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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任仇     军师威武txt下载     军师威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章 麻烦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为了路。

    沿着距离道观十余丈外,隔了一片小树林的小路向着山下走去的白十二,此时脑中不由的想到了这一句很有哲理的名言。

    但一行人之中,也只有他此时还有闲心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其余的人,诸如亲自背着那个被白十二不幸抓住的暗探的彭震雷,此时脑中的想法就只剩下了抓紧时间下山,看看能不能抓住对方口中还在等待消息的接应之人。

    至于其余的人,想法也大都和彭震雷类似,所以他们的脚步都很急促。

    三台山算不得高,小路虽然蜿蜒难行,但脚力飞快的他们,还是很快便下得山来,只可惜,赶到了彭震雷背上那暗探口中的地点之后,一行人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甚至连一点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个时候,哪怕是再蠢,也能够猜到,他们一行人被对方耍了。

    于是,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审问的那个暗探,再度迎来了新一轮的审问。

    只有白十二看着对方脸上那痛苦之下却颇为自得,兼之放松的神色,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了不用再审了,我们都被他涮了。”

    白十二拦住了铁文斌,对着四人说道。

    “这还用你。。。”

    被拦住的铁文斌不由的面露不快,觉得白十二是在说废话。

    不过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明白了白十二意思,脸色骤变的彭震雷给打断了。

    “叶弼,立刻去四周查探一下。”

    “不用了。”

    白十二再度出声拦住了叶弼,对着彭震雷摇了摇头。

    “他们肯定早就已经逃走了,除了发现一些痕迹之外,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

    白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个正瞪着他的暗探,微笑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若是我们现在返回那处道观好生查探一番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发现白十二注视着那个暗探之后,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眼神、神态的彭震雷在白十二说道道观后,发现对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换成了不屑,心中顿时有了底。

    那个道观果然有问题。

    或许他刚刚之所以会开口,为的就是将自己一行人骗下山,将他被抓的情况告知给那些接应的同伙,同时也让自己一行人在愤怒之下押着他回到泉州府城中,对他严刑逼供,他的那些同伙就可以借着这个空档回到那道观了。

    。。。

    一个时辰之后,当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之际,铁文兰在用长棍四处乱戳之时,耳边却突然听到了几声如闷雷一般的“咚咚”声。

    家中祖辈都在六扇门中当差的她,自然懂得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再度敲了两下,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之后,她立刻神情兴奋的高声呼喊起来。

    而在五个男人的全力清扫之下,那覆盖其上的大量木炭很快便被清理了出来,继而一个用生铁铸成,大约三尺见方的铁门便出现在他们面前,尽管因为大火的燃烧,铁门上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当猴急的叶弼有些吃力的掀开这厚重的铁门之时,太阳的余晖的洒下,映射出里面的珠光宝气。

    发财了!

    这是叶弼这个曾经当过飞天大盗的飞贼,心中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

    不过,其他几个人在凑上前看清了铁门之下的东西之后,心中冒出的想法其实也和叶弼这个曾经的飞贼差不了多少。

    哪怕是贵为公主的朱瑾萱。

    她虽然是有封号的公主,但从小到大,她却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这里折算成银子能有几万两了吧?”

    定定的看着这些金银,铁文斌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呆滞了,开口之后的询问听起来也更像是呓语。

    “嘁,这里光是金银算起来差不多就应该有几万两了,若是再算上其他那些珠宝、字画,玉器,起码得有十万两以上了。”

    这些人中最有“见识”的叶弼听到铁文斌的呓语后,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按照自己的估算,说出了他认为的价值。

    “嘶!十,十,十万?!”

    平日里总喜欢讥讽叶弼的铁文斌,此时却顾不得反击了。他已经被叶弼给出的这个数字吓住了。

    “这应当是那木易行的积攒下的财宝。”

    彭震雷虽然在看到这些金银后的一瞬间,头脑也陷入了一片空白,不过马上,他就回过了神。

    “看样子是了。”

    白十二点了点头。

    同时心中终于明白了那个暗探为何会如此紧张的看着在这道观废墟之中到处乱戳的彭震雷五人,以至于都顾不得注意周遭的环境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区区数两银子都能买一个使唤丫头的现在,这里足够买几万人了,哪怕是他,换到对方的情境下,只怕也会紧张万分,难以冷静,生怕这些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富被别人察觉到。

    “能够找到这些银子,虽然是件好事,不过,只怕接下来我们也要麻烦了。”

    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向那个暗探的白十二,在看到对方面若死灰的模样之时,脸色却也忍不住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声说道。

    彭震雷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而还沉浸在发现这么多财富的快乐之中的其余几人,也不禁愣住了,继而马上明白了白十二的意思,脸色同样变得凝重了起来。

    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只有一万两,只怕也足够让无数人为之拼命了。

    他们加起来只不过才七个人,而且此时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难保木易行的那些手下们不会狗急跳墙,趁着夜色袭杀他们七人,将这些钱财抢回去。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朱瑾萱不由的紧张的抓住了白十二的手。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间投向了他,毕竟之前若不是他的提醒,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出那个暗探的不对劲,进而找到这地窖,发现这些金银。

    “两个办法。”

    白十二没有推辞,也没有多加思考,立刻伸出了两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现在我们就尽可能的从这里面拿着值钱的东西下山,把那个抓住的家伙绑在这里,或是直接杀了也行。”

    白十二给出的第一个办法,有些从心,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确是最保险的办法,他们只有七个人,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拿走多少银子,就算是拿那些珠宝玉器或是字画,撑死了也不过是千两,加起来也不过才万两。

    如果再将那个可能出卖木易行的暗探留下或者杀了,尸体丢在这里,相信木易行的那些手下肯定会十分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欢送他们离开的。

    “这不可能,还是说说第二个办法吧。”

    当然,对这个办法,在场这么人之中,只怕只有文泰来一个人会举双手同意,但可惜的是,他的意见实在是没有半点分量。

    “那就只剩下与那些家伙正面硬刚了。”

    在开口之时就知道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的白十二,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回答道。

    众人被他这从没听说过的词弄得心中一愣,但马上,在明白了他口中“硬刚”的意思之后,心中则忍不住吐槽。

    ‘就这也能叫办法?’

    “不过,在我们还是可以赌一把。”

    但就在彭震雷皱眉,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叶弼等人心中吐槽之际,白十二再度幽幽的开口说道。

    。。。

    泉州府城之中,郑一象此时的心情可谓是糟透了。

    忙活了一整天,奔波了数十里路程,最终别说是木易行了,连之前那些不惜在城中用性命阻拦他的那些刺客、探子都没生擒一个,有的只有他们的尸体。

    不仅在他出城之前,在他回城之后,收获的也同样只有尸体。

    而更令他烦躁的是,他累的活像条狗,最终一无所获,那些在城里躺着听消息的东厂番子们却平白收获了房日兔这么个大礼。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百户,百户!”

    就在他心情烦躁的喝着闷酒之时,一阵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愈发的不满起来。

    “哼!”

    怒哼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郑一象的目光定定的怒视着连门都没敲的手下小旗,就等着对方开口,然后找个宣泄心中怒火的途径。

    还不知道自己在郑一象心中已经变成宣泄愤怒的倒霉蛋的小旗,虽然被郑一象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但还是没有闭上嘴巴。

    “百户,城外西北方向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

    “啪!”

    “城外着火。。。”

    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打算借机发挥,宣泄一下心中积攒了一天怒火的郑一象,不过才刚开口便收了声。

    他虽然的确想要宣泄一下愤怒,但却还没有到忘记正事的地步,因此他马上便明白了其中含义。

    “三台山的方向?”

    “正是。”

    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的小旗,连忙回答道。

    而见他躬身应是的郑一象便有些坐不住了,立刻弯腿将椅子向后一踢,直冲门外跑去。

    出的房间,没有了烛火照亮,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的漆黑夜色之下,西北方向的那一簇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便照射进郑一象的眼中。

    “百户。”

    原本同样正想要赶来向他禀报的其他旗官见他已然出了屋,连忙凑到近前,躬身行礼。

    “你们怎么看?”

    郑一象摆了摆手,出声询问道。

    “这,。。。”

    几个旗官面面相觑,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会不会是那道观的火势被风吹得蔓延开来?”

    见手下们陷入了沉默,郑一象只得先行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应该不可能,那道观周围我曾看过,早已被清理干净,方圆数丈之内都再无引火之物,而且,若真是如此的话,应当早就蔓延开来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燃起来。”

    “既然如此,那是有人蓄意纵火了?”

    郑一象想一想,觉得有理,便开口问道。

    “应当如此。”

    “那是何人蓄意纵火,目的又何在?”

    一众手下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这种事情不到近前查探一番,怎么可能知晓。

    “那你们觉得我们是否该立刻过去查探一下情况?”

    知道自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的郑一象,只能无奈的揭过了这一茬,再度询问道。

    “属下觉得应该去,白日里我们为了赶回城抓捕那些城中的死士、刺客,只是粗略的在火场四周查探了一下便离开了,说不定会有遗漏,这场大火也与此有关。”

    一个小旗立刻躬身回道。

    “属下倒是觉得这场大火很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但另一个小旗的看法则完全相反。

    “虽然我们白日里找到了不少死士、刺客,但城中定然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这场大火说不定就是他们城外的同伙为了引诱我们前往,为这些漏网之鱼的逃离创造条件。”

    “可万一真的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因为我们的迟疑而就此消失了怎么办?”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抓住城中那些漏网之鱼。万一这大火就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到时候城中的这些刺客都逃了,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一鸟在手?今天你倒是看到了好几只鸟了,可你抓到手了吗?哦,你的确是抓到了,不过可惜,只是只死鸟。”

    “哼,那最起码我还是抓住了,不像你,忙活了一天,连一根鸟毛都没有摸到。”

    。。。

    持完全相反两种意见的小旗、总旗们立刻剧烈的争吵起来,在最后甚至发展成了互相的讥讽、奚落。

    “够了!”

    眼见他们越吵越凶,心情本就不睦的郑一象不由的怒喝一声。

    “让你们提出建议不是让你们互相乱咬的。”

    对郑一象这个百户,众人还是十分敬畏的,见他开口,立刻便住了嘴。

    “火势如此之大,而且还是短促间便发展到这般规模,背后定然有人刻意纵火,既然有人,那我们就赌这么一把。”

    而沉默片刻之后,郑一象看着丝毫没有任何减弱趋势的大火,心中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甘心的他,决定再赌一次。

第45章 情势危急

    看着眼前正熊熊燃烧的火堆,白十二此时的心情只有一个。

    感叹。

    这么壮观的大火,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相比起还有闲心在那里感慨的白十二,彭震雷等人此时依旧还在不停的在树林与大火堆两边来回的跑,为的,当然就是为眼前这个在道观废墟之上燃起的火堆多多的添柴,从而使得火焰高一点,再高一点,被大约二十里外的泉州府城的人注意到。

    因为这个大火堆,已经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生命之火了。

    这个大火堆自然便是白十二提出的那第二个办法。

    三台山本就地势较高,再燃起冲天大火的话,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只要火势够大,绝对能够被泉州府城中的人所注意到。

    虽然道观被那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但也不可能真的将一切都变为灰烬,那么多的木头,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少还可以燃烧的木炭。

    有了这些木炭做引火之物,想要短时间内燃起一个大火堆显然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尤其是在距离道观不过十余丈远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虽然仅凭他们携带的那用来砍人的刀不可能将树直接砍断,但是砍下那些不算粗的树枝却不难,加之林中还有不少枯枝、死树,在太阳落山之前,一个直径约有三尺的大火堆终于燃起了冲天大火。

    而且,这个大火堆除了能够让泉州府城的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情况之外,还有另一个好处,那便是巨大的火焰所发出的亮光会驱散周围的黑暗,尽可能的减少他们被木易行那些手下趁着夜色摸到身边的情况发生。

    “好了好了,这火焰已经够高了,你们就不要再忙活了,先歇一歇吧。”

    白十二看着还在不停联手前往那树林之中去砍伐树枝拖回来的彭震雷等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了他们。

    “城里的郑一象不确定在看到火焰之后会不会赶来,可木易行那些手下的刺客、死士在看到火焰之后绝对会赶过来的,你们若是把所有力气都耗费在了砍树这种事上,等到那些刺客。死士们杀到了,你们还有力气应付吗?”

    看着彭震雷似乎有些不为所动,白十二只得连忙劝说起来。

    “彭头,白兄弟说的对啊。”

    早就被这枯燥的砍树、拖曳树枝等工作累了个半死的叶弼,见彭震雷若有所思,连忙开口劝说道,同时也没有忘记向着旁边的铁家兄妹疯狂用眼神示意。

    可惜铁家兄妹不知道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示意,还是觉得眼下更重要的是维持火堆继续熊熊燃烧,没有半点要开口附和的意思。

    “这么大的火焰,城中的人只要不是瞎子肯定都能看的见,剩下的就看郑一象得到消息后会不会决定带人前来查探情况了。要是他最终决定不带人前来,你就算将整座山都点了也没用。”

    知道彭震雷心中想法的白十二,见彭震雷似乎还在犹豫,神情有些无奈。

    “况且,哪怕郑一象真的决定带人前来查探情况,从城中赶到这里起码也得花费近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若是那些刺客、死士们现在就摸了上来的话,我们最少得坚持一个时辰,你现在要是还不赶紧停下恢复一下精力,等下能坚持那么久吗?”

    白十二说着上下打量了彭震雷一番,似乎是在怀疑彭震雷的“持久力”。

    “到时候说不定我自己都会自顾不暇,你可别指望着我到时候会帮你分担啊。”

    听到白十二的连饭劝诫,彭震雷终于停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返身走到了火焰旁。

    晚春的寒夜之中依旧阴冷,特别是在山中,之前因为心忧,所以只顾着砍伐、捡拾树枝还感受不到,现在一坐下,彭震雷才发现自己的衣衫都已经被寒夜空气中的潮气给沾湿了。

    此时坐到了火堆旁边,顿时感到一阵温暖。而在火气的不断烘烤之下,潮湿的衣衫中的水分也不断被逼出来,升腾而起的白雾,让彭震雷五人远远的看上去就仿佛是神仙中人。

    只可惜,他们疲惫的神态很是破坏了这一种氛围。

    。。。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彭震雷五人被白十二劝说后终于坐到了火堆旁边后不久,就在他们之前砍伐、捡拾树枝的树林之中,两个身穿漆黑夜行衣的身影出现在了树林之中。

    他们自然便是之前得到了那个不幸被白十二生擒的倒霉蛋的提醒,从而提前逃离原定接应地点的天衍门门人。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先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到丁卯二那个家伙引着沈兴、赵达、郭灿、王清四位将军与带人后,摸过去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嘁,有这冲天而起的大火,四位将军还需丁卯二那个家伙指引吗?”

    “废话,没有指引的话,四位将军万一直接撞上去了怎么办呢?”

    “撞上去便撞上去好了,我们三人之前看到他们只能逃走,是因为寡不敌众,等到四位将军领着手下前来,数倍于他们之下,难道还会怕他们不成?”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似乎是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但又不想承认、服软,另一人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他们点起这堆大火是因为了什么?会不水是在向他们的同伙传信?”

    “传信是肯定的了,要不然他们疯了才会点起这么大一个火堆。”

    “那我们岂不是会不会有危险,万一我们正在袭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同伙恰好赶到了,两面夹击之下。。。”

    “呸,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怎么就想着咒我们。”

    “我这怎么就是咒我们了,我这可是完全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兵法说,未虑胜先虑败。。。”

    “行了,知道你读过几本书,不用在我面前拽酸文,丁卯二估计马上就回来了,他们才刚刚燃起火堆,你觉得四位将军与近三十个好手去对付这七个贼人能耗费多少时间?等到他们的同伙赶来,我们早就杀了他们,将那些财宝都取走了。”

    “这倒也是。”

    。。。

    在树林中的两个天衍门门人一边看着火堆旁边的几个身影,一边在那里聊天“解闷”之时,泉州府城之中,郑一象已经带着迅速集结完毕的锦衣卫精锐队伍出了城门。

    在权衡利弊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堵上一把,带着手下赶往三台山查探情况。

    不过,在出发之前,他还是找到了东厂的人,命令他们在他率领手下出城之后便立刻带着所有官差守好各处城门,绝不允许放过任何一只妄图借着黑暗逃离城池的苍蝇。

    原本还在担心郑一象这一次会不会是用强令将房日兔转交给他的东厂番子们,在听到郑一象的这个命令后,心中立刻松了口气,连带着对这个命令也拍着胸脯保证会绝对听令而行,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模样。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容易妥协与满足。

    就如同,一个人其实原本连凿一扇窗户都不想同意,可若是对方摆出了要拆屋的架势了,那他便会立刻调低了期许,同意凿窗户了。

    郑一象与手下二十名锦衣卫中的精锐好手骑着他用锦衣卫百户令牌征用而来的二十匹马直奔三台山而去。

    虽然在这多山,且位居南方的泉州府,哪怕是府城之中,仓促之间也无法找到这么多的良马,但哪怕是二十匹驽马也足够了。

    毕竟三台山距离泉州府城实在是算不得远。

    。。。

    三台山中。

    已经成为了暗夜之中最显眼标志的火堆旁,除了木头燃烧时不时发出的声响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之前累的不轻的彭震雷等人,此时正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恢复精力。

    白十二之前所说的担忧令他们不敢有半点的大意。

    朱瑾萱虽然很想开口与白十二说些悄悄话,但她的身份特殊,在有外人在侧的情况下,她也不好开口,以免言多有失,暴露了身份。

    在东厂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锦衣卫也有很大可能已经知道了她身份的前提下,她实在不愿因为身份问题让她与白十二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了。

    “咳咳。”

    不过,朱瑾萱能够耐得住寂寞,白十二却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沉默氛围了。

    “如果郑一象他们真的前来救援我们了,那这些财宝到时候怎么算?也要分他们一份吗?”

    原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彭震雷,在听到这话之后,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而且还不是那种缓缓睁开,而是猛地瞪圆了,看向了白十二。

    “白,白,白兄,你,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在白十二刚刚出声之际便已经看向他的叶弼,则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只不过,他不知是被火烤的太久了,所以有些口干舌燥。还是听出了白十二这话背后的含义,紧张的结巴了起来。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白十二展颜一笑,肯定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白小旗,这是赃款,是。。。”

    听到白十二这般回答的彭震雷终于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不满与隐隐的愤怒。

    “嘁,那又如何。”

    不过,他还未说完,便被白十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呵,依你的意思,难不成还想将这些财宝交上去?”

    白十二嗤笑一声,挑了挑眉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那你想交给谁?泉州知府吗?”

    “这里是泉州地界,自然是交给泉州知府。”

    彭震雷已经隐约猜到了白十二的意思,但还是沉声回道。

    “彭神捕,看你的年纪与官职,你应该已经不是初入官场了吧?”

    这一次,白十二语气之中的嘲笑意味已经毫不遮掩的散发了出来。

    “有我们看顾着,泉州知府不敢。。。”

    虽然被白十二讥讽,但彭震雷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的愤怒,相反,他皱紧了眉头,一脸严肃的说道。

    “笑话!”

    只可惜,这一次,他的话还是没能说完便被白十二不客气的打断了。

    “他有什么不敢的,而且不仅是他,福宁道,福建布政司,乃至应天府一应大小官员,所有人都敢。”

    白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目光环顾其他四人,声音带着蛊惑的说道。

    “既然那些白日里坐在公堂之上,现在躺在小妾怀里享受着混蛋们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将这里众多钱财捞到自己怀里,那我们这些费尽心力才找到这些财宝,现在露宿荒野,等下说不定甚至可能连命都要搭进去的人,为何不先把这些分了呢?”

    说实话,哪怕是彭震雷,在这一刻,心脏也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十多万两的财宝,他们七个人若是分了,那瞬间,每个人都会变为腰缠万贯的豪富,这对于一个月辛辛苦苦才不过几两饷银的他来说,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彭震雷尚且心动不已,断了一只手,今后只怕会变为废人的文泰来自然更加心动。

    不过,深知自己身份低微的他,此刻不仅不敢开口,反而还要尽可能的隐藏自己。

    金银动人心。

    他这么一个此时身份还是杀手的犯人,若是其他六人想杀他,合情合理,而且不会留下半点的麻烦。

    “哈哈!”

    不过,就在彭震雷心中还在挣扎的时候,一阵大笑声却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内心的挣扎,也打断了其他人心中的美好想象。

    “真是笑话,就你们还想分了这些财宝,可曾问过我们这些主人同不同意?!”

    伴随着彭震雷、叶弼等人警惕的目光,四道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自黑暗之中现身,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刚刚的大笑与之后的不屑话语,似乎都出自最前方那个高近七尺,膀大腰圆的巨汉。

    这响若洪钟般的声音,倒也十分符合他这个庞大的体型。

    “主人?”

    彭震雷几人一脸警惕的密切注视着四人的时候,白十二却同样一脸不屑的开口对四人说道。

    “你说你们是这些财宝的主人难道就是了,你叫它们一声看它们能答应你吗?”

    “哼,伶牙俐齿的小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伴随着一声怒哼与充满愤怒的的话语,更多的声音出现在七人眼中,而且隐隐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情势瞬间变得危急起来。

第46章 惊鸿一剑

    待看清了周围敌人的大致数量之后,哪怕是之前最有信心的白十二,此时心中也忍不住骂起了娘。

    不过他骂的倒不是眼前这些木易行手下,而是郑一象。

    他之所以会故意设计这个以身为饵的计划,除了那地窖中数量实在是太多的钱财之外,还因为他有自信能够在敌人到来之后拖延足够的时间,就算最后郑一象没有选择带人前来查探情况,他也有自信能顺利的带着朱瑾萱逃出敌人的包围。

    但看着周围那些影影绰绰,大致看过去不下三十人,远比他预估多出近一半的敌人数量,他若是再像之前那般想的话,就不是自信,而是自大了。

    因此,他心中自然对明显是办事不利,根本没有仔细检查四周情况,没有将这些敌人惊走的郑一象充满了不满与怨念。

    ‘郑一象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明明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他怎么就放过这里,直接离开了,难道连先搜查一圈都不知道吗?真是失职,待到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大舅子好好整顿整顿锦衣卫,太不专业了。’

    白十二心中的不满与怨念很快又习惯性的跑偏了。

    “不要逞强,尽可能的突围离去。”

    白十二在脑中习惯性的“发散思维”之时,彭震雷正用目光扫过叶弼与铁家兄妹,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意思。

    他们在一起行动多年,彼此之间早已无比的熟悉了,一个眼神便足以。

    在这个敌人环伺,无法开口的情境下,这显然省了不少的麻烦。

    而区别于白十二的发散思维与彭震雷的严肃,文泰来此时的内心颇为挣扎。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算是背叛了木易行,所以打算与彭震雷、白十二一起对敌,看看能否撑到锦衣卫的支援到来。

    尽管他并不隶属于木易行,只是个从木易行这里接杀人生意的杀手,可他在被白十二生擒之后,供出了上线木易行的做法,显然足够眼前这些木易行的手下们将他碎尸万段的了。

    但另一方面,看着周围这么多的敌人,他心中认为撑到锦衣卫到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所以他又想赌一把,在背后偷袭白十二或彭震雷等人,然后借着这个“功劳”,让对方可以放过他一马。

    。。。

    而在文泰来还在纠结之时,之前那巨汉见白十二陷入了沉默,不由的忍不住再次得意的开口嘲笑道。

    “呵,伶牙俐齿的小鬼,你现在怎么不继续猖狂了?”

    白事儿没有开口回答,但他却右手轻扬,两枚铜钱便冲着那巨汉直射而去。

    “哼!”

    看着白十二的动作,以及直奔自己射来的两枚铜钱,那巨汉却不躲不避,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双拳捏紧,运气于身。

    “噗嗤!”

    两枚铜钱击中了巨汉,但却只发出两声闷响后,便无力的跌落在地,而那巨汉则一脸不屑的伸手手来掸了掸被铜钱击中的地方,就如同掸掉身上的灰尘一般。

    “嗯?”

    白十二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不由的转过头,看向了心中更加纠结的文泰来,意思不言而明。

    “白旗官不用看我,他这非是借助外力,而是真正的硬功。”

    文泰来自然明白白十二看向他的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过,他这却并非是禅祖寺的金钟罩,而是南林泉寺的绝学铁布衫。”

    “哦。”

    听到“铁布衫”三字后,白十二便一副恍然的模样。

    这个他听说过,江湖之中两大炼体硬功,金钟罩与铁布衫,一北一南。

    “我说他怎么顶着个秃瓢呢,原来是南林泉寺的,不过,南林泉寺与禅祖寺齐名,寺中的僧人怎么好好的佛经不念,倒做起杀手来了?”

    “咳咳,这个具体的情况小人不知道,不过之前小人倒是曾听说过,他似乎是受不住佛寺里的戒律,所以叛出了南林泉寺。”

    文泰来已经注意到了周围投过来的目光,特别是那巨汉仿佛能将他撕碎的凶狠目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他心中更清楚白十二的可怕,又不敢不说。

    他那只断手的伤口处虽然现在不会再痛了,可却时刻在提醒着他,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多么令人生畏的存在。

    “哦,原来只是个叛徒啊。”

    白十二自然不知道文泰来内心之中的情绪,此时的他,显然只是想用文泰来的解释来撩拨那巨汉的怒火。

    他的撩拨很成功。

    见白十二与文泰来二人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看似说着悄悄话,实则却将他最不愿意被人提起的经历用戏谑的语气说出,被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揭开他心底最大的伤疤,巨汉早就已经出离了愤怒。

    而白十二最后那一句带着不屑与讥讽的“叛徒”评价,也成为了压到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贼受死!”

    伴随着一声因为极度愤怒,所以都已经有些变了声调的怒吼,巨汉直接不管不顾的直冲着白十二与文泰来杀来。

    “郭灿,回来!”

    而看着巨汉直冲着白十二而去,他身边的其他三人登时大惊失色,那个头稍矮,身体瘦弱之人,更是直接厉声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冲着巨汉喊道。

    只可惜,他的命令根本没有起到半点的效果。在名为郭灿的巨汉眼中,似乎此时只剩下了白十二那可恶的嘴脸,他要冲过去将其彻底撕碎才能发泄心头的恶气,才能念头通达。

    而且,他也不觉得白十二这么个年轻瘦弱的“小鸡仔”能翻出他的手心。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习练的铁布衫的自信,也因为刚刚白十二射向他的那两枚铜钱。

    虽然他看似站在原地动都未动一下便直接用身体接下了白十二的那两枚铜钱,看起来十分的轻松,但那两枚铜钱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不轻疼痛。

    而以他高深的铁布衫功夫能够只用两枚普通的铜钱便让他吃痛,足见对方是精擅暗器的高手,所以他这么直接扑过去,只要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那对方的暗器功夫便无法施展开来。

    到时候他只要三五招便能将对方像杀鸡一般宰了。

    不仅能够宣泄一下心头的愤怒,还能震慑一下剩下的几个敌人。更不用说,直接在一开始便解决掉一个暗器高手的话,也能让接下来对付其他几人变得轻松不少。

    这可是一举三得。

    只可惜,在昏暗的光线与人影的遮挡之下,他没有看到文泰来的那只被切除了整个手掌,只剩下了光秃秃手腕的手臂,也不会知道这只手掌是如何被切掉的。

    。。。

    眼见着巨汉郭灿像是没有听到自己命令一般的直冲着白十二而去,那矮瘦的头目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立刻下令所有人攻击,为郭灿掩护,免得郭灿陷入对方的群攻,出了什么纰漏。

    原本见到郭灿被白十二撩拨之下,孤身一人直杀过来的彭震雷,心中还想要下令围攻,先解决掉他这个孤身冒进之人,却没想到,对方剩下的头目竟然反应如此之快,无奈之下,只得放弃直奔着郭灿杀去的想法,全力应付起直冲着他杀来的其他敌人。

    至于白十二能不能应付得了郭灿,他就只能在心中默默的说上一句“自求多福”了。

    。。。

    另一边,看着郭灿那又高又壮的体型直冲着自己的方向杀来,文泰来心中的纠结已经彻底放下了。

    若是说之前他心中还有凭借着偷袭白十二的“功劳”换取敌人饶他一命的幻想,在看到郭灿直杀过来后,这一丝幻想已经被他丢到了脑后。

    就凭他刚刚说的那些揭了郭灿短的话,郭灿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难道这也是他的谋划吗?’

    猛然间,文泰来脑中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但马上他就再度将之抛出了脑海。

    眼下再想这些显然已经晚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尽可能的与这些敌人周旋,支撑到锦衣卫的支援到来。

    。。。

    郭灿直杀向白十二,他的体型胖大,因此奔跑起来看上去有些慢,但他的胖大的体型总是让人难会忘记他的身高,因此,看似很慢的他,实际上却很快,至少比起大多数人来不慢。

    而且因为他的胖大体型,奔跑起来之后所带来的气势也足以令人窒息。

    至少朱瑾萱在看着这么一个体型又高又胖之人一脸凶狠的杀过来之时,脸色是苍白的。

    不过,知道此时正是关键之时的她,虽然感觉心脏马上都要跳出胸口,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但她依旧还是牢牢的站在白十二的身后,没有半点动作。

    “保护好她,那些财宝有你一份。”

    几个呼吸之后,郭灿已然到了几步之外,看样子下一个呼吸便会杀到近前。

    这个时候,哪怕是文泰来这个自诩经历过无数江湖风雨的二流高手,面对郭灿带来的扑面而来的气势也已经再发不出的半点声音了,但白十二却似乎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只是眯起了双眼,目光紧紧的盯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郭灿。

    在稍稍歪头吐出最后一句话之后,面对如一堵肉墙一般压过来的郭灿,他的身体终于动了。

    “唰!”

    伴随着一道利剑被飞速抽出剑鞘的声音,原本有如一棵苍松一般钉在原地的白十二在文泰来的眼中有若一只被强弩射出去的利箭一般,一个眨眼间便已经出现在了郭灿的身后。

    这一瞬间,文泰来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那是来自内心最深处,来自灵魂的恐惧所带来的。

    他发现这个之前总是一副笑意的年轻剑客,却似乎在这一瞬间,整个人变为了一把剑,一把带着无边凌厉杀气的凶厉之剑。

    “噗通!”

    当体型胖大的郭灿倒地所发出的声响传到耳中之后,文泰来才从刚刚的呆滞之中回过神来。

    原本他的呆滞在这到处都散布着敌人的火堆周围是十分致命的,不过,在其他人也同样陷入短暂的呆滞的情况下,他陷入呆滞又似乎才是正常的表现。

    一剑。

    只一剑。

    在众多天衍门门人心目中似乎刀枪不入,铜皮铁骨,一身不俗铁布衫功夫的郭灿将军,竟然只被人用一剑便杀死了。

    这一幕,令无数人陷入了呆滞。

    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这不是真的,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在这一瞬间,无数人的心中冒出的都是这一句话。

    但随着原本如山一般的郭灿捂着还在喷血的脖子倒下,随着郭灿的尸体摔倒在地所发出的那一声算不太大的声响,所有人都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

    这一幕都是真实的!

    这一幕竟然是真实的!

    。。。

    “呼!”

    随着胸中积存的拿一口浊气被吐出,白十二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喘息起来。

    而随着他剧烈的喘息,汗水也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他的脸上,他的后背。

    只有他的手,握住剑的那只手,依旧还是干燥的。

    “还是有些勉强了。”

    最后低着头再长吐出一口气,白十二心中这般想着。

    但当他再度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之前与郭灿一起出现,应当是头目的其他三人之时,眼中却没有半分的凝重,剩下的只有凌厉。

    。。。

    亲眼见到曾被数个刀客、剑客砍中却连半点伤口都没有留下的郭灿,竟然只一剑就被人杀了,其余三为将军心中都是一阵惊愕。而当看到白十二抬起头的目光看向他们之时,三人全都忍不住一阵发毛,下意识的避开了白十二的目光。

    连郭灿的铁布衫都无法扛过一剑的凌厉,他们自问比起郭灿强不了多少,心中自然也不敢与白十二目光相对,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的剑下亡魂。

    连身为头领的三人都丧了胆气,剩下其他人的气势也不由的为之一缩,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心生退意了。

    双方交战,气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

    原本还神情凝重,准备抛下这些金银冲出包围再做打算的彭震雷,虽然心中也忍不住对白十二的剑法为之一惊,但加入六扇门多年,见惯了江湖风雨的他,眼见对方气势被夺,心中很快便有了新的计划。

第47章 拖延与生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彭震雷虽然没有上过战阵,干过斩将夺旗的壮举,但天下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在江湖之中行走多年的他,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而且他还知道,相比起组织性更强的军队之中,像是现在这种江湖厮杀的局面,若是能够先将敌人的头目解决了,那剩下的敌人很可能会因为慌乱而四散而逃。

    因此,当看到敌人的气势已经被白十二那一剑的凌厉所斩断之后,彭震雷心中立刻便有了计划。

    “喝!”

    伴随着一声厉喝,原本还在原地谨慎的注视着围攻之敌的彭震雷,气势瞬间攀到了顶点。

    他内心之中有赌的成分。

    因为相比起之前沉着应敌,找机会便逃出包围的计划,这个突袭敌人首领的计划虽然成功之后所取得效果会非常的显著,但若是不幸失败了,或是未竟全功的话,那他也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的突袭若是被挡住,那他的锐气便会被折断,而且他自身也会因为突袭敌人首领的举动而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到时候,失了锐利之气的他,再想从包围之中杀出来,显然就远没有现在杀进去那么容易了。

    好在,他并非是孤身一人闯阵。

    凭借着多年共事所磨练出的默契,在彭震雷目光变得凌厉,并从脸上扫过的那一刹那,叶弼与铁家兄妹心底便已经明白了彭震雷的决断。

    待到彭震雷那一声厉喝响起之时,叶弼与铁家兄妹三人便像是得到了号令的先锋勇士一般,身体也瞬间随着彭震雷直向不远处刚刚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此时正一脸紧张看着他们的剩下三个敌人首领杀去。

    。。。

    看到彭震雷四人一副置身前与周围众多杀手不顾,径直向自己的方向杀过来的剩下三位头领,在最初的紧张与惊慌之后,心中不由的生出了无边的愤怒。

    ‘真当我们都是如那个只顾宣泄个人心怒火,不听命令,被那个年轻剑客一剑所杀的郭灿一般好欺负吗?’

    当然,刚刚他们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出现在心底的惊慌,他们是绝不肯承认的。

    “找死!”

    “来得好!”

    “哈哈,受死吧!”

    伴随着一点都不整齐的三道呐喊声,剩下的沈兴、赵达与王清三个头领,同时主动迎向了向他们杀来的彭震雷四人。

    而被彭震雷的厉喝与四人杀来从呆滞中吓得回过神来的那些杀手、死士,在听到三位头领的呐喊声,见到三人毫不犹豫的冲向彭震雷四人后,心中刚刚被白十二斩断的胆气,终于又再度冒出了头,同样发出一声呐喊,举着手中的各式武器,同样向彭震雷四人包围杀去。

    不过,无论是沈兴等三位头领,还是那些呐喊着正向内收拢,缩小着包围圈,想要围杀彭震雷四人的杀手、死士,全都不敢忘记分出一丝心神注意着一剑杀了郭灿后站在原地垂首不动的白十二。

    刚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令他们感到惊惧了,而且甚至已经似乎刻印到了他们的内心深处,所以现在的他们,心中是万分不愿变成郭灿,变成对方下一个剑下亡魂的。

    。。。

    白十二依旧还站在原地努力的调息着,力图压下周身沸腾的血液,让它们重新平静下来。

    之前他因为知道自己出了那一剑之后绝对会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所以,只能间可能的不显露自己的虚弱。

    只有在发现彭震雷四人杀向敌人的头领之后,他才终于勉强放下心来,开始不顾忌被看破此时虚弱的剧烈喘息起来。

    平心而论,对彭震雷直捣黄龙的斩首计划,他心中是十分赞赏的,而且彭震雷选取的时机也很不错。

    但可惜的是,此刻的他虽然还勉强能够继续挥剑,却只能发挥出剑法的三四成威力。若是不顾现状的直接随着彭震雷四人杀过去,只怕不仅不能成为助力,反而还会变为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哪怕知道这是个绝佳的破局机会,他也没有挪动半步,继续留在原地努力的调息、恢复着。

    同时在心中期待着彭震雷四人能够在包围合拢之前杀到敌人的三个首领身前,并且最后能在两三招内先击杀一个,否则待到他们被近十倍的敌人围攻,再辅以三个稍弱的一流高手的敌人首领,只怕他们不仅斩首计划要失败,他们四个人也要折在围攻之中了。

    而本就势单力薄的己方,若是少了他们这一个一流高手,三个二流高手,仅凭他一人和断了一只手的文泰来,只怕连冲出包围圈都会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他索性直接将剑插在了地上,身体坐了下来,全力的恢复着身体。

    但哪怕他已经如此“大胆”的暴露了此时的虚弱,周围的那些敌人依旧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他,甚至连用真眼看向他都不敢,只敢用余光时不时的瞥他一眼。

    。。。

    白十二坐在地上全力恢复之时,彭震雷四人的处境却变得不妙起来。

    本打算一鼓作气冲到沈兴三个头领身前的他们,不过才刚刚冲出数步,便被迅速靠拢的敌人缠上了。

    虽然凭借着彭震雷一流高手的实力,他只用了不过三五招便解决掉了第一个敌人,但他的速度却也从之前的飒沓流星变为了举步维艰。

    一开始他还能杀一人进一步,可三步之后,他便再不能前进一步了。

    身后、左右两边的敌人利用三个同伴用性命拖延的时间,终于围拢了过来,要面对四面八方敌人,彭震雷,再难向前踏出一步了。

    武功最高的彭震雷尚且如此,叶弼与铁家兄妹三人自然更加不堪。

    轻功最好的叶弼,尚且还能在敌人行将将他包围之前,凭借着敏锐的嗅觉与不俗的轻功先行逃开,让敌人只能缀在他的身后,而无法将他包围,可铁家兄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不过只前进了一步半的二人,在行将杀死第二个阻挡的敌人之时便被围困住了。好在他们兄妹二人有着长达十多年的默契,靠着背靠背应敌的办法,总算是不至于腹背受敌,还勉强能撑得住。

    情况发展到这副模样,彭震雷的斩首计划已经等同于失败了。而且对此时心中还对白十二心存顾忌的沈兴三位头领来说,现在反而变为了他们先行剪除白十二这个令人生畏的剑客身边翼助的绝好机会。

    三人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他们是该先集中三人之力先清除掉武功最高的彭震雷呢,还是三人分散行动,各自对付分散三处的四人。

    两种考虑各有利弊,但最终,因为对白十二那一剑的畏惧占了上风,三人还是决定先求稳。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三人无声的用眼神确认了各自的想法之后,杀向了被他们众多手下围攻,却依旧时不时能够打伤,乃至重伤他们手下的彭震雷。

    有了三位一流高手的加入,彭震雷的压力陡增。

    尽管沈兴三人都只不过是一流高手的末尾,彭震雷哪怕以一敌三都能与之周旋许久,但架不住周围还有十多个三人的手下。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是二流、三流的江湖好手呢。

    已经感觉到不妙的彭震雷此时彻底的陷入了守势,心中不敢再有半点进攻的念头。

    他清楚,现在的他最重要的就是拖时间,不仅仅是为了那些该死的,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的锦衣卫们,更为了他之前余光看到的正坐在地上,似乎是在恢复的白十二。

    叶弼与铁家兄妹此时都是自顾不暇,他唯一能够指望的,似乎也只剩下了现在还没有动静的白十二了。

    凭借刚刚白十二那凌厉的剑法,只要恢复了八成,这些胆气被夺的杀手在面对白十二的时候,都会陷入慌乱。

    当然,若是白十二还能再斩出那么一剑,再将敌人剩下三个头领中的一个斩于剑下,那就算白十二立刻倒地陷入昏迷,他也自信能与剩下的二人周旋良久,直到气力耗尽。

    。。。

    彭震雷能够发现的事情,沈兴三人自然也能注意到。

    因此在发现彭震雷虽然在他们三人的围攻之下无比吃力,险象环生,但他们却迟迟无法建功之后,沈兴便立刻冲着那些还在被叶弼钓着到处跑的手下们大声的命令道。

    “不要再管那只滑溜的泥鳅的,分几个人去对付那个用剑的小鬼。”

    不过,虽然沈兴已然下令了,但缀在叶弼身后的十多个杀手却似乎依旧没有半点要离开的迹象。

    毕竟沈兴口中说的是“分几个人”,又没说到底分谁去,他们自然不会傻到自愿去白十二这个令人生畏身边找死。

    虽说看起来白十二看起来正坐在地上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但从他一剑杀了郭灿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了,谁敢保证他是不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正等着像郭灿一样不开眼的人自己撞上去。

    “庚午三、四、五、六、七、八,你们六人立刻过去对付那个用剑的小鬼。”

    眼看着自己的命令下达了数个呼吸之后,缀在叶弼身后的手下们依旧没有半点听令而行的迹象,沈兴不由的心中大怒,不过,他对这些家伙此时心中的想法倒也十分的了解,因此,马上便用十分愤怒的口吻直接“点名”。

    只不过,他这个命令却令王清心中十分的不满,因为被沈兴点名的,都是他手下的杀手。

    但他虽然心中十分不满,但也知道此时不是争吵甚至内讧的时候,因此只是深深的看了沈兴一眼,没有开口质疑。

    而原本还指望着自家的头领开口的六人,在又等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后,却依旧没有听到王清的声音后,只得一边在心中暗骂沈兴,一边硬着头皮离开追逐叶弼的队伍,缓慢的接近着依旧坐在地上毫无动静的白十二。

    “叶弼!”

    彭震雷眼见真的有六个敌人开始接近白十二,心中不由的着急起来,高声的喊了一声,但他自己却也因为分神,被对方另一个没有分神,全力出手的头领赵达觅得机会,一刀砍向了脖子。

    好在他感受到了长刀激起的劲风,猛地缩了下脖子,才让刀锋堪堪从头顶划过,没有被砍中要害,但他头上扎起的璞头却没能幸免,被一刀斩下,不仅令他的身体忍不住一个趔趄,头发被削掉了大半,侥幸留在头顶的头发也散乱开来,令他视线有些受阻,处境愈发不妙起来。

    不过,叶弼倒是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而且他似乎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因为在那六人刚刚离开之际,叶弼便已经开始掉头向着白十二的方向奔去,根本用不着他的提醒。

    只是,虽然少了六条尾巴,但叶弼的身后依旧还有近十条尾巴跟着,他再如想要快速的接近白十二,也无法直接从他们的中间直接杀穿冲过去,只能兜个不小的圈子绕过去,而且,还要避开灼热的火堆与其他两堆敌人。

    而那六个得了沈兴强令的庚午三等人,此时已经到了白十二身前不足三步远的地方了。

    “咚咚咚!”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依旧毫无反应的白十二,紧张的三人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有若打鼓。

    六人互相看了看之后,最终还是没敢再继续向前了,他们十分默契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了暗器。

    但就在三人就要将手中的暗器射向白十二,试探一下白十二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时,却看到之前不被他们所注意的那个断了一只手的壮汉,跃到了白十二的身前,正一脸严肃的注视着他们。

    “哼,不自量力!”

    虽然对白十二畏之如虎,但对文泰来这么个连手都断了一只的“废人”,庚午三等人显然就没有半点畏惧了,相反,他们的心中还文泰来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十分鄙夷。

    “嗖嗖嗖!”

    六人的暗器同时出手了,六人甚至都没有要绕开文泰来,将暗器射向在他身后的白十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用这第一轮暗器杀了文泰来的方式来给自己增加点胆气。

    可惜的是,他们为了想要欣赏文泰来身中十数枚暗器后倒地惨叫哀嚎,痛苦死去的场景,瞄准的,都是他的胸腹之间这等脆弱但却不会立刻致死的部位。

    所以,接下来,伴随着文泰来捏紧唯一一只拳头的厉喝声,他们的暗器在撞到了文泰来的胸腹之间后,伴随着金铁交鸣之声纷纷无力的跌落在地。

    而六人只顾着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却没有注意到,被文泰来的身影挡在身后的白十二,此时已经握住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剑。

第48章 十步杀一人

    “生儿,剑乃锐器,锐气不能夺,当你执剑在手之时,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面对天地沛然的伟力,你的剑也要敢的挥出,这便是剑的势,当你掌握了剑的势,你的剑法便大成了。”

    当看着眼前的六个敌人眼神之中带着惊恐、愕然、不甘,最终却只能无力的倒下之时,白十二的心中莫名的又想到了那个教自己练剑的老人。

    “呼!”

    吐出一口浊气,他将这突然冒上心头的过往压下,提着依旧还在滴血的长剑,向着陷入围攻许久,情势已经变得有些危急的彭震雷那边走去。

    现在可不是让他回忆往昔的时候。

    。。。

    白十二走的很慢,但看在沈兴、赵达、王清三人眼中,他的每一步却似乎都踩在了他们的心上,让他们心中愈发的惊慌,愈发的恐惧。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就如同梦魇一般死死的钉在了他们的心中。

    那一抹闪动的银光,那喷溅而出的鲜血,那一种心脏仿佛被人用手捏紧的心悸。

    而现在,这个在不到两个呼吸间便带走了他们六个手下的杀神,正一步步的向着他们逼近。

    “拦住他!”

    “杀了他!”

    。。。

    已经有些走了音的声音近乎同时的响起,互相干扰,听起来十分的烦杂,但其中所蕴藏着的恐惧,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在感受到死亡来临之前不甘的嘶吼、绝望的呐喊。

    只可惜,沈兴三人会感到恐惧,会惜命,但他们那些听到他们那走了音的命令的手下们,同样也会感到恐惧,会珍惜自己的小命。

    所以哪怕沈兴三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足够穿过鸿宇,直达天际,他们的手下们也依旧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半点想要听令去阻拦、截杀白十二的想法。

    相反,他们很是忠实的继续卖力的对付着之前的目标,或者说,表现的十分卖力,装出一副完全抽不开手脚,前去阻拦白十二的模样。

    倒是叶弼这个敌对之人,在听到了沈兴三人的嘶吼之后,直冲着白十二而去,似乎是想要让跟在他身后的那近十个尾巴能够忠实的执行他们头领的命令。

    而这几个尾巴,在看到叶弼的动作之后,心中瞬间便已经将叶弼的全家老小附带祖宗十八代都“友善”的问候了一遍。

    不过,再如何不情不愿,在不想背叛天衍门,背叛木易行的此刻,他们也只能一边在心底诅咒着叶弼,一边硬着头皮跟着叶弼向着白十二那边奔去。

    “白兄,刚刚那一剑,不,那两剑是何剑法?”

    原本还一脸担忧的想要过去援助白十二的叶弼,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略带轻松的笑脸,表情十分殷切的开口向白十二问道。

    不过,面对他的殷切询问,白十二却似乎像是没有听到,也没有见到他一样,依旧握着剑,沉默且坚定的向着沈兴三人的方向慢慢走去,且似乎每一步都比前一步走的更慢,就如同每走一步,肩上便压下了一件重物一般。

    白十二没有理睬自己,叶弼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尴尬、难堪的神情,感受到白十二身上气势随着每走出一步便强盛一分,他十分识趣的带着正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前来阻截二人的那几个尾巴,一扭头向着铁家兄妹的方向奔去。

    从之前白十二一剑便斩杀了郭灿这个身怀铁布衫硬功之人的表现,叶弼便知道了白十二剑法之强,但直到他刚刚来到白十二身边,问出那一句话之后,才知道,白十二的剑法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能够掌握“势”的高手,他此前只见过一人。

    六扇门总捕头郭举。

    但现在,他见到了第二个,而且还是白十二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年轻人,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尽管白十二对势的掌握还很浅薄,无法举重若轻,必须要靠一步一步沉重且缓慢的步伐慢慢积聚,但却也已经十分难得了。

    而这也是他没有露出什么尴尬、难堪神情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知道正在积聚势的白十二此时是真的无法开口的。

    看到叶弼离开,之前跟着他的那些天衍门门人心中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继而自然没有半点停留的跟上了叶弼,向着铁家兄妹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虽然没有叶弼这么多的见识,不知道所谓的势,但是作为生物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在时刻警告着他们,远一点,尽可能的离眼前这个握着剑的年轻人再远一点。

    。。。

    当白十二终于走到了距离沈兴等人不过十步的距离之时,白十二终于停下了他那沉重而又缓慢的步伐,站定身体,抬头看向了沈兴三人。

    而只看了白十二一眼,沈兴三人心中便忍不住为之一惊,触及内心深处的那种出自本能的恐惧则让三人心中立刻生出了后退的念头。

    但可惜的是,此时已经晚了。

    刚刚站定不过一瞬的白十二在目光扫过沈兴三人之后,身体便再度动了起来。

    不过与之前缓慢而又沉重的步伐相比,这一次,他的动作却变快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如今的白十二还远无法做到积存千里气势于一剑。

    事实上,似乎除了那位被同为仙人记录下的剑仙之外,从未有人见识过如此惊艳的一剑。

    哪怕是教他剑法的那一位老人,在去世之前,也不过只能积百步气势于一剑而已。

    至于如今的白十二,更是只有可怜的九步。

    但,对白十二来说,这却已经足够了。

    刚刚的白十二走的有多慢,如今他的这一剑便有多快。

    不幸成为了那个倒霉蛋的沈兴,不过只看到了眼前的一匹白练闪过,下一瞬便瞪大了双眼,捂着脖子,伴随着激射而出的鲜血与动听的风声,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十步剑!”

    而在这一刻,算得上见多识广的彭震雷终于认出了白十二,认出了这令人畏惧,令人惊艳的剑法。

    尽管这剑法的名字听起来不会令人感到半点的畏惧与惊艳。

    相比起还在回味着刚刚那一剑的彭震雷,侥幸在白十二剑下存活的赵达与王清二人,显然根本无暇也无胆敢如同彭震雷一样站在原地回味那在他们眼中留下无边恐惧的剑光。

    趁着白十二一剑斩出,旧力已衰,新力未生,彭震雷还在回味的时候,立刻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飞速向后逃去。

    而至于之前配合这他们三人围攻彭震雷的那些手下,在白十二的剑势达到了巅峰,行将出手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纷纷逃离了,只有他们三人被彭震雷全力的拖住,难以脱身。

    不提畏白十二如虎的赵达、王清与剩下的那些天衍门门人,白十二斩出那一剑之后,便再度如刚刚斩杀了郭灿一般,开始了剧烈的喘息。

    虽然两次剑势积攒的方式不同,但对白十二来说,其对身体的负担之大却是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刚刚是他第一次领悟到剑势并用出来,所以便有如不知节制的少年人,有所少便宣泄出多少,而这第二次,因为有了经验,他已经知道该去掌控了。尽管因为时间尚短,尚不熟练,但却已经远比第一次要强得多了。

    而被吓破了胆,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后撤的赵达与王清二人,此时在见到白十二一副消耗巨大,十分虚弱的模样,再联想起了刚刚白十二杀了郭灿之后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直接坐了下来的表现后,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些许勇气。

    不过,这些许的勇气似乎有些无力支持他们亲自上前。

    好在,他们手下还有不少可以供他们驱使的手下。

    “他挥不出第二剑了,不要怕,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杀了他。”

    赵达与王清同时向着那些正在观望的手下们大声的吼道。

    只可惜,刚刚沈兴还活着的时候,尚且都无法让他们听令去阻截白十二,现在见到沈兴倒下地上的尸体后,他们怎么敢冲过去。

    尤其是在他们看到赵达与王清二人只是站在那里对着他们大声喊叫,脚下却仿佛扎根一般站在原地不动的举动之后,心中更是认定了二人也和之前的沈兴一样,为的就是让他们去试探对方的虚实,用他们的性命。

    如果沈兴与郭灿还活着,他们自然不敢不听令,哪怕是知道过去之后九死一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但现在郭灿与沈兴接连横死,他们自然不愿听赵达与王清的命令去当枉死鬼。

    毕竟他们都是沈兴与郭灿的手下,而不是赵达与王清的。

    他们完全可以无视二人的命令。

    眼看着根本无人听令,赵达与王清虽然心中恼恨,在心底暗暗发誓回去之后要禀报木易行,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些该死的家伙,但此时,他们除了恼恨、愤怒之外,却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二人作为木易行麾下的得力大将,除了让手下们用性命去帮自己试探之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在发现根本无法使唤动沈兴与郭灿麾下的这些手下后,他们立刻想到了第二个试探白十二此时虚实的办法。

    。。。

    朱瑾萱躲在文泰来的身后,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不远处的白十二。

    尽管白十二之前三度出手,顺利的解决了对方两个头领,六个手下,自身毫发无损,但朱瑾萱看着白十二,心中依旧充满了担心。

    今天的白十二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在以往,无论是什么时候,白十二似乎都是一副没有正形的样子,脸上也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笑容都附带着更多的含义,诸如讥讽等,但他却是轻松的。

    而刚刚的白十二,在她眼中却显得很是陌生,尤其是在看到那个胖大的巨汉狞笑着扑过来之后,白十二的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便消失了,他身上的轻松也随之消失无踪了,剩下的,似乎只有决绝与坚定。

    不过,或许这样的白十二显得陌生,可朱瑾萱心中却也清楚,白十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为了她。

    若是没有她,她相信白十二能够很轻松的逃出去,哪怕敌人的数量足够三四十人,哪怕敌人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但因为有她的存在,因为白十二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带着她一起逃出包围,所以,白十二只能行险,只能先激怒对方的一个头领,然后全力出手,一剑斩杀对方。

    希望能够凭借着刚刚的那几幕惊退这些敌人,以及先削弱一分敌人的实力。

    刚刚他又一剑斩杀了沈兴的做法,也是出于同样的念头。

    而看着斩杀了沈兴之后便连遮掩都无法做到,站在那里剧烈喘息,满是疲惫的白十二,她心中如何能不为白十二感到担忧呢。

    但很不幸的是,朱瑾萱似乎担忧错了对象。比起白十二,此时的她反而更应该担忧她自己。

    三度出手,以无比凌厉的剑法斩杀了己方两个头领,六个杀手,在所有人心目中宛若杀神一般的白十二,已经将剩下的天衍门门人吓破了胆,包括赵达、王清两个头领。

    哪怕白十二此时表现的无比虚弱,他们也压根不敢靠近白十二,尤其是在白十二身边还有彭震雷这么个之前能在三个头领,十余个门人的围攻下坚持了许久的一流高手存在的情况下,他们更是生不出半点想要靠近的意思。

    相反,朱瑾萱这个一直被文泰来保护在身后,看上去就很孱弱,又和白十二关系十分亲近的存在,正好符合他们想要试探白十二此时虚实,又不用接近白十二的心理。

    。。。

    “小心!”

    就在朱瑾萱还在担忧白十二的时候,彭震雷已经注意到了赵达与王清二人的行动,立刻向着朱瑾萱的方向大声示警。

    但他自身却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前去救援。

    毕竟白十二此时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他要是抛下了白事儿前去救援,万一敌人趁机一拥而上围攻白十二的话,白十二岂不是十死无生。

    “不用管我,立刻过去援手。”

    而就在这时,白十二却有些吃力的开口了。

    “可是你。。。”

    彭震雷还在纠结,想要开口劝说一下白十二的时候,白十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浑身都忍不住为之一震,立刻抛下了白十二,不要命一般的直射向朱瑾萱的方向。

    “她是当今的亲妹妹,仙游公主。”

第49章 千钧一发

    彭震雷敢发誓,自己的心脏从没有像今天,像现在,像从白十二口中听到朱瑾萱的身份之后这般,跳动的如此之剧烈。

    那种感觉,仿佛下一刻,那颗心脏便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抢在他整个人之前先行飞向朱瑾萱的身边,哪怕只是替朱瑾萱挡下一刀、一剑,甚至一拳一脚。

    不过,虽然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彭震雷依旧没有敢大声的将这个消息告知叶弼与铁家兄妹三人,命令他们立刻抛下一切,拼着受伤也要过去援救朱瑾萱。

    因为他知道,在这群敌环伺的战场之上,他若是真的敢开口将朱瑾萱的身份泄露了,剩下的所有敌人只怕同样会疯了一样冲向朱瑾萱。

    一位公主的价值或许可能比不过地窖之中那价值十多万两银子的财宝,但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方,公主的身份所带来的价值与压力,却都远超那财宝。

    彭震雷这个从四品的六扇门捕头自不必说,护佑公主不利的罪名,而且这位公主还是当今的亲妹妹,这个罪过不敢说能将他抄家灭族,但他自己的小命估计是难以跑掉了,而且,还得连累整个六扇门上下被皇帝厌恶。

    在整个朝堂都已经对六扇门不那么友好的情况下,再惹怒了皇帝,那六扇门就算不被撤销,衙门的大小与等级也要被大大的压缩了。

    到那时,他彭震雷便是整个六扇门的罪人,连死后都无法被原谅,要被刻在耻辱柱被人辱骂数十年的那一种。

    。。。

    不提彭震雷此时心中所想,之前得了白十二吩咐,一直小心翼翼护佑着朱瑾萱的文泰来,在见到赵达、王清为首的天衍门门人一窝蜂的向自己的方向涌来之时,心中登时生出了一阵惊慌。

    在他的右手被白十二斩下之后,他的武功就差不多等于被废了,虽然身上还有那件山文甲,能够抵挡一下暗器、刀剑,但以赵达、王清二人的武功,他就算凭借山文甲,也根本撑不了太久。

    特别是那个赵达还是个拳法高手,根本不惧山文甲的防御。

    因此,下意识的,他便想要撇下身后的朱瑾萱,直接逃跑。

    他心中清楚,找到、王清这些人之所以冲着这边杀来,为的就是试探白十二的虚实,因此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朱瑾萱,而不是他。

    所以,只要他转身就逃,赵达、王清定然不会前来追击。

    但马上,他脑中回忆起的白十二斩出的那三剑,便将他想要逃跑的念头斩断了。

    得罪了眼前这些人,他或许还不会死,但得罪了白十二,他绝对会死。

    而恰好这时,他听到彭震雷一声怒吼,整个人有如归巢的大雁一般,向着这边扑过来,心中瞬间便坚定了心思。

    之前的战场,他看的很清楚,彭震雷这位江湖闻名的六扇门神捕,面对对方三个一流高手与众多好手的围攻,虽然有些狼狈,但却支撑了许久,现在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沈兴已然死在了白十二的剑下,那彭震雷对付剩下的赵达、王清无疑就更加游刃有余了。

    他只要能凭借山文甲坚持个两三个回合,就足够彭震雷赶到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文泰来狠狠的咬了咬牙,眼中再度露出被白十二砍下右手之前,出现在眼中的那种凶狠之色。

    为了后半生的生计与富贵,他,决定赌了!

    “小姐,我只能拖住那两个头领,剩下的那些人就要您自己小心了。”

    不过,在主动迎上去之前,他没有忘记先提醒一下朱瑾萱。

    但他的提醒显然是有些晚了。

    时常被白十二夸赞聪明的朱瑾萱怎么可能看不清此时的情况,在赵达与王清刚刚有所动作之时,她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拿出了那把白十二之前交给她的那把匕首,小心的向着地窖的方向挪去。

    她没有因为白十二依旧坐在地上,没有及时来营救她感到任何不满,相反,此刻的她反而有些痛恨自己的武功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在现在这种最危险的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要成为累赘。

    她心中下定决心,如果这一次侥幸能够逃出生天的话,绝对要让白十二好好的教她武功。

    嗯,就先从可以自己逃命的轻功开始好了。

    而眼见朱瑾萱在自己提醒之前便已经有了动作,文泰来也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发现了朱瑾萱的动作,路线也开始转移的赵达与王清,一声怒吼,主动冲了过去。

    。。。

    “呼!”

    看到文泰来没有逃走,反而勇敢的迎了上去,主动为朱瑾萱拖住威胁最大的赵达与王清,无论是白十二还是彭震雷心中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不过二人也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放松的时候,白十二倒还好,此时要做的,还是一边装作无比虚弱,试图让赵达、王清将注意力转移到身边无人保护的自己身上,减轻朱瑾萱的压力。

    而落在赵达与王清身后不过五步距离的彭震雷,此时却再度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不知自己现在是该顺势向前到达被文泰来暂时拦了一下的赵达与王清身边,还是不管二人,向着朱瑾萱那边赶去。

    若是先去拖住赵达与王清的话,他担心朱瑾萱无法逃脱剩下那些人的追赶,但若是不管赵达与王清的话,他又担心文泰来三五招之后就被二人所杀或重伤,不仅减少了一个生力军,也无法再起到阻拦二人的目的。

    但他心中也清楚,此时没有半点时间可供他细细思索,电光石火之间,他心中做出了决定。

    不管文泰来的死活,先去朱瑾萱身边,护佑住她的安全再说。

    而在彭震雷转向要先去营救朱瑾萱之时,文泰来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尽管他才不过刚和赵达、王清交上手,才刚刚走过第一招。

    但本就因为右手被断,实力大损的他,面对两个武功比他还要高出一线的高手,能够没有一招被二人所杀,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这其中,他的凶狠决绝占了一半,赵达与王清急着要去抓捕朱瑾萱,没将他这个废人放在眼里,占了另一半。

    可眼见着他一招之内没有被二人所杀,依旧还在阻碍自己的脚步,赵达与王清二人不由的认真了起来。

    而他们这一认真,文泰来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砰!”

    “噗!”

    伴随着一声闷响,文泰来喷出一口逆血倒飞而出。

    面对赵达与王清的同时出招,他勉强用左拳架住了赵达刚猛的一记掏心拳,却已经无暇再顾及王清了,虽然山文甲挡住了王清手中的细窄的柳叶剑,但却还是被王清跟上的一脚揣在了小腹,身体倒飞而出。

    不过,对文泰来来说,幸运的是,赵达与王清此时眼中的目标只有还在狼狈的左支右绌

    的朱瑾萱,所以哪怕他身受重伤倒飞而出,只要跟上补上一刀便能杀死,二人还是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径直奔向朱瑾萱。

    。。。

    余光看到了口中喷血倒飞而出的文泰来后,彭震雷的心中开始为刚刚的那个决定感到后悔了。

    因为发现了他同样正迎着赶向朱瑾萱后,那些天衍门门人们虽然暂时还无法抓住边打边逃的朱瑾萱,但还是有意的逼迫着朱瑾萱在远离他。

    以至于他虽然比赵达与王清早了一步,但此时却还是落在了他们二人的后面。

    相反,刚刚若是他在文泰来趁着二人轻敌之际接住了二人一招之际,及时跟上拦下了赵达与王清二人的话,此时就算朱瑾萱的情况同样岌岌可危,但也不会变的更糟糕了。

    而且,那样的话,不会被二人打成重伤的文泰来,还能有余力去援助朱瑾萱。

    关心则乱的他,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

    “咻~砰!”

    就在赵达与王清马上便要先于彭震雷抵达朱瑾萱身边,出手擒住她,彭震雷看的目眦欲裂,却有心无力之际,突然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亮光,继而,声响也传达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这是,烟火?

    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以及代表着什么的彭震雷等人,脑中满是疑惑,而知道这烟火所代表着含义的赵达与王清,以及其他天衍门门人,在看到天上炸开的烟花之后,不由的脸色大变。

    这是山下负责放哨,防止彭震雷等人有诈,有埋伏的暗哨在发现了大股敌人之后所发射的信号。

    而这个颜色的烟火。。。

    锦衣卫?!

    果然,眼前这些该死的家伙就是锦衣卫放出的诱饵。

    认出了烟火所代表着的含义后,赵达与王清心中同时忍不住暗骂一声。

    今夜看样子是无法成功将那些财宝带走了!

    二人心中不由的一阵失落,但马上,看着已经就在眼前的朱瑾萱,二人心中的报复心瞬间达到了顶点。

    就算无法带走财宝,在走之前,我们也要杀几个红狗泄泄愤。

    原本只是想要活捉朱瑾萱,借机试探与牵制白十二的赵达与王清,看向朱瑾萱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为了杀意。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朱瑾萱的头上,令她的灵魂忍不住为止颤抖。

    ‘难道我今夜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朱瑾萱心中很不甘心,她不过才刚刚与白十二互相确定心意,她还没有见识过关外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林,没有见识过苍茫无际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没有见识过极西之地黄沙漫天的戈壁,以及白十二以前和她说起过,要带她前去赏花的的桃林。

    她不想就这么悲惨又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

    可现实,却似乎永远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如同战场之上,没有一个行将死亡的战士会甘心就此闭上眼睛一样。

    王清的剑已经瞄准了朱瑾萱的心口,赵达那足以裂石的重拳也已经蓄势待发。

    “嗡!”

    但就在朱瑾萱行将香消玉殒之际,一道划过的白虹伴随着因为高速的飞行而激起的“嗡嗡”声,刺破了笼罩着朱瑾萱的那代表着死亡阴影的无边黑暗。

    “铛!”

    赵清的柳叶细剑就如同刚刚烤出的芝麻烧饼一般酥脆,在行将刺入朱瑾萱的心脏之时,剑尖被划过的那道白虹直接斩断,而赵达也被这距离拳头前方不足一寸处划过的白虹吓得不顾会逆了气血,强行将即将击中朱瑾萱的拳头收了回来。

    而这强行将笼罩在朱瑾萱头上的死亡阴影划破的白虹,却依旧没有停下,直接撞进了那已经烧了许久,火势已然变小的火堆,激起了无数带着火焰的木炭、木头,四溅开来。

    彭震雷虽然也被这从自己肋间划过的长剑吓了一大跳,但心系朱瑾萱安危的他,还是最先反应过来,脚下不停的奔向朱瑾萱的身边。

    “撤!”

    眼看着面前的朱瑾萱因为这一记白虹而逃过必死之局,身形已然向后跃出了两步,彭震雷也已经到了一步之外,赵达与王清心中再如何不甘,显然也没有办法再继续追杀朱瑾萱了。

    因为他们心中清楚,凭借着彭震雷的武功,他们二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逼开他,再获得杀了朱瑾萱的机会。

    相反,若他们不幸被彭震雷缠住了,待到锦衣卫的援兵到来之后,在众多锦衣卫生力军以及他们闻之色变的强弩狙击之下,他们只怕都要和倒霉的郭灿与沈兴一样,被留在这里了。

    当然,他们心中不愿承认的一点是,他们被刚刚那一记白虹吓到了,被看样子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的白十二吓到了。

    若不是刚刚白十二救人心切,瞄准的是他们二人的话,只怕他们其中一人已经和郭灿、沈兴一样,倒在血泊之中了。

    赵达、王清两个头领既然已经下令撤退了,在看到了烟火传信之后便已经萌生退意的其他天衍门门人自然不愿再在这里多呆片刻。

    他们立刻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退走了。

    虽然并不知道朱瑾萱身份的叶弼与铁家兄妹妄图留下几个,但却都被彭震雷用眼神制止了。

    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的他,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再让朱瑾萱有半点危险,像刚刚那样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的一幕,他实在不愿再看到第二次了。

    而在敌人最后一个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后不久,当隆隆作响的马蹄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之时,之前一直维持着将长剑掷出动作的白十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50章 苏醒

    当白十二再度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与睡了太久的人一样,他是被渴醒的,同样,因为睡了太久,他的头,此时有些昏沉,不过一睁开眼,便看到朱瑾萱一脸担忧的趴在自己床前,除了疲惫,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后,他的心中不由的长出一口气。

    虽然他是在听到锦衣卫那些喜欢和警匪片里的差人一样姗姗来迟的马蹄声之后,才终于因为那口气泄了之后,眼前一黑倒下去,人事不知的,但只有现在亲眼见到了朱瑾萱安然无恙之后,他才终于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就如同朱瑾萱在看到白十二为了救她,终于体力不支,倒下昏迷之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一样,白十二在见到朱瑾萱陷入危机之时,同样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后悔。

    因为木易行手下那些人在发现了他们人数不多,又找到了木易行积存多年的财宝之后,心中定然是会不甘心,进而纠集起大量的人手前来试图夺回这些财宝的。

    这一点,白十二早在找到了那些财宝之后便已经想到了,但他太过自负,以及对敌人数量的预估不足,最终导致了他们一行人陷入了险地,朱瑾萱更是差点就香消玉殒了。

    若非是锦衣卫的人及时赶到惊走了木易行的那些手下,只怕他们一行人就真的危险了。

    。。。

    “啊!你醒了!”

    白十二试图掀开被子下床找点水喝的动作,还是吵醒了趴在床边的朱瑾萱,而睁开眼后看到已经坐起来的白十二,朱瑾萱顿时惊喜的叫出声来。

    “嗯,连累萱儿你担。。。”

    白十二只得张开干涸的嘴唇,勉强开口,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

    “太好了,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朱瑾萱便像是终于从刚苏醒过来的茫然之中醒悟过来一样,猛地抱住了白十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白十二。

    “好了好了,我没事了,你不用害怕了。”

    白十二也只能又是无奈又是感动的费力抬起手臂,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安慰着她。

    “倒是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就要被你勒的窒息而死了。”

    不过,见朱瑾萱久久不愿放开自己,口中饥渴感实在有些受不了的白十二,只得用玩笑的口吻,在她耳边再度开口说道。

    “啊?!”

    但朱瑾萱却显然将这句玩笑当真了,伴随着一声惊呼,连忙松开了白十二,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不过,在看到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之后,她才知道白十二是在说笑。

    心中先是闪过一丝羞恼,但马上在想到了刚刚自己那有些过于“热情”的动作之后,她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害羞的低下头或转过去去,而是顶着一张好似红苹果一般的脸蛋,继续看着白十二,好似要将他的身影印在眼底,刻在心上一般。

    “好了,不要再看了,以后这张脸你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的看。”

    倒是白十二被她这样盯着,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开口调侃起来,生怕自己的害羞被她看出来。

    “不过,要是你再不给我倒杯水来,恐怕你以后就真的再也看不到我了。”

    “啊?哦,我这就去。”

    朱瑾萱脸上一慌,继而心中忍不住自责:

    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

    “咕咚咕咚!”

    “啊,舒服!”

    差不多将整壶茶水灌进肚子之中后,白十二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一声感叹。

    他这一生之中,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这略带苦涩的茶水竟然会这般美味。

    “你饿了吗。我现在就让人送一锅粥过来吧。”

    见白十二一口气将整壶茶水都喝下肚,朱瑾萱心中不由的愈发自责,伸手接过空空的茶壶之后,连忙开口询问道。

    “这个先不忙。”

    虽然肚子的确感觉十分饥饿,但相比起口渴,这种不过两顿没吃的饥饿感,他还能忍受。

    “还是先和我说说昨夜我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哦,好。”

    朱瑾萱闻言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在了桌上之后,做到床边,开始向白十二详细说起来昨夜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一切。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那些马蹄声的确是锦衣卫百户郑一象带着一众手下骑马赶到时所发出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有马匹带路,他们才能比原本预计的时间快了近一倍,在大火燃起之后,只用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便及时赶到。

    而待到郑一象等人赶到之后,木易行的手下们早已钻入了山林之中,尽管郑一象在从彭震雷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立刻亲自带队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失望而回。

    “文泰来怎么样了?”

    白十二突然想到了那个在赵达、王清杀向朱瑾萱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勇敢的顶了上去,阻碍了二人片刻的文泰来,脸上的笑容收敛。

    他记得文泰来被赵清一脚踹中腹部,喷着血倒飞出去,人事不知。

    “他被敌人打成了重伤,不过按照大夫的说法,他虽然脏腑受创,但没有性命之危,努力调养个数月,就能恢复了。”

    朱瑾萱对文泰来这个被白十二砍断了一只手之后,在面对那等危急情况之时,没有抛下她,反而为了救她被重伤的江湖人,心中还是存着感激之情的。

    “嘿,他这次也算是救驾有功,六扇门捕头的位置应当是稳了。”

    听到文泰来还未死,白十二的脸上终于再度露出笑容。

    “不过,这也是他应得的,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敢主动迎上那两个一流高手,这一次,算是我看走了眼。”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白十二脸上的笑容,却证明了他此刻有些口不对心,他的内心之中是对文泰来十分感激的。

    毕竟若不是有文泰来勇敢的阻拦了赵达、王清片刻,也就没有之后那么多的后续了。

    “对了,地窖里的那些银子呢?”

    问完了人,白十二终于带着一脸期待的问起了昨夜一切故事的源头——那批动人的财宝。

    “彭震雷那个假正经不会真的把银子都上缴给泉州府了吧?”

    “上缴给泉州府怎么了?”

    一直细语软糯的朱瑾萱,在听到白十二的这话后,顿时忍不住柳眉倒竖,一脸不满的质问道。

    “这缴获的赃款难道不应该上缴朝廷吗?”

    “应该,应该。”

    白十二自然不敢和她硬顶,连忙一脸讨好的对她说道。光顾着考虑银子的问题,忘了眼前这位姑奶奶的另一重身份了。

    “不过公主殿下啊,你看啊,这赃款是我们发现缴获的,为此还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这总得有点补偿吧,要不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谁还会去拼命啊。这你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啐,一肚子歪理。”

    朱瑾萱忍不住啐了一口,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放心好了,那些银子没有上缴给泉州府。”

    “嗯?”

    白十二瞬间来了精神,可惜朱瑾萱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精神萎靡了下来。

    “不过那些银子也没有像你之前胡说八道的那样,全部分了,那笔钱交给锦衣卫的人处理了。”

    眼看着白十二在听到这话后,立刻就想开口的模样,朱瑾萱连忙再度开口,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你放心,有我写给皇兄的亲笔信在,他们不敢胡乱贪墨的。”

    白十二忍不住撇撇嘴。

    他真正关心的才不是什么贪墨不贪墨呢。

    “好了,你就不要再想那些银子了。”

    朱瑾萱如何能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有些好气又好笑的对他开口说道。

    “虽然没有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把银子都分了,但是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吝啬到不给马儿吃草的地步。彭震雷他们都从那批财宝里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了。

    其中彭震雷出力最大,文泰来身受重伤,他们二人都得到了五百两银子的奖赏,至于叶弼与铁文斌、铁文兰三人,没人也得到了三百两银子,前来援救的那些锦衣卫,按照职阶不同,也得到了从二百两到五十两不等的奖赏。”

    “嘁,最高的奖赏才五百两啊!”

    但白十二却一脸嫌弃的模样,似乎根本看不上。

    “不过算了,那些家伙胆子太小,就算分了他们几千上万两银子,只怕他们也会嫌这银子扎手不敢要。”

    “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法无天吗?连堂堂仙游公主都敢拐走吗?”

    朱瑾萱似乎是看不惯他这般的态度,忍不住娇哼一声,面带不满的说道。

    “嘿嘿。”

    虽然白十二很想开口吐槽,明明是你这位公主自己贴上来的。

    但他却还没有直到这种程度,这件事,毕竟他是得了大便宜的那一方,再继续卖乖的话,就有些太过分了。

    所以,他只是看着朱瑾萱,不发一言,只是,脸上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

    “咳咳,不说这个了,连彭震雷、文泰来都能有五百两银子的奖赏,那杀了敌人两个头领数个喽啰的我,奖赏是什么?”

    不过,眼看着朱瑾萱一脸羞怒的怒视着自己,白十二连忙干咳几声,掩盖一下脸上的得意,同时扯开话题,开口问道。

    “呶。”

    朱瑾萱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问题,所以早有准备,在他开口问出之后,便立刻站起身从床下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白十二看着这个木盒,先是忍不住一阵兴奋,但马上,他就觉得这个木盒似乎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柄剑是你之前从地窖之中找出来当兵器的,而且从昨夜的情况来看,这柄剑也很适合你使用。。。”

    果然,朱瑾萱将那木盒一打开,白十二便见到了熟悉的难道身影。

    “好吧,这柄剑倒也算是不错了。”

    伸手拿过熟悉的宝剑,白十二的脸上的神情实在算不上是开心。

    “哼,不要不知足了,我可是专门让锦衣卫的人找人验过了,这柄剑可是用天外陨铁打制的神兵,可不是银子能衡量的。”

    “这还是件无价之宝了?”

    白十二有气无力的看着朱瑾萱问道。

    “那是自然。”

    “那应该可以拿来当传家宝了?”

    “应该可以吧。”

    并不知道白十二是什么意思的朱瑾萱,颇有些奇怪的看着白十二。

    “那就这一件传家宝,将来若是我们生的孩子太多了,该怎么分啊?万一要是不够分,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白十二一脸正经的开口再度问道,只是眼底的促狭与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出卖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够分,那就。。。呸!”

    朱瑾萱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白十二言语中的陷阱,忍不住顺着白十二的话继续说道,但开口之后却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瞬间升腾起了一阵红霞,然后不禁将手上的木盒子砸向白十二,又啐了他一口,红着脸跑了出去。

    “不同你胡言乱语了,我去让店家给你煮一碗粥来。”

    。。。

    在白十二与朱瑾萱在“畅想”未来的生活之时,郑一象正守在藏有财宝的地窖旁,在他身边,则是十数个手持强弩,严阵以待的锦衣卫。

    在昨夜未能成功抓住木易行那些逃走的手下之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地窖之中的这巨大的财富。

    两度未能成功抓住犯人,这是巨大的失职,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难肯定逃不过处罚,但有了这数量惊人的银子之后,情况显然就不同了。

    单单是将这些银子送回应天入库,就是一笔不小的功劳。

    所以别说是泉州知府,就是福宁道、福建布政司的高官来了,他也绝不会将这笔银子交出去的。

    他虽然位卑权轻,抵不过这些高官的压力,但他相信他的顶头上司,千户陈岩青是绝对会坚定的站在他身后为他撑腰的,就算陈岩青都顶不住,他也相信指挥使莫斌会坚定的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相反,若是他服软了,那才是真的死定了。

    因此,在昨夜了解了情况之后,他便一直带着手下守在这里,一是防止木易行的那些手下不甘心之下去而复返,二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来抢这份银子,抢他的功劳。

第51章 大胆的猜测

    再一次被盐水浇醒,房日兔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被抓后的第多少个日子了。

    他唯一能够计算时间的办法也已经在第八次昏迷之前失效了。

    不知道这些东厂的番子们究竟是受了什么样巨大的刺激,原本每日的审问、刑罚虽然也非常严酷,但终究还是按照时间来的,每日天黑之后,都会将他送回去好生休养,甚至为了保证他在酷刑之下不会因为身体虚弱而死,每日晚上还要给他喝些滋补的肉汤。

    可就在大概两三日前,这些番子们却突然间像是疯了一般,每日的审问不仅愈发残酷,而且还不分昼夜的接连审问,以至于,不过才两三日的时间,他的身体便比之前数日受到的摧残还要严重的多,若不是肉汤依旧还没断,只怕他现在已经要到弥留状态了。

    但就算如此,他心中也已经有些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心中祈求着亢金龙这个唯一能救他于苦海之中的同伴能够尽快赶到,尽快查到他的下落,买通守卫,将他救出来。

    。。。

    被审问的房日兔濒临崩溃,可并不知道这些的东厂番子们,此时却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方认为只要继续对房日兔施以重刑,房日兔肯定支持不了太久,马上就会招供的。

    而另一方则认为,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还没有等到房日兔开口,他就要因为受刑太重而死了。

    不过,哪怕是第二派觉得不能再继续像现在这样对房日兔用大刑,酷刑,也没有人敢提议暂时放弃对房日兔用刑,让他先休养一段时日。

    因为锦衣卫那边传来的消息,所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价值十几万两的财宝。

    就因为他们之前扛不住郑一象的压力,将沈万安的口供透漏给了锦衣卫,最终导致了郑一象带着锦衣卫精锐前来,主导了对木易行的追踪抓捕工作,进而让木易行留下的这批巨额的财富落到了锦衣卫的手中。

    这个消息若是传回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应天镇守太监吕中行以及东厂督公江棕的耳中的话,他们的下场现在就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所以这些天里,他们才会如此疯狂的连续审问房日兔。

    因为这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虽然房日兔供出的东西不见得能够让他们安然无恙,但至少能够保全下他们的一条小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算被一撸到底,只要人还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反之,若是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要不然我们在城中找一找仙游公主的踪迹?”

    在双方都难以说服对方,而郑一象缴获了十多万两赃款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回应天的威胁之下,有人忍不住提出了另一个能够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主意。

    不过,这个主意在眼下,颇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他们真的能够找到仙游公主朱瑾萱的踪迹吗?

    他们内心之中是真的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多少,在心中没有多少希望能够找到踪迹的仙游公主,其实就在距离他们一墙之隔的锦衣卫院落之中。

    。。。

    白十二的身体早在两天之前便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虽然看着比较惨,直接昏迷倒地,人事不知。但其实他只是身体负荷太重,一时间难以承受,所以人体保护机制自动运转,才会自动陷入昏迷之中罢了。

    调养了两天,喝了两副补气的汤药,又用食疗的房子喝了两天的补汤之后,他早已恢复了,毕竟他又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还不到弱冠之年的身体,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

    而且,这一次体力与精神双重透支所带来的也不全都是坏处。

    他这一次不仅因为面对巨大压力,终于掌握了自练剑之日起便听到的剑势,剑法终于登堂入室,跻身真正的顶尖高手之列了,还从郑一象对待朱瑾萱与他的态度上得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

    皇帝似乎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令锦衣卫抓捕他与朱瑾萱,所以这一次郑一象才会在得知了朱瑾萱的消息后没有多余的反应,甚至相信了朱瑾萱灵机一动编出来的理由,相信了她是得了皇帝的命令,特意来到这里抓捕木易行的。

    这无疑就意味着,今后若是再遇到需要大量人手,以及需要官府消息的时候,他们可以尝试着去向锦衣卫求助了。

    这对一直觉得分身乏术,想要大量人手协助自己的白十二来说,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

    不过,虽然郑一象与他手下的锦衣卫还不知道朱瑾萱是偷着逃出京城的秘密,因此对二人十分客气,但白十二便和朱瑾萱心中还是想着,是时候离开泉州府了。

    对郑一象来说,那些银子是功劳,是决不能舍弃的东西,需要在这里亲自监督,待到千户陈岩青得到消息后派出千人规模的押送队伍到来之后,再与之一同北上返回应天复命。

    但对白十二来说,这些银子又不是给他的,他再留下来,除了眼馋,后悔没有提前从其中挑选几件体积小,价值高的宝贝藏起来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还不如现在就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对朱瑾萱来说就更简单了,因为这笔巨款,最终是要送到她的皇兄手上,是属于她家的!郑一象这些家臣只是辛苦将之送回去罢了。

    而且,那些之前被惊走的木易行的手下们肯定会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木易行,而得知了积攒多年的财富被锦衣卫占了的木易行,想必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此时他与朱瑾萱若是离开的话,说不定还能在周边州府打探到木易行,或是木易行集结杀手准备动手抢夺财宝的消息。

    当然,更关键的是,胡啸林这些冲着他们来的大内侍卫们,估计马上就要到泉州府城了,他们要是再不走,待到胡啸林一行人来了,再想走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胡啸林早在白十二刚刚苏醒过来的那天清晨便已经抵达了泉州府城,此时正在紧紧的盯着彭震雷一行人,希望几次能够找到他们的踪迹,成功的找到朱瑾萱,然后将之送回京城。

    。。。

    相比起只昏迷了不到一天便苏醒过来,两天之后便恢复如初的白十二,文泰来的情况就要凄惨的多了。

    被王清这个一流高手一脚踹中腹部,倒飞而出的他,虽然侥幸没有死,也没有生命之危,但脏腑受创的他,按照泉州府城中名气最高的那位老神医的诊断,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个把月,之后还要再调养一两个月,才差不多能好利索。

    不过,尽管看上去十分的凄惨,身上还时不时的会传来疼痛,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更是像是个废人,那熬好的药汤也苦涩怪异的难以下咽,但文泰来的心中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的轻松畅快。

    就像他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勇敢的迎上赵达、王清的时候心中所想的那样。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侥幸没死的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不,甚至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多的多。

    五百两银子的赏赐其实并不算多,之前他接了木易行去刺杀沈万安的单子之时,说好的报酬就是五百两。

    但这五百两银子的出自谁的赏赐却是十分重要的。

    仙游公主!

    当今天子的亲妹妹所赏赐的五百两银子,其价值岂是刺客报酬能比的?

    在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仙游公主赏赐的这五百两银子,他绝对不会动分毫,他要将这五百两银子装进精心打制的木盒之中供起来。

    他的确有能力留下这五百两银子,不动用分毫。

    不提他之前做刺客之时所得到的那些报酬,单单是彭震雷向他保证的,六扇门一个六品捕头的位置就足以让他今后不用愁吃喝用度了。

    虽然本朝官员薪俸算得上历朝历代以来最低的,六品捕头的职位明面上的薪俸更是少得可怜,根本不可能让他有能力不动那五百两银子,但国朝建国百年,太祖之时的高压早已烟消云散,这整个朝廷上下,除开那些清水衙门与品性的确十分高洁的,哪里还有真的依靠薪俸生活的官员。

    对六扇门这个行走江湖,主管江湖事务的衙门来说,更是如此。

    别的不说,单单是文泰来自己知道的六扇门捕快们的来钱渠道,就有数种,更别提他这个即将一跃成为六品捕头的官员了。

    。。。

    文泰来这个还未加入六扇门的江湖中人还在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之时,彭震雷与叶弼等人,此刻却是相顾无言。

    虽然距离那一夜已经过去三天了,但彭震雷每每想到最后那一幕,心中都忍不住一阵心悸。

    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白十二掷出的那一剑恰到好处的既折断了王清的剑刃,又逼退了赵达的拳头,只怕朱瑾萱就真的要横死当场了。

    到时候他与叶弼四人只怕都逃不开干系了。

    而剩下的叶弼与铁家兄妹虽然是在朱瑾萱显露身份之后才知道这个秘密的,但当时根本没有前去救援朱瑾萱,只顾着在围攻之下保全自身安全的三人,则显然比彭震雷这个当时拼了老命前去救援之人要后怕。

    因此哪怕三天过去了,四人也依旧没有讨论过一句有关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

    不过,相比起其他三人,叶弼则显然是最为担心的那一个。

    因为相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彭震雷与铁家兄妹,叶弼脑中清楚的记得,当初在应天府城之时见到的那一幕。

    白十二与朱瑾萱十分亲密的一起赏灯。

    所以,在彭震雷与铁家兄妹三人还只是在为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而后怕之时,叶弼已经开始思考白十二与朱瑾萱之间的关系了。

    也许在当时在场的其他四人看来,白十二明显就是皇帝派去贴身保护朱瑾萱的大内高手,所以其武功才会如此之高。

    但看到过当初二人亲密赏灯那一幕的叶弼,则显然不会只将白十二当做是贴身保护朱瑾萱的大内高手。

    而且再联系一下一直以来白十二总是行踪不定,而且似乎总是躲避着东厂、锦衣卫以及同是大内高手的胡啸林等人的一系列表现后,叶弼心中不由的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马上,他就将这个大胆的想法压到了心底,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因为那实在是太大胆,太可怕了。

    但人总是如此,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件事的时候,心中却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根本难以抑制。

    所以,担心自己再继续在房间之中呆着,总有一个时刻会忍不住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并询问一下其他人想法的叶弼,不敢再继续呆在房间之中,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泉州府城的街道之上。

    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切。

    而在他漫无目的的在城中四处乱晃之时,一直在寻找着他与彭震雷、铁家兄妹踪迹的胡啸林与手下的大内侍卫们也终于找到了目标。

    尽管心神不宁,但飞贼出身,最善跟踪、藏匿以及反跟踪的叶弼,依旧还是很快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

    哪怕胡啸林手下的这些大内侍卫们已经上一次在应天城中被发现然后被甩掉的经验。

    若是平常的话,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之后,他自然会像是抓到了老鼠的猫一般先尽情的戏耍一下对方,然后在玩腻了之后,潇洒离开,甩掉对方。

    但这一次,因为心中那个令他感到有些畏惧的大胆猜测,他改了主意。

    他要亲自验证一下自己那个大胆的猜测是真是假。

    。。。

    而在叶弼打算利用胡啸林来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不是正确之时,在经过十多天辛苦的来回奔波之后,亢金龙终于带着一千两银子的票据,匆匆赶回了泉州府城。

    但刚刚抵达泉州府城,两个噩耗便接踵而至。

    木易行消失,此时正被锦衣卫所通缉,出卖他的,正是镇海帮帮主晁王天。

    而之前一直在镇海帮做客,等待他带着钱归来的房日兔,也已经消失无踪。

第52章 堵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

    无论千年来一直掌权的儒家再如何标榜以道德治理天下,但治理天下归根到底靠的其实还是钱财,千年来这么多王朝,无论是哪个王朝的灭亡,最终都是因为财政出了问题。

    哪怕是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独以强而亡的大汉,其实根本原因还是财政出了问题,这一点从汉桓帝公然的卖官鬻爵大肆敛财便得以窥见。

    偌大的王朝尚且如此,再细分到个人那以同样逃不了钱财的支配。

    哪怕是被儒家尊崇为千古一圣人的孔夫子,在周游列国之时,也逃不开。

    尽管千年以来的确有宁愿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傲气之人,有身居高位依旧清廉如水的道德之士,但这终究只是少数,否则也不会被写进书中流传千古。

    正因为少才显得珍贵,若是人人都能做到如此,那显然就不会被人所敬佩,进而流传后世了。

    而此时怀揣着千两票引的亢金龙,此时便是那个能够通鬼神的存在。

    将一张百两的票引换成了银子之后,他不够直撒出去了五十两,便从泉州知府衙门之中买通了一个负责誊抄公文的佐吏以及一个负责打杂的白役。

    从这二人口中他也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房日兔的确被抓了,那个被他买通的白役,当时便是跟随捕头前去抓人的当事人之一。

    不过房日兔此刻却并非在府衙大牢之中,在其被抓来的第一天,便被人提走了。

    负责誊抄公文手续的那个文书佐吏便是当时负责交接文书的当事人,因此他知道提走了房日兔的是东厂的人。

    这消息对亢金龙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但对他来说,那个白役无偿附赠的消息,却比这两个消息更加的重要。

    那一日与房日兔一起被抓的还有一个广源茶楼中唱戏的戏子,不过那个戏子似乎并不重要,东厂的人并未将其带走。

    和房日兔一起从木易行那里得到有关花琳琅消息的亢金龙,瞬间便猜到了这个戏子便是他们的目标——花琳琅,自然的,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何房日兔会出现在广源茶楼,进而被抓了。

    但亢金龙心中却清楚,此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更不是埋怨房日兔擅自动手又不小心被抓的时候,现在的他必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了解完所有的消息之后,摆在他面前的,已然是两条十分分明的道路。

    一条,再花费不过百余两银子,将花琳琅从泉州府衙大牢之中赎出来,带着对方立刻离开已经变得无比危险的泉州府,返回扬州,完成任务。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他还能将剩下的八百多两银子吞下,小发一笔横财。

    但这样的话,房日兔就等同于被他卖了。

    而另一条,便是在赎出花琳琅之后暂时先将她关押起来,然后将剩下那八百多两银子银子拿出来,想尽一切办法将这笔钱花掉,从东厂的那些人手中救出房日兔后,带上花琳琅一起逃离泉州府,返回扬州府。

    这第二条道路不仅危险,还充满了许多变数,最麻烦的是,他将钱都撒出去之后,还不见得能够将房日兔救出来。而且,待到他将房日兔救出来之后,东厂的人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到时候说不定,东厂的人甚至敢做出封城搜捕的举动来。

    若是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逃出泉州府城,只怕连他自己都很可能折在这里。

    可要是不救房日兔的话,那回去之后,整个东极天七星主可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了。

    换做是平常时候的话,这样的结局不能说糟糕,毕竟,只剩下他一人之后,无论后面青龙能不能及时的将其他六人的缺额补齐,青龙都要无比仰赖他这个老人儿。

    但他心中却清楚,此次若是顺利的将花琳琅带回去,待到逼迫对方传授他们易容术,或是直接让对方帮助所有人易容成功后,他就要独自一人率领手下前往已经变成龙潭虎穴的应天城,去刺探心月狐的情况,找机会刺杀心月狐了。

    万一青龙未能将那些门人中的心月狐心腹全部甄别并挑出来灭口的话,那他这一趟前往应天城,便等同于是上门送死。

    相反,若是这一次能够救出房日兔的话,那房日兔必然会万分感激他,如此一来,他只要联合房日兔,就有资本让青龙将这个任务延后了。

    而且,如果能够更进一步巧妙的让花琳琅陷在泉州府城,无法与他们一起离开的话,到时候就算任务失败了,青龙也无法惩罚他。

    毕竟,他是为了营救房日兔,分身乏术,青龙若是还要因此而惩罚他,那必然会导致所有人对他离心离德。

    身怀近千两银子的亢金龙,因为担心那文书与白役猜到些什么,将他出卖,不敢在城中过夜,只能在城外的破庙之中的窝了一夜。

    糟糕的环境,以及脑中的两个想法之间的激烈斗争,让他一夜无眠。

    最终,当朝阳探出头来,将光芒洒向大地之时,顶着黑眼圈的亢金龙,心中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他要去营救房日兔。

    比起那八百多两银子,还是小命更重要。

    毕竟他若是独自带着花琳琅回去,之后就要亲自以身犯险,前往应天城,但在这泉州府城,他要救房日兔的话,却根本不必自己去冒险,他怀中还揣着的近千两银子,足以买到不少江湖好手来帮他完成一切危险的事情,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事先尽可能的查清楚房日兔此时的情况,以及规划好一切,做出一份完美的计划。

    不过,木易行被锦衣卫惊走,泉州府本地的江湖中人因为与木易行之间都有或浅或深的关系,所以大都也已经逃离了泉州府,他虽然手中有不少的银子,但想要将这些银子撒出去,却似乎有些困难。

    好在,他现在还需要时间去调查泉州府里的东厂番子们的情况,进而想出并完善营救计划。至于找人手倒是还不急。

    。。。

    并不知道因为亢金龙的决定而逃过了被押送千里,今后一生只怕都要身陷囹圄,难得自由的花琳琅,此时正在无聊的应对着泉州府衙捕头的审问。

    当然,原本审问犯人这样的任务是轮不到小小的捕头,应由推官前来审问的,但对花琳琅这么一个小小的戏子,推官既嫌弃其身份卑贱,觉得前来亲自审问有**份,又觉得一个小小的戏子压榨不出多少油水。所以才将这审问的任务交给了手下的捕头。

    不过,一连审问了数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发现对方真的是半点油水都刮不出来之后,也就没有人愿意来审问她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色中饿鬼见色起意,不过,待到褪下裤子,见到了对方那比自己还要大的宝贝之后,他们便立刻落荒而逃了。

    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如此一来,花琳琅便成为了如鸡肋一般的存在。

    甚至比鸡肋还要不如,别说是推官了,哪怕是几个捕头都不知道不在乎大牢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今日这个捕头也就是送一个犯人进牢房之时,无意间看到了他,心中决定再最后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从这苍蝇手中刮出最后一滴油来,同时也找个由头将这个占着一间牢房的恶心之人扔出去。

    早就熟悉这些皂吏们心态的花琳琅,等的便是这一天的到来,在又顽抗了两个回合之后,才娇滴滴的说出自己在广源茶楼掌柜的那里还寄存着这半个月以来的赏钱。

    早已知道他是大佬的捕头,强忍着恶心将他放了出来,命两个手下的白役带着他前往广源茶楼拿钱。

    广源茶楼的掌柜倒也没有不认账,主要是一个小小戏子半个月的赏钱实在是没有多少,他犯不上为了这么一点钱得罪一个捕头,两个白役。

    钱财既然已经到手,两个白役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被关进大牢近半个月的花琳琅,也终于重获自由。

    不过,被抓之前闹出来的那一幕,已经让他上了广源茶楼掌柜的黑名单,他自是不可能再继续在广源茶楼唱戏了。

    当然,就算掌柜的能够不计前嫌,花琳琅也不愿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如今的泉州府城中鱼龙混杂,他才不愿继续呆在这里惹火烧身呢。

    只不过,对害的他在府衙大牢中住了半个月的白十二,他心中却是记得清楚,在大牢之中的这半个月来,他近乎每一天都在诅咒白十二,如今重获自由了,他心中更是赌咒发誓,今后若是再遇到白十二,定要狠狠的报复回来。

    哪怕他是锦衣卫的小旗官。

    。。。

    花琳琅一连十多天的诅咒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原本正打算与朱瑾萱离开泉州府的白十二,此时却被一直追踪着他们的胡啸林堵在了门口。

    “咳咳,胡兄,好久不见啊!”

    再度见到胡啸林,白十二的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尴尬,他心中清楚,因为他,胡啸林这数月以来吃得苦实在是太多了,心里承受的压力也实在是太大了。

    “公主,请随我们返回京城,您心中应该也很清楚,自殿下离开京城之后,陛下心中该会有多么焦急、担忧。”

    但胡啸林却像是无视了白十二一般,双眼只是牢牢的盯住朱瑾萱,一脸恳切的开口,近乎哀求的说道。

    虽然被无视了,但白十二却没有半点的恼怒或不满,只是伸出食指在鼻子下方搓了搓,借以掩盖一下自己的尴尬。

    因为他心中清楚,胡啸林无视他,的确应该是最顾及二人之前的情面的做法了,相反,若是胡啸林真的搭理他了,那对他这个犯下引诱拐走公主大罪的犯人,胡啸林就要直接出手缉拿他了,将他押回京城,押到皇帝面前受审了。

    而他也没有开口替朱瑾萱回答的意思。

    不是他怯懦或是惜身,而是因为这件事能够最终做出决定的,只有朱瑾萱这个当事人。

    毕竟朱瑾萱又还没有真正的嫁给他,成为他的家人。

    而且,就算成为了一家人,他也没有资格替朱瑾萱去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所以,若是朱瑾萱因为担忧她的皇兄,决定跟随胡啸林返京的话,他虽然心中会感到难过,却也不会阻止。

    但同样的,若是朱瑾萱心中想要继续按照二人之前在钦贤镇上的杨家酒楼中做出的决定,以当时定下的计划行事,不想和胡啸林返回京城的话,那就算是将他与胡啸林之前的情面都葬送掉,就算他会成为整个朝廷的通缉之人,他也要将朱瑾萱带走。

    除非他横死当场。

    “我在之前不是已经命东厂的番子将一封亲笔信交予你,并命你送回京城了吗?”

    朱瑾萱的眼神没有闪躲,同样直视着胡啸林,声音轻柔却坚定的说道。

    “在那封信中,我已经将我的想法尽数告诉皇兄了,待到这件事结束,待到抓住扬州知府自杀一案的幕后真凶后,我自会返回京城去见皇兄的。”

    尽管心中对胡啸林所说的那些话很有感触,心中也忍不住在担忧起皇兄,但朱瑾萱用余光瞥到了白十二之后,心中还是坚定了决心。

    “所以,现在的我是不会随你们返回京城的。”

    “咳,嗯!”

    听到朱瑾萱坚决的声音,白十二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阵笑容,但马上,觉得这笑容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他,马上便将脸上的笑容压了下去,再度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站到了朱瑾萱的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胡兄,你也已经听到了萱儿所说的话了,既然萱儿不愿意随你们离开,那只怕你们就要失望而回了。”

    哪怕早已经知道朱瑾萱心中对白十二的心意,哪怕知道又经过了这数月的发展之后,朱瑾萱与白十二二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会有所发展,但当真的从白十二口中听到如此亲近的称呼之后,胡啸林的脸上还是再也忍不住,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而更让他感到后背发冷的,是朱瑾萱在听到白十二口中脱口而出的这个称谓后那面色如常的表情。

    “咕咚!”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胡啸林心中不禁哀嚎。

    麻烦大了!

第53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古人云:疏不间亲。

    这个道理估计很多人都曾经亲眼见识过,甚至亲身经历过。

    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就算亲身经历过,最严重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就此失去一个朋友,和一个亲友关系疏远。

    可对胡啸林来说,则显然就不是这样简单的结果了。

    毕竟他要面对的,是这个国朝的统治者——皇帝。

    他若是得罪了朱瑾萱这位公主,就等同于得罪了皇帝,到时候,就算他有将公主请回皇宫的功劳,只怕也无法抵消公主心中怨恨之下,不停在皇帝耳边诋毁所带来的怀疑,日积月累之下,别说他这不能轻易示人的功劳,就是天大的功劳也会被水滴石穿。

    这一点,上千年的史书之中记载的例子可谓是数不胜数。

    不过,哪怕知道此时强行将朱瑾萱带回京城,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胡啸林还是要将朱瑾萱带回去。

    两权相害取其轻。

    与完不成任务害的自己与一众手下全部身首异处,甚至还要连累家人的惨烈后果比起来,他此时所担心的实在是太过久远了,而且,他所担心的那个结果,最多也不过就牵连到他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先将朱瑾萱带回京城,完成任务更划算。

    胡啸林打算带走朱瑾萱,听到了朱瑾萱的意愿之后的白十二,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便让他成功带走朱瑾萱。

    于是曾经关系不错的双方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胡兄你不要让我为难。”

    而还未等胡啸林开口,白十二便抢先开了口,而且还很鸡贼的先将胡啸林心中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让胡啸林在这一瞬间憋得难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老弟,职责所在,为兄劝你还是尽早让开的好。”

    沉默了片刻之后,胡啸林心中终于又憋出了几句词。

    “走。”

    但胡啸林在专注着想词,却没有注意到将朱瑾萱挡在身后的白十二,手其实早已放到了身后,正在对朱瑾萱示意从窗户逃跑。

    而在胡啸林开口回应之后,白十二便立刻一声低喝,背在身后的手也伴随着这一声低喝撒出去一片暗器。

    “小心。”

    胡啸林看着迎面飞来的暗器,立刻大声警告。不过他的警告显然是有些多余,作为之前与白十二一起共事了那么久的大内侍卫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白十二的暗器功夫呢。

    胡啸林与一众手下或闪展腾挪,或直接用兵器抵挡,终于挡下了白十二射来的诸多暗器,他们只顾着闪避、抵挡暗器,对看似要跳窗而逃的朱瑾萱,倒是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

    “窗外有埋伏。”

    很快,从窗户折返回白十二身边的朱瑾萱开口说出的消息,便告诉了白十二,胡啸林为何会对朱瑾萱的动作视而不见。

    这些家伙还真的是有备而来啊。

    白十二有些牙疼。

    不过他自然不会就此让朱瑾萱束手就擒。

    “随我来。”

    白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朱瑾萱的手跳上了房顶。

    那柄被朱瑾萱拿来抵消他功劳的长剑也已然被他握在手中,伴随着瓦片断裂的声音,房顶被他破开一个大洞。

    “走。”

    将朱瑾萱推上房顶,白十二便再度掏出一把暗器洒向见状不妙,立刻跑来试图跃上房顶阻止他们的胡啸林等人,继而看也不看下面一眼,便同样从那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破洞之中跃出,向着朱瑾萱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去外面。”

    看着因为着急追击不幸被暗器射中的几个手下,以及还在争相挤着要从那个屋顶破洞处出去的手下,胡啸林不禁脸色一黑,忍不住大声的吩咐道。

    而听到胡啸林的命令之后,还在争相挤着要从洞口出去的大内侍卫们才反应过来。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通过这一个只能容一个人进出的洞口上房顶追击呢?明明只要先快走几步离开房间就能从外面上房顶了啊。

    屋内的人还在为自己脑袋没有转过弯来而尴尬懊悔之时,之前守在房间外,主要是窗户旁,防止朱瑾萱与白十二跳窗而逃的大内侍卫们,在听到那一声巨响,并见到朱瑾萱与白十二二人沿着屋顶向远方逃去的身影后,最先反应了过来,同样跃上房顶,一脸焦急的追了上去。

    当然,他们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埋怨屋内的那些同伴,怎么这么多人都将人堵在房间之中了,还能被白十二找到机会从屋顶逃了。

    。。。

    嘶!

    在胡啸林等人进入锦衣卫的据点之后便一直在外面藏着,等待结果的叶弼,在见到了打破了屋顶并向着远方逃去的白十二与朱瑾萱二人后,心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怕心中早已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但当真的看到这个猜测变成现实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叶弼依旧是忍不住浑身一紧。

    同时在心底深处,他还忍不住对白十二万分的敬佩。

    自己当初虽然是名声大噪的飞贼,被人称为大盗。但当时自己偷的也不过就是些勋贵高官家中值钱的小玩意而已。

    现在看看人家白十二,竟然偷了个活人,而且还是皇帝的亲妹妹,堂堂的皇室公主,这才是真正的大盗啊。

    不过在心中感慨了一圈之后,他的心底又不禁冒出另一个令他感到十分紧张的问题。

    万一白十二被抓了之后,供出了当初他帮助白十二掩盖行踪,甚至直接向白十二提供胡啸林动向的消息,他会不会被牵连啊?!

    叶弼看着疯了一般全部跳上房顶向着白十二与朱瑾萱追过去,丝毫不顾及影响的胡啸林一行人,心中这个念头不由的愈发强烈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刚刚自己将胡啸林一行人引到此处的做法,岂不是作茧自缚?

    叶弼一边在心中紧张的想着,一边开始后悔刚刚的所作所为起来。

    ‘那我接下来要不要再帮助一下白十二,帮白十二逃过追捕,只要白十二不被抓住,我不就安全了吗?’

    ‘不,不对,刚刚这些人就是靠着跟踪我才找到白十二与公主的,万一白十二与公主真的逃脱了追捕,那这些人岂不是会直接来找我?’

    紧接着,他的脑中又不由的冒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只是,似乎无论是哪一种念头,在他看来,最终都会导向对他不利的那个结果。

    “对,这种注定要倒霉的事情还是不要沾染,跑的越远越好。”

    心中认定无论哪种结果最后都逃不开倒霉的叶弼,赶紧甩甩头,将这两个年头都甩出了脑海,想到了最“明智”的解决办法。

    三十六计走为上!

    。。。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搜集天衍门的情报,并配合着侯总捕头,尽早将天衍门铲除,还江湖一个宁静,这木易行的事情,既然锦衣卫已经插手并牵连甚深了,还是交由他们处置为好,我们再贸然插手,说不定会引来锦衣卫的不满。”

    当听到叶弼建议立刻离开泉州府城,去到四周的州府去打探逃走的木易行的下落之时,彭震雷虽然心中有些心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劝说叶弼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但动机不纯的叶弼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就被彭震雷说服呢。

    “我的彭大捕头啊,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锦衣卫虽然占了那批财宝,并要将那批财宝送回应天,但你可别忘了,那批财宝可是我们发现,也是我们守了一夜,阻止了木易行那些手下抢回财宝,你觉得我们就算撒手不管了,木易行会放过我们不管,会不对我们进行报复吗?”

    为了能够尽早离开泉州府城,避开白十二与胡啸林这两伙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家伙,叶弼早已想好了一整套说服力很强的说辞。

    “彭头,我觉得这飞贼这一次说的不错。”

    叶弼的这一套说辞的确很有说服力,哪怕是一直和他不对付的铁文斌这一次也站到了叶弼一边。

    “而且发现那批财宝的是我们,在敌人的围攻之下守住那批财宝的也是我们,那些锦衣卫倒好,一来就先把功劳的大头占了,只给我们几百两银子和一点小功劳就打发了我们,未免也太过小气了,这一回,若是我们再抢在他们前面发现木易行的踪迹,甚至抓到了木易行,我倒想看看那些锦衣卫们还能怎么说。”

    不过,铁文斌之所以会站到叶弼一边,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心中对锦衣卫的做法不满,想再立下大功劳和锦衣卫别一别苗头。

    “我也觉得那些锦衣卫做的太过分了!”

    甚少开口的铁文兰,这一次也难得的开口了,当然,她是站在自家兄长一边的。

    彭震雷不愿和锦衣卫之间起矛盾,但很显然,其他人并不这样想。

    “我们都离开了,文泰来怎么办?”

    眼见其他三人都觉得要离开泉州府去周围州府打探木易行的消息,彭震雷虽然官阶高了半级,但却也不好直接用命令否决,所以无奈的他只能将文泰来抛出来当挡箭牌。

    。。。

    “呵,彭头不必担心,待会儿您只需要将我送到锦衣卫那里就行了,他们锦衣卫这一次靠着我们得了这么大一个功劳,难道连照看一下我这么个受伤的同侪都好意思推拒吗?”

    只可惜连文泰来这个被彭震雷当做挡箭牌的家伙也“跳反”了。

    在四人找到文泰来说明情况之后,文泰来同样站到了叶弼三人一边。

    “若是因为在下一人的原因连累了六扇门失去了这次立大功的机会,那在下岂不是六扇门的罪人?”

    而且文泰来给出的理由还很冠冕堂皇,彭震雷都无法反驳的那一种,甚至文泰来还将彭震雷的后路给直接堵死了。

    毕竟,连文泰来这么个还未正式加入六扇门的“候补捕头”都能站在整个六扇门的角度去考虑得失,他彭震雷这么个官阶只比总捕头低半级的捕头,若是再因为不愿与锦衣卫起矛盾而抛却六扇门整体利益的话,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无奈之下,彭震雷只得立刻与叶弼三人一起离开了泉州府城,去四周的州府查探木易行的行踪。

    。。。

    白十二与朱瑾萱自然不知道因为他们的缘故,叶弼竟然会脑洞大开,进而蛊惑其他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泉州府城去查探木易行的行踪,此时的他们还在躲避着胡啸林一行人的追踪。

    而自家房子被拆了,房顶还被一大群人踩过的锦衣卫们不干了。

    向来只有我们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的份儿,什么时候竟然有人敢踩在我们头顶了,而且对方似乎还是冲着仙游公主来的,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于是,哪怕主官郑一象不在,剩下的锦衣卫也拦住了在最后的胡啸林。

    而急着追击白十二与朱瑾萱的胡啸林哪里有时间慢慢与这些锦衣卫的校尉、力士们扯皮,扔下一块令牌之后便强行冲破他们的包围跳上房顶追了上去。

    胡啸林蛮横的态度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眼看着胡啸林知道了他们锦衣卫的身份之后依旧还是一副强横的态度,锦衣卫们反而有些怂了。

    而在看到了胡啸林扔下的令牌之后,他们便不由的更加怂了。

    府军前卫指挥同知。

    从三品。

    更关键的是,府军前卫是守卫大内的。

    这是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的统领!

    堂堂大内侍卫统领率人追踪仙游公主,这事情可就有些玩味了啊。

    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架不住有人知道啊。

    于是负责留守据点的那个小旗官拿着胡啸林的令牌便悄悄的找上了东厂的番子。

    继而,他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当然,他也立刻被吓了个半死。

    知道这件事又多么严重的他,立刻拍马赶赴三台山,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郑一象。

    而郑一象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一开始也与小旗官一样被吓了个半死,但马上,他的心中便被另一股情绪完全占据了。

    后悔!

    明明这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他只需要俯首就能白捡起来,结果倒好,他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的放任这么大的功劳溜走了!

第54章 及时到来的谕旨

    凭借着对泉州府城的熟悉,白十二与朱瑾萱勉强能够将胡啸林一行人甩在身后,但是却始终无法将之甩掉。

    甚至因为朱瑾萱的原因,白十二还时不时的需要停下脚步帮助朱瑾萱打打掩护,免得被胡啸林一行人抓住。

    这也让朱瑾萱第二次在心中痛恨自己为何武功这么差,并下定决心在甩掉了胡啸林一行人,再度安全之后,要向白十二努力的学习轻功,今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之时能够不拖白十二的后腿。

    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心中不由的越来越着急,开始担心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向白十二学习轻功,弥补自己的不足了。

    因为带着她这个“拖油瓶”,白十二始终无法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大内侍卫们,而随着时间过去,白十二的精力也不可避免的开始下滑。

    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

    因为之前那个锦衣卫小旗去向东厂询问这件事的缘故,东厂也间接的知道了朱瑾萱此时正在城中躲避着大内侍卫们的追踪。而急着立下功劳以减轻身上压力的东厂番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立功机会。

    所以,随着时间的过去,朱瑾萱有些绝望的发现,前来追捕自己的人手越来越多了,本就精力不济的白十二,面对这些突然多出来的东厂番子们,以及见到有了支援,精神大振的大内侍卫们的联手追击,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

    终于,当下定决心的白十二带着朱瑾萱抵达城门处,打算直接逃离这座城池之时,他被拦住了,并立刻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

    他与朱瑾萱的逃亡之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剩下的只有束手就擒了。

    白十二虽然因为逃得太久了,气喘吁吁的,但他却依旧没有半点放弃的念头,哪怕此时东厂番子与大内侍卫们似乎已经将所有路都封死了,看起来已经没有半点逃离的机会了。

    可朱瑾萱心中却似乎已经撑不住了。

    此刻的她,心中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身份,她莫名想到了当初女扮男装时在保定府遇到的那位名为易芊芊的少女,莫名的羡慕起了对方。

    尽管她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商贾之女,尽管她也逃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却依旧能做到用自己不喜欢为理由,去拒绝父母之命。

    “白旗官,事到如今你已然无路可逃了,随我们一起回京城向陛下复命吧,”

    在朱瑾萱还在回忆并羡慕着保定府的那个敢作敢为的少女之时,胡啸林见到再也没有机会逃走的二人后,终于再度缓缓开口说道。

    主要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了,现在的他就必须开始考虑如何收拾刚刚因为一路追逃而闹出的动静了。

    首先朱瑾萱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暴露的,就算现在控制住了朱瑾萱,马上就可以将朱瑾萱带回京城复命了,朱瑾萱的身份还是不能暴露的,因为对皇室来说,这可谓是个天大的丑闻,只要泄露出去,朝堂上的御史言官们定然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兴奋起来,甚至哪怕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尚书、阁老们也会心中不满。

    所以,在考虑片刻之后,胡啸林决定将白十二当做是“抓捕”的目标,只是将朱瑾萱当做是个无足轻重的附庸。

    “呵呵。”

    而此时白十二的表现的确就像是个潜逃的重犯一般,面对胡啸林的“好言相劝”,他只是回报以不屑的两声嘲笑,没有半点要束手就擒的模样,右手反而摸向剑柄,一副要困兽犹斗的模样。

    眼见白十二并不“配合”,胡啸林与东厂的几个档头不由的狂皱眉头,心中烦躁不安起来。

    他们倒不是担心白十二,也不是担心这么多人会制服不了白十二,他们只是担心局面若是真的变得不可控制起来的话,会牵连到一旁的朱瑾萱。

    毕竟刀剑无眼,万一,朱瑾萱不幸在制服白十二的过程之中被伤到了,哪怕仅仅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伤口,只怕他们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至少那个不幸划到朱瑾萱的倒霉蛋的小命是保不住的。

    而都明白这个道理的大内侍卫与东厂番子们显然会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局面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不过,当远远的看到泉州府衙的官差到来的身影之后,胡啸林与几个东厂番子心中清楚,他们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毕竟若对方真的只是个犯了重罪的小旗官,他们根本不需要这般谨慎,若是再不动手,难免会引来城中那些官员们的怀疑。

    对于这些挤过那条独木桥,又为官多年,而且多年来一直死死压制着其他势力的文官们,无论是胡啸林还是东厂的档头们,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们。

    那些文官们在他们心中,每一个都是人精。

    “哒哒哒!”

    就在胡啸林与几个东厂档头准备硬着头皮下令动手,就在白十二看出了他们的意动,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在手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打断了他们双方剑拔弩张,紧张到极点的气氛。

    来的是加急的快马。

    胡啸林这个常驻宫中的大内侍卫立刻听出了这马蹄声所代表的含义。

    而当看到快马进城之后,骑士背上的旗帜之后,胡啸林与一众东厂档头们立刻便认出了,这是二百里加急的快马传信。

    不过这快马却也给在场的胡啸林与东厂档头们带来了大麻烦。

    按照律法,类似这样的快马传信是什么人都不能阻拦的,否则便是大罪。

    可为了不让白十二这个最擅长“逃跑”的轻功高手逃走,他们手下的大内侍卫与东厂番子们已经将城门处堵得严严实实了,快马进得城门之后似乎根本无法通行。

    但他们此刻若是为了避让这快马传信而把通向城门的空间让出来的话,难保不会让白十二抓住机会,趁机顺着这空隙逃出城去。

    在空间有限的城中他们这么多人尚且花费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堵住白十二,若是真的不幸被白十二溜出了城,那岂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陡然增大他们抓住白十二的困难。

    不过就在胡啸林与东厂的几个档头还在纠结的时候,那入得城中的骑士却并未如平常那般大声呵斥着让他们闪开道路,反而像是终于找到了巢穴的乳燕一般,迅速勒住了胯下的骏马,翻身下马,奔着胡啸林的方向赶来。

    “胡同知!”

    传信的骑士直直的跑到了胡啸林的身边,脸上有些激动。

    “陛下谕旨。”

    已然被对方竟然认得自己吓了一跳的胡啸林,在听到对方接下来的四个字后,更是立刻心中一惊,继而立刻反应过来,单膝跪地,一脸恭谨的接过了对方同样一脸慎重,双手奉上的代表着皇帝意志的谕旨。

    骑士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后便牵着马慢悠悠的出城了。他倒是想进城好好休息一番,但胡啸林与一众东厂番子们将路堵死了,显然是有要事,他不想牵扯其中。

    而且,反正泉州府城城门那么多,他大不了换一道城门进城好了。

    不提“识趣”离开的骑士,恭敬的接过了谕旨的胡啸林不敢有半点怠慢,立刻便打开看了起来,而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东厂档头也立刻主动充当起了护卫胡啸林的护卫,防止任何人靠近白十二,至于他们自己,更是连眼睛都不敢斜一下。

    胡啸林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皇帝用二百里加急送来的谕旨,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精彩起来,在看完了一遍之后,更是像不敢相信一样,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

    而在看完之后,胡啸林的目光再度投向了被包围着的白十二与朱瑾萱,神色复杂。

    原本还担心自己皇兄的这封加急谕旨是在催促胡啸林尽快将自己抓回京城的朱瑾萱,在看到胡啸林看完谕旨之后的神情与动作之后,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阵希望。

    难道是之前通过胡啸林送往京城的那封信起到效果了?

    朱瑾萱的心中不由的打起鼓来,不可自抑的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白老弟,你可真是好运气啊。”

    而待到胡啸林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甘,还有几分释然与放松的开口之后,朱瑾萱心中已然可以确定了,那封信真的起到效果了。

    “呵,我的运气的确一直都很不错。”

    白十二显然同样想到了。面对胡啸林的感叹,他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脸上的凝重也换上了胡啸林十分熟悉的微笑。

    只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微笑在胡啸林眼中却显得是那么的刺眼,以至于让他恨不得立刻下令将白十二抓起来。

    但这终究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罢了,在皇帝已经下了谕旨的情况下,他若是再下令抓捕白十二,便是抗命欺君了。

    “散了吧。”

    胡啸林看着面带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下与几个东厂档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吩咐道,同时将手中那份谕旨递给几个东厂档头。

    。。。

    在泉州府城中的危机被一骑二百里加急传信所化解之时,在距离泉州府城并不算太远的地方,经过了数天的动荡,终于再度安稳了下来,并开始重新组织起框架,恢复整个组织的正常运行的木易行,此时正暴跳如雷。

    能够让面对锦衣卫的追剿之时,依旧还有闲情逸致埋伏在不远处欣赏锦衣卫丑态的木易行如此愤怒的原因,自然只有那积存了数年,却被锦衣卫“一锅端”,正组织人手送往应天的一大批财宝了。

    “无能!废物!”

    活着回到了木易行身边向他报信的赵达与王清,虽然比起死掉的沈兴与郭灿要幸运的多,但却也逃不过暴怒之下的木易行的怒骂甚至踢打。

    而就这,还是因为在回来之前,二人与手下经过商议并最终统一口径,没有如实禀报的结果。

    若是他们真的如实禀报的话,知道他们这么多人竟然会被七个人阻拦,甚至还被对方杀死了沈兴与郭灿两位将军与六个手下的话,只怕盛怒之下的木易行会直接砍了他们,免得觉得无能的他们在眼前太过碍眼。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活着回来的每一个人心中都达成了共识,要将那一夜发生的一切永远的埋在心底,绝不吐露半分。

    不过,虽然隐瞒了真相,将己方失败的原因推给中了锦衣卫的埋伏,所以才会损失惨重,但赵达与王清依旧没有忘记着重向木易行禀报了彭震雷四人以及白十二的情况。

    毕竟在郑一象率领的锦衣卫赶到之前就已经逃走了的他们,也实在没有别的情报可以禀报了。。。

    经过刚刚的发泄,心中的怒火已经消散了不少的木易行,在听到赵达与王清的禀报之后,脸上残存的愤怒也迅速的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凝重。

    对手下这些倚重的将军们,木易行还算是比较了解的,所以在听到白十二竟然能够一剑杀了郭灿,郭灿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听到赵达与王清描述的白十二在如同背负了山岳一般沉重但气势逼人的走了数步后,又是一剑杀了沈兴,而沈兴同样连逃跑都无法做到便被剑刃划破了喉咙而死后,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的猜测。

    在有了白十二这个令木易行心中无比凝重的剑客珠玉在前后,对赵达与王清所描述的能够在他们与沈兴三人围攻之下支持许久的彭震雷,木易行便有些提不起精神去思考对方的身份了,那脑袋之中依旧满是对白十二身份的猜测。

    不过在听到赵达与王清接下来又提到了叶弼与铁家兄妹的情况之后,他就算没有将精力放到思考他们四人的身份上,还是很快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是六扇门中四大名捕啊!”

    这个时候,木易行已经开始觉得刚刚自己对赵达与王清的喝骂与踢似乎有些太重了。

    在中了锦衣卫的埋伏,对方还有六扇门的四个高手,以及一个他听到都有些心惊的剑客的情况下,赵达与王清还能够将大部分人活着带回来,似乎已经是殊为难得,他也无法再要求太多了。

    只不过,六扇门竟然和锦衣卫混杂到了一起,再想想之前城中传来的有关东厂的消息,木易行的脑袋不禁愈发头疼起来。

    面对这三个最令江湖人畏惧胆寒的衙门联手,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将那批财宝多回来呢?

第55章 行踪泄露

    看完了皇帝用密函的方式送来,夹在那道谕旨之中的亲笔信后,朱瑾萱的心中多了几分温暖,也多了几分羞愧。

    她的皇兄还是疼爱她的,若是真的只顾念着所谓的天家威严,又怎么可能在接到了她的信之后同意让她继续在外奔走,还让胡啸林以及东厂不要再追踪她,反而要求胡啸林与东厂尽可能的帮助她呢。

    而反观她自己,自小到大向来只顾着自己,这一次更是胆大妄为到偷偷离开京城,丝毫不顾及她离开之后会让她的皇兄心中多么担忧、焦虑,没有考虑过这么做会给她的皇兄带来多大的压力。

    相比在那里带着些许愧疚心思思念着兄长的朱瑾萱,白十二在从朱瑾萱手上拿到那封信之后,却没有立刻便阅读信的内容,而是将那装有信函的信封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到什么一样。

    “这信封上难道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白十二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奇怪,以至于连在一旁感怀兄长的朱瑾萱也被他的动作激起了好奇心,忍不住上下打量着那信封,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别急,还在找。”

    白十二翻来覆去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东西后,心中有些气馁,又有些不死心,随口答了朱瑾萱一句后,便直接将放在桌上的长剑抽了出来。

    朱瑾萱看着白十二有些粗鲁的用剑将信封“五马分尸”的做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快,毕竟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得到的第一封来自亲人的物品,现在却就这么被白十二粗鲁的给割的四分五裂的,她自然有些不舒服。

    “哈,我就知道。”

    不过,她心中的这点不快,马上就被白十二一声带着惊喜与释然的呼喊声压到了心底。

    “什么什么,发现什么了?”

    朱瑾萱连忙凑过去。

    “嘿,没什么,不过就是和大舅子之间的一点小默契。”

    白十二收剑入鞘,将已经被割开的信封中的一小块递给了朱瑾萱。

    “啐。”

    接过白十二递来的信封的朱瑾萱愣了一下,但马上便意识到了“大舅子”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脸上立刻腾的升起了一阵红晕,继而忍不住带着羞意的啐了他一口。

    “嗯?”

    不过,在低头看到了纸上的内容之后,她不仅又是好奇又带着些许不满的再度看向白十二,嘟起嘴来向他质问道。

    “你在我交给皇兄的那封信里动了什么手脚?”

    朱瑾萱心中自然是不满的,这个家伙竟然在自己的家信中动了手脚,而且还对自己隐瞒。

    “咳咳,你的信我怎么敢乱动呢?”

    白十二看着朱瑾萱的眼神,立刻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含糊了一句,似乎想要遮掩一下。

    同时心中有些自责,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好吧。”

    不过,他想就这么简单的含糊过去,在朱瑾萱面前显然是行不通的,面对朱瑾萱依旧牢牢的盯着他眼睛的目光,以及脸上酝酿着的“风暴”,白十二只能举手投降,乖乖的如实交代了之前在朱瑾萱送回京城的那封信中做的“手脚”。

    “在那封信里,我在信封内侧写了几个字。不过,你放心,信的内容我可是半点都没有改动过。”

    “你写了什么?”

    尽管白十二妄图用后面的更大声也更长的那句废话来遮掩,但已经对他十分熟悉的朱瑾萱,还是马上抓住了重点。同时,她的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以她对白十二的了解,她觉得白十二在信封背面写的内容肯定会让她心跳加速。

    “没什么,”

    白十二摆了摆手,故作一脸轻松的说道,只是声音却忍不住低了许多。

    “我不过就是告诉大舅子,等到做完了这件事之后,我会带着你回京城拜访一下他,商议一下成亲的事情,让他不要这么急。。。”

    白十二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朱瑾萱却忍不住捂住了脸。

    虽然白十二说的轻松、简单,但她却清楚,他写的内容或许在意思上与他现在说的差不多,但语气与态度肯定不是像现在这般的轻松。

    不过,如此一来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那位向来被称为温润君子的皇兄会在给白十二的“回信”之中只写了短短的,却充满了傲气的四个字了。

    “拭目以待!”

    这便是皇帝给白十二回信的所有内容了。

    拭目以待什么东西?朱瑾萱似乎已经能够猜到一些大概了,对此她无疑是深感头疼的,但她也清楚这两个与自己关系最亲近的男人的秉性,她想要哪一方退让一步显然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距离那个日子应当还有不少的时日,她应该还不用这么早便开始头疼这件事。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最终,她还是决定暂时先不要考虑这件事了。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先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抓住木易行,将再次断掉的线索再度连接起来,以便继续向下查案。

    。。。

    并不知道泉州府城中发生的那戏剧性一幕的叶弼,此时骑着马正慢悠悠的沿着向西的官道走着。

    泉州府城背靠大海,因此查探木易行逃亡路线的时候,倒是让他们免了向东查探的麻烦。

    正好剩下了三个方向,彭震雷便决定四人分开,沿着三个方向各自前往查探,这也算是他们这四个人最常见的做事方式了。

    彭震雷向南,叶弼向西,铁家兄妹向北。

    虽然江湖上说起六扇门中的四位神捕之时只是单独提起铁文斌的名号,可六扇门之中的捕快、捕头们却清楚,铁文斌与铁文兰这兄妹二人加在一起才能撑起一个神捕的称号,而二人也的确从来都是一起行动,没有分散的时候。

    而相比起彭震雷与铁家兄妹在分散之后便立刻骑着马飞速离开的身影,当初提议之时便动机不纯的叶弼,在身边没了外人之后,自然是“原形毕露”。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仅凭他们四个人便能查到木易行的下落,更别提抓住对方了。

    他可没有忘记就在几天前,他们四个人加上白十二都差点被木易行手下们包了饺子的经历。就算真的走了狗屎运打探到了木易行的下落,只怕要做的事情也根本不是想办法抓人,而是赶紧先逃之夭夭。

    叶弼就这么不急不缓的沿着通往江西布政司的官道向西走着,丝毫没有想到,最不上心的他,竟然会是最“幸运”的那个,木易行在逃离了泉州府之后,的确就是向西逃窜的。

    毕竟突遭大变的情况之下,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向着更安全的地方而逃,就如同那些在赤县与欧罗巴大地上反复横跳的“聪明人”一般。

    而对于木易行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自然便是作为天衍门中极天老巢的江西布政司了。

    尽管在后来发现了锦衣卫与东厂的人并没有任何继续追击的打算后,木易行也停下了继续逃亡,转而开始收拢手下,积蓄力量,打探情况,等待时机。

    特别是在赵达与王清逃回来之后禀报了积存多年的财宝被锦衣卫占了的消息之后,木易行只能一边向黄龙禀报情况,希望黄龙能够尽快多派出些得力之人前来助他夺回这一批财宝,这批原本都是要上缴给黄龙的财宝,为了那批原本属于自己的财宝,一边拼着被锦衣卫、东厂或是六扇门察觉到的危险,开始将手下尽可能的派往泉州府打探情况。

    其中对六扇门这个之前没有被察觉到,此时却突然冒出来,而且还派出了三位四大名捕的衙门,木易行更是让手下的探子着重进行打探。

    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比起已经打探了不少消息的东厂与锦衣卫,依旧一无所知的六扇门显然对木易行的威胁更大。

    而对彭震雷、叶弼与铁家兄妹这四个六扇门中的高手,木易行更是直接让画师根据赵达与王清的描述画了像,分发给手下每一个前往泉州府打探情报的探子,命他们着重打探这四人的情况。

    并不知道这一层,还在路上悠闲的赶着路,而且还是向着木易行逃亡方向而去的叶弼,自然很快便被木易行手下的探子们发现了。

    一开始探子们还因为发现叶弼前往的方向正是他们撤退的方向而心慌了一阵,不过马上他们便放松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

    若是六扇门真的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撤退的方向,甚至是发现了他们撤退后的新据点,怎么可能只派出叶弼这么一个人,只怕不仅是六扇门,连东厂与锦衣卫的鹰犬们也要像闻到腐肉的乌鸦们一样蜂拥而至。

    而且,叶弼这好似外出游玩似的行进速度,更是证明了他们是杞人忧天了。

    在确认了六扇门并未发现他们的根脚,只是如撒网一般将人分散派出去妄图查探到他们的消息之后,不少探子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冲动。

    趁着叶弼孤身一人且毫无防备的时候,集中力量先将他做了。

    不过,这个想法,同样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

    他们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木易行只是命令他们打探情报,没有让他们做其他的。

    万一他们一个不小心没有将叶弼做掉,让他逃了,那不仅他们这些探子会暴露,而且还很可能会暴露木易行的位置。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若是被活捉了,能够抗得过东厂与锦衣卫的酷刑。

    两方势均力敌,争吵不下,谁也无法说服谁。

    那些觉得不应该放弃这么好机会的探子们虽然想绕开反对的探子,独自动手,但却不幸被对方察觉了。

    于是在对方警告之下,他们只能作罢。

    然后按照最稳妥的办法,一边分出人手继续监视着叶弼的一举一动,一边派人立刻返回据点向木易行禀报并让木易行做出决断。

    很快得到了消息的木易行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在再三确认了的确就只有叶弼一人之后,他的心中也不由的心动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一开始耍了锦衣卫一次,他们一直在走背字儿,虽然手下们都不说,而且似乎依旧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但木易行心中却知道,这些手下此时心中肯定是有不满,有惶恐等负面情绪的,士气也并不高。

    若是能够顺利的埋伏并杀了甚至活捉叶弼的话,无疑是对士气与信心的一个极大的提振。

    不过,就在他决定要增派几个得力手下前去埋伏叶弼之时,他听到了前来禀报之人说出了对叶弼独自一人出现的猜测。

    瞬间,另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突然在他脑中冒了出来。

    。。。

    “呼!”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泉州府城,方巽与师弟张似锦同时吐出了一口浊气。

    自得到侯青的命令后便一路南下的他们,终于赶到泉州府城了!

    其实,他们原本应该早在数天之前便赶到泉州府城的,拖慢了他们脚步的,是一路之上那些见到他们人多势众且个个腰悬长剑的各路官府,官差。

    他们几乎每到一处人口密集,官府力量强大的地方,都会被那些官差们盘查,哪怕是方巽拿出了侯青给的令牌,也无法立刻让这些官差放心,很多时候,都需要被带去衙门好生查探一番之后才会放行。

    这无疑大大拖慢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好在在吃了好几次亏之后,他们也有了经验了,再上路之后会选择避开人口密集的地方,风餐露宿,只在路过大城之时才进城找到衙门用侯青给的令牌补充一下干粮。

    这才终于在今日赶到了泉州府城,否则只怕他们还要在路上耗费个十余日的时间。

    进的泉州府城中,方巽立刻开始按照侯青所说寻找彭震雷等人的踪迹。

    不过,多番打听之后,他却只打探到了彭震雷四人似乎已经在几天前离开了泉州府城,去向不明的消息。

    好在泉州府衙的捕快们看在侯青那块令牌的面子上还是给方巽指了一条明路。

    “听说还有一个六扇门的捕头,因为受了重伤,所以没有与他们四人一起离开,此时正在隔壁锦衣卫征用的院子中养伤,你不妨去那边看看情况吧。”

第56章 惊喜与阴谋

    彭震雷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兴奋与激动,也有暗暗的自责以及更多的庆幸。

    他自责是因为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保守、谨慎,以至于在做决定做事的时候显得有些瞻前顾后,不够果断。

    而庆幸则是因为他庆幸着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有同侪能够协助他,能够纠正他的错误,帮他做出正确的决定。

    能够让彭震雷产生这般念头的原因,在此时此刻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木易行的踪迹。

    尽管彭震雷还没有发现木易行的踪迹,但能够通过察觉到身后的跟踪,并甩掉对方反跟踪,并最终从这些有些慌乱的跟踪之人口中得知对方身份的他,却知道自己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因为这些前来跟踪他的人就是木易行的手下,而从这些木易行手下们在惊慌状态下的聊天之中,彭震雷也得知了令他十分兴奋与激动的消息。

    木易行在逃离了泉州府城外的三台山后,便撤离到南边漳州府的山林之中了。

    也就是他此时正在前进的方向,正因为如此,木易行手下的这些眼线才会如此紧张的前来跟踪他。

    自己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彭震雷心中振奋。

    不过对接下来该怎么做,彭震雷却是再度陷入了之前那种瞻前顾后,不够果断的境地。

    他最保险的做法,当然便是现在就趁着敌人数量不多,力量不够且还未发现他的当下,隐蔽出击,抓捕眼前的这几个探子,然后将之带回泉州府,自己审问或是交给锦衣卫审问,从这几个探子的口中得到木易行的下落。

    但这样的方法却无法保证太高的成功率。

    尽管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有自信的,但是他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够将对方全部生擒,万一一个不慎,对方在他动手之际被杀,甚至自杀,那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瞬间便断了,这无疑是得不偿失。

    哪怕就算真的生擒住了这些探子,可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这个漏网之鱼肯定便会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木易行,以之前木易行果断逃离的举动来看,待到他或是锦衣卫从被捕的探子口中得到了木易行的消息时,木易行只怕早就已经再度逃之夭夭了。

    他们再想去按图索骥,抓住木易行,只怕是痴心妄想。

    而且,彭震雷还担心,以木易行的狡猾,这些看上去身份最低微的探子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木易行此时的确切位置,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就算抓住了他们,可能收获也不是很大。

    因此,与其此时便动手抓人,还不如继续跟踪这些探子们,看看能否通过他们发现级别更高的人,然后再通过跟踪那些人最终找到木易行的下落。

    最后不惊动他们,悄然离开,返回泉州府城,拉上锦衣卫甚至是东厂的所有力量,隐秘的接近,然后趁着木易行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之擒获。

    尽管这么一来他与六扇门的功劳肯定要被分润出大部分,但只要发现木易行的首功在自己身上,那便足够了。

    心中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彭震雷便继续小心翼翼的跟踪起了眼前这几个身份低微的探子们。

    不过两天之后,他便再度面露了抉择。

    这些探子们在又努力了两天,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后,似乎是决定放弃了,于是原本凑在一起行动的他们,再度分散开来,以便能够探查更大的范围,及时发现危险或线索。

    但在彭震雷已经决定要最大限度的谨慎的眼下,他没能及时的听到这些探子们商议后的决定,以至于他在对方分散之时才察觉到这一点,于是看着这些四散离开的探子们,他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到底哪个才是回去报信之人。

    最终,他只能从之前的跟踪之中判断出地位或是威信最高的一人,跟了上去。

    而上天似乎也站在他这一边,他选择跟踪的这个探子,竟然真的就是回去报信之人。

    于是,彭震雷十分顺利的跟上了他,并十分顺利的通过他发现了他的接头人。

    这也让他心中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与决定深感庆幸,当然也有一些小得意。

    不过,知道这个级别更高的接头人肯定武功也更高的彭震雷,不敢因为心中的小得意便翘起尾巴,相反,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得更加的谨慎小心才行。

    这个想法很快便救了他一命,也挽救了他的这一趟跟踪之旅。

    在又跟踪了对方两天之后,他发现对方似乎一直在带着他在绕圈圈,不由的心中警惕,将跟踪的距离再度拉长了一倍,仅仅勉强能够不跟丢的程度。

    而在这一天的傍晚,当他认为对方会再度像之前一样找个地方生火过夜之时,他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动静。

    马上,在他的眼前,八个敌人便从以被他跟踪之人为圆心的四面八方显出踪迹,最近的一个更是距离他藏身之地不足十步。

    显然他们是在发现了这个被他跟踪之人后,悄悄的围拢了过来,目的,当然就是为了确认对方周围没有他这样的尾巴跟踪。

    而看到这一幕之时,他的后背瞬间便被冷汗浸湿了。

    还好他在两天前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将跟踪的距离又拉远了一倍,否则就以刚刚那个在自眼前不足十步距离外出现的那个敌人的行进方向与仔细检查的程度,他肯定会被敌人发现的。

    那时,就算他勉强能从这九个高手的手下逃走,之前所做的那一切也肯定是功亏一篑,木易行也肯定会再度逃走。

    这么一来,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便又要断了。

    。。。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彭震雷一边在心中庆幸着自己的决定,一边越发的小心谨慎,甚至不惜又将跟踪的距离拉远了许多。

    毕竟与之前跟踪一个人不同,现在对方九个人一起行动,其造成的动静哪怕是跟踪的距离又拉远了不少,他也能清楚的察觉到对方的踪迹,不会跟丢。

    而马上他便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了,因为就在这一天的傍晚,同样的“剧情”再度上演,但这一次,敌人的数量却翻了一倍。

    行动愈发谨慎小心的彭震雷吗,心中却是已经激动到了顶点。

    他清楚,自己赌对了,敌人的防备越来越森严,无疑便能够证明,木易行的老巢就在不远处了,不,应该说,自己已经到了木易行的老巢了,接下来若是想再度前进的话,恐怕就要遇到暗哨了。

    不过,尽管担心再靠近的话会遇到敌人的暗哨,但彭震雷还是再度动了身,向前摸进,试图找到木易行就在此地的更有利证据。

    而很快,他就找到了。

    一个简陋的营寨出现在他的面前,从那些木质的望楼上的痕迹上看,这座营寨似乎并不是刚刚营建起来的,而是已经建成了不少时间,有不少木头都已经有了风化的痕迹。

    这些足以证明,这座营寨并不是木易行等人仓促建起来,而是早就准备好的“退路”,以对方在泉州府,在福宁道盘桓十多年的势力,想做到这一点的确不难。

    而这无疑已经能够证明,木易行的确就在这座营寨之中。

    彭震雷收起心中的激动、兴奋,悄悄的向后退去。

    行百里者半九十。

    他心中清楚,越是在这快要看到成功的时候越是要谨慎小心,这个时候若是出了差错那可就是功亏一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苦也白吃了。

    两日后,当他抵达了之前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的那座小镇之时,他的心情才终于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转过天,离开小镇来到一座驿站的彭震雷,凭着手上的令牌骑上一匹快马便飞速的向着泉州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被察觉的危险已经降到极低的现在,速度已经取代了谨慎,成为了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但只顾着催促胯下骏马加速,以求能够尽快回到泉州府城,通知锦衣卫、东厂,并说服他们一起行动的彭震雷,却没有注意到,在他心中,原本在数日之前就应该分散四处的那些探子,此时却依旧聚在一起,正看着他纵马而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后的得意微笑。

    。。。

    泉州府城之中,并不知道彭震雷马上就要到来的方巽一行人,此时正在锦衣卫征用的大院落之中。

    虽然在得了府衙皂吏的指点后来到这里受到了锦衣卫的一点责难,但在白十二这个忘年交的帮助之下,他还是很顺利的便带着门中弟子进入了院落之中住下。

    当然,他也很顺利的见到了文泰来这位据说是受了重伤所以在此养伤的“六扇门捕头”。

    尽管知道了此时的文泰来还不是正式的六扇门捕头,甚至连官身都没有,但张似锦以及大多数的长白剑派弟子依旧十分羡慕文泰来。

    哪怕对方此时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费劲。

    因为他们清楚,就算这一次他们能够协助彭震雷四人完成任务,但其中功劳也根本不够他们长白剑派中有一人加入六扇门成为捕快的,而现在文泰来直接“一步登天”,被彭震雷保证会在加入六扇门后成为六品捕头,这如何能不让张似锦他们羡慕甚至嫉妒。

    不过,在与文泰来熟悉了几日之后,张似锦等人的羡慕与嫉妒很快便“变了味道”。

    因为在这几日与文泰来的聊天之中,他们得知了对方尚没有加入任何门派,之前都是孤身一人行走江湖的独行侠。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时机。

    一个将文泰来拉入长白剑派的时机。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张似锦与几个弟子辈的长白剑派长老,总是一直凑在文泰来身边,用言语试探着文泰来,暗示可以和文泰来交换条件,以换取文泰来加入长白剑派成为客卿甚至是供奉。

    文泰来虽然还是个官场小白,但对长白剑派这等暗示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不过,此时的他虽然得了彭震雷的保证会加入六扇门,但在尚未加入六扇门便开始给自己拉势力,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了六扇门的那些捕头与总捕头郭举耳中,对他实在是算不得一个好消息。

    于是他只能故意装作听不出张似锦等人的暗示。

    在张似锦等人觉得快要失败之时,他才暗示他们,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起码要等到他在六扇门中站稳了脚跟,才有资本与长白剑派进行利益的交换。

    对此张似锦等人自然是万分欣喜。

    他们担心的,是文泰来会看不上长白剑派这么个山门在关外的穷困门派,现在既然知道了文泰来并非是看不上他们,而只是担心会惹来六扇门的不快,而且还暗示只要在六扇门中站稳了脚跟便会考虑与长白剑派之间的交易,心中哪里还会有不满呢。

    而对文泰来来说,长白剑派的确是个穷困的二流门派,而且山门还是在环境险恶的关外,算不得一个有力的外援。但对文泰来这么个前杀手,武功还因为右手被砍下废了大半的六扇门新人来说,他哪里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资格。

    能有门派肯拉拢他已经算是他的幸运了。

    况且,尽管长白剑派只是个二流门派,但其中竟然能够出现方巽这么一位剑法高深的一流高手,足可见其武功传承是很不错的,比他这个靠着山文甲冒充金钟罩的伪一流高手要强多了。

    与长白剑派之间有了关系之后,今后他成家生子之后,也能让后人加入长白剑派,不用再像他这般在江湖之中摔打成长,吃尽苦头,无疑是一件好事。

    对于长白剑派上下这样借着公事的机会疯狂为自己的门派拉私利的做法,胡啸林、白十二自然是有些不屑的,但看在方巽的面子上,二人却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反正现在也的确没有什么行动让他们倾巢而出,他们倒也不算是“消极怠工”。

    倒是郑一象在得到了手下禀报的消息后,似乎对这些六扇门的“外援”们更感兴趣,最近总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白十二,能否让长白剑派这些人在接下来押送财宝北上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白十二自然是不无不可,长白剑派上下对能够与锦衣卫搭上关系也很乐意,但很可惜,快马而回的彭震雷,却将所有人原本的计划都彻底打乱了。

第57章 阴影中的毒蛇

    回到了泉州府城,彭震雷才知道向来与他,或者更确切的说,与郭举不对付的侯青,这一次竟然给他增援了不少人。

    虽然这些增援的人并不是六扇门之中的捕快,而是没有官身的长白剑派的弟子,但对彭震雷来说,这显然没有什么差别,相反,因为这些长白剑派弟子的地位低微,他反而更能指挥的动这些人。

    若是来的真的是侯青手下的捕快,还不知道要和自己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而有了这么一支生力军,彭震雷对锦衣卫与东厂的支援便不甚在乎了。

    回来之前他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说服锦衣卫的郑一象与东厂的档头,让他们派出人手跟随自己前去捉拿木易行,毕竟只靠他与叶弼、铁家兄妹四人是肯定无法在敌人的老巢抓到木易行的。

    但现在,面对郑一象与几个东厂档头之时,他的腰板也硬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老子发现了木易行的下落,现在带你们喝口汤,去不去?”的态度。

    有了足够的人手之后,他完全占据了主动权。

    郑一象与几个东厂档头在面对他的这种态度之时,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

    如果这一次彭震雷说的都是真的,的确发现了木易行的下落,那他的态度再嚣张百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有嚣张的资本,他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他们也的确是在带着他们喝汤。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锦衣卫与东厂之间的态度便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郑一象看不惯彭震雷的态度,加之手上已经有了十多万两赃款的功劳,便不想让手下再参与其中,反正这一次是六扇门做主导,他就算派出再多的人手前去,也只不过能分润一两分功劳,大头还是六扇门的,吃力不讨好不说,还白白的削弱了护送银子返回应天的力量,不值当。

    而东厂的几个档头则显然无法做到郑一象这般从容。

    这一次他们虽然有了少许功劳,但是还是抵不过犯过的错误,所以他们迫切的需要功劳也挽救他们自身,因此他们才会对被抓到的房日兔立刻大刑伺候,试图立刻就审问出口供。才会在发现胡啸林在追踪仙游公主朱瑾萱的情况后,几乎立刻全员出动前去帮忙。

    但可惜的是。

    房日兔似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身上都已经快被打的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嘴巴依旧硬的跟死鸭子一样,一言不发。

    仙游公主朱瑾萱虽然被他们围堵住了,但皇帝的一封密旨却改变了一切。自然的,他们的功劳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所以,他们现在就如同陷入泥沼之中的遇险之人一般,十分迫切的想要抓住彭震雷递来的这根能把他们拉出来的棍子。

    几个档头很快做出了决断,除了留下五个负责看管房日兔,以及急需审问的人手,剩下的其他人全部跟随彭震雷前往抓捕木易行。

    而在东厂的几个档头做出决断之时,他们心中却不知道,一个在阴影之中蛰伏了许久的毒蛇终于寻觅到了一直在等待着的时机,即将从阴影之中探出头来,在他们的自以为万无一失,实则无比脆弱的腹地狠狠的咬上一口,令他们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

    对锦衣卫没有派出半个人手参与进来,彭震雷的心中是有些失望的,尽管他也知道,在得到了方巽这些长白剑派高手的支援之后,锦衣卫对这件事的热情必然会降低到冰点,但他却没有想到锦衣卫竟然会连派出几个人意思一下的想法都欠奉。

    好在,东厂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明知道只能分润到次功的情况下,依旧倾巢而出,选择与他同行。

    有了东厂的二十人与长白剑派的二十余人,彭震雷的心中信心满满。

    但这么庞大的队伍却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该如何隐藏。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的动静,肯定会惊扰到木易行手下的那些探子的,毕竟当时他孤身一人前进的情况下都被对方发现了,哪怕其中也有他没有注意到的因素在,但却还是不能小觑对方。

    于是,在商议了一番之后,他与东厂的几个档头决定化整为零,将近五十人的队伍分散成近二十个小队,三三两两的扮作商人、旅人、探亲等各色人分批前往目的地,在距离木易行老巢最近的漳平县城集合,然后再做打算。

    。。。

    彭震雷与方巽等人先后出发了,而向来喜欢凑热闹的白十二这一次却没有参与其中,除了是因为身边有了胡啸林这些“虎视眈眈”的大内侍卫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似乎有些猫腻儿。

    彭震雷的经历他也曾完整的听过,尽管听起来似乎十分的正常,但白十二却总觉得彭震雷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先是在没有确定到底哪个探子才是会回去报信之人的情况下,随便选了一个便中了奖。继而在跟踪过程中察觉到不对劲后,拉远了跟踪距离之后那些暗中的岗哨才出现,并恰好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出现,给人留下一种惊险但又庆幸的感觉。

    而且,若是这样的事情只有一次倒还罢了,这样的情况还接连出现,怎么看都有一种故意设计的感觉。

    不过,白十二虽然发现了这些不对劲之处,却没有出声阻止彭震雷。

    一则这件事毕竟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就算说了,彭震雷也不可能会只因为他的猜测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毕竟,人的想法从来都是主观,甚至有些狭隘的,他觉得彭震雷的经历有些太过刻意的味道在,但其自身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相反,彭震雷可能还会觉得白十二是在故意挑刺而心生不满。

    二来,白十二也想借这次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抓住木易行。

    无论这一次彭震雷等人的行动是不是中了他所猜测的敌人的圈套,最终都不过有两种情况发生。

    若是这一次彭震雷不是中了圈套,那他们这一次很有机会能抓住木易行。

    但若是这是木易行设下的圈套,那在白十二看来,他的目的也肯定是那批价值十几万两的财宝,而不会是足有四十多人的彭震雷一行人。

    所以,在彭震雷等人已经确保了第一种情况下有极大的把握抓住木易行后,他选择留下按照第二种情况布置,无疑将大大增加抓住木易行的机会。

    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他还需要郑一象这位锦衣卫百户的协助。

    。。。

    在白十二在设计着圈套试图抓住木易行之时,在泉州府城之中,亢金龙则在设计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才能将已经被抓住的房日兔救出来。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亢金龙撒出的银子起到了它应有的效果。

    此时的他已经打探到了房日兔的下落,并且有了关押房日兔那处暗牢的草图。

    而更夸张的是,他甚至已经与房日兔之间取得了联络。

    也正是因为房日兔之前已经得到了亢金龙正在全力营救他的消息,他才会在东厂番子们更加残酷的刑罚手段下咬牙撑住,否则只怕他早就因为心中绝望愤恨下如心月狐一般选择“跳反”了。

    说起来,亢金龙能在事先做到这些事,尤其是能事先与房日兔取得联系,还要多亏了白十二这个当初亲手抓住房日兔之人。

    正是因为白十二与朱瑾萱逃亡的那一日,得到消息的东厂番子们倾巢而出参与追踪他们,亢金龙才能趁着东厂的人防备松懈的时候,用大价钱买通人给房日兔捎口信。

    若非是事先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以及还未找到足够且合适的高手,只怕当时的亢金龙就要直接行动了。

    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但就在亢金龙还在为之前没有抓住那个绝佳的机会而惋惜之时,他有些愕然的发现,同样的机会竟然再次出现了。

    尽管因为彭震雷与东厂档头之间商议的结果,他们都是化整为零的分散离开泉州府城的,但亢金龙买通的那个负责给东厂番子们送饭的伙计,依旧还是能从所送饭食的大量减少中看出端倪的。

    得到了这个消息,亢金龙心中先是陷入了狂喜,但马上,习惯性的警惕却让他将狂喜压下,开始考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显然,他是担心被他收买的那个送饭的伙计露出了马脚,被东厂的人抓住了,将他供了出来,所以东厂故意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试图引诱他上钩。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出现这种千载难逢机会的可能,实在是有些太少了。

    不过,在接下来的一天里,通过跟踪那个送饭伙计,他终于能够确认,至少那个伙计是没有出卖他的。

    但他依旧不敢大意,东厂名声在外,他怎么敢大意。

    于是,又花费了一天的功夫,收买了几个城门的兵丁之后,他终于能够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

    东厂真的再次倾巢而出,只留下少数几个人留守。

    现在就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不想也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时机的他,立刻动了起来。

    身边还剩下的六百多两银子立刻如水一般的撒了出去,总算是招到了数个勉强能到二流的江湖人。

    在平常,这样的江湖人,每个人给个二三十两银子就已经到顶了,但现在,价钱却翻了一倍,这还是因为亢金龙隐瞒了目的,他们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东厂暗牢的缘故,否则,只怕就算这些江湖人敢铤而走险,价钱也要再翻一番。

    亢金龙剩下的六百多两银子,最终花出去了五百多两,为他雇用到了十个江湖人。

    在东厂大部分人已经与彭震雷离开了泉州府城后的第四天凌晨,在黎明即将到来的,人最困乏的时候,他与这十个江湖人摸进了东厂的暗牢。

    只留下了不过五个人留守的暗牢,在毫无防备之下,瞬间便被突破了,而为了防止身边那十个事先不知情的江湖人看到东厂的人麻爪,他更是出手狠辣,趁着五个东厂番子没有防备的档口,瞬间先杀了二人。

    而他的“示范”也的确起到了效果,原本还担心的十个江湖人,眼见着这些平日里令他们无比畏惧的东厂番子此时只能如无助的溺水之人一般任由他们处置,心底中的恐惧瞬间便因为逆反心理变为了暴虐。

    以至于原本还想留一个活口,粗略审问一下东厂的人倾巢而出目的的亢金龙,话才刚刚出口便已经晚了,剩下的三个东厂番子已经被十把刀砍的快要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救出了房日兔,他也不甚在乎这些小事了。

    只是,在将剩下三个东厂番子砍杀之后的那十个江湖人,心中的暴虐却并未完全宣泄完。

    因为之前亢金龙没有将这一次的目标是东厂暗牢的事情据实已告,这些内心中暴虐情绪被引导出来的江湖人,将带着兴奋、杀意、**的目光投向了亢金龙,这个正架着已经无法行走的房日兔的雇主。

    感受到他们目光的亢金龙不由的心中凛然,不过,他心中清楚,越是现在,他必须越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

    “都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背起他,抓紧离开,你们难道想在这里等着东厂的那些鹰犬赶来吗?”

    亢金龙看着他们,不满的皱起眉头,语气不善。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在最后带上东厂,用以警告他们。

    原本现在就想动手的十个江湖人,在听到亢金龙最后的那一句话后,果然立刻脸色微变,将心思暂时压了下去,协助亢金龙带着房日兔飞速逃离了此地。

    不过当通过贿赂了守城的兵丁在尚未升起的朝阳之中逃出了泉州府城之后,他们之前压下的心思瞬间便再度复活过来。

    但很可惜的是,亢金龙比他们下手的还要早。

    冷漠的割开了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之人的脖子并从其怀中掏出了之前送出去的那几十两银子后,亢金龙冷笑着看向其他九人。

    “我知道你们心中的想法,所以这只是警告。”

    看着九人警惕但又忌惮的眼神,亢金龙言语冷酷。

    “而且,你们难道不觉得你们拿的银子有些太少了吗?”

    但马上,他便脸色一变,用蛊惑的语气对九人说道,同时将刚刚从那个倒霉蛋怀中摸出的,还带着体温的银子直接撒向九人。

    “我拿出来的,可是足足五百两银子啊!”

第58章 连锁反应

    并不知道老巢已经被人攻陷了的东厂番子们,此时已经在数天急速赶路后逼近了漳平县。而张似锦率领的长白剑派弟子则已经赶到了漳平县。

    他们赶路的速度飞快,丝毫不顾忌会被木易行手下的探子们发现,因为他们此时的身份还是江湖中人呢,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至于彭震雷与方巽此时也和东厂的番子们一样,还在悄然赶来的路上。

    因为来之前向顾大良这个易容高手求助过,所以他们二人心中其实没有太过担心自己会暴露,只是习惯性的隐藏而已。

    说起来这一次唯一令彭震雷心中有些不大满意的,就是无法在出发之前将叶弼与铁家兄妹三人召回来,以至于身边没有了能够与他默契配合的高手。

    但他心中也知道,若不是因为分开探查,他也无法找到木易行的踪迹。

    有得必有失啊。

    不过,当自以为足够隐秘的彭震雷与东厂等人进入漳平县境内之时,他们的行踪依旧还是暴露了。

    就像白十二的直觉所认为的那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调虎离山的局。

    而这一切都要从之前叶弼被木易行手下的探子发现说起。

    在手下们陷入到底要不要集中力量先杀了叶弼,提振一下士气之时,被他们吵得脑袋有些疼的木易行,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计划。

    于是彭震雷才在漳平县境内“发现”了探子的跟踪,才能顺利的通过反跟踪这些探子,“成功”的一步步的最终找到了木易行的“老巢”。

    其实,说是完全欺骗倒也不是,当时的木易行的确就在那座有些破旧的营寨之中,为的当然是防止彭震雷不见真人不死心,但没想到彭震雷这么容易便相信了,也就省了木易行露面的这最后一个环节。

    而在确认彭震雷离开之后,除了留下几个探子在这里等待着彭震雷带来大量的人手赶到之外,其他的人都随着木易行飞速的返回了原本的据点,并开始做做准备,等待着探子送回彭震雷带人赶到漳平县的消息传来后便立刻行动。

    不过,木易行显然没有料到,江湖易容第一的顾大良此时正好也在泉州府城,更没有料到顾大良会帮助彭震雷易容,所以,在赶到漳平县城之前,彭震雷的行踪一直都没有暴露。

    但在进入了漳平县城之后,彭震雷却百密一疏,再去向漳平县衙寻求援助的时候,泄露了身份。

    而早已被收买的衙役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探子之时,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的意味对方只是为了骗钱,但在再三确认了彭震雷是手持六扇门捕头令牌前来的消息后,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的。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虽然已经比原定的计划要晚上一两天,但他们放出的传信信鸽还是很快到了木易行的手中。

    紧接着,伴随木易行的一声令下,早已集结完毕的所有手下,以及他这段时间来召集的,类似文泰来这样的“闲散”杀手,便如同东厂的番子们一样化整为零的向着泉州府城的方向赶去。

    不过,他们虽然化整为零了,但是赶路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半分。

    木易行心中十分清楚,这一次的冒险就是在打一个时间差,他必须在彭震雷发现山中的那处营寨中的虚实之前便赶到泉州府城外,在彭震雷派来送信示警的快马赶到前摸上三台山,将原本就属于他的财宝夺回来。

    当然,他也没有想过要带着那么多的财宝逃离,那样实在是有些太蠢了。

    但三台山这么大,他只要随便选一处隐秘之地将财宝埋进去就足够了。

    当然,为了让得到消息后追赶而来的那些朝廷鹰犬们相信他已经将财宝带走了,他还是要从中拿出上万两银子分发给那些被他召来的闲散杀手,并设计让他们走在最后,并最终被抓住的。

    。。。

    “木易行?抢夺财宝?”

    在木易行将抢夺成功后的计划都已经彻底想好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他要面对的主要对手——守卫财宝的郑一象,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

    而提醒郑一象的,自然便是猜出了他这个调虎离山计划的白十二了。

    只不过,在刚听到白十二说起的时候,郑一象显然是有些不大相信的。

    在他看来,在锦衣卫的威名震慑之下,已经仓皇逃窜的木易行怎么可能还敢冒险返回。

    而且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之中,他是有些看不上白十二的。

    在他心目之中,白十二不过就是个运气不错的“小白脸”,傍上了仙游公主这条大腿,离了仙游公主根本什么都不是。

    所以对他心中这么个幸进小人的提醒,他是不屑一顾的。

    “我知道郑百户心中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

    郑一象脸上的不屑没有半点遮掩,白十二自然一眼便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好在,他在决定接受朱瑾萱的那一刻,心中就早已对这种由此而来的诸多糟心事有了准备了。

    “可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这几日多注意一下又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最终我的猜测是错的,你们也不过是辛苦这几日,但万一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你们又没有提前防备的话,那会是何种后果,我想郑百户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

    尽管早已有了准备,但白十二又不是他郑一象的父亲,自然不可能苦口婆心的去劝说,他的选择更直接也更有效,那就是两个字。

    威胁。

    “哼。”

    而面对白十二这同样毫不遮掩的威胁,郑一象虽然心头怒火熊熊,但还是只能用一声怒哼回应,没有再说些什么对白十二回击。

    因为白十二的威胁确实击打在他的软肋上,这批财宝的确不容有失。

    而且他心中也清楚,白十二所说的“几天”是准确的,因为彭震雷那边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消息,木易行若是真的想夺回这批财宝,也的确只能在这几天中动手。

    。。。

    “吁!”

    就在郑一象强压下心头怒火想要送客之际,不远处一个骑着快马的锦衣卫校尉却如风一般赶来。

    “百户,城中发生血案,东厂的暗牢昨夜被人袭击,五个留守的东厂番子全部身亡,要犯房日兔下落不明,应该已经被袭击之人救走了。”

    下的马后,他便立刻单膝跪地,向郑一象禀报道。

    “什么?”

    知道此时东厂只留下了五个人在城中,其他人都已经随着彭震雷南下的郑一象,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是无比震惊,特别是在听到房日兔被救走的消息后,更是直接惊呼出声。

    “看样子,除了木易行这一伙恶狼之外,在城中还潜藏着一条毒蛇啊。”

    白十二同样对这个消息十分震惊,不过他倒是没有像郑一象这般失态。

    毕竟他已经猜到了这一次的事情是木易行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个时候再冒出来一条伺机攻击的毒蛇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至于让他大惊失色。

    只不过,对房日兔被救走的这件事,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快的。

    那可是他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活捉的天衍门星主,是逼问出天衍门秘密的绝佳对象,只是当时他的身份特殊不能暴露,他才交给府衙的捕快们带走,可现在东厂什么消息都没审问出来人就被救走了,他心中自然是不满的。

    “你立刻赶回城中,去到府衙大牢,看住那个之前一起被我抓住的戏子。”

    不过,很快他便将心中不满压下,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继而有些逾矩的直接对着单膝跪地的那个校尉吩咐道,丝毫没有顾及身边脸色已经黑了下来的郑一象。

    好在地上的校尉还算聪明,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听命行事,否则只怕郑一象能直接出手将他拍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你手里的那点权力!”

    而看着“无动于衷”的校尉与脸色稍缓的郑一象,白十二脸上终于露出了愤怒。

    “咳。你立刻赶回城中,去到府衙大牢,看住那个之前被白‘小旗’抓住的那个戏子。”

    面对白十二带着愤怒的质问,郑一象只是轻咳一声,继而按照之前白十二的命令,原封不动的又吩咐一遍,只不过在说道“小旗”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与畅快的乜了身边的白十二一眼,故意加了重音。

    “是!”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的校尉早就不愿再继续夹在两个自己谁都惹不起的上官之间了,听到郑一象的命令后立刻如蒙大赦一般的起身、转身、上马、纵马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动作无比的迅捷与漂亮。

    “哼,关于木易行可能的行动我已经警示过你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留下一声怒哼与警告,白十二像是不愿再继续看到郑一象脸上的得意一般,有些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呸,什么东西。”

    看着白十二离去的身影,郑一象面带不屑的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

    不过,转过头来,他脸上的不屑神情便化为了凝重。

    他虽然看不上白十二,对白十二这个人十分不屑,但对白十二之前所说的那些内容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心中清楚,自己能否立功受赏靠的就是眼前这一堆财宝了,如果真的不幸被那个乌鸦嘴说中了,而他自己又因为疏于防备而导致财宝被木易行夺回去了,那他最好的结果就是战死当场。

    这样起码还能让陈岩青这个老长官看在多年情分上免了他的责,让他的儿子可以顶上他这个百户的位置。

    相反,若是他还活着,那只怕降职都是最轻的处罚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将白十二骂了一通。

    既然早已经猜到了这个木易行设计的调虎离山之计,那早早的将消息告诉彭震雷,阻止他带人离开不就好了,非要盲目涉险的将计就计。

    郑一象不是笨蛋,所以稍稍思考一下便想到了白十二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心中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机会抓住木易行这个重要的犯人,重新拿回线索,是完全值得一试的,但从他自身的利益去考虑的话,结果显然就不一样了。

    只是他现在也只能在心中抱怨抱怨,木已成舟,彭震雷都已经离开数日了,这个时候想的再多,对事情也没有半点帮助,他能做的,就只有集结所有能集结的人手,等待木易行撞上来,同时将希望寄托在白十二身上,希望他真的能够在木易行撞上来之后从背后反偷袭对方,一举擒获木易行。

    。。。

    自被抓住以来的连日受刑让房日兔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以至于离开之际,他只能趴在亢金龙的背上。

    因此当那十个江湖人露出了贪婪之时,他除了心中着急之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就在他心中着急,甚至担心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这些贪婪之人手中,已经有些绝望之际,却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在他心目中只不过是个贪生拍死的马屁精的亢金龙却表现出了他狠辣与阴险的一面。

    亢金龙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狠辣的先杀掉一个武功最低,没有同伴的家伙,震慑住剩下的九人,紧接着便趁着九人还在震惊与警惕之中,没有就此产生联合起来反击的心思之际,将被杀之人的所分到的银子抛了出去,并用一句听起来就包藏祸心,但却依旧绝对能起到效果的蛊惑,再度激发九人心中的贪婪。

    在做完这些之后,他为了消除掉九个人心中最后的戒心,更是直接将怀中最后的几个银锭掏出来再次抛向九人的中间地带,然后背上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房日兔,面朝九人,缓缓的向后退去。

    就如同之前九个人能够感受到亢金龙那句蛊惑中包藏的祸心,但却没有戳穿,而是警惕的与其他人或团体离开距离一样。

    这一次,哪怕在亢金龙背着房日兔离开之际,同样能够猜到亢金龙绝对不会真的就此离开的九人,依旧还是在亢金龙的身影消失之后开始了杀戮与抢夺。

    不过最先动手的,却并非是九人中实力最强大的三个亲兄弟,反而是那个实力最低微,也是除开之前被亢金龙所杀,剩下的唯一一个孤身一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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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泽:单挑?天下第一武将刚被打翻。斗智?天下第一谋臣下面跪着呢!刘元香:全靠军师本公主方能一统天下!宁泽: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刘元香:军师为何如此强大?宁泽:带着系统的技术宅谁惹得起?军师威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军师威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军师威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