着自己能够凭借这件事达到“简在帝心”的目的之时,紫禁城中,那个真正简在帝心的名字,已经再度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尽管之前因为白十二写在信封内壁的那一句简短的,且带有些许挑衅意味的话语,他下令停止了对白十二与朱瑾萱的追捕,甚至还下令胡啸林要协助二人,但他却没有想到,他的命令才刚发出没多久,或许就是命令才刚送到胡啸林手上吧,这个在他眼中“拐走”了他所疼爱的幼妹的大胆狂徒就真的又给了他一份惊喜。

    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宝。

    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对他来说却可谓是春雨一般珍贵了。

    以至于,他都已经有些顾不得那个可能和扬州知府被灭门一案有关的木易行,逃走并未被抓住,害的线索又断了的消息了。

    “真不知道他到底只是运气太好,还是真的有一双能够洞察入微的眼睛,否则怎么每一次这种大事都有他的身影牵扯其中呢?”

    放下手中的密信,皇帝都忍不住有些感慨起来。

    而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则证明了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或许他的心中也正为自己之前那个决定感到庆幸,甚至暗自得意吧。

    “十多万两的银子啊,看样子到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用再为九边的饷银发愁了。”

    正在皇帝因为刚刚看到的密信内容心生感慨之际,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东厂督公江棕求见。

    “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今日前来可是有好消息禀报?”

    皇帝显然认为江棕是因为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会特地前来向他报喜的。

    “陛下圣明,一眼便能看穿老奴的内心。”

    江棕楞了一下后,马上笑着爬起身,熟练的恭维道。

    “好了好了,这些马屁你没有说烦,朕都听烦了,还是快说说,究竟有什么好消息吧。”

    虽然看似是在责怪江棕,但皇帝脸上的笑容却说明了他此时的真正心情。

    “陛下骂的是,老奴多嘴了。”

    算得上是看着皇帝长大成人的江棕自然了解皇帝并不是真的在责骂他,连忙同样笑着回答道。

    不过,江棕开口禀报完好消息,看到皇帝脸上那完全超出他预料的那种若有若无的轻笑后,心中就有些没底了。

    “这个消息朕已经知道了。”

    好在皇帝似乎也觉得和他这个下人之间逗闷子有些不合身份,因此只是很快便开口解释道,并将朱瑾萱依靠锦衣卫的关系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递了过去。

    而看了朱瑾萱的密信之后,江棕心中的疑惑才终于完全消散,同时心中也有些淡淡的失落。

    这么多天了,他好不容易能再度给皇帝禀报个好消息,结果却遇到了这么一出。

    更令他难受的是,他还不敢有半点的不满之情。

    毕竟朱瑾萱再如何任性的逃出皇宫,终究还是皇帝的亲妹妹,有封号的公主,不是他这么个奴仆能够置喙的。

    好在,这一次,我不是只有这么一手准备。

    不过马上,江棕便将这些情绪都压到了心底,再度打起了精神。

    “嗯?难不成你这老奴还要其他的好消息?”

    而看着脸上神色再度一整的江棕,皇帝不由的露出了惊异之色,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天生慧眼,一眼便再度看穿了老奴的内心。”

    哪怕刚刚才被皇帝笑着骂过一次,但再度开口的江棕,同样的恭维依旧脱口而出。

    “哦?我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好消息。”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笑着责骂他了,而是带着一脸好奇之色的看着他,眼中还含着殷殷期待。

    “禀陛下,经过这半年多以来日夜不停的调查,老奴终于查到了那白十二的真正身份。”

    说出这句话之时,江棕虽然依旧是弓着腰,但是气势却似乎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的得意。

    “当真?”

    而皇帝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脸上也不由的一阵愕然。

    “老奴怎敢欺君。”

    “那还不速速道来。”

    看着这老货还在那里拿架子,皇帝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天性仁厚,加之自小便是在江棕等人冒着性命之危的照顾下长大,此时只是觉得着急,到没有生出什么不满甚至阴暗的情绪。

    “是。”

    知道自己的表现可能确定有些过火的江棕,自然不敢再有丝毫的迟疑,连忙一五一十的将所得到的消息全都吐了出来。

    “长生剑?!这长生剑又是何人?为何会被那么多江湖人的畏惧?”

    不过,江棕禀报的,应该是从天机阁那里弄到的消息,所以字里行间充满了江湖气,而自幼长在深宫,被大儒名家教导长大的皇帝,又哪里会知道什么“长生剑”,了解其代表的含义。

    “咳咳,这些江湖之事,老奴常年身居后宫之内其实同样知之甚少。”

    拿到消息之后便向皇帝前来报喜的江棕,又哪里能够解答皇帝的问题,他只好连忙咳嗽两声,遮掩一下尴尬。

    “不过老奴觉得自太祖朝起就一直负责管理江湖事的六扇门,应当能够向陛下解释,陛下不妨将六扇门总捕头郭举召来询问一番,老奴相信其定能解陛下之惑。”

    但他马上便想到了另一个适合背锅的衙门和人。而且,他的解释听起来还很有说服力。

    “嗯,有理。”

    至少皇帝立刻便被他说服了。

    “立刻命六扇门总捕头郭举前来见朕。”

    小太监得了皇帝的命令立刻飞奔着向外跑去,而皇帝在提到“六扇门”三字之时,又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低头看了看朱瑾萱送来的那封密信。

    “哦,原来在这件事之中,还有六扇门的一份功劳在。”

第67章 小心思

    身为六扇门总捕头的郭举,虽然官职并不算低,正四品的品级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只可惜,六扇门这个衙门的特别属性,却使得他这个正四品的官员,在整个朝堂的地位看上去都比不过那些七品、六品的小小官员。

    正常时候,任谁都不会想到整个朝堂竟然还有他这么一位正四品高官的存在,换言之,就是整个朝堂无论文武都几乎选择无视了他的存在。

    也就只有江湖上出现了类似之前叶弼那样搅闹的人心惶惶的江湖大盗、飞贼之时,那些自身利益受损的一众文官才会想起六扇门,想起郭举这个总捕头来。

    文武官员如此,皇帝自然更是如此,无论皇帝是所谓的昏君还是明君。

    对勤勉政务的明君来说,天下间需要处理的政事这么多,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草莽的生死,只要他们能够安分一点,不闹出大乱子就足够了。

    而对喜好玩乐享受哦的昏君来说显然更是如此了,连每日吃喝玩乐的时间都尚嫌不够,就算能够挤出一点时间来,也是需要优先处理政事,哪里有时间去了解一下那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老实点就不去管,不安分就杀了,简单明了,还省时省心。

    正因为如此,六扇门的地位一直都处在整个朝堂最边缘,甚至早已经到了若即若离的地步,若不是每一年朝廷还会分拨饷银,六扇门只怕都已经不能算是朝廷的衙门了。

    所以上一次郭举才会在皇帝因为皇家秘宝被劫一案召见他之时,如此激动,之后更是孤身出京,先灭驮来书院,再逼迫东岳剑派封闭山门,又肢解清江帮,最后促使铸剑山庄倒向朝廷。

    只可惜,皇帝虽然对他带回来的那几把铸剑山庄献上的宝剑很是喜欢,但却仅止于此了,在那之后,六扇门又再度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在刚刚回到京城的两个月内,郭举曾经一度心怀幻想,觉得这一次皇帝应该会更加信任六扇门,之后一些事情可能会让六扇门参与其中。

    但很显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如昨,出了事情,皇帝首先想到的,能够信任的,依然还是东厂与锦衣卫,六扇门依旧还是那个游离于朝堂边缘的,可有可无的衙门。

    这个打击对郭举不可谓不大,在他的想象中最可能使得六扇门翻身的契机就这么如清晨的露珠一般,只存在了那么片刻便消失在了日光之下。

    所以,他才会任由侯青这个向来喜欢和他别苗头的家伙在应天尽可能的折腾,也许是希望侯青能够在远离朝堂中心的应天折腾出不小的动静,从而能使得六扇门再度拥有希望吧。

    不过,当心中已经有些颓废,甚至生出了卸任、归隐的郭举见到那个前来传口谕的小太监之时,他的心中还是立刻燃起了希望,强烈的希望。

    显然,他的心中依旧还是不甘心。

    。。。

    “这位小公公,不知圣上这次召见老朽是所为何事啊?”

    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心中既激动又有些忐忑的郭举,从怀中摸出了一小锭银子,不动声色的塞到了领路的小太监手中,态度有些卑微的轻声询问道。

    对他来说,皇帝召见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他自然想要先了解一下缘由,以便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因为准备不足而浪费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总捕头太客气了。”

    小太监原本冷漠如冰的脸上,在摸到了银子之后,立刻如阳春三月到来一般融化,同样不动声色的一翻手腕将银子塞进了袖子中,笑着客气的回答道。

    “以总捕头在江湖之中的名望地位,陛下召见总捕头,自然是有要事要与总捕头商谈了。”

    不过,地位低微的只能在外候命的他,却真的不知道皇帝召见郭举的原因。

    但银子既然已经到手又岂有推出去的理由,所以他便只能一边恭维着郭举,一边十分笼统的回答道。

    看似客气,但却连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咳,小公公谬赞了,老朽无非就是靠着这把年纪才在江湖上有些许微名。”

    郭举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太监的虚实,他只以为对方是嫌弃他给的少了,于是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又掏出了一小锭银子,再度塞到对方手中。

    “诶呀,郭总捕头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若是说刚刚小太监的脸上还只是如冰冻初融的话,那此时的他,脸色已经宛若夏日的太阳一般灿烂了。

    “嗯,小的也不瞒总捕头,小的不过就是在殿外候命的,哪里赶去揣测圣上的心思呢。”

    而连续收了郭举两锭银子之后,他也终于吐出了些许实话。

    “不过小的在殿外之时,曾经听圣上说起过什么长生剑的,以小人看来,圣上这次召见总捕头,为的可能就是这什么长生剑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一次真是多谢小公公不吝赐教了。”

    虽然小太监吞了自己两锭银子才吐出了这一个有用的名字,但在郭举看来就已经足够了,因此他连忙一边笑着抱拳回道,一边再度摸出一小块不足一两的碎银子,塞到了对方手中。

    “一点银子不成敬意,就当是请公公喝杯茶了。”

    “哪里哪里,总捕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拿了银子的小太监自然是同样客气。

    “若是以后总捕头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尽管吩咐。”

    。。。

    “臣陈岩青,拜见仙游公主,公主万安。”

    来到了泉州府城的陈岩青,第一时间便去拜访了朱瑾萱。

    虽然本朝的公主早已没了以往那些朝代的地位,但不管怎么说,却依旧还是公主,别说陈岩青只是个千户了,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莫斌到了,也得乖乖的先来拜见,这是规矩,也是身为臣子的礼仪。

    更何况,这一次能够得到这么一大笔财宝,朱瑾萱在其中可是占了大功劳的,现在锦衣卫能够一个衙门揽下大部分的功劳,他陈岩青还是要多谢朱瑾萱的。

    仅仅从这一点来说,他都应该先来拜访并感谢朱瑾萱。

    “免礼,赐座。”

    “多谢公主。”

    “这一笔财宝数目庞大,难保一路上的江湖人和山贼劫匪不会见钱眼开,铤而走险,你这一次带来了多少人,可有足够的把握将之平安押送回去?”

    不过,陈岩青才刚刚坐下,朱瑾萱便立刻开门见山的问出了一个令他不得不再度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回答。

    “请公主放心,微臣这一次率领应天府三百锦衣卫力士。。。”

    “三百?”

    但他还未说完,便被朱瑾萱不满的质疑声打断了。

    “咳咳,还请公主放心,这三百人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的精锐,哪怕面对数倍之敌也能成功击溃,安全将这批财宝安全送回应天。”

    被朱瑾萱的不满质疑打断的陈岩青咳嗽了两声,脸色被憋得有些红,但还是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而且魏国公在微臣出发之前已然派出了亲卫统帅应天守备的亲兵营接应。”

    “魏国公啊。”

    但朱瑾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这一批财宝之前我已经统计好了,其数目也早已用密信送回了,交给了皇兄。。。”

    不过,她马上便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件看起来与之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来。

    “请公主放心,微臣明白该怎么做。”

    但陈岩青显然知道朱瑾萱突然说起这句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希望如此。”

    。。。

    “微臣郭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在陈岩青额头冒汗的退出朱瑾萱的房间之时,郭举终于再度见到了皇帝,压抑下心头的紧张与激动,向皇帝行着大礼。而进门之时便映入眼帘的东厂督公江棕的身影,更是让他心中不免七上八下起来。

    “免礼、赐座。”

    “多谢陛下。”

    听到赐座二字的郭举显然没有陈岩青那般的轻松,相反,他是有些诚惶诚恐的,以至于在太监给他搬来锦凳之时,他都只敢将屁股稍稍挨在凳子上,根本不敢坐实。

    好在他习武数十年,武艺精湛,下盘功夫深厚,根本看不出半点吃力。

    “郭卿不必紧张,这一次朕召你前来,只不过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是,微臣定然知无不言。”

    “郭卿自进入六扇门至今,已经多少岁月了?”

    “禀陛下,至今应当已经是第三十九个年头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种事,但郭举还是立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而且说起这件事来,言语之中难得的带上了一些骄傲之情。

    “哦,已经如此之久了吗?”

    皇帝显然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不由的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禀陛下,是的。”

    郭举再度有些骄傲的点头回道,只不过他觉得皇帝在这一次开口后,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在他看来,似乎有一种终于放心了的感觉。

    “那既然郭卿已然在六扇门中如此之久,想必郭卿对江湖之中的那些门派、游侠、大盗都十分了解了?”

    而下一刻,郭举便知道了原因。

    “江湖之大,微臣也不敢保证知晓一切,但至少九成的人物和门派,微臣还是稍有了解的。”

    不过,郭举却没有半点的忐忑,相反,此刻的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动。

    ‘难道陛下终于对江湖产生了兴趣?’

    “那不知郭卿可曾听说过一个绰号‘长生剑’的江湖人?”

    并不知道郭举心中猜测的皇帝听到郭举的保证后,心中是真的觉得郭举应该可以解答他的问题了,于是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询问道。

    “长生剑?!”

    而郭举听到问题后,一脸惊诧的,甚至有些过火的直接带着惊疑目光看向皇帝的反应,则让皇帝激动起来:

    看样子郭举的确知道。

    “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听闻这‘长生剑’的名号的?”

    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刚有些逾矩的郭举,连忙将头再度底下,但他还是忍不住带着好奇的开口问道。

    “郭举!”

    而他这更加逾矩的举动,瞬间让本就对郭举刚刚直视皇帝的行为感到不满的江棕直接黑着脸低喝起来。

    “微臣有罪,还望陛下处罚。”

    郭举自然听出了江棕言语中的警告与愤怒,悚然一惊,连忙跪倒在地。

    “行了行了,起来吧,朕又不是那等连臣子询问一句都不允许的暴君。”

    皇帝不满的瞪了“多管闲事”的江棕一眼后,有些无奈的对郭举开口说道。

    “多谢陛下。”

    郭举不由的松了口气,乖乖的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却不敢再坐着了。

    “江棕,你这老奴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东厂那边这么闲吗?”

    而看到这一幕的皇帝,选择了用赶人的方法来让郭举放松下来。

    “是,老奴这就告退。”

    江棕心中自然一百个不愿意,他心中也十分想要听听这个长生剑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皇帝金口一开,他哪里还敢继续呆在这里。

    而没有了江棕这个东厂督公在,皇帝也终于能够从郭举那里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没有想到,这江湖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腥风血雨。”

    终于听郭举讲完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有关长生剑的故事之后,皇帝忍不住心生感慨。

    “自太祖朝以来,江湖之中的几大一流门派虽然都还存在,但不少二流门派早已经消失不见,至于那些只有几个人传承的小门派更是不计其数。”

    郭举附和着皇帝的感慨。

    “对了,郭卿可知道那长生剑的传人,最近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了。”

    “咳咳,这个微臣有所耳闻,有所耳闻。”

    郭举对皇帝思维跳跃之快显然没有半点准备。

    “那若是朕想要将这长生剑传人召进六扇门,郭卿觉得如何?”

    “嗯,若是那人当真愿意加入六扇门的话,微臣自然是求之不得。”

    虽然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从哪听到有关长生剑的事,又不知道皇帝为何对其这么上心,但郭举还是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以他之前所展现出的武功与能力,最多不过三五年时间,他便应当能够独当一面了。待到微臣致仕之时,应当能够接任微臣之位。”

    “咳咳。”

    这一次轮到皇帝被他快速跳跃的思维吓了一跳了。

    不过,很快,脑中想到了那一幕的皇帝又觉得,

    若真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

第68章 争吵与手段

    洪都府。

    天衍门总坛,中极天中心所在地。

    天衍门的发源地,往前推数十年,整个天衍门初创之际,当时可没有什么所谓的东南西北四天,有的只是天衍门。

    不过,随着天衍门上下的一致努力,短短数十年间,天衍门已经从当初洪都府境内的一个秘密的结社组织,演变成了如今遍布国朝四方的庞然大物。

    只是,天衍门虽然比以往强大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坏处却也一个都逃不掉。

    首先自然是人员。

    相比几十年前仅在洪都府境内的天衍门,如今的天衍门,人员复杂,行动早已不复当初极为隐秘的风格,也就是最近数十年来国朝因为那一场大变所造成的动荡,使得江湖也随之纷乱了许多,天衍门能够得以混杂其中,浑水摸鱼,否则,只怕根本轮不到白十二意外发现,早已被足迹遍布国朝的锦衣卫、东厂以及六扇门发现了。

    而其次,便是人员增多后所带来的权力和利益的分配问题了。

    东南西北四极天原本只不过总坛为了将触角伸到四周所分出去的分坛,其地位自然一直是稳居总坛之下的。但十多年前,随着青龙这一辈的新任分坛主上位,四个分坛便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在加上继任的门主个性确实有些优柔寡断甚至怯懦,四个分坛在不停的得寸进尺之后,最终图穷匕见,开始逼迫总坛大幅提升分坛的地位,使之能与洪都府的总坛并肩,而不是继续像之前那般完全归属与总坛。

    因为四个分坛已然独立运行了十多年,早已摆脱了对总坛的依赖,反而总坛为了能够得到四周的消息乃至利益,对分坛多有仰仗。

    所以在四个分坛的合力逼迫之下,总坛最终只能选择后退半步,最终使得四大分坛成为了如今的东南西北四极天。

    随后的十余年间,天衍门也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局面,直到新任的中极天尊主黄龙继位。

    与前任黄龙尊主相比,这一任的黄龙,可谓是侵略性十足,上位不足两年,整顿了有些混乱的中极天之后,便开始着手蚕食其他四极天手上的权力。

    而因为青龙这些当初逼宫的分坛主老的老、死的死,加之类似角木蛟那般在他们手下十多年却不得寸进的手下们,心思活泛起来,想要取而代之,继位数年来,这一任的黄龙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除了青龙这个神秘的都不知晓年纪的东极天尊主,因为手腕强硬,将手下的东极天经营的水泼不进,使得黄龙一直难得寸进之外,其他的西、南、北三极天,他都已经将触角伸到了其中。

    这其中,朱雀所在南极天更是黄龙得利最多的地区了。

    甚至早在他还未继位的十多年前,他便已经开始了对南极天的渗透。

    因为他找到了朱雀麾下南极天的力量空白处。

    这处空白,自然便是泉州府所在的福宁道。

    数十年的发展,天衍门早已从当初那一个十数个人的秘密结社变成了如今已利益为主的庞大组织,而既然是讲求利益的,那在发展之时,自然是有所取舍的。

    而对朱雀来说,因为“禁海令”而变得萧条起来的福宁道自然就不值得再花费他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去经营了,毕竟相比他的苦心经营,他所收获的利益实在是太少了。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将精力投到更能给他带来好处的地区。

    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的黄龙,便选择了去占据这一块朱雀放弃掉的地区,并命心腹木易行苦心经营,希望能够作为以后吞并南极天的桥头堡和根基。

    这十多年来,木易行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做的十分不错,不仅已经牢牢的掌控了整个泉州府,最近更是差不多已经快要将整个福宁道掌控在手中了。

    更令黄龙心中满意的是,除了最开始那数年为了能够尽快掌握泉州府,木易行向他申请了一笔不菲的钱财之外,近十年来,木易行不仅没有再向他要过一个铜板,每隔数年还能给他带来一笔丰厚的回报。

    但就在黄龙觉得再过三五年,待到木易行彻底掌控了整个福宁道,他也可以借着福宁道以及朱雀的衰老先拿下南极天之时,一个在他听来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被用加急的速度传了回来。

    木易行因为一次刺杀的任务暴露了身份,锦衣卫、东厂与六扇门联手出动,突袭了泉州府,木易行虽然安全的逃离了泉州府,但之前所经营的一切在厂卫与六扇门的联手清剿之下,已经支离破碎。

    为了掩护木易行逃离,以及之后厂卫与六扇门的联手清查,人员也损失惨重。

    更糟糕的是,除了人员,最近数年来积攒起来的财富,也被锦衣卫查获,木易行所拥有的财富直接清零了。

    而木易行在这封送来的加急密信中,除了向黄龙说明这一切,并请罪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黄龙能够尽快派出得力的心腹手下,前去援助,以便能够支持他将那批被锦衣卫夺去的财宝重新夺回来。

    不敢相信的将这封密信看了两遍之后,黄龙瞬间便被气炸了肺,若非他心中还知道要留着这封信去证明情况的糟糕程度,只怕他立刻就会将这封信撕成碎屑。

    而急需发泄一下心中愤怒的他,转而直接拔剑,一边愤怒的咆哮着,一边将眼前能看到的桌椅全都砍成了零件。

    但发泄完心中的愤怒之后,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召集所有手下心腹,讨论一下这件事。

    不过,知道自己这些手下们尿性的他,还是在讨论之间便定下了最初的基调:

    那就是这一次他肯定是要援助木易行的。

    不仅仅是为了信中木易行所提的那价值至少十万两银子的财宝,也是为了他那个行将把南极天的权力重新夺回手中的计划。

    整个福宁道对这个计划,实在是太重要了,他若是放弃了,还不知道得再花多少时间与人力、物力,才能再度建立一个类似福宁道这样的桥头堡。

    有了这个前提,原本还打着想要彻底坑一把木易行这个“同僚”的一众星君、星主们只好偃旗息鼓,开始在黄龙给出的框架之中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可惜,黄龙还是低估了自己手下这些心腹们的小心思。

    因为哪怕他已经给出了一个范围不大的框,这些家伙们依旧吵得不可开交。

    而其中,吵得最凶的,大致分为了两派。

    其中一派认为就算是援助木易行,也不可能派出太多的人。

    毕竟,按照木易行信中所说,此时的泉州府可是遍布着锦衣卫、东厂和六扇门这三个无比难缠衙门的精锐,若是派出的人太多了,必然会引起三个衙门的注意和警惕,到时候,别说帮助木易行抢回那批财宝了,只怕他们人才还未到泉州府,就会被盯上。

    所以,就挑选出十余个武功高强的一流高手前去支援最佳。

    但另一派的人则持完全相反的观点。

    他们觉得正是因为此时泉州府里厂卫和六扇门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若是派出的人太少了,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效果,到时候,要么被迫放弃抢回财宝的计划,要么强制发动计划惨败而归。

    至于所谓的可能会在还未到泉州府境内便被盯上的风险,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换一处三大衙门力量薄弱的地方埋伏便是了。

    反正锦衣卫最后是肯定要将这批财宝运出泉州府的,那只要在其押送财宝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既可以避开三大衙门的力量,抢回财宝,也能依靠这件事转移、分散三大衙门的注意力,将其从泉州府中引诱出来,可谓是一石二鸟。

    双方都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因此谁也无法说服谁,争吵从一开始便变得白热化起来,更不用说,除开两方之外,还有各持意见的其他人间或冒出一句来,吵得黄龙头都是大的。

    不过,虽然黄龙被他们吵得头昏脑涨的,但他还是对两方为何会有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想法这件事,看的一清二楚。

    双方虽然嘴上的理由都说的很好听。很合理,但继位已经数年的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眼前这些家伙心中的小九九。

    持第一种只派出几个高手前去支援观点的,是那些手下拥有大量手下的星君、星主。

    而持派出大量人手前去援助观点的,自然便是那些麾下都是精锐,但却人员稀少的星君、星主了。

    总结起来,就是双方都不想前去援助木易行。

    但在黄龙已经事先堵住了他们放弃前去救援的退路之后,他们就只好尽可能的将这件事往外推,往其他人头上推了。

    不过黄龙就算心中一清二楚,却也无法直接说破,然后将双方都痛骂一顿。

    不仅仅是因为双方都已经给出了十分合理的理由,更因为他知道造成这些手下不愿去援助木易行的真正罪魁祸首,完全是木易行自己。

    一直以来,借助着早在十余年前便已经投靠黄龙这件事,木易行在中极天中完全是以一副黄龙的铁杆心腹自居的架势,自然的,对于其他那些在黄龙继位之后才最终靠过来的星主、星君们就没有什么好态度了,而在最近数年来,这种情况更是愈演愈烈。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每隔数年木易行便会送来的那一批价值不菲的财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黄龙夺回南极天的计划也正在逐渐的铺开在众人面前,木易行这个成为了计划中最重要一环的当事人,自然是愈发的骄傲起来,而且似乎有向骄横发展的趋势。

    而对于那些本来就因为木易行的态度深感不满的星君、星主们来说,自然就对木易行愈发的厌恶起来。

    在他们看来,你一个和我们地位相同的家伙,在我们面前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凭什么我们在你面前就得矮上一头。

    而黄龙因为确实需要倚重木易行,之前对木易行的骄横总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无疑更是愈发加重了这些星君、星主们的不满情绪。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能够给出个合理的理由,而没有尽情奚落、讥讽木易行,已经是黄龙权势的体现了。

    同样的,黄龙也不敢再过度压迫他们,否则当真就要激发他们心中的不满甚至怨恨情绪了,为了区区一个木易行招致十多个乃至全部手下的不满,这种事情黄龙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又怎么可能会去做。

    所以,哪怕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一圈,黄龙依旧没有直接拍桌子,愤怒的呵斥他们,并直接作出强制命令。

    他需要给手下么一个发泄的机会和时间。

    “好了,不要再吵了。”

    当日头已然偏西,屋内的光线都已经变得昏暗起来之时,黄龙才终于阻止了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争吵。

    “这一次事关重大,不可大意,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派人前去援助。”

    制止了争吵之后,黄龙首先还是强调了自己的底线,同时也是警告这些手下:

    已经让你们发泄了这么久,见好就收,接下来是该好好讨论救援事宜的是时候了。

    听出了黄龙这番话背后那强烈警告意味的一众星主、星君们顿时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在甩了个巴掌,见到一群手下没有一个扎刺的,黄龙很是满意的点了下头,继续开口说道。

    “不过,你们应该也清楚,本尊非是那种驴不喝水强摁头的蠢货。”

    深知给一巴掌之后要赏个甜枣道理的黄龙,没有再一味强硬,而是选择了利诱。

    “你们应当也知道那批被锦衣卫抢走的财宝价值几何,这一次本尊就不多说了,本尊要说的是,这一次只要能够抢回那一批财宝,参与之人可以分享其中的一半。”

    黄龙的话音还未落下,原本一个个低着头脸色不明的星主、星君们立刻同时抬起了头,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浑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你们应该清楚,本尊向来说话算数。”

    黄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只可惜,随着又一封加急的密信被一个脸上满是惊惶、绝望,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脸上满是风尘的信使交到黄龙手上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第69章 被遗忘之人

    木易行被抓了。

    这个消息对黄龙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作为他还未继位之时便已拉拢的心腹,木易行不仅对他忠心耿耿,而且还十分有能力,否则也不可能在他只给了有限一些支援的情况下,在短短数年里便在泉州府稳稳的站住了脚跟,还能反哺中极天。

    尽管其也有着太过骄傲,很难与其他手下相处的毛病,但在黄龙看来这才是最好的。

    就如同君王最喜欢的,往往都是孤臣一般。

    现在这个他手下的“孤臣”被抓了,他倒是不担心木易行会出卖他,但他却担心因为木易行的被抓,最终会使得他苦心孤诣,准备了十多年的,拿回南极天权力的计划流产。

    这对自继位以来便一直努力致力于收回其他四极天手中权力的他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小。

    而且,若是在朱雀已然衰老,南极天已然被他渗透多年,还有着福宁道作为桥头堡等等有利条件下,最终却功败垂成,无法收回南极天的权力的话,只怕之前如角木蛟一般与他眉来眼去的其他三极天的星主们,就要考虑一下是否还要继续与他合作了。

    所以这一幕,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

    在这一刻他心中第一次对木易行破口大骂。

    尤其是在他知道了详细的细节,知道了木易行是想要靠着自身的力量偷袭锦衣卫,夺回那批财宝,所以才会落入锦衣卫准备已久的埋伏,最终失手被擒的之后,他心中更是恨不得立刻将木易行拽到眼前,将其大卸八块,再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几十上百脚。

    连他这个天衍门中极天的中官尊主在面对锦衣卫的时候都必须要小心再小心一点,你这小小的太岁星君竟然敢胆大包天到前去偷袭锦衣卫,这你不落入圈套,失手被抓才叫奇怪。

    但他这般对木易行破口大骂的唯一原因,显然并不是真正的理由。

    真正令他陷入暴怒,对木易行破口大骂的理由只有一个:

    木易行失败了。

    若是木易行真的偷袭成功了,只怕他在接到消息之后,肯定会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对木易行破口大骂,而是会夸赞木易行机智、冷静、果断。。。

    哪怕他被手下尊称中官尊主,哪怕他自认是偌大天衍门的主人,是命里就该居于人上的人上人,但很显然,他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

    。。。

    并不知道自己在黄龙的口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般罪人的木易行,此时正在府衙的大牢之中。

    相比总是担心锦衣卫会越权直接掠夺自身功劳的东厂,在陈岩青已然赶到了泉州府情况下的锦衣卫,显得信心十足,直接便征用了府衙的大牢,将木易行关了进去,而不是像东厂一样,将人关到暗牢之中。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东厂已经给锦衣卫试过错的原因。

    毕竟暗牢就算再过隐秘,其安全性也会随着消息走漏而变得极为不安全。相反,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人被关在府衙大牢之中,也丝毫不会影响府衙大牢的安全性。

    木易行被抓已经过去数天了,关于该如何审问他,锦衣卫们却依旧还未确定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郑一象知道陈岩青即将到来,担心自己轻举妄动会被陈岩青认为是越俎代庖,更因为此时锦衣卫们忙碌的重点,还是那一批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宝。

    虽然木易行事关扬州知府一家被灭口的要案,但显而易见的是,早已死去多时的那几个人,其价值能比得过十几万两银子的财宝吗?

    对知道朝廷急需大量银子的陈岩青来说,显然不能。

    更何况,木易行这一次带领大量手下前来偷袭的事情也等于是给了锦衣卫一个警告。

    那就是,敌人对这一批财宝的觊觎心从未停止过。

    在将这一批财宝安全送回应天府之前,不能有丝毫一刻的大意。

    而且木易行虽然还没有被撬开嘴,但他手下那些被抓的刺客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吃不住刑罚或是利诱,已经开口了,锦衣卫们已经知道了,在木易行背后还要一个更加庞大的组织。

    并且木易行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写了求援信火速送了回去,他的支援估计在路上了。

    而这无疑意味着,他们只有加快速度整理好这些财宝,并尽快上路,才能尽可能的避开这些后续前来援助之人。

    再拖下去的话,情况很可能还会发生变化。

    陈岩青可不想在这泉州府城再多呆一两个月的时间,更不想让魏国公手下的军队过度参与其中,分走功劳。

    所以,除了在被抓的第二天对木易行进行了一次不算严酷的审问之后,剩余的数天时间里,木易行竟然难得的享受了不算短的平静时光。

    但很可惜的是,木易行自身却显然并不想要享受这段平静的时光。

    只是,身陷囹圄的他再如何不愿意,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此时的他只能祈祷着自己的手下没有全军覆没,能有人逃出去,前去向黄龙禀报此事,以免黄龙派出的援助,因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而没有准备,匆忙赶到了泉州府之后,被早有准备的锦衣卫们再度埋伏。

    身为统管泉州府境内所有天衍门门人和那些外围刺客、杀手的太岁星君,他心中十分清楚,与他一起被抓的那些人,只怕很少有人能够与他一样做到守口如瓶,特别是那些还未加入天衍门,还处在“观察期”的刺客、杀手们。

    只是想要加入天衍门,却还没有加入的他们,在出卖他,出卖天衍门之时,肯定不会有任何的压力,或许还有不少人,会想要借着这一点为他们自身谋取好处。例如那个据说已经投靠了六扇门的文泰来。

    来到泉州府十多年,与这些人也打了十多年交道的他,心中对这些人的秉性可谓是一清二楚。

    同时,他心中也在思考着自己这些年下来所做事情的得失。

    虽然靠着笼络这些人,他让天衍门的势力在泉州府快速的扩张,增强,这也使得他在短短十余年间,便能够掌控整个泉州府,并将势力辐射到福宁道。

    但隐患早已在繁荣之时埋下了,大量吸纳新的人手,也使得整个组织的严密性与保密性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当没有危险降临的时候,这些隐患被深埋在繁荣之下,哪怕是他这个负责掌控一切的太岁星君也没有注意到。

    可当现在危险降临之后,这些被深埋的隐患也立刻随之一个个的爆发开来。

    其实当初他因为被晁王天出卖,只能被迫逃离三台山的时候,就已经敲响了警钟,但因为潜藏在泉州府城中的那些跟随他十余年,甚至是直接从中极天前来的天衍门门人们不惜用性命帮他拖延时间的做法,又让他放松了警惕。

    在之后,更是因为心中一直只注意着那一批被锦衣卫夺走的财宝,一心只想着重新夺回这一笔财宝,将这些隐患抛到了脑后,只考虑需要依靠这些人来帮他夺回财宝。

    而这接连的放松、抛弃、不注意,终于在他自身都被锦衣卫所抓的一刻,彻底的爆发开来。

    唯一能令他心中感到稍许庆幸的,或许就只有这些尚在“观察期”的外围刺客、杀手们虽然知道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庞大的组织,但自身却对这个组织知之甚少了。

    “造成如今的局面,都是我咎由自取啊!”

    已经思考了数天的木易行,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令他无比的沮丧、后悔。

    “吱呀、当啷!”

    就在木易行为过去的做法追悔不及之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大牢大门打开,木易行还在疑惑此时还没到送饭时间,为何这牢门会打开之时,一个身穿大红色锦衣卫官服的年轻人弯腰跨过了牢门。

    而在看到这个年轻人的一瞬间,木易行的神色便立刻大变。

    他已然认出了,眼前之人便是那一夜一剑刺中他的大腿,并最终将他打昏制服,害的他被生擒的剑法高手。

    来人自然便是白十二。

    自那一夜过后,因为与朱瑾萱之间的争吵,他便一气之下去到了城外三台山,而数天过去了,他与朱瑾萱之间依旧没有一个人选择低头。

    但在城外住了几天,深感不舒服的白十二,却实在不想再继续在城外住帐篷,挨蚊子咬了。

    所以,他便找了个绝佳的借口,回到了城中。

    这个借口当然就是审问木易行了。

    原本他还觉得锦衣卫好不容易抓住了木易行,肯定会立刻全力审问的,但在无意间与郑一象闲谈之后,他才知道,除了刚被抓的隔天被审问了一次,一无所获之外,这些天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审问过木易行。

    于是本就想要找个借口回到城中的白十二,立刻便向陈岩青表示自己想要回去审问木易行。

    对这个现在还在和仙游公主朱瑾萱怄气,但依旧很可能成为驸马的年轻人的这个请求,陈岩青自然不会拒绝。

    况且,他也早已从郑一象那里知道了,木易行本来就是人家抓住的,现在想要审问一下,合情合理。

    只不过,在内心深处,陈岩青却觉得自己已经将白十二看穿了。

    ‘什么回去审问木易行之类的,显然只是个借口,这个家伙分明是已经扛不住,想要借此回去向仙游公主认错了。只不过年轻人面皮薄,抹不开脸面罢了。’

    不得不说,能够坐到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上,陈岩青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只可惜,他却“看错”了白十二。

    但不管如何,因为有着陈岩青的一路绿灯,白十二还是很顺利的便进到了大牢之中,而且,陈岩青还命人给他准备一身代表着百户身份的大红官服,以彰显他的身份。

    而白十二虽然对自己一个男人却要身穿大红色袍服,心中有些抵触,但看在陈岩青一片好心,以及其他锦衣卫一脸羡慕、恭敬的模样,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穿在了身上。

    “锦衣卫百户。”

    木易行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身官服,但他却没有丝毫怀疑白十二身份的想法,在他看来,以白十二的能力,穿上这身官服是很正常的。

    而在心中,他也又一次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亏的他在设计好偷袭计划之前,还自诩对泉州府城内的锦衣卫情况十分了解呢,结果现在看到官服才知道,锦衣卫竟然来了两个百户的人手,也难怪那些锦衣卫的刀盾手与弩手个个都是素质不凡。

    自己这一回输得不冤啊!

    不过,虽然心中情绪翻涌,但在表面上,木易行却没有显露出半点的情绪,他就如同一具雕塑一般就这么坐在原地,看着白十二走到牢门之前,让身后负责掌管大牢的牢头将牢门打开。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与他先单独聊几句。”

    一边作势弯腰进入牢房的白十二,一边对身后跟着的牢头与三个狱卒吩咐道。

    “大人,这,这。。。”

    牢头先是一愣,继而马上脸色一苦,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担心招致白十二的不满。

    “不用担心,他逃不掉的。”

    知道牢头在担心什么的白十二,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对他说道。

    “可其他大人说他是一流高手,必须时刻小心。。。”

    牢头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白十二。

    “那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他是被我擒住的?”

    但他还未说完,便被白十二打断了。

    “什么?”

    牢头看着一脸稚嫩的白十二,脸上写满了惊讶,眼中则遍布怀疑之色。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牢头显然不相信白十二的话。

    “出去!”

    最终,白十二发现,似乎还是以官威压人更简洁有效一些。

    牢头在白十二的官威之下,只得照办,但在出了牢门之后,便立刻派人前去通知锦衣卫的人,同时命令所有手下严阵以待,全部守在大门之外,只要听到里面有动静就立刻冲进去。

    不知道牢头出去之后做了这些“补救”措施,心中也不在乎的的白十二,就这么慢慢走到了木易行面前,丝毫不顾周围的脏污,就这么蹲了下来。

    只可惜,在他进入大牢之前,木易行便已经闭上了眼睛,表现出一副不想与他多说半个字的架势。

    但白十二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他原本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并向着白十二射出了带着惊疑与浓浓杀意的目光。

第70章 功败垂成

    看到木易行猛然睁开的眼睛与带着惊疑与杀意的目光,白十二心中不禁笑了起来。

    他猜对了。木易行果然是天衍门的人,而且还是个地位不低的头目。

    尽管这一开始,因为看到了房日兔与晁王天一起回到镇海帮总堂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猜测,但之后在晁王天“跳反”之后,他却从晁王天那里得到了与他猜测并不相同的答案。

    因为晁王天并不知道什么天衍门,也不知道房日兔的身份,他只知道,房日兔之所以会找他麻烦,只是为了通过他找到花琳琅的下落。

    而他也不过是按照以往与木易行合作的模样,将房日兔带上了三台山,见到了木易行,让房日兔与木易行商谈。

    再之后,木易行告诉他,交易达成,只是房日兔答应的银子还需要时间去筹集,所以便先让他将房日兔先带回镇海帮总堂,等待钱财到手后再放房日兔离开。

    这个时候的白十二,才知道房日兔是被什么人劫走的,也知道了他之前的猜测并不正确。

    但白十二心中却总有种感觉。

    木易行就是天衍门的人。

    只是因为他很可能与房日兔分属不同的尊主手下,所以才会故意装作不知。

    这只是种直觉,白十二也根本找不到半点证据来证明这种猜测。

    所以在与朱瑾萱怄了几天气,在他决定了要来审问木易行之时,他心中立刻便生出了,先用这个来诈一下木易行的想法。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效果很不错。

    木易行虽然马上便收回了脸上的惊疑,并重新闭上了眼睛,但他却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早已经暴露了一切。

    只是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去做,所以只能暂时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同时全速转动脑袋,思考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尽可能的挽回因为这个巨大的失误给他带来的危机。

    “呵,不要这么惊讶。”

    但白十二又怎么可能给他留下这种时间,已然发现了破绽的他,当然是立刻就打蛇随棍上,继续开口说道。

    “我不仅知道你是天衍门的人,甚至我还知道之前那个前来向你买花琳琅消息的两个家伙,同样也是天衍门的人。”

    白十二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知道,木易行肯定会睁开眼睛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果然,就在白十二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木易行的眼睛便再度睁开,只不过这一次却慢了许多,而且,他竟然也没有否认白十二所说的这些内容,不知道是已经自暴自弃了,还是觉得白十二确实是真的知道这些消息,他的否认只会让他显得太过可笑。

    “我不想说什么。”

    白十二依旧满脸微笑的轻轻的摇了摇头,用木易行恨不得砍下自己的脚直接塞进其嘴巴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对你,和你背后的那个天衍门都十分的了解,在你看来我是前来审问你的,但在我看来,我却是来给你一个机会的。”

    “呵,什么机会?做叛徒的机会吗?”

    可惜,白十二的话无法引起木易行的共鸣,他用毫不掩饰的讥笑,冷冷的回应着白十二。

    “不不不,你错了。”

    不过,面对木易的讥笑,白十二却没有半点的懊恼之情,脸上依旧带着令木易行心中深感厌恶的微笑,伸出修长的食指来,放到木易行面前,轻轻的摇动起来。

    “我并不是想要你坐叛徒,我只不过是想在你现在身处的那艘到处漏水的破船彻底沉没前,给你一个成功逃离这艘破船的机会。”

    “哈哈,真是笑话。”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可笑的笑话一般,木易行突然大笑起来。

    “不过就是知道几个天衍门门人的身份就能够令你生出这等可笑念头来,真不知道我该夸你胆大敢想,还是该笑你不知天高地厚。”

    木易行的大笑持续了许久,白十二也没有半点打断他的意思,只是就这么继续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他,直到他的眼泪都因为笑的太久而从眼眶之中流出,知道他终于停止了大笑,一边用手指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用无比不屑的语气继续讥讽着自己。

    “笑够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脏耳朵一般的话语一般的白十二,一边用小指掏着耳朵,一边十分随意的询问道,就如同两个熟人在街上见面之时互问一句“吃了吗”一般随意。

    而木易行看着白十二的动作,显然将之当做成了故作镇静,因此面对他的询问,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便再度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再搭理白十二的做派来。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好了。”

    白十二的脸上终于再没有了任何表情,他站起身来,一边在牢房之中踱步,一边开始说起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天衍门的一切情报以及自己心中与之相关的猜测。

    不过,看似没有注意木易行的他,其实余光一直牢牢的锁定在木易行的脸上,显然是希望能够通过木易行脸上的表情来确定他说出的这些情报与猜测的真实性。

    “房日兔出自你们天衍门中所谓的五极天中的东极天,是东极天头目青龙嗯,按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叫什么尊主或是东官对吧?”

    白十二看似在询问,但其实嘴上却根本没有半点停下来等待木易行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

    “房日兔这各称谓本身也就是个代号,他是青龙麾下的七位星主之一,我说的对吗?”

    这一次,白十二的停顿时间长了许多,似乎是真的想要询问木易行的意思,但可惜的是,木易行却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只是表面上波澜不惊的他,其实内心之中早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原本是真的觉得白十二只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只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有关天衍门的秘密而已,但仅仅从刚刚白十二这短短的几句话之中,他就听到了有关天衍门架构的巨大秘密。

    幸好因为有了之前被白十二吓了一次的经历,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否则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会出现变化。

    但他显然庆幸的太早了,马上,随着白十二又一段话的脱口而出,他脸上故作镇静的神情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你知道房日兔的身份,但房日兔却不知道你的,否则你不可能成功的让房日兔心甘情愿的掏出一千多两银子去买花琳琅的消息。”

    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得到木易行回答的白十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开口说道。

    “而你明知他和你都是天衍门中人,却依旧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

    哪怕知道木易行很可能不会睁开眼,白十二依旧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你的身份十分隐秘不能暴露,哪怕是自己人。

    第二,你和房日兔之间关系不睦,你不愿暴露身份,同时也能够借此坑他一笔不菲的银子。”

    木易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尽管这一丝惊慌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一直注意着他脸上的白十二,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而以我对你们天衍门的了解,我觉得更可能是是第二种。”

    既然已经发现了破绽,白十二自然不会放过,他毫不停留的立刻展开的“追击”。

    他停下了踱步,而是猛地大步走回了木易行面前,将脸凑到了木易行面前,语气十分肯定,用十分大声,近乎怒吼的声音,继续大声说道。

    “因为,你是来自中极天,是黄龙手下的人!”

    在白十二接连不停的打击之下,木易行终于无法再故作镇静,在白十二刚刚说道“黄龙”二字之时,他便不可自抑的睁大了双眼,牢牢的注视着面前的白十二。

    “现在,你难道还觉得我刚刚所说的念头是可笑的吗?”

    看着木易行终于睁开双眼,瞳孔之中带着惊慌、杀意以及丝丝恐惧的模样,白十二慢慢直起了腰,俯视着他,脸上写满了自信与不屑。

    面对白十二的质问,木易行依旧没有开口。

    刚刚因为心神一直都被白十二牵着走,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睁开了双眼,以及有了些许时间之后,他心中突然有了新的怀疑。

    白十二说的这些话,很可能只是为了诈他而已,其实白十二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我所说的这些话吗?”

    白十二看着低下头去脸上满是思索模样的木易行,立刻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不想给他时间去思考,去再度组织心理防线的白十二,连忙再度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让你放弃心中最后一点的幻想了。”

    的确是在诈木易行的白十二,心中清楚,这应该是最后一道门槛了,若是跨过去了,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他就能成功的促使木易行跳反,不用再用任何一点刑罚便可以得到木易行所知道的一切秘密,而且还能获得木易行的全力协助,一如之前同样跳反的心月狐一般。

    但同样的,若是在这临门一脚上出了问题,那心理防线经历过这一次巨大考验后的木易行,只怕就会变得更难对付了。

    “天衍门发展日久,中极天的权力却日渐缩小,所以新上任的黄龙想要夺回其他四极天手中的权力,这也是你来到这泉州府,之前故作不认识房日兔的原因所在,我说的可对?”

    低着头,不让白十二看到眼睛的木易行,此时不禁瞳孔剧震。

    因为白十二所说的分毫不差。

    ‘难道他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其实天衍门早已被朝廷摸清了底细,现在没有动作只是为了布局,想要将整个天衍门一网打尽?!’

    木易行的心中展开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而白十二看着木易行那晦涩不明的脸色,心中清楚,自己刚刚这一番话奏效了,木易行已经心乱了。

    “或许你久居这偏僻的泉州府,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东极天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了,青龙麾下七个星主,到如今只剩下区区三人了,其中二人便是你之前见到过的房日兔与亢金龙,至于另一个星主心月狐,对你们来说,却是死了远比活着要强的多。”

    白十二觉决定再加一把火,他说起了东极天如今的“悲惨”处境来。

    “因为她早已经脱离了你们天衍门,如今正在为六扇门效力,当然,她要对付的,自然便是你们这些她曾经的同伴了。”

    白十二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唏嘘,似乎是完全从木易行,从天衍门的角度去考虑的,但他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加重木易行心中的焦虑感。

    但白十二却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应当是击溃木易行心中防线的最后一击,反而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

    “哈哈哈!”

    就在白十二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木易行马上就该被击溃,进而对他竹筒倒豆子的时候,木易行却再度突然大笑起来。

    而这一次,白十二的表情就明显没有第一次那般的轻松了。

    毕竟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木易行的大笑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的。

    “果然,果然你只不过是知道些许道听途说的秘密,想要诈我而已。”

    重新抬起头来的木易行,双眼毫不示弱的与白十二对视着,脸上则再度挂上了浓浓的讥讽笑容。

    “年轻人,我得承认,你的确是个不错的锦衣卫,我也承认,你差一点就真的成功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这一切了,但现在,请你带着你的阴谋滚吧,我是不可能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的。”

    如同发表宣言一般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的木易行,第三次将眼睛闭了起来,脸上原本的讥诮表情也消失无踪,恢复成了白十二刚刚进入牢房之时那一副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任何情感的模样。

    而看着这一切的白十二,则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明明刚刚他都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怎么会突然之间,情势就发生了这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71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走出府衙大牢之后的白十二,依然有些没有想明白自己刚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为何会在最后时刻让木易行看出端倪,识破了他的谋划。

    而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走着的他,待到回过神来时,才有些愕然与尴尬的发现,他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朱瑾萱所住的那间屋子前。

    就在他还在庆幸没有看到朱瑾萱的身影,打算趁着自己没有被发现赶紧溜走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

    “咳咳。”

    听出这是朱瑾萱声音的白十二,虽然心中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看着一脸为难,好似来到这里吃了多么大苦头一般的白十二,原以为他是来向自己认错的朱瑾萱,脸上原本故作生气的表现瞬间便变得更加垮了。

    “你摆这么一副死人脸是给谁看的?你若是不想道歉的话,干嘛还要回来,向我示威吗?”

    身为货真价实的公主,朱瑾萱自然是比那些自认为是小公主的女人更有骄傲那一面的,因此一开口,语气中的不满便暴露无遗,煊赫而出。

    “我为什么需要向你道歉?明明无理取闹的是你。”

    而白十二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自然也充斥了不满情绪,而语气更是无比生硬。

    “既然这样那也干嘛还要回来!”

    原以为他是想要回来向自己道歉的朱瑾萱闻听此言,脸上的不满立刻便转化成了浓浓的委屈。只是长久以来的骄傲,依旧促使她嘴上的话脱口而出时,没有半点的软化。

    “这个,这个吗,。。。”

    不过,这个有可能促使二人关系更进一步走向恶化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为白十二面对这个问题之时,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虽然可以用其他谎言遮掩过去,但之前与朱瑾萱争吵时,朱瑾萱对他所说的那些话还是起到了效果,尽管他自己本身不愿承认。

    可若是据实已告的话,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更担心自己可能会被朱瑾萱无情的嘲笑,所以一时间,他卡住了。

    看着向来口齿伶俐的白十二在那里张口结舌的,却始终说不出后面的理由,朱瑾萱的心中倒是没有生出什么嘲笑他的心思,相反,她认为白十二肯定是存了向自己道歉的想法,只是临到头之时又有些抹不开面子,觉得丢人了。

    这个“自我攻略”使得原本心中对白十二十分失望、不满,甚至都已经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思考接下来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这样流落在外,陪着白十二一起走下去的朱瑾萱,心中重新升起了希望,脸上的态度也不由的软化了许多。

    “好了,我知道你身为男人,向我这个弱女子道歉有些抹不开脸面,不过现在能让我知道你有这颗道歉的心就足够了。”

    朱瑾萱心中既然已经认定了白十二这一次回来就是向自己道歉的,心中原本因为赌气所积攒的那些情绪在得到了宣泄的出口之后,也终于被抛了出去。

    “这件事上我也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知道你之前那么做都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之前那一夜的经历让你吓坏了。”

    这一口气既然已经出了,朱瑾萱自然也不会再继续硬撑着,认为错误全是白十二的,开始体谅起了白十二了。

    “咳咳,是啊,若不是因为那一夜太过凶险,我也不可能因为太过担忧你,悟出了十步剑。”

    虽然白十二不知道朱瑾萱怎么突然一下就再次变得通情达理起来,更不明白二人之间的疙瘩怎么突然一下就解开了,但他也不可能会蠢到破坏这个难得能够平和对话局面。

    “若是以往时候我能够领悟十步剑,我心中定然是无比欣喜的,但那一夜,我却恨不得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么一个机会,从那时起,我心中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后绝不会再让你有一次置身那种危险境地。”

    白十二看着朱瑾萱的目光也重新变得充满了温柔,不过在说道那一夜的危险之时,他的眼中依旧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浓浓的后怕。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我身边是可以有胡同知等诸多护卫,你是可以将我交托给他们,确保我的安全,可以后呢?我身边不可能总有人保护着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情以后。。。”

    白十二虽然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皱起眉头想了片刻的他却似乎还是无法认同。

    “可若是不趁着现在身边有大量护卫的机会就让我参与其中,积攒经验的话,待到以后突然将我置身于那种巨大的危险之中,岂不是才会更加危险吗?”

    但白十二还未说完,朱瑾萱便出声打断了他。

    “这。。。”

    白十二很想反驳,但张了张嘴之后,他却发现自己似乎想不到什么有力的理由能够反驳。

    的确,若是按照二人之前的想法,他们迟早是真的要二人携手共走江湖的,与其到时候再面临巨大危险的进行磨合,先在现在这种有大量护卫的时候进行不断尝试的确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我的武功不高,轻功也不好,但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你来指导我的武功、轻功。”

    朱瑾萱显然不会放过这种难得能够好好一吐心中念头的机会,趁着白十二被她的话辩驳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之际,继续说道。

    “好吧,好吧,你说的很对,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在这件事上对你发火的,更不该不听你的解释,只顾着从我自己的角度考虑一切,不过。。。”

    白十二不是那种死不认错的人,更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尽管在这里时代里,大男子主义才是主流。所以,他果断的向朱瑾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在最后,他却似乎有些心有不甘,话锋一转,脸上流露出几分令朱瑾萱心神立刻紧张起来的微笑。

    “萱儿你真的确定你要让我来教你武功和轻功吗?”

    尽管熟悉的称谓再度在白十二的口中回归,但朱瑾萱不知道为何,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总有些心神不宁。

    “当然。”

    不过,刚刚才用这样的理由压服了白十二,并令他开口向自己道歉了,朱瑾萱自然无法再改口了,所以哪怕她心中有些紧张,还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很好。”

    一直在盯着她的白十二,在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就像是终于等到了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一般,十分满意的对开口回道。

    “那事不宜迟,而且反正最近我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我们就从明日开始好了。”

    “明天?”

    朱瑾萱心中愈发的警惕、紧张起来,但对自己为何紧张,又需要警惕什么,她却依旧找不到什么线索。

    “好,那就明天开始吧。”

    所以思考了片刻之后依旧没有想出到底哪里不对劲的她,点头答应了白十二明天开始的要求。

    “不过木易行被抓已经这么久了,难道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审问出来吗?”

    不过马上,朱瑾萱就像是无意识的提起了木易行,脸上满是疑惑的对白十二问道。

    而在遇到朱瑾萱之前一直都在思考木易行到底是怎么识破自己谋划的白十二,经她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想起了“正事”。

    并且,他马上就猜到了这背后所蕴藏的意义。

    朱瑾萱这明显是早就知道了他回来了,而且还知道了他回来的目的。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仙游公主,向锦衣卫询问一下自己的“驸马”的行踪,正在做的事情,锦衣卫又怎么敢有半点的隐藏。

    但白十二显然是有些冤枉朱瑾萱了。事实上,除了之前想要托曾义铭给白十二捎句话,但后来又反悔了之外,朱瑾萱还真的没有再向任何一个人提到过白十二,更别提询问白十二的行踪,以及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了。

    她之所以突然提到了木易行,或许就是骨子里那强烈的“求生欲”,突然之间迸发出来所带来的结果吧。

    而白十二虽然猜错了十万八千里,但终于和朱瑾萱化解了矛盾,结束了“冷战”的他,自然不会蠢到再度开口,将局面再度变遭了。

    “咳,说起这个木易行,萱儿,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相反,他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和朱瑾萱商议一下那件他怎么都想不通的事。

    毕竟朱瑾萱向来聪慧,或许能够从他注意不到的角度发现其中的玄机。

    于是,他便将刚刚在府衙大牢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十分详细的向朱瑾萱复述了一遍,甚至详细到了他与木易行当时的神态与动作,担心其中的玄机就藏在这些细微的神态、动作之中。

    当然,他还没有蠢到将审问木易行这件事才是他这一次回来的真正目的这种事,告诉朱瑾萱,而是说这是回来向她道歉的附带目的。

    哪怕他猜测朱瑾萱早已经从那群锦衣卫那里知道了这一回事。

    心中明了与当面戳破虽然看似乎差不多,但其所造成的后果能有多么巨大的差距,白十二心中还是有数的。

    况且,说不定那些锦衣卫因为担心受到牵连,所以没有据实已告呢?

    这种自己找死的事情,白十二觉得还是不要做才好。

    并不知道他心中这些弯弯绕绕的朱瑾萱,在十分认真的听完了他这一番显得有些冗长的叙述之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也没有找出其中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所以还需要再重新在脑中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再过一遍。

    显然因为是白十二叙述的,所以完全是从白十二的角度听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她,在思考之时也难免被白十二的想法所影响。

    不过,在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并在脑中尽可能的排除了白十二主观角度所带来的干扰之后,她还是找到了最可能让木易行识破白十二是在诈他的那一个点。

    “会不会是因为白哥哥你最后的那一段话?”

    “最后的那一段话?”

    原本一脸期待的白十二,在听到朱瑾萱的询问后,脸上顿时露出了茫然和疑惑,很明显,朱瑾萱认为有可能害的他失败的这个点与他原本的预期,实在是差的有些太远了,以至于他没有半点的准备。

    不过,在同样闭目思索了许久之后,再度睁开眼的白十二,眼中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无奈和苦涩的笑容。

    他认可了朱瑾萱所找到的这个点。

    “从头到尾,似乎也就只有这最后一段话最有可能是害得我功亏一篑的地方了。”

    看着朱瑾萱,再度开口的他,语气中满是可惜与懊悔。

    “古人云,言多必失。诚不欺我啊。”

    白十二终于想通了,但他的心情却没有半点转好的迹象,相反,他的心情更糟了。

    因为之前他还以为是某一处小细节露出了破绽,才被木易行看了出来,但现在他却知道了,事情完全不是那样。

    真正害的他功亏一篑的,不是什么小细节,而是他在木易行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之际,自作聪明的所说出的那最后一段话。

    正是这段话,暴露了他急切希望木易行倒戈的内心,从而使得木易行识破了他是在故意诈自己,进而坚定了内心,不再搭理他。

    明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结果却被他自己亲手终结吹灭了。

    他的心情怎么可能不愈发糟糕呢。

    “好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白哥哥也是太过想要撬开那木易行的嘴了而已。”

    看着一脸失落自责,摇头苦笑的白十二,朱瑾萱连忙开口安慰他道。

    “而且你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啊,那木易行就算真的能就此一言不发,白哥哥你不是也已经通过他在第一句话时的表现确定了,他的确就是出自天衍门了吗?”

    “好了,萱儿你就不必安慰我了,比起撬开他的嘴之后的大西瓜,这一点小情报不过就是一粒芝麻罢了。”

    “芝麻再小也总好过两手空空吗。”

    朱瑾萱连忙再度安慰起了他。

    “而且,这一次除了木易行之外,不是还抓了不少他的手下吗?”

    看到白十二依旧一副提不起精神的自责模样,朱瑾萱漂亮的眼睛一转,想到了能够让他提起精神的另一群人。

    “嗯~”

    白十二果然来了精神。

第72章 启程

    虽然朱瑾萱的建议很不错,在找到了自己犯错的地方之后,白十二也更有信心能够在改进之后,大幅提高成功率。

    但在接连审问了数个与木易行一起被抓住的刺客之后,白十二才有些气馁的发现,他似乎有些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这些被抓住的刺客大多对天衍门一无所知,就算偶尔有一个知道天衍门的,其对天衍门的了解还不如他。

    这些都是天衍门最外围的人员,甚至还可能就只是依附在木易行身上为生的杀手。

    至于那些真正加入了天衍门,或是直接从天衍门中极天跟随木易行一起来到泉州府的那些门人,大多已经逃跑了。

    实在没有逃走的,也已经在那一夜被抓之前自杀了。

    眼看着努力了半天还要将视线再度绕回木易行的身上,白十二的心情可谓是糟糕透了。

    现在事情已然十分清晰了,木易行吃了一次亏之后,已然完全不会再相信白十二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也就是说,想要再通过欺诈的方式撬开木易行的嘴已经没有半点可能了。

    白十二现在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常规的办法——刑讯逼供了。

    不过在这个事情上,白十二很明显不是专业的,哪怕用一无所知来描述似乎也没错。

    所以白十二只能去向陈岩青求助,希望他能给自己派两个懂得东厂审问手段的“老手”,至于负责专业审问的刑讯百户,他都已经不奢望了。

    尽管陈岩青现在一心扑在那批财宝,心中只想着该如何才能又快又安全的将这批财宝送回去,但白十二来求助,他就算不看在对方是在帮助锦衣卫审问的份上,也得看在朱瑾萱这位仙游公主的面子上,抽出两个人手来去帮助白十二。

    而且,他心中清楚,若是自己不答应白十二的求助,那只怕白十二就会立刻转头去找曾义铭帮忙,他也相信,曾义铭肯定会十分乐意帮白十二这个忙的,特别是在现在这个东厂要犯被劫走,东厂正是焦头烂额的档口。

    有了两个专业的人员,白十二自然便不再耽搁,立刻便开始对木易行展开了审问。

    只可惜,就如同白十二之前所担心的那样,在经历过那一次被白十二欺诈并识破的经历之后,木易行的心理防线已然变得远比之前更加强大,面对锦衣卫的种种刑罚手段,甚至连惨叫都没有过。

    而白十二担心木易行的身体会吃不住刑罚,会在还未吐露口供之前便死掉,锦衣卫也担心用刑过重,导致木易行身体大损,难以经受住被押往应天府的这一路颠簸,所以十分有共识的,都没有提起再加重刑罚。

    于是,审讯一时间便僵持住了。

    这让想要马上撬开木易行的嘴,尽早得到线索,抓紧进行下一步行动的白十二,心中无比的焦躁。

    哪怕是每日抽出时间教导朱瑾萱轻功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他知道不能再任由情况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了。

    。。。

    “水刑?”

    在听到白十二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个被陈岩青派来协助白十二审问的锦衣卫校尉,脸上满是疑惑,显然他们没有停过这个刑罚。

    “白旗官说的可是水牢?”

    其中一个机灵的,认为白十二可能是因为出身江湖,所以记忆有了错漏。

    “不是。”

    但白十二显然还是知道水牢也水刑之间差别的。

    “以木易行现在的情况若是将之关在水牢里,只怕就没法活着再将他押回应天了。”

    “白旗官说的是,”

    两个校尉忙附和道。

    “若非是担心损伤了身子,难以让其扛过这一路上的辛苦,小的二人手上还是有不少手段能让他好好尝尝厉害的。”

    不过想起了这两日里木易行在面对审问时那不屑与嘲笑的神情,二人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真火。

    “好了好了,这个以后再说,待到将他押回应天,你们二人有的是时间尽情施为,现在是考虑怎么样才能尽快撬开他的嘴。”

    “是是,小的二人扯得有些远了。”

    “水刑你们不知道,那贴加官你们二人可曾听说过?”

    “贴加官?”

    看着二人脸上的疑惑与一丝丝尴尬,白十二已然知道了答案。

    “算了,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便按我说的做吧。”

    白十二的心情有些沉重。

    孔老夫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白十二心情之所以沉重,便是因为如此。

    他知道自己将水刑与贴加官这等阴狠的手段告诉了二人,只怕是贻害无穷,但此时为了能尽快撬开木易行的嘴,他却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在内心之中,他只能安慰自己。

    就算他今日不将这两种阴狠的手段说出来,在不久的将来,这两种手段依旧还是会被人发现并大量使用的,毕竟人性是难以改变的。

    。。。

    木易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但他心中却又十分清楚,他是肯定不会死掉的。

    因为同样的感觉,同样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三次发生了。

    “咳咳咳咳!”

    果然,就在他心中刚刚想到这里之时,面上的那一层白色的棉布便被那个锦衣卫校尉一把扯掉,他的身体也终于被松开,任由他狼狈的挣扎着扑倒在地。

    然后便是伴随着长久而剧烈的一连串咳嗽声,急促到仿佛恨不得将整个肺都从口中咳出一般。

    但很可惜,他的肺是不可能被咳出的,能够咳出的,只有少量被灌进肺部的清水,不,在经过了肺部的一圈之旅后,清水已然变得有些粘稠了起来。

    “怎么样,事不过三,这其中滋味你应当已经十分清楚了吧?接下来,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了吧?”

    白十二面无表情的一把扯郭木易行那被大量的水润洗过一遍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语调平稳的问道。

    “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了接受第四次同样的清水洗礼,接受体验第四次无限接近死亡的旅程了?”

    “呼呼,咳咳,呼,咳咳。。。你,你想知道些什么?”

    原本还没有什么表情的木易行,在听到了“第四次”,“无限接近死亡”这些字眼之时,眼中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与那种伴随着无比剧烈疼痛的刑罚相比,这种他从未听闻过的刑罚虽然看起来不会让他的身体受到任何一点的损伤,但长时间无法呼吸,然后一点点的接近死亡的过程,以及无比清晰的感受着死亡到来的那种恐怖,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佛家有云: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木易行在之前三次体会水刑之时,终于对这句佛偈有了无比清晰的认知。

    “我觉得我们之前‘商议’好的那个决定,对你我来说都是最优的方式,你觉得呢?”

    白十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木易行熟悉的微笑,那是之前白十二第一次来见他之时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

    “我能够得到什么?”

    在选择了屈服之后,木易行立刻便开始为自己谋求后路了。

    “哈,你很幸运,锦衣卫的一位千户此时正在城中,所以你想得到什么,你能得到什么,就要看你能给他带来什么了。交易需要的,是双方都满意不是吗?”

    白十二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越俎代庖,他相信陈岩青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会做的比他这个菜鸟要强得多。

    “你们给他换一间干净一点的牢房,给他换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照顾好他,我去向千户禀报这件事,顺便给他找个大夫。”

    说完白十二也不再理会木易行,而是对两个锦衣卫校尉吩咐起来。

    “是。”

    两个校尉自然满脸欣喜的应了下来。

    他们只是锦衣卫中地位最低微的校尉,只比那些连品阶都没有的力士要强一线,现在眼看着就要借着这件事平步青云,入得顶头上司——千户陈岩青的法眼了,他们如何能够不欣喜,兴奋。

    更不要说这一次,他们还免费的从白十二这里学会了一项独步天下的“审问绝技”,凭借这项绝技,今后哪怕是刑讯百户这等位置也不是不能憧憬一下。

    ‘真没想到,这看上去十分普通,没有什么威力的水刑,效果竟然这么好,连这个宛如茅厕中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的木易行都只受了不过三次就服软了!

    对了,之前白旗官除了水刑之外,似乎还说了一个叫贴加官的审问绝技,接下来一定得好好的将这位大爷伺候好了,看看能不能从这位嘴里问出那贴加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白十二消失的身影,面露欣喜的两个校尉,心中不禁同时想到了之前白十二说起的另一项审问手段,对视一眼后,心中同时下定了决心。

    。。。

    不提还在觊觎白十二之前所说“贴加官”的两个锦衣卫校尉,当还在城外三台山进行最后收尾工作,已经做好了启程准备的陈岩青听到了白十二禀报的消息之时,脸上先是露出一阵愕然,继而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瞬间便从地上跳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十分畅快的笑容。

    完美。

    此时此刻,陈岩青觉得只有这两个字能够形容自己当初派出郑一象率领精锐队伍,前来参与调查这件事的决定。

    原本只是想打个酱油的,结果不仅已经将整件事最大的果实——那批财宝,牢牢的攥在了手中,现在还另外收获了愿意跳反,与锦衣卫合作的木易行这个同样香甜的果实。

    完美的一石二鸟啊!

    考虑到三台山这边的事情已然进入了尾声,接下来只要集结好队伍,拉拢六扇门与东厂的人一同护卫财宝出发就可以了,陈岩青立刻跟随着白十二回到了城中,准备去当面与木易行商议一番,以便确定双方的“合作”。

    当木易行看到了陈岩青身上所穿的飞鱼服,看到他拿出了代表其锦衣卫千户身份的令牌之后,木易行心中的那种背叛感少了许多。

    当然,这或许也只不过是他为了心中感到舒服一些,故意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毕竟就算来的只是个锦衣卫的总旗,在他的心理防线已然被水刑击溃了的情况下,他所能做的,也依旧只能是乖乖的与之商议出一个能够让他相对满意的条件,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然后在对方确定了这些消息的真假之后,帮助锦衣卫,成为对付天衍门的急先锋。

    接连获得喜讯,且深知这一次自己若是办成了这两件大事能够获得多么巨大功劳的陈岩青,给出了一个让木易行忍不住心跳加速的丰厚条件。

    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可以吸纳木易行加入锦衣卫,其最后的品级则看在之后的办案过程中,其能够起到多么大的效果,获得多么大的功劳。

    而陈岩青给出的上限,是百户!

    听到陈岩青口中吐出的“百户”二字之时,木易行整个人都已经有些呆愣了。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后悔起来。

    若是之前他就知道陈岩青竟然能够给他一个锦衣卫百户的位置,他怎么可能会傻到拒绝白十二,不仅白白的浪费了自己被抓之后,泉州府的天衍门门人陷入慌乱的时间,还平白无故的受了三次的水刑,差点就窒息而死了。

    。。。

    白十二终于能够全心全意的教导朱瑾萱轻功了。

    不,应当说是全力以赴。

    不仅是他教的全力以赴,他还故意扮黑脸,要求朱瑾萱接下来也必须全力以赴的抓紧时间学习。

    因为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陈岩青脱口而出“百户”二字后,他就从木易行接下来无比详细的叙述之中,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木易行还揣测黄龙必定不会放弃夺回那一批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宝,接下来很可能会纠集起大量高手在押送银两的过程中埋伏。

    而锦衣卫已然将那批财宝全部清理了出来并准备好了大量的马车,不日便要启程了。

    不可能错过这一场“旅程”的他,无论是为了朱瑾萱的安全,还是为了不让二人之间再因为之前的问题产生矛盾,都必须对朱瑾萱无比严厉,以便能够尽快的让朱瑾萱拥有逃跑的能力。

    只不过,锦衣卫显然是不可能只为了一个人再多等十天乃至半个月时间的,哪怕这个人是一位公主。

    在木易行选择了“跳反”的三日后,锦衣卫押送财宝的队伍,便在泉州府城中无数贪婪、嫉妒以及怨恨的目光注视下,启程了。

第73章 等候多时

    “锦衣卫启程了。”

    当陈岩青率领着队伍出发之时,之前便埋伏在泉州府城之中的那些天衍门密探们也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了出去。

    而与这个消息共同传递出去的,还有以太岁星君木易行为首的,众多当日偷袭不成反陷入锦衣卫埋伏被抓的众多天衍门门人、外围刺客、杀手们,与押送财宝的队伍一同出发的消息。

    “太岁星君被抓之后,一直只是被关押在府衙大牢之中,锦衣卫因一直忙于转移财宝,无暇顾及审问,所以太岁星君应当尚未背叛。”

    “太岁星君被关进了囚车之中,锦衣卫应该是想要将其押回应天府的锦衣卫千户所后再行审问。”

    “密探回报,太岁星君虽然被关押在囚车之中,但其身上看起来并未半点损伤,精神似乎也并无半点萎靡,之前有关太岁星君尚未被审问的猜测可信度当在八成以上,太岁星君必然尚未背叛,若是想要埋伏锦衣卫押送队伍,可以考虑里应外合,应当先找机会与太岁星君取得联系。”

    。。。

    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泉州府城内外的天衍门密探一连发了数封密信,以求能够尽可能详细的将情况禀报上去。

    虽然此时泉州府职阶最高的太岁星君木易行已然被抓了,整个泉州府的天衍门势力也损失惨重,但却还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或许其中有争权夺利所带来的混乱,可基本的事情还是有足够的人手去做的。

    而且,他们在木易行被抓的那一夜便已然派人前去中极天向黄龙禀报了此事,相信再过不久,黄龙便会派人前来总领全局,有了这个信念支撑,他们现在还是能够做到慌而不乱的。

    只可惜,之前从未听说过水刑这种刑罚的他们,只凭借着木易行身上毫无损伤这一点便做出的判断却与事实差的实在是有些太远了,而最后给出的建议更是因为信息不对等,谬以千里。

    若是木易行知道了自己这些曾经的属下们竟然会做出这种判断,并给出这样“贴心”的建议,只怕做梦都会笑醒,这可是都是他的功劳,他梦寐以求的锦衣卫百户之职,正需要类似这些无比“贴心”的建议来充当踏脚石呢。

    。。。

    陈岩青骑在马上,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他倒不是担心木易行口中的天衍门门主黄龙会派出多少高手埋伏,从而导致财宝被劫走,而是担心朱瑾萱这位仙游公主会出问题。

    说起这件事来,陈岩青心中便忍不住想要骂娘。

    在他看来,朱瑾萱这么一位有封号的公主,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的皇宫之中,就算现在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皇宫,就继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泉州府城里就好了,干嘛非要加入运送的队伍,给他添乱呢?

    这万一路上真的遇到了那个天衍门的埋伏,我到底是该救你这位公主,还是去救那些财宝啊?

    只不过,这些埋怨,他终究只敢在心中说一说,真的要让他宣之于口,他确实是不敢的,他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在出发之前再三好言苦劝一番,在说不通之后,也就只能让手下的人多注意一下,同时心中期盼木易行口中的那位天衍门的门主黄龙能够在看到自己这一行队伍的声势之后,因为畏惧而萌生退意。

    但很可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

    黄龙自然是不可能只为了十多万两银子便离开自己的老巢,做出来到这里亲自指挥埋伏锦衣卫队伍这种事的,不过,因为对这些银子,以及被他当做桥头堡的泉州府,以及被抓的木易行的重视,他还是派出手下最最得力的力量。

    最先被黄龙派遣而来的,是同样在押送队伍之中的方巽的老熟人。

    北斗星君。

    尽管当初在绍兴府的时候,北斗九位星君强攻不成,最后反被东厂的精锐力量反杀了不少手下的天衍门门人,其首领贪狼更是直接死在了东厂的强弩与方巽的夹击之下,最后只能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江南,返回了中极天复命。

    但经过这么久的整顿,又补充了一个得力人手,此时的北斗星君已经再度齐整。

    而作为黄龙手下最为依仗的一个群体,在黄龙得到木易行被捕的消息之后,北斗九星君立刻便出现在了黄龙的脑海之中。

    所以,黄龙命九人先行出发,一是先整顿好木易行被抓后,必然会陷入混乱的泉州府的天衍门分舵,稳固局势,二来,也是为了后续负责埋伏锦衣卫队伍的大股队伍先搜集情报,以便能够做到知己知彼。

    得到命令的北斗九星君,自然也是二话不说便立刻出发了。只是他们虽然速度不慢,但在赶到了泉州府之后却还是发现,他们来的有些晚了。

    就在他们刚刚抵达泉州府的第二天清晨,锦衣卫押送财宝的队伍便在陈岩青的率领下启程了。

    心中大急的他们,只能一边抓紧时间与泉州府的天衍门密探们联系,先从这些密探手中得到大量有关的情报,一边一路严密的监视着押送队伍的一举一动。

    原本他们还想要借着押送队伍在一些小镇上歇脚的间隙贴近跟踪监视一番,同时看看能否和那些密探所建议的那样,先和木易行联络上的,但在发现了队伍之中的方巽之后,他们就不敢再打这种主意了。

    虽然他们当初在对付方巽之时都是带着面具,没有被方巽看到真面目的,但他们却还是担心身为一流剑客的方巽会看出些许端倪。

    尤其是在他们还需要冒险接近木易行的情况下,被发现的危险无疑更是大大增加了。

    当然,这其中,他们心底对木易行的不屑占了多大的原因,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过,发现了方巽对他们来说,倒也并非全是坏事,虽然方巽的存在,“堵住”了他们与木易行先取得联系的路,但却也让他们在这一次行动中产生了更大的动力。

    之前那一次的失败,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以至于他们在面对同僚的讥讽、调侃之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涨红着脸逃离。

    现在,既然发现了方巽也在这支队伍之中,他们自然十分渴望能够一雪前耻了。

    。。。

    并不知道自己距离成为锦衣卫百户竟然只有一步之遥,且最终被方巽这么个小小的江湖人彻底破坏了的木易行,此时心中是无比焦急的。

    原本在他向锦衣卫“投诚”之后,锦衣卫是想要直接将他从大牢之中释放出去,并且好好休养休养再上路的,但木易行却当场就选择了拒绝。

    不仅如此,他还希望陈岩青能够尽可能隐瞒这件事,最好除了已经知晓这件事的几个人之外,再不告诉任何人,依旧还是将他当做是一个顽固不化的要犯,关押在囚车之中,与其他那些被抓的犯人一起押送回应天。

    陈岩青自然立刻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而既然木易行这个当事人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多挣的些功劳,宁愿受苦,他自然更不会拒绝了。

    所以他十分痛快的便答应了木易行的要求,除了他以及身边几个心腹还有那两个与白十二一起审问的校尉之外,他没有再告诉任何人木易行已经投诚的消息,同时,他也严厉的命令手下这些知道的人绝不能透露半个字。

    在启程出发之时,将木易行与其他被抓的刺客、杀手们一起关进了囚车之中,待遇自然也是同样的。

    不过,在守卫的力量上,他还是动了一点小手脚,负责看管木易行的,都是实力最低微的锦衣卫力士,为的自然就是在那些人有异样心思之时,能够“顺利”的与木易行取得联系,甚至将木易行救走。

    以木易行对手下的了解,他原本以为在出发之后的第一天,就肯定会有死士尝试着前来与他取得联系,但眼看着已经到了第三日的帮完了,竟然依旧还没有一个人出现,他心中怎么可能不感到焦急。

    ‘难道是之前的损失实在太过严重,以至于他们被吓破了胆,都已经逃离了泉州府,返回中极天了?’

    此时天气已然炎热起来,尤其是在泉州府这地处南方的地界,不仅天气燥热难耐,空气中的湿度还特别重,每日坐在囚车之中,木易行都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置身于蒸笼之中的活鱼一般痛苦。

    特别是身为要犯,他每日里还不能下车,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囚车之中,可谓是痛苦万分。

    而这无疑愈发加剧了他心中的焦急感。

    不过,就算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他也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意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个道理他十分理解,因为从小就是个以乞讨为生的小乞儿的他,就是这般过来的。

    而且,比起小时候与野狗抢食,为了一口沾满了污泥的馊饭就与其他小乞儿拼的头破血流的经历,如今的这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苦。

    他心中更清楚的是,虽然锦衣卫看似已经接受了他的投诚,并给予了他不少保证,但在没有确切的功劳之前,这些保证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没有半点价值。

    他只有借着曾经那些手下、同侪乃至是黄龙这个顶头上司的性命当做是投名状,才能在锦衣卫那里获得足够的信任,进而平步青云,成功混入锦衣卫之中,乃至混的一个可以世袭罔替的百户之位。

    为了这些,他可以继续的忍耐下去。

    。。。

    眼看着黄龙派遣而来的北斗九星君,在抵达泉州府之后,只是以黄龙的命令为借口,不停的从自己手中夺走那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是性命代价才得到的情报,并一直压榨自己的价值,却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建议,泉州府的天衍门密探们心中自然是十分愤怒的。

    在他们看来,北斗九星君完完全全没把他们当做是同侪,而只是将他们用完就可以甩掉的工具,可以为其取得成功的工具。

    而再考虑到北斗九星君与自家被抓的太岁星君之间长期以来的矛盾,他们心中对北斗九星君的不满无疑愈发强烈了。

    以至于,已经有类似“北斗九星君这一次就是冲着夺走太岁星君的功劳,取代太岁星君的地位而来!”的传言在这群密探之间流传开来。

    尽管对于太岁星君这位顶头上司,不少人心中也是不甚满意,觉得其实在是太过刚愎自用,不听从建议,但再如何不满,太岁星君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怎么可能乐意看到几个外人,拿着黄龙的命令当做令箭,就轻易的取代了太岁星君的位置。

    而且,若是真的让北斗九星君取代了太岁星君的位置,那他们这些曾经的太岁星君下属们岂不是也要被取代,他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来获得的成就岂不是也要被毫不留情的夺走?

    于是,不满化作了传言,而传言又更进一步的加重了不满,还引发了不小的慌乱与骚动。

    但很可惜的是,一直在严密监视着锦衣卫队伍一举一动,同时严防被方巽察觉到踪迹的北斗九星君却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股暗流。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些密探们已然互相串联了起来,并越过了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头顶们,做出了决定,他们完全一无所知的决定。

    直到,他们在密切监视锦衣卫的队伍之时,发现了一个在夜幕下悄悄接近木易行的人影。

    这个人影就是那些密探们在经过了商议之后,派出混进锦衣卫歇脚小镇客栈中的死士,目的,自然就是尝试着与木易行这个能够与北斗九星君相抗衡的原上司取得联系,以便能够从木易行这里获得支持。

    当然,若是能够找到绝佳的机会,从而将木易行营救出来的话,相信他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毕竟,与带回来的木易行的命令相比,还是一个活生生,能够当面和北斗九星君互喷的木易行更有价值。

    远比他的性命更有价值。

    哪怕是死士自己都这么想。

    而木易行,则已经等候多时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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