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谈判
下总国府城,建在一处高地上,现今这处高地,也被称为国府台。
齐人军马,驻扎进了国府台西略偏南二十里处一个被本地人称为江户的小渔村。
双方的谈判,则在小渔村毗邻的宫户川上游北六里,距离国府台十余里的浅草寺。
浅草寺建于二百多年前,屡遭火灾,又屡次被修复,现今,正被下总国守橘仲任修缮好。
不过,比之后世陆宁所见的浅草寺,其简陋的就好似乡村小庙了。
不过,浅草寺前形成的集贸场所,或者说,叫门前町,却是颇为热闹,聚集了数百户人家。
容真大和尚,和橘仲任,便在浅草寺的正殿前,展开了第一次对话。
容真大和尚按照承香殿女御大人所说,当然,实则就是陆宁的意思,向橘仲任提出了几点。
首先,便是明确告诉橘仲任,出羽和陆奥之地,将会成为齐土,以此根绝虾夷之患。
第二,在不违反第一点的原则下,齐人将会尽力帮助橘氏,或者说,帮助橘仲任,获得类似摄政关白的权力。
比如,橘仲任可以自称征夷大将军,在敬奉天皇的名义下,以将军府统御全国事。
当然,要实现这个宏大目标,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要一步步慢慢来。
首先,齐人会尽量帮助橘氏取得在关东的统治地位。
不过,这也需要橘氏自己有所作为,取得相应的威望,齐人只是外力,不会作为决定性力量深度介入东瀛的内战。
第三,为帮助橘氏制霸关东,同时为大齐和橘氏友好交往。
大齐将会在江户渔村所在位置建上使馆,同时在出海口,建设港口,以使得大齐支援橘氏的货物、军事物资可以快速投运到关东地区。
上使馆和港口地,均属橘氏所有,每年大齐向橘氏支付租金,每年一续约,橘氏可提前三年解约,但租赁期间,上使馆土地和港口地,便等同大齐领土,由齐人治理,行使大齐律令。
在这一点,陆宁倒是想租个几十年,但毕竟刚刚谈,不能令橘氏觉得失去了这块土地,不过如果真成了约,那么,肯定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总不能帮其白白开发土地,到时候自有一笔帐可算。
……
前几次谈判,都无疾而终。
第十天的谈判,陆宁参与了进来。
浅草寺内,闲杂人全无。
正殿前,古老的杉树树荫形成硕大的阴影,容真大和尚和橘仲任相对而坐。
知了叫个不停,盛夏尾声,反而更为闷热。
此处的维度和中原山东南部地区相仿,农历六月份,正是炎热之时。
“容真法师,租赁土地之事,可否缓缓再议?”橘仲任慢条斯理的品着香茗,眼里,却有些焦虑。
橘仲任,看起来最不愿意的,就是第三点。
对第一点,齐人要永远占据出羽和陆奥,橘仲任也谈不上反对,因为以他现今身份地位,他反对不反对的,也没什么用。
第二点,不消说,齐人承诺的远期前景,可能比他的野望,还要大大迈进了一步。
但是,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赞同,而是很含蓄的,就这点略过不提。
现今,齐人却好像根本不讲东方含蓄之道,这大和尚,在齐人授意下,将本来应该默契心知的东西,很直白的表述,包括要永远占据出羽陆奥,包括支持橘氏争权。
橘仲任,却变成了东方绅士,含糊其辞的绕弯子。
而第三点,橘仲任自然是担心,租赁土地云云,齐人只是个借口,而是要以此为据点,侵占周边。
若不然,其实齐人圈定的那片地,面积很大,方圆数十里,但实则就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渔村,其余都是没人定居的荒蛮之地,齐人愿意招募人手开垦荒地,建设港口,那还不好?
听橘仲任对第三点,就是不松口,容真大和尚无奈道:“国司大人,租金方面,还可以再谈。”
橘仲任端起香茗,慢慢品起来。
跪坐在旁侧的陆宁,此时突然拿起桌上火铳,对着十几步外的杉树,“嘭”就开了一枪。
巨响之下,就在近前的橘仲任一时被震得头晕目眩,茶杯落地,人也惊慌无比的爬起来。
他身后十几步外的武士,离得没那么近,虽然各个也都吓了一跳,但立时纷纷拔刀。
容真大和尚身后的陆宁麾下正卒,只是冷笑,并不行动。
除了下火铳口袅袅飘散的白烟,陆宁又将火铳放桌上,淡淡道:“国司大人,我大齐若想下你这下总国,易如反掌,你不信么?”
橘仲任毕竟不是一般人物,初始惊骇之下,渐渐明白过来。
他开始就不知道这齐人“班头”放在桌上的这奇形怪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现今渐渐明白,是一种武器。
他若有所思的走到杉树前,看到杉树树干里嵌进去的铁珠,立时满头冷汗。
陆宁此时又道:“好叫国司大人知,昨夜,我部霹雳骑兵突袭了自称义勇,从此路过,来自甲斐国要前往鹿岛的恶逆,共三十四人,全部被神火击所杀!”说着话,轻轻拍了拍桌上火铳。
实则,对方都是被火枪骑兵采用弓骑之法射死的,毕竟火枪要用在关键时刻,使用太频繁的话,故障率也太高。
橘仲任脸色微微有些白,慢慢踱步回来,重新坐下。
陆宁又道:“过不两日,新齐港的大齐水师,也会到这江户湾,若是我大齐想侵入你之领土,又何必耗费这许多时光,和你议约?”
陆宁在从古河寨动身前,也遣人去新齐城传令,令在新齐港停泊的水师南下,到江户湾。
当然,新齐港很小,原来的多贺渔港稍微扩充而已,停泊的水师,不过二十多艘船,但如果战事起,其在东瀛东海岸,自然是无敌的存在,东瀛人想从海上运输物资、武者等等,都在被打击范围。
现今,这些船只,自然在驶来江户湾的途中。
不过江户湾一带,可停泊海船的天然良港区,滩涂上根本没什么路可走,而如有人烟的江户小渔村这里,水面有些浅,齐人的巨舟驶来容易搁浅。
其主要还是运送一些物资来,同时,也威吓橘仲任等下总国权贵。
“我考虑一番。”橘仲任,终于缓缓的说。
陆宁微微颔首,其心理防线,和原本的底线,显然已经被攻破。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读
小渔村,齐国上使院——江户馆正在建设中,而且,其第一层院墙便不是用东瀛来说木板涂泥的结构,而是用石头夯土,从附近征募的村民,日夜不停的赶工。
同时几里外一处天然良港区的滩涂,也在修整铺路。
距离浅草寺门前町不远,宫户川碧水之畔,坐落着一片崭新院落,本来是浅草寺的座主圆幸大和尚刚刚用信徒的捐赠起的江畔禅院,现今被齐人征用,成为承香殿夫人的御所。
陆宁率领九名正卒和二十名虾夷奴作为护卫也住了进来。
橘仲任,干脆将这浅草北禅院永久卖给了承香殿夫人,售价仅仅五十贯钱,承香殿夫人还是用的纸钞购买。
或许是橘仲任想通了吧,既然已经如此,干脆对文总院身边亲近之人多所拉拢,作为监军来到江户的文总院的这位姬妾,自然是重点贿赂对象。
当然,承香殿夫人也投桃报李,甚至派出了亲卫,帮橘仲任训练亲军武士,又提供给橘仲任亲军军械。
马达山,成了橘仲任亲军的总教头。
……
格栅小屋中,陆宁盘腿而坐,看着桌上舆图。
其实现今江户馆及江户港所圈定的范围,有大片土地也属于西邻的武藏国,不过本就是荒芜之地,现今局势又实在有些乱,武藏国国守源满季,如何想的也不得而知。
说起来,源满季是在鹿岛发出义勇召集令的源满仲同父异母的三弟,但原本嫡庶的不同,使得两者小时候便有心结,便是后来源满仲的母亲死后,源满季母亲被扶正,两者从此只有长幼之分,而没有嫡庶之别,但小时候的裂痕却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若是平日,作为同父异母兄弟,尤其又不是公卿出身,自会抱团和京都的公卿们争夺影响力,现今遭遇千年未有之变局,兄弟俩,想法怕就不同了。
源满季,就没有响应兄长的义勇令,武藏国前去鹿岛的武者,都是自发而为,希望在战乱中得到地位的下层武者,源满季的领属武士,却根本没有前往鹿岛。
由此,也令看着舆图的陆宁在想,这源满季,自己该如何对待。
旁侧,窸窸窣窣的微小动静,令陆宁抬头,随之,咳嗽了一声。
小小格栅房内,自己盘膝所坐的榻榻米两侧,三套被褥,每套被褥前,都跪坐着一名只穿雪白薄薄肌襦袢的美少女、美少妇,就好像,都在等待自己一般。
所谓肌襦袢,便是和式贴身内衣,就如同最简易极美极薄的和服。
虽说因为各种原因,身边已经一妻一妾一侍奴,但陆宁一直在外奔波厮杀,还是第一次夜晚和她们同榻而眠。
看了这三名大小丽人一眼,距离自己最近的,被褥紧紧和自己被褥挨着的自然是“正妻”黄宝仪,但因为格栅房很小,真冬姬在自己另一侧,被褥和自己被褥也仅仅隔着两个手掌的距离,恭子在黄宝仪的另一侧,其被褥和黄宝仪的被褥有将近两掌的距离。
“你们都睡吧!”陆宁挥了挥手。
跪坐的真冬姬和恭子便都躬身向主家道夜安,然后,钻进了被褥,盖上了薄薄的毛毯。
刚刚入秋,天气还极为炎热,但夜间这江畔禅院,却很凉爽,莫怪浅草寺的大和尚,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
陆宁的心却微微跳了跳,实在是,这东瀛美少女和美少妇进被褥的仪态,探足蜷身,处处充满了仪式感,有一种难言的诱惑。
黄宝仪并没有动,她还要帮陆宁照管案头的烛灯。
陆宁做个手势,要她也睡,她却轻轻摇头。
陆宁不再勉强她,又顺手拿起舆图下的一份奏疏看起来。
这是来自京城永宁皇后纂写的册子,主要是陆宁不在京的时候发生的各种事情汇编,几个月汇总一次,从陆宁到东瀛,这是收到的第二份。
陆宁方才已经阅过,此时却是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基本上,没什么紧急的大事件,需要陆宁注意的,内政方面,便是有几个道执行大皇帝去年颁布的《各道三年农政制令》时很可能严重弄虚作假,本来三年的计划目标,有两个道竟然已经上奏疏表功,已经完成了圣皇帝的规划。
永宁已经和内阁议过,将会派出钦差,奔赴这两道核查。
陆宁倒也没太在意,无非是完全没经历过这种计划目标似的执政方式,表错情罢了,核查下严惩,慢慢的,习惯了就好。
比之各朝变法,这种硬指标式的执政方式,其实倒挺温和的。
永宁奏册里边事也没什么大事,值得注意的,第一件事是件喜事,孤悬中土之外的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派出侄子曹延恭,穿越甘州回鹘的地域抵达西凉府,入朝觐见圣皇。
永宁写来奏册的时候,曹延恭还没抵达汴京。
说起来,在晚唐时期,因为丧失了对西域的领导力,很长一段时间,和中土隔绝的归义军信息不通,中原以为已经失去了这片土地。
也确实,在归义军地盘上,本来就出现了独立建国的“西汉金沙国”,后来金沙国被甘州回鹘击败,不得不称甘州回鹘汗为父,成为甘州回鹘的附庸,才得以苟存。
就现今,虽然大齐最西北已经收复凉州,并设西凉府,屯边军影响周边,但和归义军的地盘,仍然隔着甘州回鹘的势力。
曹氏政权的使者穿越甘州回鹘地界进入大齐,也算经历种种艰辛。
曹氏政权是金沙国部将曹仁贵驱逐旧主,不再向甘州回鹘纳贡,并恢复归义军旗号而建立的。
现今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是曹仁贵的儿子,曹氏归义军的第四任节度使,前三任,是其父和两个兄长。
说起来,现今归义军,虽然未独立建国,但也是个客观存在的独立政权。
但不关注怎么说,现今其遣使入朝,是个好苗头。
除了西北,值得陆宁注意的还有南疆。
从安南武峨镇团练使李艳娘和赤虎军统领米珠处传来的消息,安南地,有一诸侯正逐渐坐大,便是被称为“万胜王”的丁部领,其已经逐渐平定了安南南部。
陆宁自然知道,这丁部领,便是越南历史上所谓丁朝的开国皇帝。
而永宁和内阁议过后,已经令米珠、李艳娘,如果接到其他被称为“使君”的军阀之请求,并提供粮草及辅兵开路等等,赤虎军,可以南下支援这些使君,遏制丁部领统一安南之势。
边事,还有就是最近北韩和南韩爆发了小规模冲突。
毕竟刚刚划界,甚至还有争议区域,大齐作为宗主国并没有非裁定归属,而是令其共同管辖,如此双方有争斗,也不足为奇。
但双方都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意愿和能力,倒也不足为患。
地盘最小的东韩,或者说新罗韩,倒是处处避让,争议区域尽量让出,尽量不和南北二韩起冲突,其主要边界都有山脉相隔,是以和南北二韩争端不多。
看着奏折,确信自己没遗漏什么后,陆宁将其放下,黄宝仪就忙将其收入一个小盒子,锁好,又忙着出去,端来热水毛巾,陆宁擦了擦手,刚刚沐浴过,被褥被晒得很干燥,天色凉爽,倒是难得能好好安歇一晚。
只是,躺下后,却见黄宝仪也洗手后熄灯,然后,仔细听有没有蚊虫,确定自己不会被蚊虫骚扰后,又拿起团扇,显然是准备彻夜不眠,万一自己感觉到热,便会为自己扇风。
“睡吧!”陆宁小声说,想了想,将薄薄毛毯掀起,拍了拍自己身边空位。
黄宝仪立时呆住,随之,便忙放下团扇,慌手慌脚的平躺,慢慢挪过来,慌乱无措下,脑袋还在桌案上磕了一下,令陆宁忍俊不禁。
当黄宝仪小身子终于挪到陆宁身前,陆宁将毛毯落在两人身上并轻轻搂住她时,黄宝仪的小身子立时剧烈颤抖起来,显然,她心目中,圣天子地位崇高到无边无际,如今,却被这宛如神明的主人如此亲密的搂抱,她若不是小小年纪身体康健,怕都有脑溢血的危险,饶是如此,无比激动之下,她头晕目眩,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感受着圣天子臂膀和怀中温度,闻着圣天子好闻的龙息,她几乎要昏厥过去,更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无比舒适感觉传遍全身。
陆宁看这小家伙眼神迷离的样子,陆宁呆了呆,本来,只是觉得她小小年纪,跟随自己东奔西走,现今更远渡重洋,实在辛苦的紧,想抱她一会儿,以示恩宠。
可现今,这小家伙身躯不停颤动,而且,比之自己初见,她虽然刚刚十三岁,但发育很快,俨然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大个子可也有一米七多了,虽然在自己面前还是显得极为娇小,但抱着这青春热力几乎爆炸的美少女娇躯,却不由不令人的心,阵阵悸动。
尤其是,小家伙激动之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双灵巧的小脚丫在陆宁腿上,乱踩乱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战斗
门前町,已经更名为江户镇。
原本门前町土地,都是浅草寺所有,现今却是有了镇御所,橘仲任派出少掾管理本镇事务。
随新齐城水军而来的,有东海百行的商贩,主要带来的货物便是棉布,江户镇上,出现了第一家代理齐国商品的商行,商行的主人,是橘仲任的家仆,其也是东海百行在下总地区的总代理。
江户镇,也空前的热闹起来,附近豪强、在地领主及下总国守城的富裕人家,都来江户镇,选买中原商品。
江户齐商总会在江户镇南侧,这一带一直到南方江户港,都是议定的齐人租赁区,现今,有不少东瀛人已经前来定居,一些,就是被征募来为租界铺桥修路修港口的东瀛人家眷,他们被获准可免费在此定居,西部垦荒的话,只需向齐人缴纳青苗管理费,大体上等于粮收的十分之二,且前三年免租,同时在租界地定居的东瀛民,得到的工钱也更多一些。
如此,不仅仅是下总国及邻近的武藏国民,便是周边上总、安房、甲斐、相模等国,也陆陆续续有闻讯的没有土地的农人来此,甚至常陆国,也有浪人来撞运气。
齐人总会的二层木楼建筑风格和中原一般,影响的和其毗邻的东瀛房屋,也有采用摆放中原家俬建筑格局的,甚至,因为齐人也有些为了行事方便,便如军人一样穿上袄下裤,东瀛人,却也有赶时髦来学的。
……
此时,陆宁便在总会二层,享用中式菜肴,鸡鸭鱼肉,摆了满桌。
“吃啊!”陆宁不时给坐在旁侧的黄宝仪夹菜,要了这么多好吃的,自然是要给小家伙解馋。
黄宝仪,有些手足无措,更欢喜的小脸都是幸福光芒。
这几日,陆宁都是抱着她入眠,虽然,因为有旁人同在一屋,陆宁开始强自按捺,可是,也渐渐到了临界点,到了前日,陆宁终于忍不住,将真冬姬和恭子赶了出去,将这小不点,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毕竟是刚搭建起来薄薄木板的阁楼,对面房间的声音陆宁听得清清楚楚。
是容真大和尚和橘仲任的长子橘道信。
橘道信还不到二十岁,但天资聪颖,很得其父信任。
容真正要橘道信,劝说其父下定决心,“上洛”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平安京,当初从奈良迁都新建时,分为两个大的区域,一个区域称为长安,一个区域称为洛阳,又渐渐的,洛阳成了平安京的代名词。
所谓“上洛”,便是提兵入平安京,对战国时期大名来说,“上洛”是每一个大名的梦想,领军进入京都,取得支配天皇和公卿们的权柄,成为天下霸主,是每个有雄心壮志的大名想起来都热血沸腾最渴望实现的野望。
听着容真和橘道信对话,陆宁不由看了眼旁侧伺立的真冬姬。
说起来,橘仲任就好像完全忘了这个女儿一般,根本提也不再提。
方才上楼,真冬姬也看到了其兄长,但同样好似没看到一般,和其擦肩而过。
这些古天皇血脉的公卿,好像思想都很畸形,很多人醉生梦死甚至家宅外的事情都完全不关心,又很多人野心勃勃却心理阴暗的厉害,总之,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容真大和尚,正跟橘道信讲,要“上洛”,首先就是要剪除就在下总之策的毒瘤,也就是源满仲在常陆国的势力,夺得常陆国的控制权,再征上总和安房两国,如此,将江户东的关东四国掌控在手中,此乃第一步。
听着,陆宁看了眼黄宝仪,道:“要征鹿岛的话,送你回唐城,那里更安全。”
黄宝仪轻轻点了点小脑袋,突然道:“两位殿夫人,不会不许吧?”
陆宁心下哑然失笑,这小不点从学习方面来说,不是很擅长,符合很多美女的客观规律,但胜在特别细心,现今这话,就是给自己打掩护,免得旁边的真冬姬和恭子听到,倒好像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一点最下级军官的样子。
“你去求承香殿吧。”陆宁笑笑。
……
黄宝仪“求”承香殿自然会得到许可,是以,数天后,当傅潜领着宣抚营其余军马抵达江户后,承香殿回新唐城,黄宝仪也得以随行。
随之,宣抚营小霹雳骑兵都、弓骑都,三个重甲都,及六百虾夷辅兵,两百侍武士;又有橘仲任精选了千名士卒,由长子橘道信统领,共两千余人,向鹿岛进发。
与此同时,新齐城南勿来关的两营镇东军正卒,加之五百侍武士,一千足轻辅兵,南下,夹击鹿岛。
在下总国近两个月时间,截杀的武者团,也仅仅七八批,加一起不超过千人。
尤其是听说平安京已经发出禁止武者私自结伙穿州过府的命令。
如此在下总国继续设伏便没了太大意义,进袭常陆国鹿岛城也成了必然的选择,免得一旦京都发出号召征伐齐人,在下总正建设的江户租界,很容易腹背受敌。
从下总国府城到鹿岛,一百五十里。
双方最激烈的战斗,爆发在距离鹿岛四十多里,利根川北岸的千叶栅。
千叶地是虾夷人特别活跃的地区之一,后来则成为关东平原的主要囚俘地,当地人虾夷血统很浓,也是源满仲征募武士的最主要来源地。
千叶一族,在源氏建立镰仓幕府的过程中,厥功甚伟,他们在镰仓幕府时期,势力也达到了极盛。
不过,千叶栅一役,毫无疑问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走向。
源满仲、秀乡,和数千武士,在千叶栅,遭遇了致命的打击。
火枪骑兵、弓骑,以及重甲兵方阵的碾压似攻击,完全不对等的军事理念,令常陆国武者,瞬间便溃不成军。
也令本来作为侧翼的橘道信军,完全变成了旁观者,但也正是因为作为旁观者,看着齐人那发出惊人的巨响武器轰击,看着轻灵的弓骑奔袭骚扰,步行武者在其面前,简直就是活靶子,根本没有丝毫反手之力。
也看着齐人重甲队,结阵而行,长矛林立下,那碾压一切的黑压压军团之威,仅仅三百名军卒组成的方阵,却宛如千军万马的洪流,挡者披靡。
当常陆**好似完全溃败,齐人重甲阵长矛落地,一个个接过虾夷奴送来的重剑时,突然数百名武士,高声呐喊着从常陆军本阵冲出。
只有那一刻,战局才好似有了一丝丝变化的可能。
源满仲耗尽心血训练的五百名精锐武士,且各个灌输轻生重义的观念,以死后能进入神社得到至高供奉的荣誉为信念,在齐军有些大意,甚至临阵更换兵器的时刻,突然发起了攻击。
那一刻,橘道信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这只是一场自杀式的冲锋。
甚至齐人的神器军和弓骑根本没参加战斗,重步卒们很快轮起巨剑,三五人结队,寒光闪闪中,就好像形成了数十个旋转的锋利齿轮,很快冲入齐人阵中的源家武士便被分割淹没,被这部高效冷酷的精密杀人机器绞杀。
也有一些散兵游勇逃出齐人战阵的,不是被虾夷辅兵乱刀砍死,就是被弓骑追杀。
千叶栅之战,除了源满仲亲自命名的“五百义士团”,其实常陆军损失并不大,被打死打伤百余人便即溃败,也完全和现时东瀛所谓的大战过程大同小异,甚至因为发现对方根本难以战胜所以败退的更早,但“五百团”,全军覆灭,却无一人生还。
源满仲,因为马匹不力,逃跑时,被弓骑射落马下,他倒不失为一代枭雄,眼见要被俘,随之将锋利长刀捅进了自己的肚子,虽然不是标准的切腹,但他很可能是这个世界,第一名剖腹自尽以展示勇气的东瀛武士。
其实源满仲当时并没有死,但显然现今世界,再拖下去也是令其遭罪,是以傅潜命砍其头颅,给了他一个痛快。
只是混战中,秀乡又不知所踪,也令陆宁第一次,感觉到这老狐狸,有点令人头疼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智者,可能任谁刚见到自己都会吃大亏,但如果被其摸清了底细,一张张底牌曾经在他面前展示,那么,稍一不慎,是可能在这些智者手上吃大亏的。
……
奉天九年八月,讨伐叛逆的橘道信军攻破鹿岛城。
同时,常陆国北部各郡,多被陆奥武士侵占,橘道信随之以父亲的名义分封城主,便是下野、越后的城主也尽皆委任了一遍,虽然,不管常陆国北部还是下野、越后的城主,实际都来自齐人的任命。
九月,宣抚营全军进驻江户馆。
与此同时,陆宁收到了京都左大臣藤原实赖的第二封亲笔信。
不过,显然他这封信,又落后于局势之发展,在信里,他言道已经禁止各地义勇前往鹿岛,并言明这绝不是天皇和公家的意思。
他再次向“总院”发起邀请,请文总院赴京都,商议剿灭虾夷的后续之事。
他写信时,自还没有收到鹿岛城被橘氏侵占,源满仲战死的消息。
第一百八十章 前哨之地
陆宁知道,虽然是以橘氏的名义攻伐的常陆国,但在京都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原来被藤原实赖压制的强硬派的声音必然变得响亮。
实际上也是如此,不久后,从京都传来的消息,原殿上参议小野好古被任命为“征夷大将军”,以近江国为中心,召集天下豪雄,誓要驱逐齐寇及虾夷。
更给予了东北各国为知行国的特权,使得各国国守,可以最大限度调动国内资源抗击齐人入侵。
而对齐人登上东瀛岛,原本京都内,对这一大事件,有很多不同的解读,温和的,称为“齐人东来”、“齐人东渡”等等,便是认为齐人是一种侵略的,也多称为“齐人来袭”,现今,这一大事件,被称为“齐寇来侵”的声音显然压倒了其余声音。
小野好古,是地方豪雄登堂入室列班公卿的罕有例子,他原本也是以地方豪雄身份任令外官——追捕使,在镇压藤原纯友叛乱立了大功,以此位列公卿,不过,二十多年,一直还是参议,也就是公卿阶层的吊车尾。
当然,便是如此,在现今来说,小野好古也应该特别感激涕零,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非古天皇血脉的贵族,还能成为殿上人的。
如今,京都起用小野好古领军,应该也是无奈之举,满朝公卿,研究的最多的是,衣服该如何穿,走路该如何走,这些都能玩出花来,但领军作战?这种野蛮的事情,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实际上,小野好古怕也有八十多岁了,耄耋之年,也不知道,他在京都待了三十多年会不会早失去了当年的锐气,是变得老眼昏花还是老而弥坚。
而小野好古厉兵秣马的近江国,紧邻京都,是京都的东大门,从关东上京,近江是必经之地。因此自古以来便有说法:控制了近江便控制了天下。被称为古三关的铃鹿,不破和逢坂,便是在近江国的四周所设。
小野好古现今年老怕事也好,老而弥坚也好,都不会直接号召天下勇壮聚集近江后便即东征。
陆宁自也不会远征京都地,自在关东平原,以逸待劳,关东平原的地形,也适合中原军队的发挥。
实际上,小野好古被任命为大将军的信息传来时,距离陆宁接到藤原实赖的信没多少时间,只是个前后脚。
消息传到时,陆宁正领自己那一班士卒,驻扎在大宫冰川神社。
冰川神社,是东瀛最古老的神社之一,传说是公元前东瀛神话时代的天皇所建。
以大宫神社为总社,辐射整个武藏国,各个村町和豪族私宅的神社,几乎都和冰川神社一样,主祭须佐之男命,也就是神话故事里传说的牛头天王。
但现今,大宫神社的主祭神,却变成了帝,须佐之男命变成了帝麾下最勇猛的神将。
这当然不是陆宁改的,而是武藏国守源满季举行了盛大的仪式,还由大宫神社的斋官亲自出面,请来了帝神像,连带着用石碑凿刻铭文,中原的帝,也和东瀛神话故事发生联系,成为了东瀛开天辟地的神灵。
随后,源满季亲自写信,请齐人派驻军马守护大宫神社安宁。
是以,陆宁领自己的一班士卒,加之二十名虾夷奴,王盛重,和五十名侍武士,来到了大宫町。
大宫町,因为大宫神社而兴旺,在江户西北四十多里,也是关东平原最大的商贸功能为主的市镇。
整个大宫町,有三四千户人家,其中半数为耕种大宫神社土地的雇农,其余,则多是南来北往商贩和流动人口,关东各地的白拍子伶人,若不在大宫町表演便受到欢迎,就好像没有获得认可一般,在大宫町表演过的,去各地巡演,便高人一等。
作为国守地的大宫城,则在距离大宫町数里的高地上。
而此地,也是前去江户及下总的咽喉之地。
能在此设个前哨,陆宁自然求之不得。
而源满季在此也并不是一手遮天,冰川神社的神官们,势力就足以和他抗衡,又有一些新近崛起的大名主豪强,土地挂靠在京城贵族名下,他们的庄园,便是国中之国。
源满季强行将帝请入冰川神社,又请齐人驻军来“维持”神社治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神官们以前压迫太甚,这才不顾一切报复。
不管源满季本意想做什么,又是不是和现今京都皇太子一样精神有疾病,但能名正言顺在大宫町落足,以此为前哨,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西部东瀛的动向,自是求之不得。
鹿岛之战后,萧皇后作为监军又到了江户,本来黄宝仪随行,但最后陆宁亲自送她回了新唐城而没有领她去大宫町。
甚至随后,便有大队人马护送她去了新齐城。
不仅仅是因为大宫町比较危险,主要是这小丫头怀孕了。
陆宁也没想到,为什么一发而中,要知道,在京城的诸妃,这些年,也仅仅皇后和贵妃有了自己的女儿,德妃那么想要个孩子,却一直没有,反而在外间,罗殿小女王有了自己后裔,现今黄宝仪也是这般。
难道是汴京皇宫的风水不怎么好?还是有什么辐射使得活力低?不容易怀孕?
不过想来不可能,在外地自己宠幸的人多了,只能说,黄宝仪这小不点,其实运气不怎么好,才多大啊,就怀孕了。
陆宁甚至有些后悔带她来东瀛了,但不管怎么说,现今只有尽量令她保持在一个舒适安全的环境中静养,不能再跟自己四处奔波,更不能受到惊吓。
新齐城和东莱城,是现今东瀛最安全的齐人两座主要经营之城,且都有港口,东莱城太远,只能令黄宝仪在新齐城静养了。
……
陆宁领着自己一班,住进了神社的密汤馆东院,密汤馆西院,是神社大宫司武藏清重一家居所。
武藏清重同时也是本地的大庄园主,神社里神官、巫女,都是他的亲族、子女等担任,又有专门卫护神社的武装“宫家人”,主要便是雇佣的流浪武者和本地雇农中好勇斗狠之辈。
本宫神社又和京城贵胄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原本不将源满季看在眼中也属正常。
而陆宁率众和武藏清重一家合住的密汤馆,实则就是有温泉的别苑,本地天然温泉很多,大宫町里,便有密汤宿场。
王盛重和五十名侍武士,住在町内一家宿场,当然,不是消费比较高的温泉宿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鹿岛二尼
竹林摇曳,这密汤馆在大宫町东北密林区域,后世应该便是大宫公园,当然,密汤之类,只能成为遗迹了。
从陆宁居所拉开北面的格栅门,外面便是茂密竹林,以及一汪热泉。
武藏家建这密汤馆极为用心,热泉区域,甚至还分为温度较高的露天特汤和室内寑汤,也就是热泉处建了木屋,有石池,还有可以躺着泡汤的石头。
不过主要区域,都在陆宁等住进来的东院。
陆宁干脆,就住进了密汤小屋,这武藏家所建小屋本来的用途,是去密汤区域前的洗漱略作休息之地,现今成了陆宁居所,因为陆宁喜欢这竹林环绕的清幽。
跟随陆宁的九名正卒,换做了最早便跟随陆宁,都已经被奖励了婚配的九人,马达山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他们九个的夫人,都在新唐城,毕竟这个前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之地,还是比较危险的。
倒是真冬姬和深田恭子,也跟随陆宁来到了大宫地。
毕竟,一个集忍者、舞姬、巫女于一身的心怀叵测之女,一个是身份来历都不清不楚的神秘贵少妇,陆宁领在身边也算废物利用,做些女仆之事,免得白白养着她俩还不定搞出什么花样。
便是战乱中被遗弃,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
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叫嚷的贩夫,这关东第一集市确实名不虚传。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商人都是摆摊的小贩,商铺很少,和中原城市完全两个概念。
陆宁穿着日式服装行走期间,倒也并不引人注目。
九名正卒,是严禁私自出街的,免得遭遇暗杀之类。
王盛重领的五十名侍武士,倒是经常三三两两趾高气昂的出现在大街上,捆绑棒状发髻的“元结”,绣有“齐”字,他们甚为自豪,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们现在是齐人附庸军,很大可能将来能进入新唐市或者出羽、陆奥的大城,成为齐民。
陆宁在比较热闹的摊位都转了转,也围观了会儿大街上跳舞的白拍子,更被密汤宿场门前的汤娘抛着媚眼揽客。
最后,来到了王盛重等人所居的宿场。
源满季派出的使者正等着他呢,是源满季的五弟源满快,和源满季同父同母,看来和源满仲同样不睦,一直跟着同胞兄长讨生活。
陆宁主要便是要求,以王盛重等人所住宿场为中心,划定距离神社最近的一片街区由齐人直接管理,以此守卫神社安宁。
莫说对武藏国,便是下野、下总、常陆等国,陆宁都没有领土野心,真将这些地域纳入齐土,难保将来不出现什么分离主义浪潮,现今费心费力提高他们生活水准,也不过养虎为患,因为这片区域,大量移民已经没有空间,中原诸族少数的话,将来总是麻烦。
反而掠夺他们的资源和创造的剩余价值,才是中原诸族能获得的最大益处。
至于这大宫町,作为内陆集市,其实也就这样了,将来必然被江户町取代,再次搞什么租赁土地的租界也没有必要。
但作为现今的最前哨,获得这里的话语权很重要,不然齐人正卒也好,这些侍武士也好,属于寄居在这里,根本发挥不了前哨的作用。
是以陆宁才提出,以王盛重等侍武士所居的宿场为中心,且在宿场设立治安御所,管理这一片街区。
其实这个提议,等于将大宫神社前面一带设立了齐人建立的隔离带,使得大宫神社对本町的影响力大大降低。
源满季强行变更神社祭祀的主神,更邀约齐人来此“守卫”神社,可见其对此处寺社势力,对武藏家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现在这种好似怄气的作派,如果不是他精神有了问题;就是大智若愚,用一种巧妙的方式,既和齐人有了关联,又没和京都决裂,将来看风向,倒向哪一方,都有退身之路。
而如果仅仅是诓骗齐人来此,就为了杀死少数齐人,那他怕也做不到这武藏国守。
而自己的提议,自然契合他打压大宫神社的意图。
也果不其然,这源满快好似都明白兄长的心思,听了陆宁提议,便代表兄长满口答应,更说明日便将授王盛重为大宫治安御所追捕使的委任令带来。
追捕使,便是按照原本京都令制,都是各国国守可以任命的令外官。
更莫说,现今武藏国首当其冲,也成为东部知行国之一。
所谓知行国,便是将一国支配权给予公卿,甚至赋税等等,也是公卿收取,而现今,这一权力下落给了各个国守。
源满季和大宫神社武藏家宿怨看起来很深,这才借本国变更为知行国的机会,又勾连齐人,打压武藏一族。
虽说如果齐人战事不利,其可以向京都辩解为拖延齐人西侵脚步,加之反戈一击的话,东瀛又和中原文明观念不同,其不会招来什么祸患。
但是,他如此做,真是深思熟虑的话,显然对东瀛抗击齐人没什么信心,毕竟他距离战场很近,鹿岛之战,其同父异母兄长源满仲如何惨败的,他应该听到了传闻,而那些传闻,比实际的千叶栅一役,又夸张了十倍。
总之,越靠近东北部的东瀛人,可能齐人不可战胜的畏战情绪越甚。
……
和源满快议后,陆宁回了现今被称为“齐伍之宅”的密汤馆东院。
看到外面有些马匹,陆宁不由微微一怔。
进了小院子,马达山已经快步迎上来,那眼神诡异极了,看得陆宁一阵头皮发麻。
“头儿,你不得了,不得了了!”马达山表情实在诡异,令陆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进去就知道了,早击指挥使大人等着你呢。”马达山翻个白眼。
陆宁懒得理他,径去后院。
竹林之畔,陆立花和两个小小身影站在一起。
陆宁走过去,随之微微一呆,和陆立花站在一起的,是两个光头小尼姑,都是十来岁年纪,同样秀美脱俗,又都很淡泊的气息,只是,都穿着淡白和服,而不是出家人服装,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自己,立时都有些惧怕的怯怯低头。
陆立花走上两步,这名作为虾夷后裔但已经完全融入中原的彪悍女子,并不知道陆宁便是文总院,淡淡道:“你就是陆大郎?丽景殿有令,东瀛辑子内亲王和资子内亲王,不准落发,念你劳苦功高,配与你做平妻。不过此事保密,我已经叮嘱你麾下九卒,不得对外泄露。”
陆宁这才知道两人是谁,便是被公卿们撺掇到鹿岛神宫做斋官的皇女辑子内亲王,同时,资子内亲王本也准备送去伊势神宫做斋官,是以同行来见识下礼仪。
却不想,下总被隔绝,海路也被齐人水军封锁,资子内亲王一时也被迫留在了鹿岛神宫。
等源满仲战败的消息传到神宫,辑子和资子,便都落发出家,免得受到乱兵玷污。
其实侍奉神灵,她们本来便终生不能再嫁,便是有朝一日青春不再不能再侍奉神灵,通常也会出家。
而且,皇女斋官,后世通常尊称为大斋院,为神宫斋主,但通常年纪很小便被送去侍奉神灵,如此才更纯洁,通常都在十岁左右。
抓到了这俩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陆宁知道,但却不想夷懒命早击女营送来自己这里,还什么配给自己做“平妻”,明显就是作弄自己。
她这草原女子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中原礼仪,可没什么平妻一说。
当然,在这东瀛之地,战乱之时,也没人会深究丽景殿此举,有没有违反齐律。
“我走了!”陆立花拱拱手,其实也很好奇的打量这脸上坑坑洼洼的青年步卒。
她融入中原已经几年,可是知道,将异邦公主赐给最低级军官,根本不是常理,这低级军官,必然有过人之处,最起码,也可能是和文总院一般,是皇亲国戚。
陆宁现今才知道马达山脸上诡异表情什么意思了,羡慕嫉妒恨加上不敢相信。
当然,同样作为草原部落出身,马达山也不会联想太多,可如果这消息传到镇东军那些中原来的营指挥使耳朵里的话,怕人人都会猜得到,自己这小小班头,说不定,就是皇亲国戚甚至皇储,历练来的。
也没去送陆立花,陆宁看着这两个光头小毛丫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辑子和资子,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气氛,便显得有些尴尬。
咳嗽一声,陆宁提高了音调,“恭子,来,带她俩去休息!”
辑子和资子,听到面前齐人会说东瀛语言,都诧异起来,但还是不太敢抬头看陆宁。
恭子慢慢走出来,陆宁随之微微一怔,恭子打量辑子和资子的第一眼,分明眼中有仇恨之意,虽然很快隐去,但陆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说起来,院落不大,陆宁知道真冬姬和恭子能听到自己与陆立花的对话,不过她俩不懂中原语言,自然不知道自己和陆立花说什么。
所以,恭子为什么敌视辑子和资子?是知道她们身份后敌视?还是觉得她们两个会影响她的什么图谋?
如果是知道她俩身份,恭子又为什么仇恨她俩,是仇恨天皇皇室?
总之,她绝对不是争风吃醋就是了。
琢磨着,陆宁也不说破,回身便走,居所里实在乱的厉害,还是去治安所公署转一转,恰好这两天公署新设,自己去盯一盯,莫出什么纰漏。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白拍子
坐在摊位前,和对面老翁随意聊着,这是一个卖竹篮、竹笼的取竹翁。
陆宁将话题引到齐人身上,老人却很茫然,显然对他来说,那是很遥远和他生活不相关的事情,他只希望这次大老远来到大宫町售卖他一家伐竹又编制很久的竹篮等等,能很快卖光且卖个好价钱。
陆宁微微颔首,下层之民,很多都如此吧。
远方,此起彼伏的喝彩声,离得远,陆宁也看到,高高架起的竹竿上,一名头戴高高白帽,穿着雪白宽袖和服的女子,手持金色折扇,正踩着竹竿翩翩起舞,随着竹竿晃动,她便有时会微微弹起,看起来惊险无比,但总能又稳稳落在竹竿上,围观人的叫好声络绎不绝越来越响,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
将杂技融入了舞蹈,对现今白拍子女艺人来说,可是极为罕见,也莫怪叫好声震天,甚至吸引了半个街町的人去看。
陆宁摸出一贯的纸币,对老者道:“你这些我包了。”
老者立时茫然,陆宁笑道:“你将这些竹笼竹篮都送去治安所,这纸币,可以从那里兑换铜钱。”
和历史上一般,中原铜币在东瀛也是合法货币流通,但陆宁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至少现阶段不是,如果纸币能在东瀛畅通无阻流通才好。
老者期期艾艾说不出话,他也不知道陆宁所说是真是假,看着陆宁起身离去,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治安所碰碰运气,感觉这年青人,应该不会这么无聊来作弄自己。
……
陆宁挤到人群最前面时,那白拍子刚刚从竹竿上轻灵跳下来,场中应该是她父亲的老头用力敲着梆子大声喊:“明纱式部,来自贺美的明纱式部,正要去京都献艺,请大宫的贵人们多多帮忙!阿里嘎多够咋衣麻斯!阿里嘎多够咋衣麻斯!”说着连连鞠躬。
那两个扛着竹竿的壮汉,此时也纷纷向四方看热闹的人群鞠躬说谢谢。
显然,这是个家庭组合,苦心培养出来的白拍子,要去京都闯出个名堂。
随之那年纪大的男子端着木盘请赏,和中原街头卖艺的伶人差不多的规矩。
老者走到陆宁面前时,陆宁顺手扔了两个铜钱进盘,身上一向带铜钱不多,这是仅剩的两个了。
“喂,老头!你的女儿叫明纱式部,你是式部大人?还是你的亲人有式部大人?”横蛮的喊声,从另一边,挤进来两个高大的东瀛武者,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便喝醉了酒。
现今能喝醉酒的,那都是极为有身份之人了。
围观的人立时哄的少了一半,显然是惧怕这两名武者。
听认识的人在旁边议论,果然,这两个,是大宫神社武藏家收留的浪人,传闻是在本国打死人逃离,流浪到了此间,两人一个叫立三郎,一个叫真本,特别擅长格斗,就在两个月前,曾经两个人联手,在本町打倒了十几个惹事的外来武者,还把其中几个割了耳朵,那些外来武者,是响应义勇令去鹿岛看有没有发达的机会的。
两个人呼呼喝喝,到了老者面前,满脸的不善,就是逼问老者祖上可曾获得式部一职?为何其女叫明纱式部?
两人说的倒是在理,从正理,就算本人没有官职,但也需要比较亲近的亲人有官职,才能在名字后加官职名以抬高身份,但通常来说,这种胡乱加官职尊称的名字所在所有,也没什么人非要较真。
两人显然是喝多了,没事找事。
老者又鞠躬又道歉,甚至将刚刚的赏钱,分了一大半给两人,两人这才作罢,转身离去。
看着他二人背影,老者长叹口气,垂头丧气的招呼两个儿子,收拾摊位准备走人。
陆宁拣起地上一枚铜钱递给老人,老人连连感谢:“谢谢,谢谢!”又叹口气道:“看来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要尽快离开。”
其实陆宁方才倒泛起个念头,如果装扮成伶人跟着老者一家去京都呢,说不定,能抓了小野好古,甚至抓了东瀛天皇,倒也很好玩。
当然,也就是随意这么一想,当然不会真的去,对自己的战略意图根本没什么帮助,也没什么意义。
听老者的话,陆宁笑道:“也不是,如果你去距离神社最近的那条街,就不会有这些恶霸勒索了。”
老者微微一呆,“为什么?”
陆宁道:“那里是齐人控制的街,治安很好,不会有人闹事。”
老者却有些狐疑起来,上下打量着陆宁,不说话,显然是担心陆宁骗他们这家外乡人,出虎穴,又进狼窝。
他一家要上京闯出些名堂,这自然不是乡下普通农人能有的志向,也不是普通农人能付诸行动的事情。
普通农人家庭,自也培养不出优秀的舞姬,那些出身普通农家的优秀舞姬,都是童年就被卖给了戏班之类。
老者一家,甚至有一辆挂车厢的牛车,那叫明纱的女孩子,跳下竹竿后,就躲进了车厢。
此时,车厢内女子清脆声音“父亲大人”。
老者便走过去,隔着车窗,和女儿谈论了一会儿。
老者便走回来,打量了陆宁两眼,笑道:“我叫行长,敢问小郎君名字?”
陆宁道:“叫我大郎好了。”
老者有些诧异,便从盘子里摸出几文塞给陆宁,“大郎君,还请带路,”
陆宁没接铜钱,不过想到自己正好也准备去御所,微微颔首,“好,你们跟我来。”
老者两个儿子收起小鼓、竹笛等乐器,便牵动牛车,跟陆宁前行。
陆宁身材虽高,但不显肌肉,离得近了,老者看着他背影连连摇头,嘟囔了句什么,是方言,陆宁也没听懂。
车厢里响起清脆女子低低声音,“父亲大人,不可如此说,大力士表演,我们一路可以再找。”声音很低,是嘱咐其父的,但陆宁耳朵灵敏,听得清清楚楚。
陆宁却是边走便琢磨,自己自然不会跟他们去京都,但他们正寻大力士?从侍武士里选几个跟他们去,遇到特别重要的消息,便可以遣派一个人回来报信,如此也不错。
在京都决心驱逐“齐寇”前,九州等地齐商早就不再去,而每一次重大的变故,京都里那好不容易埋下的几个细作便有一个要想办法离开将消息传递出来,如能再不露痕迹派出些细作去京都,倒是不错。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同病相怜
陆宁是很不想回居所的,有黄宝仪在的时候,还有家的感觉,但现今居所四个女子,一个居心叵测的忍者巫女,一个来历不清不楚好像心中又有仇恨的阴沉妇女,另外还有两个少不更事但剃了光头要出家的女童,实在令人感觉是什么阴森森的妖魔洞穴一般。
但终究不能永远不回去。
和白拍子一家分别,又去御所转了圈,选了几名大力士叮嘱了一番后,陆宁回了“齐伍之宅”。
……
青葱葱竹林之畔,风吹来,一阵猎猎作响。
九名正卒,二十名虾夷卒整整齐齐坐了两列,面前桌案上,是一些齐国来的糖果。
这种在大齐都是富裕阶层才能享用的奢饰品,在现今自然不是哄孩子的食物,而是一种难得的恩赏了。
是圣皇帝亲自下旨,调拨了一些糖,奖赏一线士卒。
在东瀛来说,这种含糖极浓的类似食品也有,如苏蜜,但便是公卿们,也不是想吃就能有的,通常重大的祭祀之礼等等,才会制作这东西,公卿们才可一饱口舌之欲。
后世人是很难想象,现今之人,尝到这种高糖度食品时,那种罕见的刺激,大脑告诉你这就是无上美味的感觉。
秋风瑟瑟,已经深秋季节,距离立冬也没有几天了。
陆宁看着左右士卒,心中很有些感慨,一转眼,来到东瀛九个月了,心中,还真有些想家。
但和他们,却没什么共同语言了,九名北方部落士卒,现今妻子都是本地人,二十名虾夷卒,虽然来自北海道,但他们本来也缺乏家的概念,能每天吃饱饭,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北海道虾夷生活环境之恶劣不必待言,每个虾夷孩童从生下来,就在为生存权苦苦挣扎。
心里叹息着,陆宁笑着摆摆手:“大家享用吧!”
马达山等早等不及了,立时抓起桌上蜜片往嘴里塞。
“圣皇帝爷爷万岁!”有人激动的直流眼泪,不知道是被糖果刺激的,还是真被圣天子恩赏感动到。
虾夷奴们,不敢大喊大叫,但从他们陶醉的表情也知道,这种美味,给他们带来的是怎样的享受。
陆宁和他们分到的量是相同的,十片薄薄的蜜片,一斤果脯,还有大概二两重的一包红糖。
当然,这一斤果脯并不是所谓的秘制,也就是加很多糖那种,基本就是靠果子自己的糖分,将其制成半干品时将糖分留住,如此,是酸是甜,只看果子本身了。
“来自信浓国的商人……”陆宁本来想说下现今情势,但看了看这些军卒,后面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他们不是自己身边的羽林卫,他们没那个才具,对什么周边局势也根本不用了解,遇到战斗,闭着眼睛跟自己上战场罢了。
现今,和这武藏国相邻的甲斐国,山地多耕地少,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倒是甲斐国北部,和武藏国紧紧有短短边界联结的信浓国需要特别注意下。
因为在信浓国也被京都特别指定为知行国后,又换了信浓国守,新任信浓国守叫平惟茂,是平定诛杀“平将门”叛乱的平氏名将平贞盛的养子,也是一位极为厉害的人物,被世人称为“余五将军”。
他到了信浓,自是京都将信浓作为阻止齐人西侵的第一道防线。
而在这大宫町,也有来自信浓国的商贩,陆宁已经令王盛重收买了一名原本信浓国守的御用商人,在平惟茂上任后,该商人地位直线下降,这才会远来行商。
但这些,好像也不用马达山他们多说了。
……
陆宁拿着糖果包回了后院,却见樱花树下,一袭白衫红裙巫女裙饰的真冬姬正撑着小花伞踱步,倒很有诗情画意的样子。
其实现今东瀛樱花树并不常见,这棵樱花树,自然是武藏家建密汤馆时移植过来的。
陆宁走过来,将糖果递给她,“回头,你们几个分分。”比起阴沉不知来历的恭子,以及那两个东瀛皇女小豆芽菜,这真冬姬虽然可能其父给训练成了能搞暗杀能献才艺的畸形心态,但毕竟来历明明白白,也能沟通明白。
真冬姬接过,轻轻躬身,“谢班大人!”犹豫了下,轻声道:“班大人,这几日,经常有人来偷窥此处,好像是查探你作息规律,我担心,有人想暗杀你。”
陆宁微微颔首,虾夷卒不说,马达山他们几个,在对这种情势复杂没有明确敌人的情况下,警觉性等等,自然不够敏感,更不如真冬姬细心,而且,真冬姬本来就应该接受过暗杀之类的训练。
至于说想暗杀自己的人?不消说,武藏家嫌疑最大。
他们虽然对自己等进入大宫町忍气吞声,毕竟几十里外的江户一带,就有齐军大队,武藏家自不想明着对抗惹来无妄之灾。
但信浓国由平惟茂领国司后,武藏家的强硬派,必然会觉得机会来了,本国国司源满季和齐人勾结,他们不免去和平惟茂接触,策划赶走此地的齐人。
当然,观察自己作息出行规律,也未必就是已经磨亮利刃等着暗杀自己,但不怀好意是肯定的。
打量了真冬姬一眼,陆宁笑道:“你父,都训练你怎么杀人?若正面对敌,你可有自卫能力?”
真冬姬怔了下,这是陆宁第一次,对她这个人有了兴趣。
犹豫着,真冬姬轻轻垂首:“班大人,当初我父确实有意将我献给总院大人,但绝不是想对总院大人不利,现今,我也不会对班大人不利。只是,没能完成父亲交给我的任务,又惹得两位殿夫人不快,父亲想来,已经不再理会真冬了!”说着话,眼中隐隐有一丝无奈。
这番话,还是避过了她会什么技能的问题,显然,对“班大人”还是设防。
但她隐隐的悲伤,却不是作伪,原本其父是想将她送给齐人总院,拉近和齐人总院的关系,同时她可以帮父亲在齐人面前美言,令其父复兴橘氏声望的野心,进行的顺利。
可是,她却得罪了总院大人的妾侍,被直接赏给了一个小小班头,其父一片苦心付诸流水,自对她很失望,便是理都懒得理她了,毕竟在橘仲任眼里,这个女儿,可能就是一个工具而已。
这也是现今东瀛从皇族到公卿的常态,女儿,从来是政治工具,包括,被委派去代表皇室侍奉神灵们的皇女,又何尝不是政治工具?
看着真冬姬,陆宁点点头,笑道:“你也未必就不能完成任务,难道我就不能在总院面前,为你父说话吗?”
真冬姬呆了呆,有些无语,从来没和这位“班大人”如今天在这样聊天,但据她的观察,这位“班大人”并不讨文总院欢心,就从来没见文总院私下见过他,所以,他根本谈不上是文总院的心腹。
而且,一直被派驻在最危险的地方,明显是敢死卒之类的炮灰,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种。
而俘获的女子都被送到他这里,只能说,两位殿夫人善妒心毒,所以才将有可能被文总院看重的女子,都送来给这个面皮坑坑洼洼很有些丑陋的最下级军官糟蹋,如此,令文总院完全失去兴趣。
不过,文总院看来,性格软弱,很怕自己的夫人妾侍,倒和京都的一些娘娘腔公卿差不多。
而看这“班大人”还以为文总院多亲近他的样子。
真冬姬突然又微微有些心酸,这个男人,怕现今那文总院,嫉恨他的很呢,但不动声色,只是令他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不知不觉间便送了他性命。
他却不自知,如此忠心耿耿,怕是浴血战死的那一日,还在念着上官们的好。
多可悲啊?
又跟自己,是那么的相像。
只是,自己的父亲,明明知道他利用自己,但自己却恨不起来,却渴望得到他的认可,渴望能成为他眼里有用的子女。
轻轻叹息着,真冬姬走到陆宁身侧,为陆宁撑起花伞,“班大人,回母屋歇息吧。”母屋,便是主家起居室。
陆宁微微颔首,“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石寝之屋
翻看着军情通报,外面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这是很普通的会下发到每个营的手抄通告,但因为陆宁这一班驻扎在最前哨,是以,和陆宁身份无关,每几日也会有一份军情通报送过来。
今日的通报里,主要还是说信浓国平惟茂之事。
里面介绍了他的身世和性情等等,当然,陆宁早就看过更缜密更详尽的那份了。
引起陆宁兴趣的是,里面有一则各级接到军情的指挥官自己所阅不许往下传达的军情。
是说信浓国户隐山一群盗贼向越后国春日山城的齐军宣誓效忠。
这伙盗贼,以往喜欢假扮女鬼四处劫掠,现今愿意洗心革面,都供述,以前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这般做。
通报里说,要各级指挥官,以此为鉴,剿灭安抚各处盗匪。
信浓国户隐山紧邻越后,陆宁倒是省起,好像历史上,这些假扮女鬼的盗匪,是被平惟茂剿灭的,还被编成了戏文传唱,在东瀛是著名的剧目之一。
“哒”,火石轻响,恭子点亮了油灯。
而格栅小屋中,被褥已经铺好,看着被褥摆放的位置,陆宁一阵无语。
辑子和资子作为“平妻”,被褥一左一右紧紧挨着自己被褥,又隔着她俩被褥各自两掌的位置,分别是真冬姬和恭子的位置。
瞥着怯怯的两个小豆芽菜,陆宁揉了揉脸,其实,自己现今这副尊容,好像生过天花留下的坑坑洼洼的麻子脸,是挺吓人的,这俩小豆芽菜,并不仅仅因为自己是外来的侵略者她俩是战利品而害怕自己,可能更怕的是自己的长相。
突然,看到真冬姬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陆宁笑着问:“怎么了?”
真冬姬轻轻摇头,不语。
方才樱花树下聊了一会儿,两人之间关系,好像就有些熟络了。
陆宁其实知道她笑什么,一直也没侵犯过她们,现今她自然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色之徒,更没什么怪癖,更像是脑袋一根筋就知道拼杀的铁血硬汉吧?所以,才会觉得两个乳臭未干的女童睡在自己旁边有点滑稽。
不过,怕她高看了自己,自己真不是不重女色的硬汉,自己也是正常男子,更每天精力都感觉爆炸似的发泄不够,自己又何尝不想每日陪伴皇后及皇妃等喜欢的女子?可身体条件不允许啊,甚至变成要解决生理需求,都得日日换人,实在显得太荒淫了,自己也只能尽量在旁的地方发**力,打铁铺曾经是自己发**力的不二法门,但没有打铁铺的地方,如这段时间,没回居所,自己整日都不太闭眼睛,便是去四处探索溜达,观察附近地形,甚至曾经远去六十里外,收服了一伙儿山贼。
今日,也是因为数天没闭眼睛,终于感觉有些累了,又有真冬姬相邀,这才回了母屋。
“班大人,几时沐浴休息?”恭子轻声问,这个精致版的深田恭子明艳如花,更有种高高在上的精致靓丽,但给陆宁的感觉,却很阴暗。
“嗯,去泡泡密汤。”确实,几日不眠不休,今日很想泡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一晚。
……
石寑汤屋,热腾腾温泉被竹管从外导入石头池子内,陆宁自然是第一个进来,坐在池内石台上,温水没过胸口,好似暖洋洋的手轻轻抚慰全身,甚为舒适。
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先走进来的是辑子、资子小姐妹,两人裹着雪白浴巾,怯怯进了水池,一左一右坐在陆宁身边,陆宁倒是好笑,其实她俩都没什么发育的迹象,便是赤条条进来也没什么。
不过陆宁的心里,却微微有些躁动,源自方才在汤屋旁的更衣室更衣,侍奴恭子帮自己褪去全身衣衫,甚至褪去亵裤时,恭子就跪坐在自己身前,靓丽脸蛋,和自己之要害距离是如此之近,她却又是那么自自然然,没有任何娇羞扭捏的神态,很东瀛,这种和中原丽人服侍时完全不同的异域风俗感觉,实在是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而当她问自己需要不需要遮掩时,自己点头,其拿宽大白毛巾打结,围在自己腰间的同时也裹住自己下身的动作,那长长纤指不经意间和自己的轻轻碰触,都不免令人心中掀起涟漪。
普通男子的话,怕已经被刺激的疯狂。
又脚步声响,真冬姬和恭子一前一后进来,她俩同样裹着雪白浴巾,但清纯魅惑巫姬美少女和精致丽人,雪白浴巾下高耸纤细的曲线,带来的观感可就和辑子、资子完全不同了。
尽量不看向她俩踩入水中的晶莹雪足,陆宁闭上眼睛,恭子趟着水声走来,小声问班大人要不要侍奴帮解乏时,陆宁挥了挥手。
“真冬,你杀过人么?”陆宁突然问。
好一会儿,真冬姬轻轻“嗯”了一声。
想也知道,其父橘仲任训练其暗杀,必然不会只是纸上谈兵,用死囚之类锻炼她胆量是必然的。
但她回答的这般迟疑,显然这些血腥事,对她而言,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
“好,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陆宁笑了笑。
“嗯。”真冬姬又轻轻应了声。
“出个远门,过两天才能回来。”陆宁又说。
真冬姬又轻轻点头。
“班大人远行的话,我怕,两位内亲王在此不安全。”恭子小声说。
陆宁有些无奈,其实就是觉得在此安歇有些不妥,这才准备将明天的行动提前进行。
不过,恭子说的也在理,虽然外间无人知道自己这小屋还藏着两位内亲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泄露出去的话,不定惹出什么事端。
不说别人,就这恭子,就不知道什么居心,对那两个小丫头暗中便有恶意,自己几天不在的话,她要做什么,便难以揣测。
旁的倒没什么,两个女童被劫走也无妨,但传出去的话,会损伤大齐的威望,这却不好了。
而且,皇女这目标实在太大,敌袭的话必然准备的很周全,自己不在,怕都会连累的马达山等猝不及防下遇害。
“好吧,都去。”陆宁淡淡的说。
“是。”恭子清音悦耳,但她一直便是极为顺从的语调,从来听不出情绪上的喜怒哀乐。
第一百八十五章 畸形教育
月明星稀。
田野阡陌中,走着一行人。
一辆吱拗吱拗的牛车,里面坐的是恭子和辑子、资子。
赶车的是一名侍武士,叫王龙河,他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年轻人。
在发现获准改齐姓登记在册的侍大将、侍武士们很多都喜欢“王”姓后,陆宁才意识到,这个姓氏本来的含义。
以往都习惯了,甚至前生的时候,闻听新朋友姓王,心里第一感觉,往往因为这个姓氏的人太多而觉得俗气。
却早忘了,对刚刚学认学说中原语言的异族来说。“王”这个姓氏的意思。
除了两个“平妻”一个“侧室”加一个“侍奴”,陆宁还领了二十名侍武士。
获准改齐名登记在册时,除了“陆”这个国姓,其余姓氏是由他们自己挑选的,现今这二十名侍武士里,倒有十四五个都姓王。
也是因为二王开的头吧,东瀛人,同样有从众心理。
恭子和辑子、资子坐牛车里,真冬姬则和陆宁步行,边走边聊。
真冬姬原本也坐车,实在觉得有些闷,这才下来步行。
陆宁其实有一匹马,就是前不久作为前线指挥官被“赏赐”的那匹东瀛马,现在,则由一名侍武士牵着跟着后面。
月夜下,一袭白衫红裙清纯可爱巫女裙饰的真冬姬更显漂亮,又有一种因为职业而显示出的灵动的魅惑。
她对中原很好奇,开始只是试探性的请教了陆宁一个问题,由此,打开了两人的话匣子,却是越唠越热乎。
便是在中原,陆宁身边也实在没什么可以唠嗑的人,哪怕皇后和几位皇妃,言谈中也都会三思,总有种半遮半掩的感觉,更会处处考虑他的感受,令陆宁不知不觉,在身边最亲近人面前,也变得沉默寡言而保持自己的威严。
倒是两个女儿刚吱吱呀呀学说话时陆宁很是兴奋了一阵时间,但很快,两个宝贝闺女在陆宁面前,也变得规规矩矩特别怕父亲,令陆宁很是无奈。
哪怕化身文总院,身边人,也都是妾侍、仆人,自己身份,还是那样高高在上。
倒是最近这段时间,做一个小小班头,和马达山等粗鲁大汉打成一片,感觉很有点意思。
今日和这真冬姬聊天,也是如此,虽然自己是齐人,比之本地人身份就高出了一等,而且她名义上的身份,只是自己的小妾。
但是,她毕竟是橘氏出身,东瀛皇族血脉,自己却只是齐国最低等的军官,从真冬姬本身来说,看自己,可能还有种居高临下的心理。
在发现自己其实性格和**并不一样后,这美少女倒是和自己心情越发有些亲近,问题越来越多。
陆宁也乐于聊聊中原,尤其是中原现今发生的变化,从外人嘴里听听她们的观感,说不定,就可以帮自己查缺补漏,令自己发现一些因为身在局中看不到的弊端。
“大齐的土地,最后绝大多数都会变成公家所有?便是多么富贵,田也不超千亩?”真冬姬惊叹了一声,但是,显然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什么感觉,不知道这种变革的意义,只是觉得前所未闻罢了,很快就询问她感兴趣的话题,“那么班大人,中原的甜食很多吗?平素常人都能吃到?”
陆宁无奈,渐渐发现了,自己想聊的,和她想知道的,完全两个概念,不在一个频道上。
干脆,也收拾心情,就把她当个小妹妹唠嗑好了。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和离、军婚等等,真冬姬又轻轻叹口气,“班大人,军中,若上官逼迫下属之妻,该如何定罪?”
陆宁有些奇怪,话题怎么渐渐沉重了?随口道:“若查明确有其事,便是私通,也丢官罢职贬为庶人永不叙用,若再有强迫等等,依据情节,一等到五等徒刑不等。”
真冬姬点点头,突然奇怪的眼神看了陆宁一眼,“夫人是真心喜爱班大人吗?”
陆宁一呆,随之才意识到真冬姬说的是黄宝仪,也渐渐明白真冬姬聊这个话题的意思。
黄宝仪那般美,又和她们这些类似俘虏人质的身份不同,却被婚配给自己,真冬姬自然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其实便是她们,都被一股脑发送到自己身边,想来她们也会奇怪,也会有种种猜想。
多半,便是怀疑两位殿夫人手眼通天,文总院很惧怕她俩,自己又勇敢善战多立战功,由此成为两位殿夫人管制文总院的棋子,借机将文总院可能看中的战利品一股脑打发来。
但是,黄宝仪和其他官兵女眷一样,被留在新唐城。
真冬姬有点替自己难过,担心其中还是有隐情。
黄宝仪实则被送去新齐城养胎,自然旁人都不知晓。
陆宁揉揉鼻子,想不到这小丫头眼里,可能自己脑袋上绿油油了。
不过看起来,这小丫头其实挺单纯的,现在,真将自己当成了朋友,是真心为自己难过,觉得自己受了上官欺负。
“班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夫人?”真冬姬突然问。
班大人,变成了班大哥?陆宁又揉揉鼻子,当然,真冬姬的东瀛语里,并不是用的直译“大哥”这种称呼,但大概意思,就是类似中原“大哥”这种亲昵又略带尊重的称呼。
陆宁笑笑:“真冬,她不会背叛我的,你不用多想。”
“嗯,我想也是,班大哥这样勇敢又善良温柔的人,任何女子嫁给班大哥都是她的福气,小夫人很聪慧,她应该也不会嫌弃班大哥生得丑陋,不会嫌弃班大哥官位太低……”
陆宁笑容凝滞,有这么唠嗑的吗?可看得出,这小丫头聊天聊的上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话倒是真心话,就是,听着太别扭。
“总之,如果是我的话,我永远不会背叛班大哥,如果班大哥的上官逼迫我,真冬就以死明志。”
陆宁呆了呆,扭头看去,皎洁月光照在真冬姬脸上,更映得她清纯无暇,说这话时,更是真诚无比。
感觉到陆宁看她,她也转过头,对陆宁嫣然一笑,清美容颜,便如鲜花盛开。
这……,陆宁有些无语,现在的女孩子,可能因为跟男子接触太少,也太好撩拨了吧,自己不过多和她唠了几句,怎么就打动她芳心了?
就这,还什么经过暗杀训练的忍者姬、巫姬?橘仲任,你好像有点失败啊。
而自己现今何德何能,除了齐人的身份,加之是头脑简单比较能打的兵头,可说一无是处了吧,便是少女思春,可自己麻子脸也有点丑陋啊?
“班大哥,父亲放弃我了,也好!”真冬姬漫步向前走着,“可是班大哥,你有什么积蓄吗?总要两位殿夫人那里,送些真金白银,下次立了战功,争取提拔为副都头、都头,你官越大,有人想害你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歪着脑袋想了想,“班大哥,要不然,我写封信求求我父亲,也许,他肯资助你也说不定。”
陆宁心中突然警觉,这丫头片子,不会这么能骗人吧?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给她父亲写信么?
打量了她几眼,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是,直觉就是觉得不对劲。
而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
陆宁摇摇头,至少,这丫头片子也没那么单纯,半真半假的,唉,畸形教育的产物,常理真是难以揣测,而自己身边这四个东瀛女子,可能真是集现今东瀛贵族畸形教育之大全了。
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甚至可以杀死夫婿的橘氏巫***暗的不知道想做什么来历不明的贵妇;金枝玉叶但要去侍奉神灵终身不嫁而且晚年青灯古佛为伴的皇女。
怎么就都跑自己身边来了,想想,也真无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决断
日和田山,距离大宫町六十里,山下之路,是由西来关东平原的主要几条通道之一。
骄阳当空,陆宁率众抵达日和田山时,随行的又多了三四十名毛吕山的盗贼众,是他早前晚间无聊出去转悠时收服的。
日和田山脚下,有一处村栅,陆宁等大队还未接近时,栅中就响起竹梆子声,很快就有一队武装农民跑出村栅,和陆宁等人对峙。
显然,这里地理环境特殊,咽喉要道,西侧又是山区,动乱时期便是盗贼蜂起之地,是以村栅早就形成了自卫警戒的传统。
毛吕山盗贼众宛如一群乌合之众,呜嗷呜嗷的便冲到了前面,他们都巴不得村民先动手呢,他们便可以趁机洗掠一番,反正天塌下来,有齐人扛着呢。
他们的武器其实和村民们也没什么区别,杂七杂八的,甚至不乏竹子削出尖便当武器的。
车夫王龙河前去沟通,不多时,将一名中年男子领到了牛车前,是村栅中的首领田山信高,四十多岁年纪,面色有些阴沉。
这田山栅的情形陆宁早已经探听明白,田山一族,是平氏迁徙而来,田山信高,是当年自立为天皇的平将门的侄子,平将门之弟平将赖的儿子。
当年平将门落败,平将赖也被相模国国守讨伐,田山信高也加入相模国行列,讨伐自己的父亲,由此,其族也得到了赦免。
由此,田山信高率领族人迁徙到了这日和田山下,自称为田山氏。
说起来,田山信高当年不过二十出头,为了族人的利益背叛其父亲,很是狠辣,也是东瀛独特的文化了,在东瀛文化圈,亲情有时候确实没那么牢靠,在中原虽然权贵人家也可能出这种事,但无论如何背叛其父,绝对不会成为文人称颂的对象,反而在东瀛田山信高便会被赞智而能为,不是因为什么效忠天皇,而是舍弃父亲保住一部分族人。
说起来,这关东一带一直是多事之地,二十年前,平将门便是占据下总诸国自称天皇,历史上,几十年后,又有藤原真枝在武藏起兵,平将门的外孙平忠常也在下总、上总、安房一带作乱反叛。
这是因为,关东平原一带,在京都公卿眼里,还属于很偏远之地,但实则这一带实则农垦越来越高,在京都没有掌控力的情况下,盘踞此间的豪雄便很容易滋生出独立的心态。
现今,下总、上总和安房三国,甚至包括常陆国南部,在齐人帮助下,都在原本下总国守橘仲任的掌控中。
陆宁甚至也考虑过,要不要支持橘仲任上洛,建立一个齐人掌控的傀儡政权。
就如金国在黄河之北建立的伪齐政权。
当然,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看着面前的田山信高,陆宁说起,要田山信高宣誓效忠下总国守橘仲任。
王龙河,则拿出了橘仲任委任田山信高为田山城城主,领男衾郡石高,也就是,以后男衾郡,便是田山一族的领地。
田山信高,沉默不语,不过瞥着牛车附近的的侍武士们手中那寒森森长刀,以及虽然是竹片串起来但很是精巧的甲胄,他目光闪烁,一时有些犹豫。
那些和农夫对峙的盗匪,和这些侍武士的装备比起来,就如同叫花子一般了。
但说起来,便是京都征募的战士,绝大多数,可不也是叫花子?
这还仅仅是和齐人支持下的武士团对比,如果是齐人正卒呢?
陆宁也不逼他,信步走到一旁,杉树下,真冬姬横笛,轻轻吹起优美的曲调。
陆宁坐在树下靠定,琢磨着橘仲任最近的一封信。
橘仲任在写给“文总院”的信中,首先便是希望获得大齐军械的支持,如侍武士们所配给的长刀、竹片甲等等,他希望能得到五千柄长刀加五千竹甲;在得到这些军械后,橘仲任希望自领征夷大将军,上洛清君侧,同时,希望得到齐**马的支持。
显然,橘仲任已经想通了,现今如果齐人失败,他也必然亲族性命难保,是以,依附齐人不可避免,先获得权势再说,和齐人的利益分割,如何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和遏制齐人对整个东瀛的控制,那是后话。
不过,说起来,自己到底怎么用橘氏及这橘仲任,还没有想好。
自己原本,是倾向令橘仲任成为一个独立的缓冲势力,支援其,不被远征的京都军打垮就可,而这种支援,事半功倍,不用自己士卒流血流汗,在关东对抗远征的京都军,压力也不大。
但显然,橘仲任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索,既然倒向齐人,他就不甘心做什么缓冲地带的割据势力,而是希望自己的权势更进一步,甚至上洛支配京都。
他没有做新天皇的野心,但以关白或者摄政大将军这类明目成为真正的东瀛之主,是他的新目标。
但是不管怎么说,派出齐军进入东瀛根本地作战,自己是不会的,毕竟说起来,出羽和陆奥地,现今来说,本来就很难说是东瀛领土,自己占据的是无主之地,但派出齐军侵攻京都就是另一回事,流血流汗,最后还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要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正琢磨之际,陆宁突然微微蹙眉,却见牛车车帘微微聊起,随后又落了下去。
但田山信高看起来看到了车厢内的人,脸色立时微微一变,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但逃不过陆宁的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田山信高慢慢站起,接过了王龙河手里的委任状,或者说,齐人所说的敕牒。
看着这一幕,陆宁并没有多说什么。
……
陆宁忙着在日和田山竖起瞭望塔一事。
却不想,第二天,大宫町有侍武士匆匆来报。
橘仲任之子橘道信,领军进入了武藏国境,武藏国守源满季称病不出,但大宫神社的武装,和橘道信对峙在大宫町,阻止橘道信麾下武者进入大宫町。
大宫神社的大宫司武藏清重,向各分社发出号令,令各社派出义勇,来大宫护卫总社神灵安宁。
陆宁也没去理会,外人看来,他只是写了一封密信向新唐城的文总院禀明情形。
而在大宫地,很快橘氏军和武藏清重的寺社武装便爆发了冲突。
大宫町的侍武士团并没有参与这场冲突。
几天之后,在双方各伤亡百余人后,这场争斗平息。
橘仲任亲自写信给武藏清重,承认大宫神社在武藏国的一切私产之所有权,并聘任武藏家的一位神官,成为下总府根骨屋橘氏神社的神官,也就是,变成祭奠橘氏亲族长辈死者灵魂的神社之灵官。
而橘氏军得到冰川神社的信徒们支持后,也得以进入武藏国。
武藏国司源满季影响力,大大降低。
冷眼旁观这场争斗的陆宁,看过他们每一场战斗的详细的战报后,也有些无奈。
只能说,双方都是战五渣,也根本没有什么你死我活死亡率极高的战斗。
更多的时候,东瀛这些地方豪雄,都是通过各种争斗妥协,获得最佳的结果。
和中土起兵争天下的惨烈,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东瀛到了战国时期,很多时候,也是如此。
而陆宁,也渐渐有了决断。
在大宫町之乱数日后,橘仲任自领“关东御领”,同时写了一篇洋洋洒洒文章,斥责右大臣源高明、征夷将军小野好古等野蛮好战,挑起日本国和齐国的争端,是为祸乱天下的罪臣,是以,现今起兵讨之。
源高明是左大臣藤原实赖的对手,也是强硬派里最有力的人物,小野好古就是他力荐下被授征夷大将军召集天下武者驱逐齐人。
源高明是现今村上天皇的兄长,醍醐天皇的第十皇子,不过在四十多年前,六岁时就降为了臣子。
这也是日本皇族的传统,藤氏、平氏、源氏、橘氏先祖,都是皇子降为的臣子。
历史上,数年后,源高明被藤原实赖发动政变,彻底击倒。
公开的檄文中,橘仲任仅仅讨伐源高明及其党羽,自也是希望京都的藤氏,能成为己方助力时不时扯一扯源高明、小野好古等的后腿。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征军团和督察班
丰田城,三天时间就修筑了起来。
大体上,丰田城应该是战国时小田原城的位置,作为制霸关东同时抵御西来敌人的战略之地,橘仲任和后世的枭雄们眼光都很毒辣,所选筑城地,也大同小异。
城名丰田,是因为橘仲任将家名正式定为了“丰田”,以此宣示其一脉,从此的不同。
下总国有丰田郡,也是在那里,橘仲任第一次和齐人会晤,大概正是这个原因,橘仲任听从僧侣、神官们的卜卦后,将家名定为“丰田”。
当时,现今来说,家名可以随意更换,而他的本家或者说后世理解的本姓“橘朝臣”氏出身,却是深深印刻在血脉中的。
丰田城在相模国西侧,关东平原和关东山地接壤处。
驻丰田城的为橘仲任或者说丰田仲任的长子丰田道行。
所谓三天筑城,其实就是木栅寨。
战国时代,被称为猴子的木下藤吉郎曾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一夜筑城,由此也正式进入织田信长心腹家臣行列,其实就是同理。
丰田道行领五千武士、足轻由武藏国进入相模国,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驱逐了相模国守藤原安亲。
丰田仲任的关东御领军,也正式启用了家臣制,同时,军卒引入了正卒、足轻等等齐制名称。
丰田仲任和信浓国国守,被称为“余五将军”的平惟茂,竟然私下达成了某种联盟式的协议。
这点陆宁都没想到,本来,这余五将军还是京都特意派出来,作为抵御可能的齐人入侵的第一线的信浓国国司。
但知行国制度,可能成也是它,败也是它,在给予了这些知行国国守支配一国的国主权力后,也令他们心思发生了变化。
当然,平惟茂作为历史上有名,大和剧目也有称颂的名将,也许是缓兵之计也说不定。
当然,东瀛大大小小的领主,战乱时期,只为保存自家,而各种投靠不同的主家,背叛、阴谋等等戏码叠出不穷,临时的联盟,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就如同武藏国国守源满季以及武藏国寺社势力武藏清重,现今看似臣服于丰田仲任,甚至派出自己支配的部分武装参与丰田仲任的关东御领联军,但一旦丰田仲任在前线遭遇沉痛的失败,那么,分分钟这两人会反戈一击。
历史上德川幕府也是这样建立的,在“猴子”木下藤吉郎令全日本大名屈从名义上统一东瀛后,但其刚刚病逝,麾下五大老之一的德川家康就找各种借口不承认猴子家后裔继承的地位,最终,创立了德川幕府。
但不管怎么说,武藏国的平复和信浓国的联盟,令丰田仲任将目光盯向了关东平原最后一个国领——相模国。
现今,放逐了相模国国守,又在战略要地驻丰田城。
丰田仲任自是要好生经营下总、上总、安房、常陆、武藏、相模这他控制下的关东六国。
当然,实际丰田仲任能真正支配的直属之领地,也就是下总和上总二国。
安房国国主,或者说安房国大名三浦会忠,是藤氏支脉,定家名为所在驻地三浦,对丰田仲任,也是一种臣属状态。
常陆国,北部城主都在齐国操控下,南部城主,也是臣属。
甚至下总和上总,又何尝不是大大小小领主林立,只是,都名义上为丰田家的家臣罢了。
丰田道行统领的西征军,千名武士,四千左右足轻,便是各种大大小小领主派出的支配军的大杂烩,其中甚至包括了,陆宁前不久刚刚收服的田山栅派出的三十多人组成的田山众。
甚至这种联合军,也根本不能如同齐军一般,编为营、都、班这种作战单位。
他们就是按照自己所属,成群结伙。
田山众便和田山众聚集在一起,听从田山栅派来的首领之言,大宫神社众就和大宫神社众扎堆,听从大宫来的神官命令,安房平群郡众就和平群众结队,听从本家派出的首领之命令。
甚至哪怕来自上总的武士、足轻,也都是各自聚拢在领家头目身边。
哀莫大于心死,陆宁现今,已经根本懒得再帮丰田仲任练兵,他们作战就是这么一种状态,自己也不是来帮他们改革军制甚至改造观念的。
就这样吧,倒也不错,战斗不会多么惨烈,这种状态,胜败怕没有个两三年也见不到最后的分晓。
陆宁甚至想过,自己要不要回中原,毕竟有杨业在,想来维系丰田仲任不被京都军彻底击败,应该问题不大。
但考虑再三,这可能涉及中原子孙千秋后代的历史**件,万一自己离开出什么纰漏,未免不妥。
就更莫说,如果现今不在此树立齐人的绝对权威,绝对不可战胜的形象,反而令东瀛人有了自信,甚至在这种磨砺中成长起来,那自己第一次东征可就是反作用,自己再统兵来,可就不免会牺牲太多儿郎的性命。
是以,最起码,也要帮着丰田仲任的关东之地,真正站稳脚跟再说。
不过,自己的士卒,自不会帮其流血了。
是以,便是马达山等九名正卒,也被遣回了正建设中的江户齐地。
除了两名虾夷辅卒外,陆宁仅仅领了二十名侍武士,组成“督察班”跟随丰田道行的西征军而动。
实则,就类似于一种高级参谋团。
陆宁这个督察班班头,在“文总院”给丰田仲任去信建议下,被任命为丰田道行的西征军团的监军。
丰田道行所统率的联军,称为军团也没错,虽然仅仅五千人,但也分成三大部,几十个小部,驻扎在丰田城到北方各个村栅一线。
虽然齐人暂时并没有供应武器,因为新齐城毕竟铁匠、武器匠、甲匠等产能有限。
现今在东瀛来说,登记军册的侍武士,有两千人左右,但也仅仅发下去长刀、竹甲几百套而已,自己尚且供应不足,自不会供应丰田家,毕竟,先武装自己的最可靠力量是必然的。
饶是如此,丰田道行这五千人西征军团的庞大力量,自也不仅仅是攻伐相模国以及在此驻防。
隔着关东山地和相模国接壤的甲斐、骏河、伊豆三国,自然是丰田仲任眼中,能支配便也令其屈服的目标。
只是丰田仲任长子丰田道行,这个西征的年轻统帅,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千年未有之变局,性子显得很是急躁,有点忘了其父的叮咛,不听监军陆宁的意见,贸然领兵穿越山地去进攻伊豆国,结果铩羽而归。
陆宁根本没跟着去,领督察班士卒留守丰田城,如此才稳定了军心。
尔后,丰田道行的弟弟丰田道贞提出数个建议,最终,丰田军绕过最坚固的村栅攻入伊豆国,又将那最坚固的村栅围困了近一个月,最终将其攻克。
陆宁看到军报时都有些无奈,不过根本懒得理会他们,这期间,甚至抽空去了趟新齐城,看了看黄宝仪,很是陪她了几天,小丫头的肚子,可越发明显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监军之事
雪花飘飘,但距离石头池子很远便被热气腾腾的温泉融化的不见了踪影,石台下,浪花朵朵,远方是碧海一线。
陆宁都不知道,丰田道行疯了般一定要进攻伊豆国干嘛。
毕竟伊豆国是凸起的海中半岛,当然,这个半岛极小,也就是中原一个县的疆域。
此处易守难攻,田地也不多,自古就是犯人的流放地,就如同曾经对中原来说的海南天涯海角这种极远环境极为恶劣之地。
此处就是海产丰盛,所以,倒是有许多渔民,不过便是后世,渔民在海上相逢也往往争斗不休,将对方船只撞沉是常有之事,现今不同渔村间为了水产丰盛水域的争斗就更不待言。
渔民,有时候称为水贼并不为过,以后船只大了,能远航了,便是海贼。
而这片地域,丰田家如果是琢磨天下霸业,实则,现今根本不必理会,倒是西邻的甲斐、骏河,尤其是骏河国,可说是京都政权真正能影响到的最东之国,其土地,多属于伊势神宫,而伊势神宫,祭祀的主神是东瀛最高神天照大神,现今这座神宫为皇族专属之氏神,后世,则成为东瀛人的精神支柱。
骏河国,可说是京都文化影响到的极远之地,反而关东,便和关西截然不同了。
骏河国,也是富士山之所在。
过了骏河,隔着远江国和三河国,便渐渐到了织田信长发家的尾张国。
骏河国,也是战国时期强大的今川氏的根基之地。
对日本战国史稍有了解,便知道织田信长的处境曾经是多么危险,便是被来自骏河国的大名今川义元逼迫,桶狭间之战,织田信长以少胜多,大败今川义元,奠定了东瀛雄主的基础。
是以,明明征伐骏河国由此获得踏入关西的跳板,进可攻退可守。
丰田道行却和南方隔绝在半岛之地的伊豆地较上了劲。
不过,陆宁自也懒得理会。
随着丰田家渐渐展现野心,倒是很大的一件好事,由此所谓“齐人入寇”渐渐跑了题,变成了藤氏、源氏、平氏之间错综复杂的较量,变成关东豪强和东瀛本土势力的对峙,齐人,反而渐渐成了局外人一般。
陆宁现今清闲的,变成了四处旅游一般。
最近,更泡温泉上了瘾,因为不管相模国还是这伊豆国,都是温泉泛滥之地。
相模国有箱根火山,随之带来的著名温泉很多,如宿根七汤等。
伊豆国就更不必说了,热海温泉泉眼有数百口,依山傍海的温泉圣地。
当然,现今绝大多数温泉都没开发,偶有几口作为贵族的洗浴密汤之地罢了。
陆宁现今所泡的这处温泉就是了,海畔露天石台上温泉水池,泡在里面,极目远眺,大海茫茫,另一侧,林木郁郁葱葱的山石,露出一个小小宅院,实在是极佳的修养之所。
汤池主人本来是此处豪雄,乃是流放此地的虾夷囚徒长后裔,现今已经被丰田家杀得精光。
因为第一次进袭伊豆失败的原因吧,丰田道行默许下,在这伊豆国,丰田家的武者、足轻们展开了残酷的报复。
说起来,东瀛领主们对领地之民是很爱护的,当然,是从一种爱护财产的角度爱护。
分封制,只要不是特别昏庸有精神病的小领主,对领地之民都还不错,毕竟,领地的人口是一种资源一种财富,小领主又时常和领地之民见面,本身就没多少农人,自然希望人口越多越好。
而大领主便是另一种态势。
而到了这伊豆国,尤其又有联军统帅丰田道行的默许,那些大小领主和其部众变身成恶魔也只是转眼之间,奸淫掳掠,令这伊豆地,简直变成了一片地狱。
尤其是,丰田道行将伊豆国称为“罪犯之地”,烧杀掳掠也便有了大义的名份。
陆宁同样懒得理会,只当来旅游就是。
这“海石汤”加之附近土地,陆宁还买了下来。
大宫神社的东院同样,陆宁买了下来,此外还有相模国一处山地,便是著名的箱根七汤之地,陆宁也买了下来。
都是以现今这“班大人”的名义。
当然,说是买,虽然他是一个小小班头,但每一地,丰田家也仅仅收取了一贯的象征性费用,其余的,将其变为“班大人”的私宅及“名田”,便办的清清楚楚。
陆宁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儿女发生继承权纠纷,甚至便仅仅继承自己在这东瀛的几处“汤地”,也很能经营出一个名门大族吧。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现今是,子嗣无力,从大婚,已经九年过去了,才三个宝贝闺女加一个孕妇,不说没有儿子吧,就女儿这般少,都担心选不出特别优异者继承自己的大业。
至于黄宝仪这小丫头的肚子里,自己倒希望是个女孩儿,不然便是将其交给永宁养,但其中种种微妙处太多了,稍一处理不好便可能引起后宫的巨变。
不过,现今自己就是想回汴京,也真走不成,总要等黄宝仪分娩后再走,不然海上凶险,万一最危险情况,自己带个孕妇可不行,如果是一名小妇人一名襁褓孩童,自己的体力,想能护得她们周全。
闭着眼睛,陆宁正胡思乱想之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班大哥,道贞来了。”真冬姬的脆生生声音。
接着水声一响,裹着白浴巾的美少女坐在了陆宁之侧,作为巫女,她的头发便是用雪白檀布缠成一束,很像后世的马尾辫,热腾腾温泉很清澈,可以看到她浴巾包裹雪白酮体曲线,以及裸露在外的嫩滑无比雪肩,半截晶莹小腿,和不涂一点点趾甲油却更显少女青春活泼之美的白嫩纤足。
陆宁就有些无奈,泡个温泉,总是这样谁受得了?
但是,其实真冬姬和恭子又有很大不同,真冬姬看起来,倒是比自己还喜欢泡澡,尤其是,这种绝佳风景的碧海之畔石台温泉,谁又不喜欢?
但自己不来的话,她们也只能晚上睡前来此沐浴,白日风景却是看不到了。
石池靠下的位置,有布垫,褪鞋仅仅穿着足袋走上来的丰田道贞,跪坐上面,神态恭敬的躬身道:“班大人,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直译的话自然话语微妙得多,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陆宁微微颔首。
丰田道贞,刚刚十六岁,是真冬姬同父同母的哥哥,比真冬姬大一岁。
和他比起来,作为西征军团首领的丰田道行,就显得草包多了。
听说,丰田道贞也不赞成南下攻击这伊豆国,但他只是跟随见识,根本没什么话语权,直到丰田道行遇挫,又非要讨伐伊豆国,丰田道贞提出了四策,第一便是围困那令丰田道行吃够了苦头的村栅而攻击其余村栅,令其失去援军和物资来源;第二,穿越山地突然攻击伊豆国国司所在的贺茂栅;第三,从齐人处借了几艘海船前往几处较大的渔村转了转,如此,水贼便平,也没敢去支援贺茂栅;第四条,以小舟排成浮桥过江,如此,攻击伊豆国贺茂栅时完全是从敌人根本没想到的地点出现。
其实说起来,这些谋划对中原将领来说,都是很基本的操作,但对现今东瀛争斗来说,也算是很有大局观了,尤其第四点,如果不是齐人到来,令丰田道贞开阔了眼界,要等战国时的柴田胜家,才有铁链锁船在江上造浮桥之法。
丰田道贞前几日便来陆宁命名的这处“热海之屋”拜会其妹妹,陆宁听真冬姬说起,她俩是诸多兄妹中最亲近的两人,便同意真冬姬见他。
这没两天,丰田道贞又来求见“班大人”,陆宁看到真冬姬眼里渴望的神情,便答应了下来。
真冬姬肯定不是天真无邪的傻白甜,甚至可能是勉强她自己“喜爱上”自己,便是用一种心理暗示,努力制造自己的魅力,如她便很同情自己可能是牺牲品,心情和自己越来越近,但这都是她自己强迫自己这般想,渐渐就好像,她自己都以为真的和自己心情亲近,表现的,就好像不是虚情假意。
想来,其父丰田仲任本意是将她献去京都,侍奉权贵时要令权贵感觉到真冬姬的真心,这种训练,应该是必须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真冬姬如何表现出自己都看不破的真诚,归根结底还是执行其父的任务,并不是来害自己。
当然,如果有机会被“文总院”得到,想来她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那时候,强迫她自己所思的估计都是自己的缺点,就这麻子脸就够她恶心一壶的了。
文总院要通过她害自己的话,能借机搭上文总院,她必然同意。
而且,甚至只要有机会,这种事,她都会主动去做。
就如同当初被赏赐给自己这个面相丑陋的“班头”,她根本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其实想想,这也不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更莫说她这种正是豆蔻年华诗情画意的皇族后裔贵族少女了。
有时候,和这真冬姬说说笑笑,会让人特别开心,但有时,深思之下,又会后脊梁背发凉。
不过,见见她同母兄长,也没什么大不了,对这丰田道贞,陆宁还是很好奇的。
毕竟丰田道贞,或者说橘道贞,历史上还是很有名气的,因为其娶了比他小特别多的平安三大才女之一的和泉式部。
平安三大才女现今都是即将出生或者刚刚出生的状态,如写了《源氏物语》的紫式部,过几年也就该出生了。
只是,橘道贞感情生活应该说是很悲惨的,才女多情,和泉式部先后同两个亲王展开热恋,橘道贞又得罪不起皇子,只能愤而离开,而后世,对和泉式部的多情和爱情反而津津乐道,也令人徒呼奈何。
此刻,看着丰田道贞,陆宁微微一笑:“你想见我,可有什么说的?”
丰田道贞立时伏地,“班大人,请班大人严肃军纪,若任由道行胡闹下去,将来,东军必败!”
哦?陆宁不由又看了他一眼,将来关东是输是赢,自己本也不在乎,毕竟,只要不是大败特败,维系住关东作为缓冲势力存在就是。
反而要真是进取之态势,一路势如破竹上洛,那么,被丰田仲任建立起类似幕府的支配全东瀛的政权,仔细想想,对本朝也未必是好消息,毕竟丰田仲任正是年富力强之时,经过内战淬炼一步步走上东瀛之巅,到时候,只怕会产生新的野望,比如,将齐人赶出东瀛的野望。
“我这监军,可管不得这许多事。”陆宁笑了笑。
“班大人过谦了!”丰田道贞伏地,几乎要垂泪的样子,“班大人,万望救我兄长出不义!”
陆宁摇摇头,“好,我知道了,自会度量。”
“谢班大人!”丰田道贞连连道谢。
过了会儿,丰田道贞又道:“骏河国,山中亦有汤池,且骏河产美女,班大人去了便知。”
陆宁立时有些无语,在丰田道贞眼里,自己显然是好色敛财之辈,想来真冬姬毕竟少女,这方面不会和他多讲。
外人眼里,自己也确实如此了,带着两个女童平妻、一妾一侍奴,大小丽人,都是绝色,而且,自己四处寻找汤池,对汤池有一种怪癖般的占有欲一般。
“我知道了!”陆宁挥了挥手。
丰田道贞也干脆,不再多说,深深伏地后,慢慢起身,躬着身倒退下石台。
“哒哒”木屐声响,却是恭子从庭院方向的台阶上了石台。
此时,空中已经不见飘雪,头上铅块似的云朵也渐渐散去,阳光洒落,恭子深红刺绣和服更显华美,雪袜木屐,哒哒的行到陆宁身后,她轻轻跪坐下来,俯身红唇正在陆宁耳边,轻声道:“主人,两位夫人身体不适,不能来了,我刚刚服侍她们睡下。”
天气好像乍然冷下来一般,辑子和资子都病倒了,应该就是伤风感冒,但现今分分秒变成大问题,幸好陆宁随身倒带了“一剂平”,其实就是生姜、紫苏叶等碾碎的干粉,用热水冲服便可,这都是营级军医必备的药物,当然,齐军正卒,很少会伤风感冒就是了。
说起来,明明身边亲近女子,这种小病小恙很少有,想来,辑子和资子不在其内就是了。
陆宁胡乱琢磨着,却听耳边恭子轻柔香湿声音又道:“恭子带了牛乳来,为主人润身?”
陆宁一怔,笑道:“太奢侈了吧?牛乳又是哪里来的?”
这个时代用牛奶沐浴,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了。
“是田山众敬献的,两位夫人喜欢喝,便收下了。但听主人说起过,中原天朝,用牛乳沐浴之术,恭子就记下了,只是,今日才有牛乳。”
陆宁一时无语,好像是有一天,自己和真冬姬说笑,说起中原,自己不免有些吹嘘,后世富足之下一些骄奢生活自己都照搬,牛乳沐浴,又哪里是现今中原普通人能享受的?
实则,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喝下去对身体好。
“算了!”陆宁摆摆手。
不过,田山众?
陆宁不由想起在田山栅,那平将门之侄儿,田山信高初始不愿意臣服关东军,后来见到牛车里某个人后的诧异表情。
当时牛车车厢里,就是恭子、辑子和资子三人。
田山信高认识两位皇女内亲王?但是,这也根本影响不到什么,和中原观念大不相同的是,这辑子和资子这两个内亲王,对京都及东瀛豪强们的意义和中原公主的意义完全不同。
现今,怕村上天皇就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这两个女儿一样,而根本不会有什么解救她们的想法。
所以,就算认识,田山信高怎么也不会因为看到两个皇女就改变心内的信念。
那么是?田山信高认识恭子?
陆宁看了恭子一眼,随之摇摇头,其实不管恭子是什么身份,这都是无关紧要之事,自己也是随性而为,并没有刻意查问过,只是提防她别害了自己就是。
而现今,被任命为东征军团监军后,明显感觉真冬姬和恭子对自己态度又有了些不同,毕竟,作为东征军中唯一的齐人,自己的话,丰田道行必然要重视,甚至如果自己想,完全可能成为这支武装的真正指挥官,只是,自己没那闲心而已。
关东军和京都军两败俱伤,谁也奈何不得对方最好。
当然,从实力来说,双方被某种神奇力量同时投放在战场,京都军必然占据绝对优势。
但京都军如果远征关东,则是另一回事。
“那,现今天寒,牛乳还放得住,田山众敬献了许多呢!”恭子轻柔声音有些无奈,不过,再次提到了田山众。
陆宁笑笑,道:“这田山家倒是细心,若战事顺利,他们又立功,我向丰田御领美言几句,田山家,也够资格领一国石高了吧?相模国和伊豆国,还都没国守呢。”
陆宁说着话,不经意瞥了恭子一眼,果然,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一闪即逝,而且,她也没再说什么。
陆宁心里,渐渐有了谱。
“班大哥,若想战事胜利,仲任的关东军,人数本来就少,没有齐人工匠打造的军械,怕不是西军的对手。”真冬姬突然说。
陆宁笑笑:“这我却没办法了,武器甲胄,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慢慢来。”
真冬姬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不再多说。
恭子轻笑道:“奴想,这些也就是总院大人一念之间的事,主人何时回唐城述职?主人劳苦功高,却一直不得升迁,恭子可代主人写一封信,强过主人自己表功,也定说动总院大人。”
陆宁立时无语,这是真将自己当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兵了。
两个人看来都有依仗齐人的需要,那么,毫无疑问成为文总院的近侍是最佳渠道。
从来到自己身边第一天,怕两人都将自己看成跳板而已,现今,觉得慢慢摸清了自己的脾性,也逐渐开始有所行动。
恭子,是想靠自己文才吸引文总院注意,再召她一见,她定然要卖弄千般手段万般风情将文总院纳为裙下之臣。
真冬姬倒还好一些,可能她自己本身也有所矛盾。
陆宁正想说话,台阶噔噔响,却是王龙河跑了上来,躬身道:“班大人,渔村又打死人了,阿明局恰好去买鱼,也被打死了……”说到后面,揉了揉鼻子。
不但陆宁怔了怔,恭子和真冬姬也都一呆。
成为西征军团的“监军”后,陆宁雇佣了两名女佣随行,毕竟恭子做服侍男人的活儿很有女人味,但家务活,实在不是什么好手。
黄宝仪去新齐城后,和这四个东瀛女子在一起,陆宁便觉得生活质量急剧下降。
是以,陆宁干脆雇佣了两名妇女做女佣,一个叫阿明,一个叫小信。
“局”是对她们女佣身份的一种称呼,“局”的意思是单独的房子,被用来称呼很有权势的宫中女官,也就是有单独居所的女官。
渐渐的,一些公卿家的女佣,也以局相称。
陆宁在齐人中身份不高,但在西征军团自然不同,是以两名女佣,也被外人称为阿明局和小信局。
对阿明和小信,陆宁印象不深,她们拾掇家务时,自然是主家不在之时。
但对她们跟随后,生活质量的提高陆宁是很满意的,饭菜也很合胃口。
比两个虾夷辅兵烧的菜好吃多了,花样也多。
但怎么的?买个鱼还能被打死?
“怎么回事?”陆宁脸沉了下来。
“是,是龙河的疏忽!龙河无能!”见陆宁脸沉下来,立时知道女佣在班大人眼中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物,王龙河羞惭无地,跪坐下来,伏地。
阿明局去这热汤小屋附近的渔村买鱼,王龙河也派了一名侍武士跟随,便是因为现今太乱。
但谁知道,到了渔村,因为阿明局太过挑拣,那名侍武士等得不耐,自己去海边抓冬眠的蟹去了,就这时候出了事儿。
渔村去了十几名相马众,都是来自下总国相马郡,因为要强拿鱼获,渔民不干,毕竟冬天来了,鱼获越来越少,海上也太冷,出船便少了,收获些鱼虾很不容易。
于是,双方大打出手,相马众动了武器,打死几名渔民后杀的性起,躲在草垛后吓得话都说不出的阿明局也被一刀砍了。
听王龙河跪伏讲述事情经过时,陆宁已经从汤池中站起。
水声响中,真冬姬也跟着出了水池。
王龙河惊慌的讲述着,要说平时他听到这种水声自不会抬头,但今日心慌意乱,听陆宁问:“现今相马众呢?没缉拿么?”
王龙河抬头诧异道:“要我们去拿人么?”恰好见到真冬姬从汤池中走出,雪白浴巾内,轮廓若隐若现,白嫩香肩和晶莹小腿诱人少女纤足都裸露在外。
王龙河鼻血差点喷出来,吓得立时垂下头。
其实虽然东瀛汤池特殊,但也是陆宁不太拿这几名东瀛女子当回事,不然怎么也不会令男子直接来到汤池旁说话。
当然,比之后世比基尼之类,真冬姬现今保守的不能再保守。
是以,陆宁根本没觉出什么异样,只是蹙眉道:“督察班,你以为做什么的?莫说几名足轻,丰田道行之下,人人可拿。”
“是!”王龙河忙应声。
“还不去?!”陆宁冷声道。
王龙河吓得不敢多说,忙起身,转身便跑步下台阶,一会儿身影就到了石台之下。
陆宁挠挠头,其实这阿明局,到底什么样子自己都没什么印象,而且,她虽然是被自己领来伊豆,又死在这里,看起来是自己害死了她。
但陆宁心中,没有什么内疚感,只是想,要好好抚慰她亲人了。
随之,摇摇头,很多人的性命,在自己眼里,真是和蚂蚁一般无足轻重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任谁经历自己这些年所经历,还能和普通人一样心境,那也不可能。
只是,陆宁回到居室,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尤其是,应该是被那阿明嫂叠好的,心中,却又感受不同,怔了好一会儿。
……
晚饭的时候,陆宁命喊来了小信嫂。
又王龙河为首的二十名侍武士,加之两名虾夷辅兵。
第一次,认真看了看小信嫂长得什么样子,又仔细看清楚王龙河及其余十九名侍武士容貌,两个虾夷奴,面相倒是熟悉的很。
情绪有些不太高,有丰田道贞送来的美酒,陆宁令搬出了一坛。
一下午的时间,那十几名相马众都被擒拿,关在柴房,现今却都在苦苦哀求不要送他们离开,因为丰田道行下令砍他们脑袋的命令已经下来。
虽然,这些**的作为本来就是丰田道行的默许下愈演愈烈,现今就因为无意中打死了自己的女佣,就全砍了脑袋,好像很倒霉。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其实也不仅仅是现今,到了后世,还不同样如是?例如,罪犯杀个普通人,和罪犯杀一名官员,那侦破速度和侦破力度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中外都是如此。
品着碗里的酒,陆宁对东军军纪之事,还是觉得心里懒得理会,就是没有在中原时那般爱憎分明。
其实,现今在这热海之屋附近地域,齐人的名声特别好。
因为也就王龙河等规规矩矩,和渔民、村民们打交道,他们又都自称齐人,热海之屋出去的女佣,更是所有商贩喜欢打交道的对象。
但陆宁对限制关东军的暴行,就没什么兴趣。
何况,关东军西征军团五千武士、足轻,自己也限制不来。
但不管怎么说,下午的时候,还是给丰田道行写了一封信笺,令其整肃军纪,定下了军规十三条。
其实主要如此的话,自己这监军,就获得了执行军法的权力,更可以在民间为齐人积攒名声,倒是一举两得。
得到东瀛人的爱戴,总比被同仇敌忾当作侵略之异族,行事方便得多。
而且,也很有些黑色幽默,但莫说现今,便是后世现代社会,看不清本质现象的人也太多了,又何尝不是很多人为所谓东瀛建设了东北大唱赞歌?
琢磨着这些心事,陆宁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也不知道多少酒。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时代
热海之屋的山脚,渐渐出现了一些商贩,多是卖些本地土产,每天摆摊到傍晚才会走。
自然是专门供应给“班大人”和他的扈从们的。
这些商贩其实就是附近农户,每天都来摆摊,只要有一天能卖出去些土产,对其家庭来说,也是难得的补贴。
陆宁现今就和真冬姬就走在这小路两旁的十几个摊位中。
小路两旁的树荫下,摆着各种担挑的筐、篓。
农人小贩们,大多衣衫褴褛。
甚至,看到了一份卖鱼的,陆宁也不由叹息,其实阿明嫂如果就从这里买而不是非要去渔村挑拣,也不会出事。
“班大人,这里有新鲜的糯米,做成饭团可好吃了,本地糯米可不常见。”一名自来熟似的妇人带着恭谨,又卖弄似的端起她米篓里半篓的糯米给陆宁看,米篓不大,半篓米大概五六斤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谁?”陆宁饶有趣味的问。
妇人咧嘴笑,露出一口黑牙,是故意涂黑的那种,“有这样美丽的小姐做妻子,你肯定是班大人了。”
陆宁就笑,看了真冬姬一眼,说:“夸你漂亮呢。”又对妇人道:“好,糯米我买了。”
后面跟着的小信局这才走上来,和妇人讨价还价。
其实这些村民,平素最多去市町以物易物互通有无,很少能见到铜钱,在本地,铜钱也特别值钱,根本和中原购买力不对等。
如这些糯米,最后小信局给了她二十文铜钱,都乐得她脸笑开了花。
而在中原来说,斗米基本稳定在百钱左右,她篓里也有半斗米了,而且对本地来说,还是稀少的糯米。
“班大人,班大人!”旁侧一个妇女突然哭跪在地,“班大人,求你发发善心,买了他们吧,不,不,我不要钱,不要钱!”
陆宁倒是看到这个妇女带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在旁边,看起来是一个男童一个女童,都瘦的皮包骨的样子,原来,是来卖自己儿女的,或者说,是希望送自己儿女到一处有口饭吃的地方。
“小信,你来说。”陆宁对小信局招招手,见小信局有些迷惑,说道:“你也需要帮手不是?问一问他们底细,和同乡打听他们的品格。”
虽说既然见到了,而且也谈不上什么帮不帮的,免费的人力资源,怎么都合算。
但如果是从小就坑蒙拐骗的,那就大可不必了。
妇女立时神经质似的跪伏在地,连声喃喃,“班大人,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
而或许看到“班大人”这般平易近人又好说话,这些小贩便有许多,开始跪地求告。
陆宁挨个听取他们述说疾苦,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耐烦的,但自然要做样子,为齐人塑造谦和有礼的高贵贵族形象。
一趟折腾下来,已经天近中午,回热海小屋的路上,真冬姬突然说:“班大哥,你很聪明的,是不是?”
显然,方才陆宁做的,和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兵头形象很不相符。
何况,经常和陆宁相处,平素,真冬姬也会有些迷茫吧,陆宁在生活上,很考究,又温文尔雅,虽然不会刻意表露出什么,但很多细节,总会令人感觉,他原本应该是锦衣玉食生活层次特别特别高,简直令人无法想象的一种生活方式。
如果说,中原人都是如此,那也太恐怖了。
陆宁笑道:“是啊,我本来就很聪明。”
真冬姬无奈,渐渐感觉,“班大哥”很多时候,都在装疯卖傻。
……
热海之屋在半山腰,茂密林木掩映中,露出的格栅小屋一角,屋檐下的风铃,处处都很雅致。
从来到东瀛,陆宁觉得这片宅院是自己住的最舒服的地方,甚至琢磨,在关东军不遭遇大的挫折的情况下,自己便住在这里当度假了,如果不是多少还有点危险,把黄宝仪那小丫头接过来更好。
进了所谓“昼御座”的格栅大屋,也就是主家白天待客的房间,其实如果是普通贵族之家,白天时收了被褥,起居室便成了“昼御座”,此处宅院也不例外。
恭子和辑子、资子都在,都各个仪态端庄的做着贵族女子做的事,恭子在研究她的发髻,对着铜镜,每天可以研究到天黑,日复一日的没有尽头,辑子和资子,则都在写什么,应该不是诗歌就是笔记之类的,却看得陆宁心里一紧,总觉得这个时代的东瀛才女有点可怕,还不如恭子那样,研究下发型服饰之类的呢。
陆宁进来后,她们自然都停下来手上的活儿,铺开榻榻米,在陆宁两侧跪坐好。
看着辑子和资子,陆宁心下还是有些尴尬的,昨天喝的不少,难得睡得很香,想来时,才发现抱着她俩呢,还好是两个小豆芽菜,睡梦中,好似也梦到了自己汴京的两个女儿。
还真是想回中原了。
陆宁摇摇头,看向恭子:“田山众和你是什么关系?”
刚刚回到热海之屋时,便接到丰田道行送来的急报。
以上总国众为主力的先行军,进入骏河国时遭到猛烈的攻击,先行军四五百人,逃回来了一半不到,其余大多做了俘虏,上总国号称第一勇士的市原行一被阵斩,杀死他的,是源满仲的儿子源赖光。
而对方的统帅,是藤原秀乡。
藤原秀乡还令俘虏,带回了两封信,一封写给丰田仲任,一封写给齐人文总院。
丰田道行将下给他父亲的信抄录了一份,和写给文总院的信一起送来了陆宁这里。
为什么会有先行军去骏河,陆宁也懒得问,但想也知道,是丰田道行驾驭不住这群乌合之众,来自上总的武者们,想去劫掠之类,或者是以为靠他们几百人就能攻破骏河国司之城,由此得到丰田御领的封地,通常立有这等功勋的,很可能在骏河国,得到一郡之封之类的。
倒是秀乡的信,陆宁认真看了一遍。
不管是写给丰田仲任的,还是写给齐人的,都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不想和齐人或者丰田仲任成为生死仇敌,但现今,他刚刚获得骏河的支配权,丰田御领若想上洛,还请自信浓国你的盟友之地入关。
给齐人的信,秀乡甚至做了深刻的反省,更一堆高帽子扣下来,说现今他才知道,大齐从未有鲸吞东瀛之心,他当初鲁莽行事,才累得双方失和。
其实秀乡至少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子,死于在下野国和齐人的战事中。
但这老狐狸,显然已经敏锐的发现,齐人并不想深度介入东瀛内战,甚至在其关东御领军的西征军团中,根本未派出一兵一卒。
是以,老狐狸就突然发现,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对他来说,说不定是某种机会。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窃取了骏河国的支配权,而且,源满仲之子,源赖光还成了他的家臣。
但他显然是失去下野后,现今,寻到了新的领地,骏河国虽然面积比下野国小上许多,但毕竟越发接近京幾,开发很早,人口和石高,都和下野国相差无几,甚至可能略高一些。
秀乡应该希望以此为.asxs.,在这大变局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吧。
陆宁就感觉,好似,自己要过早的激发东瀛群雄林立的分裂之势,当然,从大和族在东瀛扩张到现今的历史及体制来说,其几乎一直就是以天皇为名义上最高领导权,但各种势力林立互相争斗的分裂状态,只是,以前这种分裂更多的体现在京城公卿群体,现今,地方豪雄,则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而自己,给了这些地方豪强们,一个加速出头的机会。
就说小野好古被授为征夷大将军在近江招募天下武者的行动吧,进展的就不太顺利。
九州岛的豪雄们,甚至还允许齐商大摇大摆在九州的港口展开贸易,也根本没怎么响应小野好古的征募令。
平安京,现今能真正影响的,好像还真是也就近幾五国及周边诸国,当然,那也是大和的政治经济核心之地了。
在这种态势下,陆宁突然很想知道恭子到底是什么人,田山众,又到底想要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被动上洛 (上)
夜风习习,陆宁在光秃秃的樱树下散着步,月夜中,西方隐隐可以看到富士山轮廓。
身后脚步声轻响,轻柔影子投射在陆宁脚边,不需回头,陆宁就知道是深田恭子。
下午时直接问她,她还是那套说辞,只是回答她叫恭子,来自下野的深田。
而现在,显然是有话要和自己私下说。
“妾名滝,小时候被称为五月,父新皇将门!”恭子静静站着,语气和神态,和平素那毕恭毕敬的侍奴已经既然不同。
陆宁早就呆住,滝姬?五月姬?整个东瀛历史唯一一个要取代天皇的叛乱首领平将门之女?
也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滝夜叉姬?东瀛最有名的大妖之一?
传说中,为了报父仇,几乎将平安京踏平的大妖。
后世东瀛的妖怪及怨灵传说,以平安时代最多,滝夜叉姬,也绝对是平安时代boss级别的大妖之一,以至于后世国内做一些游戏,还会将她的角色引入。
虽然对恭子的身份有过一些猜想,却从未想过,竟然是平将门之女。
耳边,恭子慢慢讲述她身世的话语也传入耳中。
原来,恭子是平将门的遗腹子,在平将门战死几个月后,她才出世,尔后被京都的公卿收养,类似中原及笄的著裳后,嫁给了藤原实赖的三子藤原齐敏。
竟然是现今左大臣的儿媳妇,而且,他这公公,历史上,从明年,就以关白的身份摄政,也是东瀛历史第一次成年天皇成为傀儡。
而她和田山众的关系自不必说,所谓田山家,本就是平将门兄弟俩的族人,首领田山信高,是平将门的侄儿,也就是恭子的堂兄。
“妾来田山栅探亲,又想去拜访下野的秀乡和常陆的源满仲,却不想,遇到下野之乱,稀里糊涂,做了班大人的战俘!”
陆宁微微颔首,看来她还真是什么都不隐瞒了,来田山栅也好,要去拜访藤原秀乡和源满仲,这两个,一个是地方实力派,一个是源氏武士集团鼻祖也好,显然她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内心,也有着复仇及振兴家族的强烈愿望。
秀乡和源满仲,都是害死她父亲的直接推手,她要利用也好,要将他们引上叛乱之路也好,都不会是什么好心思。
现在想,她最初对辑子和资子两个皇女流露出的敌对姿态也就不足为奇,不过,她现今早就掩饰的很好了。
“班大人,你的处境很危险,大人可知道?”恭子突然话风一转。
陆宁笑笑,“这却不知道。”
恭子微微一笑,“班大人又做糊涂了。”
私下相处久了,恭子这种人物,自然不可能还将陆宁当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至少,从生活细节,这齐人,并不是那种底层的愚笨之人。
“总院大人看似对你恩典无以复加,但只怕,班大人脖子上,可架了不知道多少明晃晃利刃。”
陆宁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其实也是,如果自己不是文总院,哪怕自己是文总院,但却不是齐天子,那么,现今外人看来,一个小小班头,却霸占几个大有身份的东瀛贵族女子?其中,还有两位皇女?
那么,等自己回中原,怕会被弹劾的奏疏活埋了。
“班大人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妾为大人想到了一个解脱之法。”恭子顿了下,道:“我夫齐敏,现今为尾张守。”
陆宁嗯了一声,藤原实赖这第三子,做了尾张守自己是知道的。
而田山众时常来送礼物,自己也不禁止恭子和田山众见面,看来外界消息也就灵通的很了。
“班大人,何不求告于杨业都督?听闻杨业都督为武官之首,和文总院互相钳制,班大人又是军中悍勇,杨业都督必然爱惜大人之才。”
恭子看着陆宁神情,又道:“我观文总院和杨业,大概有中原圣皇帝嘱托,并不想介入我东瀛关内之事……”犹豫了下,“但我想,中原人,也必不喜欢天皇之尊号,也乐于看到我日本国臣不是臣,君不是君……”随之忙道:“不过,这只是小女人之心,多半是错的,班大人莫怪。”
陆宁心下一哂,这平将门的女儿,倒是看得明白,不过,还是思想局限,其实,有没有天皇这种尊号,在吞并对方领土不太可行的情况下,令其处于分裂格局状态也是极好的策略,现今不怕什么难民潮,人口都是资源,更莫说海上邻国了。
“不管如何,班大人求告于杨业都督,离开文总院麾下才好,现今,正是个机会,关东军残暴,未必就得民心,在骏河遭遇挫败便是明证,现今我夫为尾张守,尾张国,班大人未必知道是哪里,但杨业都督必然知道,妾愿为班大人代书一封,去求告杨业都督,必能令杨业都督将班大人委派去尾张。”
陆宁其实又哪里不知道尾张国?
信长崛起的根基之地,现今来说,也是东瀛最发达的令制国之一。
东部有山脉屏障,其余六成以上的土地都是肥沃的冲积平原,温暖的气候适合农作物的生长,同时是关内要冲,又临海,再加上木曾川的水系,水上交通也极为便利,又有三大古神宫之一的热田神宫,前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带来了东瀛各地的文化,如此,农业商贸都极为发达,资源丰富,甚至被称为取得天下的根本之地。
而藤原实赖现今趁机将三子遣派为尾张守,更将尾张国也变更为知行国,也就是,国守拥有绝对支配权之国,若以前,紧邻京幾五国的尾张国,出现一位统管尾张**政并自行收取赋税的国主,简直不可想象。
“甚至,我可以应允,以后,我会求肯我夫,使得在尾张国港口,齐人一样可以租赁土地经营,和在江户取得的特权相若。只是,田山栅之众,还需要齐人海船相助,全部迁去尾张,且能提供田山族人武器军械,如此,才好压倒尾张国内的倒齐势力……”说到这儿,恭子笑笑,“总之,一切我都会代大人,向杨业都督禀明,也定说动杨业都督。”
陆宁笑笑,显然,她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解释再多,自己也听不太懂。
看来,她倒是想在尾张国喧宾夺主,令自己家族在尾张国繁衍生息。
比之家族定居的武藏国,现今尾张国,便如中原和北方蛮荒的对比。
不算出羽和陆奥两国,尾张国的粮食产量,一直仅次于近幾的河内国,高居东瀛诸国的第二位,到出羽和陆奥得到大规模开发,尾张国才渐渐被这两国超越,但那也是诸国中石高居于第四的高位。
甚至后来,关东地普遍粮食产量大增,便是武藏国石高,也和尾张有得一比了。
但现今来说,尾张国的繁荣,比之武藏国,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她现今显然改变了策略,既然眼见见到“文总院”博得文总院欢心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她便退而求其次,尽量利用自己。
不过,她的主意,虽然主要还是为了她田山一族,但也确实将自己暂时从火炉上解脱下来。
只是,去尾张国?
自己倒是不介意扶持其另一股力量,毕竟,如果想令关东御领影响到京都,就要帮助其变得特别强大,强大的军事力量能远征进入关内,威慑京都。
但这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扶持起一个强大的幕府,对中原又有何益处?
令其群雄并起并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才是最佳的结果。
是以,在京都近幾之处,扶持起另一股力量,倒也不错,自己本也正琢磨,怎么将影响力扩展到京都一地。
只是本来以为,要数年之后了,自己已经准备轻松转转东瀛风情,明年黄宝仪分娩后便回中原。
因为以现在东瀛国局势,具有野心之人,都渐渐利用这大变局登上历史舞台,各种合纵连横,打打和和怕以后是常态,要等局势明朗怕要几年后了。
这期间,齐人冷眼旁观,经营东北出羽、陆奥,从中原一批批移民过来,倒是比自己预想中顺利的多,几年之后,在出羽、陆奥,齐人也就站稳了脚跟。
但现在看,倒有可能在自己离开东瀛之前,便能和京都形成一种崭新的关系。
自己当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被动上洛 (下)
恭子写的信能打动杨业也好,不能打动杨业也罢,一切,自然是由陆宁裁决。
于是,一个多月后,被从安东都督府礼聘为尾张国的“新军总教头”的陆宁,坐海船抵达了尾张国守护御所——下津城。
随行的便是陆宁在热海之屋的那一行人,军卒二十二人,两名虾夷奴辅军,二十名侍武士。
此外便是真冬姬、恭子、辑子和资子四女,小信局、阿庆局以及两名童仆,也就是在热海之屋买下来的那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阿庆局则是他们两个的母亲,就是陆宁见到的售卖他们的妇女,实则,也是活不下去了,也便成了小信局的帮手。
下津城,便是后世的名古屋一带,只是,这座守护城后来被烧毁,到战国时期,这一带有清洲城、那古野城等天守城作为大名本城。
下津城附近村町,人口极为密集,一个个村落周边,密布着片片阡陌耕田,和关东情形大相径庭。
在下津城附近,木曾川支流之畔,距离木曾川出海口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处河港加市町的城镇,极为繁华,这里大体上应该就是后世名古屋的市中心地带。
而下津城下,新建了栅栏木屋等等,作为“新军”的军营。
陆宁居所,就在新军军营和下津港町之间,距离军营和港町都是两三里的距离。
银带似长河之畔,樱花树密布的一处美丽庄园,内还有一汪小小碧湖,不规则形状的葫芦状小湖,大体长百米宽百米的样子,这处庄园,好像原本是尾张守夫人的静修别苑。
在陆宁看来,这应该是后世名古屋的庄内绿地公园所在。
虽说没了陆宁所喜爱的温泉,但这处宅院宁静清幽,建筑物也有东瀛特有的令人可以静心的玲珑精巧,陆宁倒是极为喜欢。
……
夜晚降临的时候,恭子来到别苑,随之,和陆宁进了书房密谈。
看着榻榻米对面跪坐的深田恭子,陆宁心下一哂,华丽的服饰,层层叠叠的色彩,便是十二单了,看起来,怕也得十几斤重,不过,倒真是有种简洁大气而又华丽的美。
而恭子高高扬起的精致容颜,也更多了几分贵族美妇的高高在上,其本来就有后世女星那种极为精致靓丽的压迫感,现今,这种气势更盛。
其实,两人坐垫厚度现今都相同,是一种很平等的会晤,但陆宁习惯性盘着腿,就显得还是地位略高了一筹。
今日中午时,深田恭子夫婿,也就是尾张国主藤原齐敏亲自到港口相迎,看得出,见到失散几个月的妻子,他极为激动。
陆宁只是和他寒暄了几句,按照和深田恭子早说好的,一切事项都会由深田恭子向其说明。
现在,深田恭子就拿出了几页纸笺,是“新军”之规划,显然已经得到了藤原齐敏的认可。
所谓尾张新军,其实便是要训练一支武士,职业军人,且不再以东瀛惯常的家族群体为单位,而是和齐军一样,将士卒编为类似营、都、班这样的作战单位。
尾张新军,将会征募五百名勇壮,编为一总,设总大将一名,副将、军师、佑笔各一名,又设五名军奉行,分别统领五个百人队,其下十人编一小队,以武器不同,小队长分别称为枪奉行、刀奉行、弓奉行等。
陆宁看着新军名单,许多都是田山一族,总大将田山角重,看来也是出身田山栅的武者。
田山一族,在武藏国有上万人,但许多已经落地生根故土难离,愿意来尾张的有几千人,要陆续分批次坐被送过来,第一批,都是一些青壮年。
“班大人,新军就全靠你了!”深田恭子以很恳求的姿态躬身,但可能是身份有了巨大的变化,俨然已经是贵人拜托人做事的一种仪态。
陆宁笑笑,想了想道:“此处距离京都很近,辑子和资子,要不要送她们回家,我正考虑。”
深田恭子呆了呆,忙道:“万万不可,此一来,便是要将皇女送还,也需文总院和杨业都督首肯,若班大人私自而行,坏了大事,影响了都督府和宣抚使和京都交往的构划,怕罪过不轻;二来,两位皇女虽然是完璧,但外人不知,乍然送去京都,怕反而会风言风语下,激起京都对班大人和齐人的仇恨,反而不如现今,京都中,便是知晓她二人之人,也只知道她俩失踪,多半会以为她俩在关东某处寺社修行呢。”
“在这尾张国,便是班大人的侍女都不知道她俩身份,班大人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陆宁微微颔首。
深田恭子这时候轻轻叹口气,“实则,妾又何尝不体会到了流言蜚语?”
陆宁便知道,这下津城中的权贵,必然也在怀疑,深田恭子实则已经**。
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和辑子、资子身份这个秘密不同,深田恭子曾经做了齐人侍奴,田山众便很多人知道,而深田恭子,也未必会对其丈夫撒谎。
如果说一直在齐人处得到很高的礼遇,那么以后,一旦东窗事发,反而不美。
倒不如现今就和盘托出。
而藤原齐敏今日的表现,显然对深田恭子有一种依赖和迷恋,也不太在乎这个。
只是,藤原齐敏身边亲人、家臣,或者说下津城的权贵,必然议论纷纷,尤其是,怕本来就有许多京都公卿人家,想将女儿嫁给藤原齐敏做续弦的。
陆宁本来想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想想,好像智者也不会相信,作为侍奴,又如此精致靓丽,会有男人不动心吧?
而且,看深田恭子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原本名声怕就未必有多么好。
“我是不在乎的!”深田恭子这时候笑了笑,又道:“班大人今日早些歇息,我在主居,班大人若有事,可随时去找我,妾只居处,对班大人不设防,班大人是什么人,我现在还不知么?”
陆宁一怔,虽然被安排住进这处庄园,知道自己等,只是寄居的状态,主居之院,空了出来,这片宅院甚大,本也正常。
但不想,主居是留给深田恭子的?
“此处本来就是我索要来,作为静修之所,也就是从今天起,妾是主人,班大人是客人。”说着,深田恭子嫣然一笑。
陆宁想说什么,但随之微微颔首。
深田恭子好似知道陆宁在想什么,笑道:“已经如此了,倒不如,就借助班大人的身份,吓一吓那些嚼舌头的人,我夫的敌人,要谋害我夫的话,现今也要三思而行。”
陆宁笑笑,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