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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号23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txt下载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京都来信

    陆宁、金森行和大野森一郎从隔间出来跻拉上木屐,大野森一郎便喊老板来结账。

    这个小居酒屋不大,除了进门处的柜台处,其余部分都用简陋隔断和布帘隔起来的小间,而且设施都略显陈旧,黑漆柜台,木板都有碎裂的痕迹。

    此时柜台旁,站着一名足轻,和侍武士不同,侍武士都护府会提供齐制标准军械,而足轻,就要城主或者自己准备武器了,不过足轻的额头,都会绑着黑色布带,是很醒目的标志。

    这名足轻应该是被那黑田兵卫留下来看场的,毕竟那一行来自常陆国的商贩中,有刺忍的话,还需要回来彻查此间的客人。

    而这个足轻正咧着一嘴黄牙,调笑柜台后的老板娘,老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他满头癞痢,又瘦又小,本地人以前都称呼他杂色一郎,杂色,就是奈良时代的贱民,称呼他的轻蔑之意也不言而喻。

    他本是流浪到此的无赖,又懒惰不喜欢做活,去年冬天差点冻饿而死,齐人到,征募本镇巡守所的侍武士和足轻,他立时去报了名,由此,成为了巡守所的足轻。

    而现在,杂色一郎眼见老板娘对他的调笑不怎么敢反抗,只是红着脸不理他,他心中却是一团火热。

    说起来,他在这镇上受尽白眼被人轻贱的时候,八井宿老板娘是少数同情他,会偷偷给一些食物令他不至于冻死的好心人之一。

    可现今,眼前以前高高在上的端秀老板娘,被他逗弄下的羞窘之态,杂色一郎心下更是火热,更想,或许她本来就喜欢自己,只是以前地位悬殊,她不敢和自己说罢了。

    这么一想,杂色一郎更是色心大动,伸出手,就捏了老板娘滑嫩脸蛋一把。

    老板娘惊叫一声,忙向后躲。

    八井老板急忙跑过来,鞠躬向杂色一郎道歉,更请杂色一郎放过他的妻子。

    正拿出铜板准备结账的大野森一郎,刚刚递铜钱过去,结果八井老板的人跑了,不由皱眉,骂道:“混蛋,快点到我这里来和我决算,再去帮你的妻子。”

    杂色一郎听到后面有人骂人,虽然不是骂他,但却是满脸不爽的转头,也八嘎了一声,随之,就见到身后不远处的几名男子,多是西方齐人打扮,只是,多穿了木屐,但其中一名背着弓箭的高大汉子,官靴也是中原式样。

    杂色一郎呆了呆,忙赔上笑脸,又吆喝八井老板,“这几个贵人的账目我来决算。”

    陆宁做了个手势,“这家伙怎么成的足轻,高行简直胡闹。”

    其实想也知道,各城、各栅、各所的足轻这类人大有人在,自己见到了,也只是表现个姿态而已。

    令民众们认为天子英明神武,只是不可能偌大国家能面面俱到,统治集团中总是会出现害群之马,令民众们期盼包青天,本就是统治的不二法门。

    在中原地,监察制度的完善及刑律的严苛,使得害群之马的比例应该在下降,但在这出羽、陆奥地,招募使用品性不怎么好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自己遇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裴龙裴虎满头赤发太惹眼,此次出来游逛,陆宁仅仅领了一名扈从,是火枪扈从中的一个班头,叫周思琼,岭南海贼出身,极为骁勇。

    看到陆宁手势,周思琼大步上去,猛地便抓住了杂色一郎棒状发髻,猛地扯去其足轻黑带,用力一磕,杂色一郎还没反应过来,便高声惨叫一声,头重重磕在柜台上,立时七荤八素昏厥过去。

    八井老板和老板娘都看呆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怕这些齐人发起怒来,打杀了他们。

    陆宁对大野森一郎道:“你留下。”

    大野森一郎忙躬身称是,琢磨着怎么收拾这乱摊子,那无赖,总院的意思,难道是要砍了他脑袋示众?

    但也不敢问,只能自己瞎琢磨。

    ……

    新齐城御所中,陆宁默默看着手中信笺,来自平安京的满篇中原文字的信笺,落款是右大臣藤原师辅。

    藤原师辅的父亲,是前任关白藤原忠平;其长兄藤原实赖,是左大臣;堂弟藤原顕忠,为大纳言;而中纳言、权中纳言、参议中,也多是藤氏,也就是,天皇身边最重要的公卿,几乎全是藤氏。

    平安时代,便是藤氏和天皇互相玩弄权力游戏的历史,而正是从这藤原师辅的儿孙,关白成了东瀛的实际统治者,天皇成了真正的傀儡,当然,比之幕府时代的吉祥物,地位还是要稍高一些。

    藤原师辅信里,绵里藏针,客客气气的说,大齐友邦军马,来帮日本国清剿东北虾夷,甚为感谢,本国也该当遣派武家,和友邦同进同退。又询问,对马岛上,刀夷伪作大齐军马强占其岛,大齐圣皇帝可知?

    刀夷经常侵入东瀛沿海劫掠,东瀛史书上称为刀夷入寇,后世研究,刀夷应该便是东海女真以及高丽海岸地带生活的女真。

    而对马岛,是东瀛最早开发的银矿,而且,后世人都知道这对马岛的位置有着怎样的战略意义。

    虽说陆宁自觉如果经营得当,实则今世的对马岛已经远远不似自己前世那般重要,毕竟,如果出羽陆奥真的被并入齐土,将来多贺一带历史上的仙台港,就是齐国的,也就是从日本岛东海岸,大齐拥有直接进入太平洋的港口,对马岛又何足道哉?

    甚至这般发展下去,美洲新移民,怕是黄皮肤黑眼睛的齐人,整个太平洋,都可能成为本族内海。

    当然,如果真大量移民美洲,令其和中原同步发展,将来怕是同样美洲会出现另一个独立的强盛齐人国家。

    如何避免这种局面,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当然,现今还不存在大量移民美洲的条件,便是仅仅派出探险队,能在几十年内,从美洲带回一些粮食和蔬菜的种子,自己就极为满足了。

    大量移民之类的,估计那也是自己子孙后代的事情了。

    而不管怎么说,对马岛的战略位置,都不复存在。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对马岛上的银矿现今却是好东西,在水师送东征军抵达东瀛本土后,随之自然去袭击了对马岛,将对马岛直接侵占,岛上和族居民和矿工,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杀。

    现今藤原师辅的来信,暗藏机锋,也直指其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姬武士,驱齐众

    书房青色席子或者说青色榻榻米上,萧皇后和夷懒各自跪坐在一个矮桌后伏案书写。

    陆宁面前的桌案上,则都是本地水果和海鲜干肉,陆宁对口舌之欲没什么要求,此刻也是,很没有仪表的盘腿坐着,胳膊拄着桌案,托腮寻思事情。

    黄宝仪跪坐在他身旁,为他轻轻扇动团扇,春末,这新齐城也渐渐炎热起来。

    三名大小丽人都是穿着色彩鲜艳的和服和雪白罗袜,室内清香萦绕,春意盎然。

    萧皇后和夷懒都在写给右大臣藤原师辅的回信,按照陆宁的意思,在信中阐明天军来此,本为清剿虾夷平定海疆,却不想这荒芜之地,盗贼盛行,横蛮土民称御称主,更和虾夷勾结抗拒天军,遂一一剿灭,残余匪类,加以教化,行大齐宽仁之国策,将其纳为齐民,终要令诸蛮渐渐绝迹于新齐城北。

    至于对马岛,便说大齐必剿灭刀夷,令银山岛重归文明之土。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但如何措辞,宽仁中又有威吓,又表明齐人没有继续南侵的念头,写的极为得体,经得起后世历史的考验,等等,陆宁就交给萧皇后和夷懒了,令她俩一人写一封回信,自己从中选择优者。

    当然,这封回信会令杨业盖印,以安东都护府大都督名义送去平安京。

    而在耶律罨撒葛被东海女真送俘后,萧皇后和夷懒不但对陆宁的态度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两人之间,本来并不融洽的关系更变得破裂。

    其实两人本来很少能见到面,这次来东瀛,却被陆宁一起带上,不免日日相对,两人以前见面略显尴尬的氛围,渐渐变成一种隐隐约约的针尖对麦芒。

    大体上,夷懒虽然是政治婚姻嫁给了耶律罨撒葛,新婚没几个月耶律罨撒葛便亲征幽州,但她显然还是希望耶律罨撒葛不被砍了脑袋,哪怕从她自己的生存**来说,如果耶律罨撒葛被砍了脑袋,她这个曾经的皇后委身伺敌?便是草原部落的思维,也有点耻辱的意味,而如果耶律罨撒葛被饶恕,从草原部落的习俗来说,她反而会有个好名声,为了帮助丈夫活命而取悦敌人,倒是草原女子一种可贵的品质。

    夷懒未必被草原部落的旧俗约束,也许她和耶律罨撒葛真的有了感情也说不定,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最亲密的接触下,总是会使得双方心情更亲近一些。

    而萧皇后,发现丈夫的死真是和耶律罨撒葛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后,自然便希望能处死耶律罨撒葛,更莫说,耶律罨撒葛本就是她的仇人,将她囚禁败坏她的名声,并将她阖族发为盐户,如果不是齐人北伐,她说不定,就被鸩杀在云州了。

    是以,这两个女人,多多少少,有点暗中较劲的意思。

    这令陆宁心下暗笑,是以,便是写一封给东瀛人的回信,也令她俩一起写,有竞争,自然会促使她们做出一篇锦绣文章。

    正琢磨之际,外间传来女子娇嫩声音,“承香殿女御大人,丽景殿女御大人,三山城城主柴田张大有之子柴田正雄求见城主总院大人!”发音有些生硬不太准。

    承香殿女御便是萧皇后,丽景殿女御便是夷懒。

    这名称,便是引用的天皇女御。

    东瀛天皇,有七殿五舍,住着最重要的嫔妃、亲王(皇子)和内亲王(皇女)。

    承香殿和丽景殿都是这七殿之一。

    而天皇最得宠的嫔妃,便会被封殿名加女御的封号,获得这种封号的女御,将来一旦中宫(皇后)空缺,便是最主要的候选人。

    到得这东瀛,萧皇后和夷懒的真正封号都要隐瞒,但又不能太轻贱她俩,毕竟一个是朝鲜县主,一个是自己的宝林,是以陆宁干脆凑趣,便授了她俩一个“承香殿女御”,一个“丽景殿女御”的称号,这并不是什么中原爵位,更多的是来到东瀛的一个趣称,但在这东瀛地,却又是一种尊号。

    多少也有,一个齐地四品官员的妾侍,便和你天皇最重要嫔妃地位差不多的宣示。

    听外面声音,萧皇后和夷懒都看向陆宁。

    陆宁微微颔首,做个手势。

    萧皇后和夷懒齐声道:“进来,总院有话问你。”

    毡纸格子门随之被拉开,露出的,是一个身材健硕,毛发有些旺盛的深眸女子,和她的轻柔声音极为不协调,她穿着有些类似当年蓝婵的黑色猎手装,黑棉絮布甲,护住躯干要害部位,孔武有力的胳膊和大腿,除了肘部、手腕、膝盖和足踝有黑布甲护住,其余部分大多裸露,如此在山地、丘陵作战既有一定防护,又行动轻便,只是整个人,便好似后世游戏力很性感的猎手装一般,当然,陆宁眼前这虾夷毛女,是怎么和性感也挂不上钩的。

    这种黑衣甲,是为她们特制的,也仅仅在这武备并不发达甚至弓箭都少的东瀛,这种棉絮布甲,才能起到防护作用了。

    这个毛女,陆立花,是最早被从北海道俘获的三十五名虾夷奴之一。

    三年前,大齐水师第一次从北海道掳掠奴隶,将三十五名虾夷奴献上京师。

    只是当时陆宁在外地,对这些虾夷也没什么好奇的,随之这三十五名虾夷奴被送去了招远卫,其中三名男奴因为阉割感染而死,其余人,倒安安稳稳生活下来。

    这陆立花,力气极大,顶得上几个普通男子,对军械等也很有天份,很快便成为了招远卫团练中的班头、都头,更获赐国姓,又嫁给了招远卫一位账房核查,是一个很优秀很清秀的中原年轻男子,这陆立花,可说个人价值和家庭,都很圆满。

    此次征东瀛,永宁想起了这个人,闻听水师攻克东莱城后,东海船队要去东莱城,就令她随行,送到“文总院”身边,看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陆立花虽然不知道文总院到底是什么人,但得皇后娘娘亲自召见,令她像侍奉圣天子一样侍奉“文总院”,那想也知道,文总院不是皇储,也是圣天子极为亲近之人。

    陆立花到东瀛时,陆宁正好在琢磨,怎么解放宣抚营,毕竟随着兵力分散,宣抚营已经是一支战斗力极为强大的力量,总跟在自己身边做保镖的话,可发挥不出其长。

    又恰好出羽、陆奥地,男丁凋零,女子比例极高,尤其是虾夷人男子,被和族便一通杀,自己来,又一通杀,有的俘囚族群,几乎剩的都是女子。

    陆宁考虑很久,已经下令,从中原进行第一批移民,选择的对象都是光棍,尤其大龄青年优先。

    其实发出这道谕旨的同时,已经代表,这出羽、陆奥之地,已经不容有失,便是东瀛能倾全国之力,调动令自己始料不及的力量来和自己决战,如果战事不利,自己宁可再从本土调动军马来,也要确保出羽、陆奥地牢牢掌控在大齐治下。

    同时,陆宁并征募身强体健的女子来新齐城,类似女侍女卫,若能训练有成,加之侍武士足轻这种仆从治安军,最起码本城的治安,便不需要宣抚营花费太多的精力。

    这些女卫,陆宁称呼她们为姬武士,共选了三百人,其中二百五十多人都是虾夷猛女,这些冰天雪地长大的人种,确实比南方族群更强壮,女子体魄更是中原女子所不能比。

    又有四十多人,都是和族女子,有一些确实健壮,但很有一些,主要还是因为貌美而被选入了,而且其中很多都是被剿灭的豪强家眷。

    这三百名姬武士,陆宁命夷懒和萧皇后统管并且训练她们。

    她们主要的武器就是中原的一种新式扭力十字弩。

    在研发火药对军械的作用的同时,中原各种弩箭、弩炮的发展也日新月异。

    这种新式十字弩,利用杠杆作用及绞力,通过转动弩机处小转盘将弩弦撑开,而不用必须依靠臂力或腰力。

    虽说这种弩射程比中原正弩短了许多,但望山的调整使得其精度更高,而且训练起来,比训练神臂弩弩手简单了十倍,比训练弓手,更简单了百倍。

    不过,现今中原禁军经历百战的精兵悍卒极多,这种弩一时也派不上用场,并没有大量生产。

    被称为“小神机弩”的这种轻弩,优点有,缺点也很多,原本可能只有需要临时补充大量预备卒的战役才可以作为奇兵使用,但因为其短时间训练便可成军的特性,此次东征,陆宁便带了一些来,原本是准备装备给虾夷奴隶军、东瀛仆从军,却不想,先给女卒用上了,却也恰好给女卒用。

    甚至这些女卒,陆宁是希望,能真正上战场的,虽说能不用就不用,但危急时刻,希望也可作为一支力量使用。

    其实莫说中原女子,只要成为齐民,诸族女子,陆宁自是坚定的战争让女子走开的捍卫者,不过,这支姬武士队,在陆宁眼里,也不算什么女人,姬武士队中,超过百分之八十是虾夷猛女,比很多东瀛男子高壮力气大,不管其形象还是作派,都很难将她们当女人看。

    最重要的从心底深处,陆宁还未将她们看作自己的子民。

    说起来,这些虾夷女、东瀛女,绝大多数都失去了男性亲人,有的失去了父兄,有的失去了丈夫甚至孩子,而且,有一些女子的男性亲属,本就死于齐人或齐人的仆从军之手。但是,她们都坚忍无比,陆宁有时候观察她们训练,却见她们都极为刻苦,好像,这两个族群的女子,有一种天然的服从性,仰慕、畏惧和服从强者。

    更希望这种忠心能得到奖赏,能得到强者的青睐。

    现今就是,甚至她们会为了自己的一句夸奖而激动无比。

    而且,她们从来不会激动的大喊大叫,而是默默的用一种比较变态的方式来表达她们的激动心情,比如咬破嘴唇,用鲜血写上忠诚的话语涂在额头,后背,甚至胸膛上等等。

    陆宁后背直冒冷汗,只觉得,这个群体心理状态太畸形,而且,族群间情绪好像能传染一般,原本,并不是所有姬武士都这般,而是以那些思想没太开化的虾夷人居多,但渐渐的,也传染给了和族女子。

    而现今,进来送信的陆立花,是为数不多多少具有中原思维的虾夷女,现今,也是这支姬武士队的队长。

    萧皇后和夷懒所谓的统领训练她们,更多的是一种监管,姬武士们的教官,实则是这陆立花。

    她轻轻拉开格门,跪下来,双膝而行,到了陆宁案桌前几步,身躯匍匐在地,“总院大人,柴田正雄的父亲三山城城主柴田张大有,被陆奥山西的村山郡盗匪所杀,柴田正雄前来求大人,发兵剿灭盗匪,为他父亲复仇。”顿了下,“那些盗匪,自称是“驱齐众”,杀了柴田满门,并发话说为齐人效命者,他们都会杀!”

    陆宁微微颔首,这陆立花,在中原生活了三年多,果然开了窍,知道什么是重点,最后补充的这些话,如果是柴田正雄自己,就未必当重要的事情描述,而是侧重其父亲死了,哀求自己帮他复仇。

    驱齐众?陆宁点点头,果然,渐渐接近东瀛人本土之地,终于遇到正儿八经的反抗军了,在北部地区,便是和齐人对抗,也是豪强为了保住自己的城镇和土地而战,大多没什么被异族入侵的觉悟。

    柴田正雄的父亲柴田大有,本来是新齐城东南柴田郡的豪强,令外官柴田郡押领使。

    陆宁来到新齐城后,并未再向南进军,但南部原来属于出羽国的各郡豪强,陆宁遣派使者去招降。

    柴田郡,被更名为三山县,派出去的使者,任命柴田大有为三山城城主,并赐姓为张,统领三山县。

    其余各郡,也都是如此,改郡为县,任命豪强为更名后的郡守城城主。

    这东瀛各郡,很多郡,实则面积比之中原的普通县还要小,比之那些中原上县以及边疆幅员辽阔的边县、边镇,就更是比不了。

    而柴田张大有是为数不多当场便尊奉使者之命宣誓效忠的地方豪强,随之他便驱逐了挂名一般的郡守。

    柴田大有,也就变成了柴田张大有。

    柴田,并不是他们的姓氏,而是一种苗字,类似于来自柴田的叫大有的家伙。

    不过,虽然有了姓氏,他们正式报门户时,还是将苗字放在了前面。

    这习惯,陆宁正琢磨帮他们改一改呢。

    却不想,这张大有,现在却被什么“驱齐众”给杀了。

    微微颔首,陆宁道:“叫正雄来此见我。”

    陆奥国面积太大了,新齐城北部,被大齐占据的有二十多个郡,最北还有大片荒虾夷活泛区。

    新齐城南部,属于陆奥国的还有十六个郡,其中仅仅距离最近的几个郡的豪强或者握有真正统治权的郡守明确姿态归降,其余不是虚与委蛇就是当场拒绝,现今,少数的几名归降的豪强中,现今竟然有一个被杀了满门仅仅逃出来一个儿子的。

    若不助他复仇,新齐城南各郡的豪强,又哪里还能信服大齐的承诺?

    而且,也不仅仅是复仇了,原本,派出去的使者,仅仅给豪强本人赐姓,而未明确这个姓氏,其子孙后裔都可以用,主要就是自己还未想给予南部诸郡豪强城主的世袭权力,如果子孙后裔都一起赐姓,怕给他们输送错误讯号。

    但现今,至少这柴田正雄,也赐张姓,且令其世袭统治三山城,也是给南部诸郡的豪强一个信号。

    这个诱惑力,必然十足,大齐承认的世袭城主,会令许多原本拒绝归降的豪强改弦易张了。

    当然,出羽、陆奥两国,能都纳入齐土便都纳入齐土。

    这些归附的豪强,令他们攻袭南部诸国,将来都移居南部城的城主,如此,还可以制造大齐领土和东瀛领主之间的缓冲区。

    当然,这都是自己意图最顺利实施后的结果。

    实则最终怎样,谁又知道?尽人事一步步看而已。

    琢磨着,却见陆立花爬行倒退而出,出了格门下木阶穿了靴子,便听脚步声噔噔而去,自是去喊柴田正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西剿匪 (上)

    伏地在陆宁面前,红着眼睛控诉父母兄姐被杀的惨状,柴田争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刚好因为去乡下而避过了一劫。

    “新齐城陆总院大人,请务必帮正雄的亲人复仇,拜托了!”柴田正雄双手在前,额头抵在席上,嘴唇都咬出血来。

    按照东瀛习惯,陆宁该被尊称为新齐城陆阿大总院大人,总算柴田正雄知道中原连名带姓称呼并不是一种尊重对方的行为,是以才仅仅加了姓氏。

    陆宁微微颔首,道:“驱齐众众恶必然伏诛,你且休息休息,明日我便遣派官兵赴三山城剿匪。”

    “正雄愿意做前锋,战死在宗地!”柴田正雄咬着牙,显然,真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陆宁笑笑,摆摆手,“你去吧。”

    等柴田正雄撅着屁股倒退而出,陆宁看了眼旁侧陆立花,正想说话,夷懒突然从案桌后跪行出来,伏地道:“主公,姬武士之队训练多日,剿灭区区山贼,何不遣足轻队剿之?以姬武士督战,也可操其战场兵戈事。”

    看夷懒娇躯跪地而行的动作,陆宁呆了呆,不过话说回来,中原以前也是席地跪坐,跪行本也是席地跪坐的习俗时不可避免的礼仪,只是到了这东瀛,这种动作,倒看起来是极为臣服之意了,尤其是,夷懒以往桀骜的态度,现今和服丽人跪行,伏地奏报,令人大出意外。

    不管有没有陆立花这等不知道陆宁身份的人在,夷懒和萧皇后,现今都是称呼陆宁为“主公”,免得“陛下”、“大汗”等等称呼,泄露了天机。

    “主公”,既有在中原之意,在东瀛,称呼城主也不突兀。

    陆宁呆了呆后,略一琢磨,“好,便遣姬武士经历下战场厮杀。”

    本来,陆宁便是准备派一两个班的士卒,其他以侍武士领的足轻为主。

    毕竟是去山地剿灭打游击似的小股悍匪,宣抚营还是坐镇新齐城的好,因为齐人入侵的消息现在想来已经传遍东瀛本土,除了写来信,很难说平安京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便是藤氏里,各个公卿的政治观点也不尽相同。

    更莫说各地豪雄了,尤其是北部的国守,如坐镇鹿岛神社的东国武士集团鼻祖源满仲,其也未必非要等平安京的谕令,便是自己召集东国武士前来攻袭新齐城也不是没可能。

    是以,去剿灭突然出现在三山城的所谓“驱齐众”,还是用少量亲军督战,以侍武士和足轻为主,同时,也看一看这些仆从军作为作战主力时,是什么情况。

    当然,自己也会用另一种身份随军,免得亲军白白牺牲。

    但现今夷懒所说,令陆宁心中微微一动,琢磨了下,微微颔首:“好,便用姬武士督战。”

    突然,陆宁一笑,“姬武士队,从此更名为新齐城早击女营。”看了陆立花一眼,“送你个花名,立花訚千代,你是早击女的队长,她们都是你训练出来的,也可称为立花早击女。”

    却是从陆立花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了在东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火铳队“立花早击女”,以及她们的统帅立花訚千代。

    其实立花早击女也没什么赫赫战绩,对其大名贡献,应该远不如西夏的寨妇兵,但后世文化软输出的关系,使得这支女兵队伍变得具有了传奇色彩,听着名字也有那么点趣味性。

    是以,陆宁也觉得有意思,才会引用,说到底,对这支女兵队,陆宁并没有视作真正的军人,若用中原威风凛凛的编号成军,她们自然不够格,所以,才戏谑的用了这么一个名号。

    陆立花自不知道何意,毕竟很多中原深奥的语言她都听不懂么,跪坐在旁的她忙躬身称是。

    “主公,我愿随军征讨三山的山贼。”夷懒又伏地。

    陆宁怔了下,随之,打量着夷懒,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微微颔首,“好,如此的话,承香殿也去,你们两个,一起统领早击女营。”

    ……

    三山城,大致在后世川崎市的位置,距离新齐城仅仅五十余里。

    去剿匪的计有早击女营三百姬武士、五班共五十名宣抚卒,百名虾夷奴辎重辅兵,以副都头统领,又有足轻五十队五百数,侍武士正副足轻长共百人,总计千余人的队伍,可说声势浩大了。

    不过数日后,萧皇后和夷懒便来信,山贼们在三山县劫掠一番后,应该已经越过陆奥山脉逃入了被齐人改称“山西县”的村山郡。

    两人询问,要不要她们领军翻越陆奥山脉,去山西剿匪。

    与此同时,南方也有消息传来,村上天皇刚刚十岁的第八皇女缉子内亲王在清凉殿举行了著裳仪式,并被封为三品内亲王,卜定为第一代鹿岛斋院,并且已经到了鹿岛神社,作为斋院侍奉武甕槌大神。

    用皇女作为斋院,以往只存在伊势神宫和贺茂神社,而皇女斋院,以后也终生不会再嫁,侍奉神灵几十年后,便落发出家。

    通常被选为斋院的皇女,举行著裳成人仪式便早,都在十岁左右。

    鹿岛神宫,以前没有皇族斋院,现今突然派出皇女来侍奉武甕槌大神,也就是东瀛的雷神,显然齐人侵入本州岛北部的消息,在平安京造成了混乱。

    右大臣藤原师辅写来绵里藏针信笺是一回事,其他公卿及皇族中人同样会拿出各种主张。

    以皇女来侍奉鹿岛的雷神,自然也是其中一种主张。

    齐人若再南侵,鹿岛便是第一站,一些公卿寄希望于鬼神,希望雷神庇护下,挫败齐人。

    由此也可以见,平安京也并不是藤原师辅这种颇有才具的人一种声音,这般混乱,倒是好事。

    陆宁闻听这个消息,心下也是一喜。

    第二日,陆宁便再次易妆,又叫来宣抚营统领傅潜,令其好生镇守新齐城。

    陆宁自己,则变身成一名班头,领着九名重甲卒及二十名虾夷奴辎重辅兵前往三山城。

    到了三山城,宣读文总院和傅将军令喻,令原本的五十名甲卒和百名虾夷辅兵回新齐城驻守,其余人,由他总统领,翻奥羽山脉,前往山西县剿匪。

    柴田正雄也组织起了两百多人的武装随行。

    千余人,带足干粮清水,向西方的奥羽山脉进发。

    陆宁心下也有些好笑,在此地,自己总院的身份也不好轻动了,自己要参与第一线的战斗,从中考察足轻动态,却要化身一个小小的班头。

    当然,齐人真正的战斗力仅仅一班十人,最大的统领是一名班头,其余不是女兵便是土著足轻,如果在山西县能剿灭叛众,消息传到四边,足以造成很大的震慑,那些未归降的地方豪强,被造成的心理冲击,那也不言而喻。

    原来这村山郡的郡守,现今山西县县城山西城城主村山刘太郎,虽然接受“刘”姓名义上归降,但所谓“驱齐众”发源于村山郡,更在村山郡来去自由,很难说这村山太郎是不是阴阳政权,甚至,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抗齐义士”,假装归降掩饰身份而已。

    是以,在不派遣宣抚营主力来山西城的情况下,陆宁怎么也不放心少数宣抚卒以及大量女兵、足轻的组合,翻山越岭深入山西县剿匪。

    山西城,距离新齐城,可就有百余里了,且中间隔着奥羽山脉,一旦遇到挫折,自己可来不及救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西剿匪 (中)

    山西城,其实就是一处简陋的寨栅,位于最上川的支流之畔,附近有大片大片的农田,距离山西城十多里,便是宝石山立石寺。

    前世的时候,陆宁来过这立石寺,当然,见到的是战国时期因为僧兵参与了天下之争而被捣毁后,重修的石庙,和现今有很大不同。

    现今这立石寺,香火极为鼎盛,作为东北地区第一大寺庙,占有着周围几万亩农田和山林。

    立石寺僧侣为天台宗,也就是中土流派,并不是后来的东瀛本土出现的可以结婚生子的净土真宗,当然,现今僧侣,财雄势大,真正有修为的高僧不少,但暗地里蝇营狗苟之辈更多,所以,古代很多通俗小说里,最喜欢描写的**,便是寺庙。

    立石寺有僧侣加奴仆两百余人,寺庙自己打造了几十把雉刀武装年轻力壮的僧人和奴仆防贼,算是僧兵的雏形了。

    从新齐城而来的早击女、足轻等等,便住进了立石寺,将僧舍、仆从房、库房等等房屋挤的满满堂堂,其僧侣等,不得不暂时各寻居所,有得下山,暂时去了农户家暂住。

    萧皇后、夷懒、陆立花和十几名近身女卫,住进了后山的立石寺贯主禅院。

    陆宁领着他的一班九名步卒,及二十名虾夷仆从卒,也住禅院里,住在前院,原本这里住的是侍奉贯主的从僧、沙弥和童子,现今和贯主了悟法师一起都被赶了出去。

    禅院环境极为幽静,四周是翠绿山林,夜深之时,万籁俱寂,却有蝉鸣声声渗入石。

    当天,了悟法师更写下文牒,将包括后山在内的近两万亩山林田地全部赠予承香殿女御和丽景殿女御两位夫人,也就是,寺庙财产近乎被掠夺了大半,消息很快传到山下寺庙雇农们耳中,他们有的茫然,有的愤怒,但都无可奈何。

    ……

    进入平安时代,东瀛寺庙建筑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立石寺的禅院也是如此,小巧的格栅木屋,别致的回廊,院内郁郁葱葱树木,除了蚊虫多一些,倒是修养的上佳之所。

    陆宁和九名步卒住的是一排四开间的木屋,下部架空的干阑式建筑,典型的日式小屋组。

    本来,班头应该和步卒同住,但恰好一屋三人,陆宁便单独住一间。

    二十名虾夷仆从,挤在另一侧一排小屋,睡觉时,翻身都挤,倒和陆宁印象里前世一些乡村寄宿学校的大通铺差不多。

    用晚膳时,按照军中惯例,陆宁将包括十五名虾夷仆从在内的士卒都集合起来,一个个席地而坐,都板板正正的围了一个圈,圈内是满满几大盆肉炒饭,虽然肉很少很少,但这种炒饭每个米粒都等于沾了油腥,又是颗粒极为饱满的上好大米,便是大齐子民,普通平民的话,也就过年能这般奢侈了,当然,富裕之地,如汴京城内居民,又是另一种情形。

    米、肉等都来自立石寺仓储,军卒们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而来,到了这里的,自然要开开荤,吃点好的。

    陆宁带头,餐前军歌合唱,他手下九名宣抚卒,八名来自北方各部,一名高丽人,加上十五名虾夷辅兵,唱的军歌结结巴巴的,但韵律还在。

    按照镇东军中规定,除非万不得已,平素互相交谈,都要用标准中原语,宣抚卒自然也是如此。

    宣抚营下到每一个班头都来自京戍军,他们的任务之一,也是教授士卒们中原话。

    虽然在东征前,这些军卒集训了几个月,集训期间,学说中原话也是重要一项,但一门语言,又岂是几个月能学会的?

    不过如果平素生活环境中都是这种语言,慢慢的来,简单交流倒是可以实现。

    而学说中原话,最早学的,便是军歌。

    现今随着融合诸多边卒,军歌的歌词也渐渐发生着变化,从万里胡地尽齐歌,变成诸如“诸族护卫圣皇帝,万里海山唱齐歌”之类的。

    听着他们结结巴巴歌声,陆宁肚里暗笑,可隐隐又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庄严之感,他们的歌声,好像也越来越顺耳。

    歌毕,陆宁指了指其中一名士卒:“马达山,今日你来盛饭!”

    那名络腮胡大汉立时站起,“是!”

    用餐的包括陆宁在内,共二十四人,有一名宣抚卒和五名虾夷辅兵不在,是因为虾夷辅兵分为四组,一组五人,轮流在禅院外站岗警戒,每一组,三个时辰,而宣抚卒,也会有一名军卒在外哨卫,也是每三个时辰一轮。

    陆宁也被盛了满满一陶碗炒米饭,里面肉渣比别人碗里稍微多一些,陆宁也没多说什么,军中,本来就是上下级要极为分明之地,这点特权,班头还是要有的。

    闷头吃饭,没什么人说话。

    毕竟,原来和他们熟稔的班头得了病,这位新班头,他们都不熟悉。

    “马达山,你有话要问?”陆宁突然看向这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的家伙。

    马达山咧嘴一笑,“班头,我,你,不生气?”

    陆宁笑笑,“说吧,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言语,我就不生气。”

    “我,我不敢……我,忠诚……”马达山一下就涨红了脸,络腮胡激动的都吹起来的样子。

    陆宁笑道:“那就赶紧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一样!”

    有军卒笑起来,气氛为之一松,这位新班头,原来也很喜欢开玩笑。

    马达山好像想了会儿该怎么发音,才结结巴巴道:“女沙弥,去了,去了哪儿?”

    陆宁一怔,笑骂道:“妈的,你想女人了?”

    和这些军卒粗人在一起,自己也不用在乎仪态威严,很随意的和他们唠嗑,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

    马达山说的女沙弥,是驱赶禅院中贯主了悟法师的仆从时发现的,竟然有一个小沙弥是女人所扮,不消说,便是了悟大和尚的情人了。

    了悟大和尚不得不将本寺山林田地献出大半,也是夷懒以此威胁,若不心甘情愿献出来,你这假和尚必名声不保被赶出立石寺。

    “是。”马达山舔了舔嘴唇,嘿嘿了一会儿,倒坦然承认。

    陆宁微微颔首,脸色郑重起来,“不论如何,军法不可违!”

    本来见班头和蔼,马达山还想趁机问问,如果剿灭的那些叛贼有女眷,能不能自己等先发落一下。

    毕竟,来到这山西的千余军马,只有他们十名正牌的齐朝官兵,地位最高,其余都是附庸军,也有点山高皇帝远的意思,只要班头不上报,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听陆宁的话,马达山心下一凛,忙垂首:“是!”

    陆宁脸色凝重,心里却轻轻叹口气,想想也是,这些部落勇健被招募远渡重洋东征,难道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还不是希望升官发财有女人?

    其实,镇东军中已经有营妓,多是俘掠的“桂女”以及激烈反抗的城栅女子,桂女就是东瀛在出羽、陆奥两国镇守府设的官妓,本也是为征夷的边军服务的营妓。

    毕竟远隔重洋,亲眷们又还未送过来,士卒们会思乡,营妓可以很好的抚慰他们。

    而跟着自己的宣抚卒,就有点苦行僧的意味了,新齐城是大城,去往北部的交通要地,自然有妓馆,但这种品流复杂之地,宣抚卒是禁止出入的。

    这种高压政策一直持续下去,未必是什么好事。

    想了想,陆宁神秘兮兮道:“我听上官说,东征军实行新律,新齐城,有可能设教坊,你们这些家伙,自己知道就行,别往外传!”

    马达山等,立时眉飞色舞起来。

    陆宁琢磨着,服务宣抚卒的教坊是该有一个,不过里间女子,用金钱招募以自愿为主,毕竟现今东瀛民间,白拍子、巫娼、船女等等各种娼妓很多,有钱不愁招募不到人,只是,如此一来,容易被南部来的细作渗透进来,这一点,倒是不可不防。

    而且,作为一种奖励的手段而不令教坊司成为一天接待十几个那种凄惨之地也是必要的,同时也可以防止一些病患,如此,教坊司招募的女子,质素也要高一些。

    正琢磨着,外间哨卫匆匆进来,禀告说山西城城主刘太郎到了,求见两位女御大人。

    此次剿匪,陆宁这个班头指挥全军,但名义上地位最高的,是总院派出的两位女御大人,大节上,陆宁也要听从她俩吩咐,比如如果两位女御大人,要抓捕刘太郎,陆宁便要执行,不过如何展开军事行动,那就是陆宁的事情。

    新齐城的军马进入山西境后,村山太郎遣派来迎接并协调帮助剿匪军马入住立石寺的,是他的一名家臣,据那家臣说,村山太郎领着属下去寻访叛贼踪迹,恰好不在城中。

    现今,却是到了。

    陆宁起身,“我去陪他见两位女御大人!”

    ……

    村山太郎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鹰钩鼻,使得其面相看起来有些阴沉。

    和陆宁一直来到后禅院,见到了萧皇后和夷懒。

    在禅房中席地跪坐一旁的,还有陆立花和凉御前。

    凉御前,是陆宁攻克雄胜城时俘掠的女子,乃是清原氏当主清原正盛的夫人。

    御前为贵族女子称谓,凉御前就是名字叫凉的贵族女子。

    她年轻时曾经跟一位去过中原的和尚不清不楚,是以,懂一些简单的中原话,不过用她做翻译,便勉为其难了。

    村山太郎和萧皇后、夷懒之间的对话,进行的也很不顺利,有时候陆宁都恨不得自己出声翻译一下。

    是以,这场谈话变得很漫长。

    萧皇后和夷懒阐述的,主要便是说接到了来自中原圣皇帝的谕旨,总院行尚方宝剑事对你们的赐姓,已经得到了圣皇帝的认可,且从此你们的赐姓可代代相传,城主之位,从此世袭。

    凉御前,好半天,才将这番话的意思大体说给了村山太郎听。

    村山太郎,或者说刘太郎,忙俯首谢恩。

    陆宁一直留意他的神情,见他伏地时,袍袖露出的缝隙中,他眼中有喜色,也有犹豫,显然是,要不要真正从此为齐人效命,他还没有做好决定,还是三心二意中。

    陆宁现今对如何治理东瀛北部地区已经有了定案,新齐城北方各县,将会和中原一样,委任主官管理,不过,因为各县普遍比中原各县为小,是以不设令,主官为知县事,正八品官员。

    如此,才真正是齐国之土。

    在南方,将会实行城主世袭制作为和东瀛本土之间的缓冲,不过,陆奥、出羽的这十几个南部县,将来还是要实行流官制。

    比如这村山太郎,如果真心归附,将来令他们南侵,齐兵在幕后支持,这十几个城主,迁他们去新占领的各郡做城主,现今来说,越是南方越发达,他们也会很乐意得到大城。

    大体上的构想,便是出羽、陆奥两国消化为真正的齐土,以越后、上野、下野、常陆四国为中原任命的世袭城主的缓冲区。

    看起来,日本六十六国,仅仅有六国发生了变动,但实则,不算北海道的话,这六国面积超过了东瀛总面积的四分之一,毕竟,出羽国,尤其是陆奥国,面积太大了。

    不过,目前来说,东北地区本来就未真正成为东瀛土地,六国的变动,对南部东瀛人心理上造成的冲击,可能真就是六十六国,失去了六国而已。

    陆宁一边琢磨,一边听着萧皇后、夷懒和村山太郎对话。

    夷懒仔细打听着这村山太郎所谓查访西山县叛贼的收获,这村山太郎本就含含糊糊说得不着边际,加之凉御前翻译的问题,夷懒问了好多问题都不得要领,最后,只能勉励村山太郎几句,令他再广派人手去查访。

    等村山太郎告退,夷懒看了眼睛陆宁,又看看陆立花,问:“你们怎么看?这刘太郎,可是在尽心办差?”

    现今陆宁听着夷懒和萧皇后的中原话,已经分外觉得流畅,毕竟有了那些士卒和这陆立花、凉御前做对比。

    陆宁笑笑道:“他尽心不尽心也无所谓,那些叛贼,我们本就是引蛇出洞。”

    霸占着寺庙土地,且将僧侣仆从赶出,军卒住进寺庙中,以及后续将会进行的一系列举动,两位女御都会故意横蛮一些又很骄狂大意的样子。加之,来剿匪的正卒,仅仅十人,其余不是女兵,便是本地足轻,偏偏,又有为了羞辱南部天皇而被授殿女御的齐人高官两位妾侍做统领,“驱齐众”如果真是比较有组织的反抗军,有比较有胆略的人统帅,这机会便不可能放过。

    而如果只是乌合之众,这等机会都不敢来,那也成不了什么大事,责令村山太郎一个期限,令其限期破获就是。

    而从“驱齐众”攻破三山城几乎杀尽柴田大有一家又快速退却的种种行动轨迹看,“驱齐众”应该是前者,不但有组织,其首领也不是简单人物。

    陆宁说这话,突然就见夷懒沉脸盯着自己,愣了下,住了嘴。

    “你的狗眼往哪里看呢?该当剜了去!”夷懒脸沉似水。

    陆宁无语,眨眨眼,“是我。”

    确实一直仰着头直视她们,作为一名班头的话,就有点肆无忌惮和孟浪了。

    “知道是你,你不是,一个姓陆的班头么?!”夷懒训斥道:“退下吧!”

    陆宁又好气又好笑,以萧皇后和夷懒的聪慧以及对自己的了解,她俩猜出自己是谁一点不难。

    毕竟,自己令五十名军卒回了新齐城,却仅仅带了一班军卒来补位,传总院下达的命令反而是翻越崇山峻岭去剿匪,自己这陆班头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不过,现今中原,陆姓突然多了起来,是以,自己用陆姓,倒是不突兀。

    而现在,这夷懒显然一肚子对自己的怨尤,终于能光明正大发泄出来,她本来就不怎么怕自己,但自己又没对她怎样,她自不能无端端喝骂自己,现今,倒是借题发挥。

    看向了萧皇后,陆宁道:“承香殿,我有几句话还想说。”确实有些话,要暗暗点出来,叮嘱一下她俩。

    萧皇后俏脸却也一沉,“令你退下去,没听到么?”

    可能第一次,她和夷懒站上了同一条战线。

    只是,她显然在憋着笑,眼里那抹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陆宁蹙眉,却见旁侧,陆立花看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善,这家伙,绝对是一名勇敢的将领,但不会是一个好统帅,脑子不清不楚的。

    而凉御前,则有些迷惑的看着自己。

    现今自己洗去脸上妆容,可是自己的本来面目,怎么都不妥当,哪怕就说自己是文总院,也太没面子。

    夷懒应该就是知道这一点,才装糊涂。

    夷懒那大有深意的目光,隐含着示威,好像就是在说,我知道你是谁,但你能拿我怎样?万民敬仰的所谓圣朝天子,扮作官员不说,现今更扮作一个小卒,受到的屈辱,就是你自找的。

    不过,也难报我所受屈辱之万一。

    陆宁无奈,不过,夷懒如此做,倒令自己先前对她的戒心降低了不少,这般发泄心中怨尤,那么暗中,想来就不会有什么可怕的谋划了。比如她开始自告奋勇统兵来山西,自己就琢磨过,她是不是希望发挥其统御的天份,将剿灭匪徒一事办的漂漂亮亮,从而真正获得这支女营的尊重和领导权,尔后,图谋杀死自己和自己同归于尽之类的。

    但现在看,她对自己的仇恨,倒不是那种生死仇敌一般了。

    毕竟,被俘这许久,自己从没强迫过她们什么,还经常带着她们四处转悠,怕当今之世,还没有一个人能这般对被俘的异国美貌皇后的。

    而对自己,她和萧皇后到底是怎么一种心态,可能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西剿匪 (下)

    前方,星星点点的烛光,立石寺后山,深壑幽秀,绿木覆壁,月夜下更显凄清之美。

    伏在嶙峋山石后,那须忠长握着长刀的手渐渐渗出汗水。

    眼见就要和齐人厮杀,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很紧张的。

    虽然,这立石寺里,仅仅有十几个齐人。

    他,在等内应的信号。

    被齐人称为“足轻军”的本地土团中,果然如父亲大人所说,有许多对齐人侵袭占领自己土地不满的人,只是,没有人统领指引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成为齐人的附庸兵,帮齐人维持各地治安。

    父亲是毛野第一智者,也是天下第一智者,由区区地方庶民,成为一国之守,是多少武者梦寐以求却终生难望其项背的。

    父亲对齐人入侵,一直忧心无比,多次向平安京写信,希望藤氏关白以天皇的名义号召天下义士抗齐,并组织大军,北上对抗齐军。

    听闻天皇陛下身体有疾,公卿们更是醉生梦死,父亲的信根本没收到回音。

    是以,父亲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花费家财,招募义士,希望能在出羽、陆奥,拖延齐军的步伐,为京都的显贵们做出正确反应,尽量争取时间。

    也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忌惮敌人,齐军在父亲眼里,就好像根本难以战胜,曾经一再叮嘱自己,只要有齐人正卒在,自己便不得率义士众发起攻击。

    哪怕这立石寺,仅仅有十来名齐军正卒,在此作威作福,甚至令本来模棱两可的本地豪强村上太郎都愿意帮助自己,为自己提供了齐人、齐人女卒、足轻们的宿营图。

    但父亲,还是写信来,又从邻近三郡征募了一些义士。

    那须忠长回头看了看阴影中石林里影影绰绰人影,现今,要跟随自己发起冲锋的,是四百多名勇敢善战的武者,又有足轻做内应,攻击十名齐军正卒,应该是必胜之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却跳的厉害。

    那须忠长随之自嘲的一笑,应该是被父亲感染了吧。

    这时候,立石寺中,突然燃起了火光,随之,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开始了?!那须忠长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握着长刀的手,突然变得稳定无比。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大喊道:“杀齐人!杀!”

    “头土各开苏如!”石林中立时爆发出叽里咕噜的喊杀冲锋声,无数黑影纵起,向那不远处的寺庙禅院的轮廓冲去。

    禅院门前的齐人哨卫,立刻便退了进去,并紧紧关上了大门。

    本来对齐人一无所知,但一直以来西方大陆有强大的中原王朝深深扎根心底的武者们,此时立刻爆发出欢呼,齐人,原来也是血肉之躯,也怕了我们!

    “杀死这些畜生!”怒骂声中,对“齐人”的尊敬好像也不见了。

    武者们,冲的更加快。

    而就在这时,突然就听阵阵破空响声,月光下,就见漫天箭矢突然从禅院院墙后冲天而起,划出优美也是致命的弧线,“嗖嗖嗖”,箭雨从天而降,立时,有武者发出惨叫声,密集冲锋的武者们,立时便摔倒了一片。

    那须忠长脑子嗡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本土的丸木弓,射程很短,通常作为个人武勇拼杀时使用,还从来没见过,弓手们集群,射击另一方的情形。

    因为在那须忠长固有思维里,带太多弓手就是作死,一个冲锋就到了对方身前,而弓手们怕一个人也射不到。

    可是,现今齐人,怕是墙后有数百弓兵,如此大规模集射,根本不用瞄准哪个个人,只管朝一个方向射就是,对方的集结冲锋,在箭雨下,立时遭到致命打击。

    而且,也是第一次见到,集群抛射的战术,本土丸木弓,个体作战,从来是瞄准直射。

    虽然,被射翻的也就仅仅十余人,但对心理上的打击是致命的,根本看不到敌人,就出现了伤亡。

    “分散!分散!”那须忠长大声吆喝着。

    破空声中,第二轮箭雨已经扑面而至。

    这一次,离得又近了一些,墙后弓手又更确定了箭矢角度略作调整,惨叫声中,又有二三十名武者中箭摔倒。

    “给我杀,冲!”那须忠长眼睛都红了。

    只要冲到他们近前,羸弱的弓手还不是一刀一个?

    是了,应该是那些女兵,自己根本没计算在内的女兵,但,怎么能射这般远?!

    “嘭嘭嘭”,越是接近禅院院墙,武者们越一个接一个的摔倒,因为,院墙花垛上,已经架起了一支支硬弩,离得近,已经可以用望山瞄准射击。

    不过,眼见同伴一个个被射翻,这些武者,有的萌生退意,后面的甚至有转身就跑的,但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凶悍之辈,反而都红了眼,眼见,便已经冲到了禅院门前。

    就在这时,禅院大门突然洞开,从里面慢慢行出一队黑黝黝的重甲怪物。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曵长,好像笼罩在整个战场上。

    齐军正卒!

    出现!

    那须忠长正飞奔的身影,在那一瞬,都猛的慢了下来。

    随之,“嘭嘭嘭嘭”,重甲步卒和那须众的武者激烈撞击在一起。

    远远的,足轻们在观战。

    另一侧,村山刘太郎也在观战。

    当看到齐军正卒出现时,村山太郎的心立时跳了跳。眼神也为之一凝。

    终于来了!

    传说中,这战无不胜的齐军正卒,真的是无敌的存在?

    他紧紧盯着战场上,渐渐的,呼吸似乎都要停止,眼中的凝重,慢慢变为惊恐,因为他眼眶里黑色的部分,闪现着,那须众便如纸糊一般被那些高大铁甲怪物们手中巨剑劈碎的影像。

    尤其是,为首的那重甲怪物,巨剑下去,那须武者必然被分为两半,要么断头,要么被拦腰砍断,甚至,还有从脖颈劈下,身子就好像从中一分为二一般。

    战场上,越发的血腥。

    那须忠长,只将手中长刀乱舞,更不知道,怎么被对方一脚踹倒,好像对方知道他是首领,这才没要了他的命。

    战事,来的快,结束的更快。

    只是,不管旁观的足轻众,还是村山太郎和他的亲信,都好像,经历了一场地狱之旅,好半天,才觉得,压抑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齐军正卒,原来,是如此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南侵

    禅房中,萧皇后和夷懒在上首,左侧,陆宁和陆立花;右侧,跪坐的是山西城城主村山刘太郎、三山城城主柴田张正雄、以及两名侍大将。

    所谓侍大将,此次剿匪,共有足轻五十队五百人,侍武士正副足轻长百人。

    从侍武士正足轻长中,选出两名优异者,统领所有侍武士和足轻,称为侍大将。

    这两名侍大将都被赐了齐姓,一个王盛重,一个叫王敏行。

    他两个本来就不是什么地方豪强,所以,以地名开头的苗字都没有,却直接有了中原姓氏,一时感激涕零,因为这代表,他俩从此成为了东瀛的贵族阶层,而且,随时可能被征召成为齐军正卒。

    “二王”自是陆宁观察下挑选的,两个人未必是侍大将中战斗力最强的,但头脑都很灵关,如王敏行,便是欺骗了这“驱齐众”首领令其以为有足轻内应之人。

    历史变更经历太多了,陆宁想也知道,对方如果真想偷袭本军,必然会来瓦解足轻战力寻找内应,是以,凉御前早就得吩咐,和百名侍武士挨个谈心,告诉他们,叛贼可能会和他们联系,如果隐藏不报,到时不仅自己,亲人也会受到牵连,会遭受最残酷的酷刑折磨。

    但说是这么说,却不想这王敏行戏演的十足,这不,被捆得麻花一样跪在下下首的那须众首领兀自狠狠瞪着他,就好像,恨不得将他活活咬死。

    倒是村山刘太郎,虽然也和那须忠长虚与委蛇了一番,但本来就没做什么承诺,送上的齐人足轻布防图也是真的,如果那须忠长真偷袭成功,他自也会有其他打算。

    但既然你没成功,却也怨不得人。

    是以,村山刘太郎,倒是很坦然,只是,看着在座这些齐人,以后到底怎样,他心中却也渐渐拿定了主意。

    “我是来自那须郡的忠长!我父,藤原下野国守秀乡!”

    萧皇后和夷懒问起他姓名,那须忠长却是仰首回答,显然,这也是一种骄傲,隐姓埋名,不符合现今东瀛武者对荣誉的认知。

    不过,却也令陆宁对很多事,茅塞顿开。

    原来幕后,是藤原秀乡。

    下野国国守藤原秀乡,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二十多年前,他本是下野押领使,也就是,诸多的被任命为地方令外官的地方豪强之一,不过,他武力惊人智计出众,在平定平将门之乱时立了大功。

    平将门,是东瀛历史上唯一一个反叛自称新皇之人,因为东瀛历史上,真正掌控这片土地的人很多,但都是将天皇做吉祥物做傀儡,自称新皇要取而代之的,他是唯一一个。

    当时他势力波及关东八国,并以下总国为根据地,自称新皇,以石井乡为王城,设左、右大臣及八省百官,制订玉玺,震动京都。

    也正是平将门之叛,京都的公卿们无力应对,令地方豪强的地位更进一步。

    藤原秀乡在平定平将门时立有殊功,被任命为下野和武藏两国国守。

    现今,这老先生,怕有七八十岁了,由当年的悍勇无敌,变成了老谋深算的智者,被称为“毛野第一智者。”

    所谓毛野,就是上野、下野和武藏等地,当年都是虾夷毛人的天下,所以被称为毛野。

    虽然,因为京都的权力纷争,藤原秀乡已经被去了武藏国国守,仅仅担任下野国守,但其影响力,在毛野一地无人能及。

    甚至下野北邻的陆奥国一些郡,也在他影响下。

    是以,才能令儿子跑到山西、三山等地,来袭击归附大齐的城主了。

    他这么做,想也不是为了什么京都的公卿,而是因为,他的根据地下野国,和陆奥国相邻,他清楚的认识到,齐人的步伐不会仅仅停留在陆奥,肯定还会继续南侵,是以,他才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为京都抗齐争取时间,使得他在下野国苦苦经营数十年的地盘不会落入齐人手中。

    “承香殿大人,丽景殿大人,我认为,该当南下讨伐山北、玉壶、惠兴三县。”陆宁微微躬身说。

    陆宁说的三县,就是山西北到下野国之间的置赐、耶麻、会津三郡,那须忠长的“驱齐众”,除了从下野国带来的,主要便是从这三郡招募的。

    这三郡豪强,也都明目张胆拒不接受齐人册封。

    夷懒瞟了陆宁一眼,微微颔首,“本殿也是如此想,自会写信给总院大人。”

    听她大咧咧的自称,陆宁无奈,心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得收拾收拾你了。

    萧皇后,在陆宁面前,多少还是不太敢放肆,是以,没有做声。

    柴田张正雄,眼睛红红的一直盯着那须忠长,这个杀了他全家的主谋。

    “将这叛贼首领拉出去,斩首示众。”萧皇后挥了挥手。

    这些,都是陆宁早计议定,暂时,不会招降反齐之首领,一概处死就是。

    张正雄立时落泪,哽咽着,头深深伏地。

    ……

    五月,齐人文总院谕令下到了陆奥地区南部诸县,令诸城主领家臣家兵,一起讨伐下野藤原秀乡,令他们本部武士,在紧邻下野国的惠兴县集结。

    显然,文总院认为山北、玉壶二县,如探囊取物。

    更承诺,讨伐藤原秀乡后,功绩出色的城主,可以移封下野各郡。

    而也确实如文总院所料,山北玉壶二县,小小村栅根本没有防御的能力。

    只是,却不想,在惠兴,藤原秀乡会主动率军来迎。

    这一点,便是陆宁也没想到。

    不过,良好的习惯,便是主要力量为足轻,前后派出斥候探路也是必须的,是以,藤原秀乡设下的埋伏到底没有奏效而变成了遭遇战。

    藤原秀乡大概有三千兵力,陆宁一方,亲领的侍武士、足轻,加之各城城主聚集的武士,也有三千余人。

    双方单兵素质的战斗力,倒是差不多,因为藤原秀乡最优秀的部下,几乎都伪作了驱齐众,在立石寺一战,没有战死或被俘的,逃回去,也没了丁点士气,反而令藤原秀乡军中,产生了畏惧齐人的心理。

    而陆宁军中的东瀛武士们,却因为有齐人坐镇的加持,却变得英勇无比。

    尤其是,陆宁亲自领着九名重甲卒冲入藤原秀乡本阵后,双方的局势立时明朗。

    陆宁杀得酣畅淋漓,现今东瀛人之间的战斗,根本没有集团作战的思维,太看重个人武勇了,对陆宁来说,简直如鱼得水。

    反而中原内战或和周边强大国家对敌,结阵而战,铁蹄铮铮,万人队列,乱箭齐发,个人的武勇,有时候显得很渺小,也仅仅能做奇兵。

    惠兴一役,击破藤原秀乡后,立时势如破竹杀入下野国。

    但藤原秀乡反而失踪了,根本没组织人抵抗,便是其经营多年的唐泽山城,却是被其放了一把火,根本没有在那里固守。

    这却令陆宁有些头疼。

    不消说,他知道固守唐泽山城的话,就算能守上些时日,但城破后他在劫难逃。

    在考量过齐军战斗力后,他应该已经知道靠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阻止齐军南侵,所以,才保存力量,或许隐入了民间,毕竟他在毛野一地人望很高,也或许遁去了邻国,但总之,以后会和自己打游击骚扰自己吧,同时,也会动用一些力量鼓动京都的公卿们,下定决心和齐人交战。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城

    到处都是叮叮当当修复城寨栏栅的声音。

    虽然藤原秀乡放了把火,但这唐泽山城他经营多年,后世来说,是关东七大名城之一,他匆忙的这把火,自然不能将山城烧个精光,反而容易被烧毁的,自也容易修整。

    唐泽山城,既然带唐字,陆宁干脆更名为新唐市,以此纪念前朝,为“市”,便是特别行政区了。

    这下野国,作为缓冲区,都分封给了依附的城主,但新唐市作为前线驻军之地,和其余郡便区分开来,为大齐直接管理。

    新唐市是藤原秀乡对抗平将门时修筑,正是钳制常陆、武藏、下总三国的咽喉之地。

    宣抚营主力,也拔营南下,驻扎在了常陆国和陆奥分界线的勿来关附近,和新唐市东西呼应。

    ……

    “咕噜噜”,清澈的泉水冒着热气缓缓流淌,注入宽大石池,又从另一侧流出,这小木屋,倒和后世日式天然温泉屋没什么太大区别。

    毛野多温泉,后世极为著名的便有草津温泉、川原汤温泉等,而且草津温泉现今名气已经不小,只是距离此地太远。

    却不想,这新唐城的本丸处,也有一处温泉。

    新唐城是山城,仅仅是军事用途。

    陆宁转了转,山上建筑,驻扎个几千军马不成问题。

    现今来说,便是早击女营及两百名侍武士。

    山下町,本来人口应该不少,现今逃亡了许多,也正好,一直跟随自己的那几百足轻分到了山下田地,家属也会迁徙过来。

    这中原建筑不同的是,这座山城,军事用途第一,对女眷和军人之间的避忌基本不考虑,如从女眷居住的本丸要出城,还要经过军营屋区域,东瀛来说,虽然贵族女子也避忌抛头露面的事情,但是另一种风格,其思维和中土本来就不同,毕竟,女天皇都出了六位了,上一任女天皇,不过是百多年前的事。

    陆宁自也不准备改造其布局。

    而且转了一圈,陆宁倒是很喜欢这山城的布局。

    “陆班头,你来!”

    陆宁正在本丸或者说内寨的绿草坪上转悠,恰好一袭瑰丽和服的夷懒行来,她身后,有女卫撑着漂亮纸伞遮挡阳光,还真是东瀛风情。

    陆宁无奈走过去后,夷懒递给他一封信笺。

    是杨业的奏疏,先送到了宣抚营,又从宣抚营送来,却是说,他率三千军马已经攻破了越后国的春日山城。

    陆宁微微一笑,现今,构想中的基本盘,缓冲区域,就差常陆国和上野国了,但是,自己不准备动了,不然接下来,必然马上便是和东瀛人的国战。

    现今,至少自己还算有些借口,出羽、陆奥两国,是剿灭虾夷,攻打下野国,是因为藤原秀乡先派儿子领兵攻击齐人。

    杨业领兵进入越后,也是差不多的借口。

    越后打下来正好,本来正愁下野国才六个郡,出羽和陆奥南部归附并且参加了惠兴合战的十几个城主不够分,现今正好将其中一部分,移封到越后。

    和南部东瀛,想来早晚免不了一战,哪怕自己现今就此按兵不动。

    但平安京的公卿,很多不同意征募军马北抗齐人,主要还是觉得齐人有可能退兵,哪怕通过谈判,给齐人一些好处,总比打一场胜负未知的惨烈战争要强。

    可如果发现,齐人在关东及越后分封城主不说,甚至出羽和陆奥,齐人任命知县这种流官,分明就是要长期统治的样子,那么,不管战事结果如何,他们也必然要倾尽全力一战。

    不过和齐人作战,京都的权贵们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自己,则需要时间消化北部领土,以及真正收服这些南部的城主们。

    他们看似跟着自己兴冲冲讨伐藤原秀乡,但如果天皇下诏,承认他们现今得到齐人承认的城主地位,并号召他们一起攻击齐人,到时候,还不见得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部分倒戈是必然的,哪怕做壁上观,都是好的,而能跟齐人同进同退的,怕没几个,唯一有把握的,可能就是柴田的张正雄了。

    毕竟,自己帮他报了全家被杀之仇,这年青人,也不善作伪,一直忠心耿耿,惠兴合战,他真是拼了命一般,其他一些城主,很多就保存自己实力,小花样多多,要不是自己领亲军攻破藤原秀乡本阵,他们才一窝蜂冲上来抢功,仅仅靠他们的话,惠兴合战是必输之局。

    张正雄,也被移封到了下野国中心最富裕的郡河内郡,为河内城城主。

    缓冲区,陆宁并没有改郡为县,除了东瀛色彩强烈的地名略作改动,其余地名都没有变。

    而现今,要准备的,就是和东瀛之间的一场大战了。

    但是,在北部的驻军,也不太好调动过来,毕竟都是刚刚征服之地,人心不稳,如果大量军马都调动来前线,怕后方起火。

    最好的结果,就是东瀛人马,分批次来,各个击破。

    话说回来,现今东瀛人作战,习惯真是如此,要说直接从南部各豪强征募几万人马,那自然没问题,甚至加上农民兵,征募个十几万都没问题。

    但地形关系,本就不适合大规模作战,加之后勤问题,各地豪强又愿不愿意有人统一指挥他们的问题。

    真要在一个战场投入几万兵力,现今的东瀛人,没这个习惯也没这个条件。

    毕竟,便是到了五六百年后的战国时代,东瀛东北地区完全被占据开发,东瀛人口膨胀了三四倍,其规模最大的关原合战,东西两大集团的大决战,各自才不过投入了几万兵力。

    不过,这新唐城位置重要,还是看杨业能不能抽调两营兵力过来把守,仅仅依靠女营和侍武士以及周边的城主,怎么都感觉有点空。

    陆宁正琢磨之际,却听夷懒又道:“这里既然检查过了,安全无虞,你们宣抚卒,如果不得召唤,或紧急军情,不要再随便出入本丸。”

    因为东瀛这城寨和中原布局既然不同,就是为小规模战斗准备的,所以,一些称呼,改成中原语言总感觉有些词不达意,是以,暂时还是采用东瀛特色语言来称呼城内区域。

    夷懒说得倒是在理,陆宁也懒得理她,转身便走。

    ……

    二之丸,便是本丸外第二层内寨,三之丸,为第三层内寨。

    和本丸相连的近侍丸、南丸以及二之丸,住着女营。

    三之丸,住着陆宁,九名重甲正卒,二十名虾夷辅兵以及两名侍大将。

    实际上,因为是山城,依山势而建,是以和中原城寨布局完全不同,如这三之丸,就是比二之丸矮一截的略平山头而建,实际面积还不如二之丸大,而三之丸东西依照山势延伸出去,又有长丸、天之丸、金石丸、北丸、石山丸等等。

    实际上,每一个丸,又可以看作一层防御,地势高低都和相邻的丸不同,又如天之丸和石山丸,都是建在略高的山头上,可以用各种投掷器械支援三之丸的防守。

    所以,陆宁一时还真不好找到合适的中原词汇来代替这些东瀛风格称呼,便是用寨代替丸,也感觉不是那么贴切。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新唐城应对小规模进攻,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几千人规模的进攻,战斗力差不多的几百人,应该也可以比较轻松的防守,再多人进攻的话,山下也施展不开。

    而只要今年秋天前,东瀛人没有大举来袭,山城里有了更多存粮,便是多少东瀛人来也不怕了,这山城很多建筑的节点,就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那种,现今东瀛人,又没什么攻城器械,对山城更毫无办法,只能依靠个人武勇破城。

    这也是陆宁,令宣抚营仍旧镇守最东线的原因,东瀛人大举进攻的话,必定是从东线平原方向突破,那里必须用最精锐士卒把守。

    反而这新唐城,只要有吃有喝,感觉自己一个人,挡住东瀛几千军马都没问题。

    而恰恰山上不缺水,不但本丸有泉水,天丸所在的山头下很矮的地势处,又有挖掘好的大炊井,但不攻破三之丸,又根本去不了水井处。

    依照山势所建的这座城寨,确实巧妙,不亏是藤原秀乡这个智者几十年苦心经营而筑。

    越是在这山城转悠,陆宁越是赞叹。

    当然,这种山城在中原是没法生存的,第一,不保护民众;第二,投石车轰轰的砸下去,管你什么精妙构造,都稀巴烂;第三,哪怕是有大量弓手,曲射压制下,攻破这种城寨也根本不难。

    不过,陆宁倒真是很喜欢,感觉东瀛人大举来袭的话,依仗这座城寨沟壑、坡度、险要之处,自己简直能化身千人斩吧?

    又啧啧称奇的转悠了一圈后,陆宁回到了三之丸。

    长丸、天之丸、金石丸、北丸、石山丸等,住着两百侍武士,实则,还有叫青年丸的地方,应该是藤原秀乡用来训练少年武士的,现今也住进了侍武士。

    三之丸就是比二之丸矮的较平山头,被藤原秀乡加以修整,要从下方十几米处绕过三之丸平台,上木梯进入三之丸,如果是敌人来攻击,不但头顶就在对方脚下,人又爬不上去,木梯被撤下,落下栅门,对方的木梯也不可能如此长,是三之丸平台加两人高的栅栏那么高。

    当然,要说真针对这座城,以东瀛人来说,带上大量火油,看到栅栏就烧,火油足够的话,对方防御力量又不足,倒也不是说这座城就攻不下来,不过东瀛人,基本没有这种作战传统,尤其是现今,便是名将,也很少有集团作战的思维。

    三之丸平台上,一排东瀛风格的格栅木屋,便是陆宁等三十二人的住处了。

    二十名虾夷辅兵住的略挤,陆宁,九名正卒,两名侍大将,四人住一屋,又恰好多了一间屋子,陆宁便自己住一屋,不管如何,和这些多少天也不见得洗澡的多个军汉挤一个房间的话,陆宁实在有些受不住。

    经历数场战事,九名正卒也好,两名侍大将也好,简直将陆宁奉做神明,是以,陆宁便是搞特殊化,他们也认为理所应当。

    现今,说中原语言更结巴的,又多了两个侍大将,王盛重和王敏行,陆宁称呼他俩“二王”,这花名也渐渐流传开来。

    齐军标准的一日三餐,在现今的东瀛来说,这是很了不得的。

    午餐是芋头和鱼,都是蒸的,真正日本习俗了,食材便宜,又不浪费柴火。毕竟米是奢饰品,富裕阶层才能享用,虽然说新唐城里便是最低级的侍武士,说起来也是特权阶层,但毕竟没在此地站稳脚跟,食材还是省着点好,何况山下町即将迁徙来大量跟随陆宁作战的足轻,陆宁准备抽取的粮租,自要比东瀛豪雄们抽取的少一些。

    九名正卒,都是北方部落出身,应征入伍后又吨顿好吃好喝,所以,本就强健的他们越来越肌肉发达,现今数日不见畜肉,虽说有鱼吃,但和畜肉带给人的满足感完全不同。

    是以,有几个家伙就愁眉苦脸起来,络腮胡大汉马达山唉声叹气,“头儿,我,嘴里,淡出鸟儿!”

    这话,倒是学会了。

    陆宁就笑,说:“再忍忍,明天我带你们去打猎。”

    山城北部,便是辽阔无比的山林,猎物很多。

    不过,杨业提议输运些家畜来着人饲养,陆宁现今,明白了什么意思,自己宣抚营人少还好说,经常去打打猎开荤,镇东军却不能这般解决肉食问题了。

    说起来,历史上东瀛人养过猪,现今却已经绝迹,要到明治时代才又重新兴盛。

    也不仅仅猪肉,日本人现今就是不吃畜肉,不过打猎的野味肉食倒是吃。

    陆宁吃得一向清淡,倒是忘了这一节。

    听陆宁说去打猎,几名正卒立时欢呼起来。

    虾夷奴,有吃的就行,他们饭量大,每天三顿吃的很多,在被齐人征召前,他们从来没有过这般每天都能吃饱肚子的生活,早就满足的不行,哪管吃什么。

    二王侍大将,生活也比以前有所提高。

    只有北方部落来的宣抚卒,他们本来在部族就都有些小身份,不然也不会长得如此健壮,每天吃素吃鱼,自然受不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古河之事 (上)

    打猎的事情没能成行,因为深夜时候,南方古河栅的村民前来送信,古河栅出事了。

    古河栅位于新唐城南三十里,东瀛三大江之一的利根川江北畔,又有极大的一个湖,土地极为肥沃,渔业发达无比,真正是鱼米之地,关东平原上,都算最宜居的定居点之一了,是以,在古河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村落,有上千户人口。

    按照东瀛行政区域划分,实则新唐城位于下野国最南部,再往南,便是下总国,古河栅,也属于下总国之地。

    不过藤原秀乡在此苦心经营多年,新唐城南部大片肥沃平原的村落实则都向新唐城缴纳米粮,基本上,利根川江的江北,都在他控制下。

    古河栅来报信的村民极为惶急。

    原来,虽然闻听唐泽山城被外来的齐人攻占了,但古河栅这等鱼米之地,村民们还是舍不得离开,只能寄希望新来的统治者能善待他们。

    尤其是,很快便有唐泽山城的足轻作为使者前去宣令,此栅以后属新唐市,村民从此为大齐市民,缴纳租赋,和齐民同税,以田亩、鱼获为据,收成十取其二。

    古河栅村民,一时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要知道,以前这些土地、河流,都属唐泽山城的秀乡所有,收成的大半几乎都要交租。

    很多村民,以为是那足轻听不懂齐人的话传错了话,一连几天都议论此事。

    而就在村民们人心惶惶又隐隐有些期待之时,村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是以前经常来村落收租子、查鱼获的栃木太郎,也就是藤原秀乡的长孙。

    他领了数十名武者来,要村民们迁走,不要为齐人做活。

    村民们又哪里肯?随之,栃木太郎大怒,开始率武者杀人放火,并且一刀就砍死了和他据理力争的本村年逾古稀的长者古河安。

    村民们奋起反抗,在古河安的儿子古河十六的带领下赶走了栃木太郎等人,还打死了一个武者。

    一来闯了大祸,怕秀乡大人遣派更多武者来报复;二来,村栅死了十几个人,总要有官家或主家来验尸结案,按照惯例,要来唐泽山城。

    陆宁闻讯,当下叫上二王之一的王盛重,选了二十名侍武士,跟着村民匆匆赶往古河栅,当然,负责给陆宁轮流负甲的两名虾夷卒也随行。

    本来,就准备去有着数千人口的古河栅看看,毕竟,不是郡中心的村栅来说,陆宁在东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村落,现今,却变成了刻不容缓。

    留下了九名重甲正卒和大部分仆从军,也是免得大本营被藤原秀乡趁机偷袭,现今看起来,其潜伏地,距离新唐城并不远。

    王盛重和二十名侍武士,都是崭新锃亮的武士刀,看起来就锋利无比。

    这是新齐城的齐人工匠打造的,这批工匠刚刚从中原来不久,赶工之下,也不过打造了三十多把武士刀,已经全送来了新唐城,一个月后,第二批更多的刀具也会送过来。

    说起来,现今东瀛冶铁锻造技术很落后,还是几百年前从高丽引入的锻造技术,而且,工匠地位极低,集中在京都附近,要等战国时代,因为战备的需要,工匠的地位大幅提高,还产生了许多锻造流派,这才百花争艳使得东瀛锻造大幅度提高,甚至渐渐超越中原。

    这批刀具的锋利,也是因为陆奥国铁砂的优异,只是历史上,陆奥国距离东瀛政治经济中心一直很遥远,是以,各种锻造流派,没有一支起源于陆奥国。

    寒森森武士刀,腰间跨着,应对突然爆发的近身战斗效率很高,这也是根据东瀛战争的特点中原工匠特意打造的样式,又带木头刀柄,平素背在背后,联结起来就是中原朴刀。

    二王侍大将也好,第一批得以装备这寒森森长刀的侍武士们也好,一个个兴奋无比爱不释手,都觉得并不是被配给了什么武器,而是被赏赐了可以作为传家宝传下去的神器。

    ……

    古河栅,被付之一炬的木屋正重建中,一些废墟还在袅袅升起黑烟,栃木太郎等武者的暴行痕迹还在,而且,一些人家挂起麻幡,传来隐隐约约哭声,自然是被武者所害的村民之亲属。

    古河安家的宅院很大,自称古河加名字的,姑且称为古河家,都是古河栅第一批移民,占据了古河栅人口一半以上,这古河安本来是现存辈分最高的古河家人,他子嗣众多,长子甚至去年就已经病逝。

    出面接待陆宁等的是古河安二儿子次郎,他穿着麻衣,头系麻带,只是,胆子看起来很小,唯唯诺诺的,也说不出个什么。

    陆宁没进灵堂祭拜,毕竟中原天子,身份使然,没人知,但天知,无端端祭拜一个对中原寸功没有的东瀛人,若真有神灵,自己怕气运都受影响。

    对这种事,陆宁不见得信,但自会避忌。

    随之,陆宁就命人喊了古河十六来,古河安如此多儿子,倒是这小儿子领村民驱逐杀人放火的武者,显然也是这些儿子中,最有担当的。

    便是他以前没太大号召力,经此一事后,也便有了号召力。

    古河十六,是一名二十多岁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看起来,悲愤之情没去,提起那天的事,兀自咬牙切齿的。

    又有些疑惑的问:“班大人,我担心秀乡大人会大举来袭,班大人仅仅带了二十位武士大人,我担心班大人回输给他,这次秀乡大人来,如果赢了你们,肯定会杀死我们很多人。”

    他还称呼杀父仇人的幕后黑手为“大人”。

    显然,日本尊卑,简直深入骨髓,毕竟中原还有科举制,哪怕世家时期,贫寒子弟才具出众的,也有渠道被提拔,当年陈胜吴广,也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而改朝换代,更屡见不鲜。

    但东瀛现今来说,京都公卿,四大氏族,都是古天皇血脉,哪怕历史上唯一一个敢自称“新皇”的平将门,四大氏族中的平氏,自然也是古天皇血脉,只是不是现今继承的村上天皇一支罢了。

    血脉是现今东瀛社会最重要的事情,平民阶层,其低贱自己都深信不疑。

    陆宁还未说话,旁侧跪坐的王盛重已经训斥道:“胡言乱语,班大人一个人,便打败了秀乡逆贼数千人,将秀乡吓得望风而逃。”

    古河十六忙垂头,“是!”但眼里,分明很不相信。

    王盛重转头,想将古河十六的语言翻译给陆宁,可是,他也就懂一些简单的中文词汇,日常沟通都难,进行长篇累牍语言的翻译,可就勉为其难了,方才转述古河十六说的事发经过,就根本是比比划划的一个词一个词乱蹦,如果陆宁不懂东瀛语言,根本不知道他翻译的是什么东东。

    摆摆手,陆宁对古河十六道:“秀乡,再来,你不担心,我,正在等他。”也是单个词汇蹦,以显得自己也是来东瀛后,新学的一般。

    古河十六和王盛重都一呆。古河十六还好,王盛重却是瞠目结舌,心下暗惊,这班大人简直是神人,义勇无敌不说,学本地土话,也这般快?也太聪明了吧,这才是真正的智者呢。

    齐人,真是太了不起了,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竟然仅仅是名班大人。

    一时间,王盛重对那遥远的西方繁华天堂,更产生了无比的敬畏。

第一百七十章 古河之事 (下)

    被更名为“唐湖”的湖畔,二十名侍武士排成两队,正练习结队劈杀。

    要纠正他们战斗时,你是有队友的,哪怕是混战,几个人配合,比你自己冲杀也要高效的多,安全的多。

    还是很费劲的。

    陆宁最后有些不耐烦,自去坐湖边欣赏碧绿湖水景色。

    远方村庄,在晨曦中朦朦胧胧。

    阡陌小道,走来一行人,是古河十六,领着几名妇女、少女和女童,来送饭的。

    竹篓里,又是芋头和蒸鱼,陆宁看得无奈,好像,自己这么不讲究,都有点吃够了。

    当然,对村民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饭食了,而且,现在也根本不是饭点,是“班大人”要求一天送三餐的,这是齐人的用餐习惯。

    “你来。”陆宁对古河十六招招手。

    古河十六忙跑过来。

    昨晚,见识到了这些齐国武士刀的锋利,“班大人”更是一刀,就将一棵小树劈倒,令他惊骇不已,也渐渐相信便是秀乡派人来报复,班大人们,也能击退他们。

    “我刚刚接到文总院令,在古河栅设寨,由你任知寨,赐古姓。”陆宁说得东瀛语越发流利起来,又给他解释,中原发音的“知寨”是做什么的,更笑道:“从此你就是大齐在册的从九品官员,恭喜了!”

    和这齐人接触,古十六倒是隐隐知道了,中原发音“文总院”的是位大人物,是中原在东瀛最大的文官,和一位最大的武官一起,又有什么“御史”监察下,暂时代中原大皇帝处理再东瀛讨伐虾夷的事宜。

    只是,怎么讨伐东北的虾夷,就变成来攻击秀乡大人,古十六也闹不大明白,听说是秀乡大人先攻击的齐人,杀死了齐人任命的官员,听起来,秀乡大人这个智者,好像做了很傻的事情。

    “班大人,你们不会离开吧?”古十六突然问。

    中原人,出名的信守承诺,从班大人嘴里,听到,那足轻信使并没有传错话,以后缴纳租税,确实是十成缴纳两成就行,而且,这还是中原大皇帝下的圣谕,在中原领土,所有子民都是这般。

    这可比秀乡大人做主家时,宽厚太多太多了。

    古十六突然就担心,这只是一场美梦,等齐人走后,这里,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自己等,不过是统治唐泽山城的大人们的奴隶罢了。

    陆宁笑笑:“只要你们希望我们留下来,我们就不会走,而且,也不是你们、我们,这古河寨的村民,以后也都是齐民,都是中原皇帝的子民。”

    古十六呵呵傻笑,虽然不信自己这就真成了身份高贵的齐人,但班大人的话,就令人听着心里特别舒服,连声道:“古河的村民,都希望班大人们永远不要走。”

    陆宁笑笑,其实想想,如果一切顺利,这新唐城不用放弃,那么时间长了,新唐城作为特别行政区,子民为齐民,赋税等等,都是齐民待遇,但周边各郡,本朝册封的城主,其治下的东瀛民可就没这么好待遇了,还是大部分收成被城主剥夺,加之新唐市必然会成为附近的中原商品分销之地,随着时光流转,双方生活差距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必然会出乱子。

    不过这些,应该是留待后世子孙解决了吧。

    琢磨着,陆宁又道:“另外,你寻个人,帮我写封信,再派一名信得过又机灵的信使,送去给下总国国守橘仲任。”

    古十六呆了呆,国守什么的,以前在他眼里根本是高高在上难以触及的。

    陆宁看了他一眼,好像明白他想什么,笑道:“就说是新唐市两位殿守夫人写的信,自能送到他手上。”

    古十六缓缓点头,“是,明白!”这才更深刻意识到,在齐人眼里,本地土人,可能便是公卿,在他们眼里也没什么了不起,就说这位班大人,听说,是齐人正卒中地位最低的军官,每一班,才十名正卒,可他,提到国守大人,就好像在说随便哪个乡下人。

    随之古十六暗骂自己愚钝,秀乡大人,以前可不也是国守,便被齐人领着一众城主赶跑了不是?

    “我昨夜追踪了一下栃木太郎等人的脚印,他们应该是过渡头逃去了下总国,我这封信,便是责令橘仲任搜捕这些杀人凶手,倒是你的信使,一路都不要耽搁,一路不要打尖休息,直接去橘仲任的镇守城。”

    陆宁说到“责令”时,东瀛语里一时没想起来贴切的词汇,而用了命令之类的意思的词。

    古十六更是暗暗咋舌,点头道:“好,班大人,我这便寻人帮您写信。”

    “欧吉桑,我来写啊!”湖畔杉树旁,闪出一个小小身影。

    陆宁早就看到她慢慢接近,只是没有理会。

    这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虽然穿着东瀛布裙,但容貌秀丽,是个小美人胚子。

    “不要胡闹!”古十六吹胡子瞪眼睛,可随之就眼睛一亮。

    陆宁也知道这小姑娘是谁,肯定便是古十六的侄女,其十一哥的独生女,叫春香,今年刚刚十岁。

    因为她小时候便聪慧可爱,秀乡长子,也就是栃木太郎的父亲道行,见到她后特别喜欢,还令本丸神社的通神者教授她,好像也不仅仅是令她为本丸神社服务,也跟古河家人说过,希望能送春香去京都的神社,一旦能被选为神子,侍奉京都神社的主神,便是秀乡大人也会感激她。

    陆宁现今对南东瀛的风俗也有了一定了解,神子,也就是俗称的巫女,现今来说,下层的巫女,因为讨食难,不少都沦为巫娼的,因为巫女和舞蹈是区分不开的,她们通过舞蹈来和神灵沟通。

    哪怕是远古神话传说中,最有名的女巫天钿女命,都有类似在请太阳神的仪式上带有性表演性质的舞蹈引得众神哈哈大笑这类的故事,也可见女巫的舞蹈,本就不是那么庄严神圣。现今来说,很多下层巫女,甚至和跳艳舞的舞姬没什么区别。

    送去京都的低级别巫女,沦为权贵的玩物也是常事。

    其实在远古时期,东瀛巫女的诞生就和性密不可分,以前东瀛人普遍认为女性都有灵力,只要家里女儿成年,就自动获取侍奉自家神灵的资格成为巫女,她们主导家族神灵的祭祀活动,还能聆听神谕,并把神谕传达给家人,当时巫女最重要的义务就是在大型祭祀活动中迎接外来的客人,并和他们共度良宵,把平日侍奉神而得到的“魂”赠送给客人,并祈祷来年村里五谷丰登。

    当然,那些甚至有皇女作为斋官侍奉神灵的大神社里的巫女,自然都冰清玉洁,巫娼,主要是那些为了谋生走上这一职业的女子。

    而藤原秀乡的长子,当然不是那么好心那么慷慨,只怕,本来也是准备将春香培养成巫女,等她发育起来出落的亭亭玉立,送去京都,结交权贵罢了。

    栃木太郎领武者来古河寨,令村民迁徙的同时也想带走春香,杀伤人命后,被古十六领着愤怒的村民们将他们赶走。

    这些详细经过,在陆宁展露自己听懂且会说本地土语后,又令古十六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才知道了,有这春香的存在。

    而眼前小姑娘,虽然东瀛布裙有些旧了,还打了补丁,但特别整洁干净,小姑娘人也特别干净,牙齿都是雪白的,这在东瀛乡下极为罕见,她如果不是那个小春香,又能是谁?

    “班大人,春香的字,写得特别漂亮,村里一共才有两个人会写字。”古十六为难的看向陆宁,有点担心,这位班大人,嫌侄女小,信不过她,以为自己儿戏一样。

    “班大人,村子里那个会写字的成天大叔,可是臭烘烘的哦,班大人如果不相信我,我去喊成田大叔!”春香顽皮的一笑,露出一对儿小虎牙。

    陆宁就笑,这小不点,显然也注意到自己干干净净的,自然知道自己肯定和她一样,不喜欢和臭烘烘的人在一起做事。

    “春香……”见这一向活泼好动的侄女说话全无顾忌,古十六正想训斥她。

    陆宁已经笑道:“好,就你帮我写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橘氏来使

    “杀!”“杀!”

    碧湖之畔,练习战阵劈杀的人影越来越多。

    古十六知寨要求全寨每一户都选出最精壮的男丁一名,农闲之时,组织训练战斗技能,很快,便组织了一支千余人的民团足轻队伍。

    训练时的口号,用中原语,这样吆喝着,觉得分外威武霸气,甚至也都学唱中原语的军歌,以此为荣。

    陆宁也不得不感慨,强大文明对外的辐射,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陆宁也承诺,古河寨的足轻,和齐人边塞民团一个待遇,将会陆续提供武器和铠甲,总数最终额定为一百朴刀,一百长矛,一百长弓,以及一百套布甲,其余武器装备,便需要自己筹备了,另外箭矢提供一万支,因为其箭簇可更换箭杆反复使用,所以,作为一个村寨的防御性力量,也足够了。

    此外,本寨还选几名脑子灵光力气大的村汉去新齐城学习锻造技术,回来后,作为工匠,负责村寨中武器的基本维护。

    数天后,下总国守橘仲任的使者就到了古河寨,令陆宁没想到的是,其派来的使者,是下总国香取神宫神社的一位巫女。

    香取神宫据说在神武天皇年间就已经创立,那是东瀛的神话时代,和中土的黄帝时期差不多,年份根本不可考,当然,其真正的年代,最多也就是中土的春秋战国时期,远远比黄帝年代接近现今,只是,东瀛文明脱离蒙昧时代太晚,所以,春秋战国的年代,东瀛的历史,还是混沌一片,只能用神话故事补足。

    不管怎么说,香取神宫都是东瀛最悠久的神社之一,供奉的是经津主大神,也就是刀剑威力之神。

    而来自香取神宫的巫女,叫做真冬姬,“姬”是一种尊称,因为她进入神宫前,却是橘仲任的长女,橘氏出身,古天皇血脉,又入神宫侍奉神灵,所以被尊称为“姬”,皇女的话,后面尊称往往加“院”字。

    ……

    碧湖之畔,数百足轻排成整齐的队列,用木棍练习劈杀和直刺,震天的“杀”声此起彼伏,这气势,令陆宁很是满意,不管真上了战阵后会怎么样,气势这块,暂时拿捏的不错。

    跪坐在陆宁面前,真冬姬瞥着湖畔的队列,娇艳脸蛋,也流露出一丝异色。

    尤其是,闻听这些人,其实就是本地农户后,这种异样神色更浓。

    湖畔离得训练的侍武士、足轻队伍有几百步远,松软草坡上铺着毡垫,陆宁盘膝坐着,面前矮小桌案上,摆着精致茶具,和茶叶一样,都来自中原,现今东瀛,还没有茶道一说。

    真冬姬跪坐在陆宁面前,雪白肌襦袢和茶白宽袖上裳,杏红和服裙子,裙裾中,隐隐露出白色足袋和红纽草鞋,这袭巫女服饰典雅中又隐隐有种灵动之意,还流淌着一种神秘的魅惑之感,比陆宁在后世见到的日式巫女cos更华贵,也更魅人。

    雪白上裳的丝绸,应该来自中原,现今没有漂白技术,纯蚕丝丝绸经过特殊处理,才会呈现这种极美的雪白色,这种雪白丝绸,售价也极高。

    真冬姬,自然得到了其父亲的资助,或者说,这东瀛历史上最悠久的神社之一,得到了橘仲任的大力资助,其他巫女,是断然没有这种华贵衣装的。

    真冬姬正是妙龄,秀美端正,可能十六七的年纪,身材发育的极为饱满,隔着宽松的巫女和裙都隐隐约约呈现,听闻很多时候,巫女的选择,身材也很重要,因为现今的神曲之舞,是为了取悦神明的,隐隐就有种性暗示性挑逗,和后世改编的越来越庄严的完全不同。

    她的声音也极为动听,清泉一般洗涤人的耳膜,在极为客气的语言表达了其父亲的善意后,询问道:“班大人,真冬带来了父亲几句话,希望说与总院大人听,不知道,真冬有没有拜望总院大人的资格?我带来的,是很重要的几句话,可能会涉及到总院大人执行中原大天子任务的成败,还请班大人能禀告上官,再由上官将真冬的话,说与总院大人知道。”

    现在,来之前这真冬姬,或者说其父亲橘仲任做好了功课,知道所谓“班大人”,是齐军官兵中最低级的兵头,根本做不了什么决策。

    陆宁笑笑,这橘仲任一系,早就败落,不过,其父亲,也就是真冬姬的爷爷橘佐臣,就出任下总国国守,一直经营下总之地,不久前橘佐臣过世,橘仲任子承父职,继续出任下总国国守,下总国,多少也有点是其私家领地的意味了。

    但对于橘氏后裔来说,不能回京,做不了殿上人,在偏远的关东之地任国守,那真是落魄的不能再落魄了。

    毕竟,橘氏可曾经是现今权倾朝野的藤氏最大的对手,有一段历史时期,还完全压制了藤氏。

    但现今,橘氏的地位是全面崩溃飞速下降的时期,自从二百多年前,和藤氏抗衡的橘氏家主被藤氏构陷谋叛之罪斩首后,橘氏便被藤氏全面压制,中间橘氏出了位皇后短暂中兴过,但随之,又很快呈现颓势,一代不如一代。

    到现今,莫说被发配到了下总国的橘仲任一系,便是在京城的橘氏,也仅仅有一人作为殿上人,勉强保持住公卿身份,和藤氏垄断着大纳言以上的公卿,中纳言、参议等等更数不胜数比,简直微不足道,而且想来等着橘氏最后一位公卿过世,橘氏便再无公卿在京都了,也就十几年后的事情吧。

    琢磨着来到东瀛后,对京都局势越来越清晰的信息,陆宁微微一笑,“要说什么,可说与我听,我再上报给我的上官。”

    真冬姬眉目间有些无奈,略一犹豫,说道:“听闻在新唐山城主事的是总院大人的两位殿夫人,班大人还请通融,请代真冬求见两位殿夫人。”

    陆宁笑笑,“我想,你父橘仲任,无非是想试探总院的口风,探明我朝的真实意图,同时,希望在这千年来的大变局中,得到好处,振兴橘氏,我说得可对?”

    真冬姬精致脸蛋微微变色,打量陆宁的目光,立时变得尖锐。

    陆宁摆摆手,“不过,我会向两位殿夫人通禀你的请求。”

    真冬姬咬了咬嘴唇,微微躬身,“谢谢班大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抢啊

    十几日后,宣抚营抵达新唐城时,古河村落的东侧,古河碉堡也搭建完毕。

    宣抚营是在两营镇东军士卒抵达勿来关接替他们防务后,才开拔来到新唐城的。

    陆宁本来是准备调动两营镇东军到新唐城,但后来琢磨下,还是宣抚营在自己身边做什么都方便,而且,不管是以文总院身份下达命令还是接报军情,都更为效率,不用传令兵绕个大圈。

    而且,身边没有骑兵,总觉得做事情不方便,在这关东平原行事,小股骑兵还是能施展开的。

    宣抚营入驻新唐城,原来驻守新唐城的陆宁那一班正卒,以及二王之一的王敏行及其余一百八十名侍武士,迁来古河驻守,古河碉堡就是为此准备的。

    “碉堡”,名字很唬人,其实就是个木寨,不然哪怕古河寨大多数村民都参与日以继夜的赶工,也不会十几天就搭建出雏形。当然,箭塔之类,还在完善中。

    如此,陆宁这个班头,就成了古河据点,官方定名为古河戍的戍长,算是古河一带的军事最高长官,手下有齐军正卒九名,虾夷奴兵二十名,两名侍大将,二百名侍武士。

    这古河寨,有数千人口,又在知寨古十六感染下,许多都是真心希望能在齐人统治下过上幸福生活,陆宁可不想这样一个村落,被藤原秀乡血洗。

    在其民团形成真正战斗力前,派遣兵卒驻扎在此也是必然之举,何况,这古河戍,也可以辐射到周边许多村落,治安剿匪,镇压叛乱。

    没有换另一个班,是陆宁担心没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十名正卒加二百东瀛附庸军,未必能抵挡藤原秀乡的偷袭。

    而且,陆宁现今倒挺喜欢第一线和军卒打成一片的生活,做皇帝时便寂寞冷清清,现今在这东瀛,总院也是两个土皇帝之一,同样冷冷清清,士卒们敬若神明,倒是做了班头后,很有点意思。

    ……

    木寨和古河寨原来的村栅相连,如果遇到强敌袭击,村民便有时间逃入“碉堡”中,而两者相连的位置,碉堡更为高大厚实的栅栏前的村栅一侧,有一些宽大的栅屋院落,住着古十六和他比较亲近几个兄弟及家眷,遇到敌袭,他们可以第一时间躲入碉堡。

    陆宁也住在这个区域,实则,是和古十六住一个院子,作为本地军事最高长官,和知寨事的古十六,自需要许多沟通,而且,也学中原一样,古十六所在的院子可以视作本寨官衙,院中最前面一个东瀛木屋,是知寨和戍长联袂办公的地点,在里面处理公事,接见村民等等。

    这个小屋,又被称为寨御所,御所之后分布的几个小屋,便是陆宁,执勤正卒、以及古十六一家的居所。

    除了陆宁住在寨御所院,正卒每三人一组,每日轮流在御所院当值,当然,每人两名的虾夷辅兵自然也不离左右,会跟来执勤。

    此外,御所院外,有侍武士警戒,也是一批二十人轮值,使得御所院外日夜都有二十名侍武士哨卫。

    其实,现今陆宁稳坐钓鱼台,也是在等待,来自京都的反应。

    现今东、中、西三路,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西部,杨业领三千军马亲自坐镇越后春日山城;东路,安东副都督王正匡领两营军卒镇守勿来关,说起来,这王正匡就是当年在陆宁帐下效力过的王大眼,当年不过是一名小小都头,数年过去,已经是军中极为优秀的将领,自然也请先生给自己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字,叫做王正匡,他统领东路一线,自己也放心;中路,便是自己及宣抚营了。

    现在,就是看京都如何反应。

    实际上,自己前不久,已经传令全军,宣抚卒也好,镇东军卒也好,未婚配者,都可婚配在此安家,而婚配者,家眷现今想来已经登上东来的海船,不日便会陆续抵达。

    当然,这种婚配,也是分批次,由上官指定,多数来自新齐城、春日山城的教坊,选拔的女子,自然要经过一定审核,不能令细作、有异心者成为齐军军卒伴侣。

    令军卒们分批次成家,也是安他们的心,令他们将此处当作家园,如此,将来有恶战,自然也会奋勇拼命。

    当然,其婚配的妻子不能跟在军营,

    如东线军卒,便是成婚,家便都安在新齐城中。

    西线军马,家都安在春日山城。

    宣抚卒成家,家属便住进新唐城,但专门有一丸作为家属区。

    只有十天一次的旬假,其才可以和家眷相会。

    其实这种军城模式,在遇到绝境时是很有战斗力的,比如华夏历史上的满城,也就是重要城市中的满人聚集区,当年太平军破城,满人知道必死,太平军攻打满城时,满人老幼妇孺,悉数上阵,每一次攻击满城,太平军损失都很不小,要知道,那时候满人早就和开国时不同,便是男子都享受惯了不识弓马,何况女子儿童。

    而新唐城来说,现今其实第一批成婚者还没出现,因为,跟随两位殿夫人由北而南血战连下数城的陆宁这一班,作为了第一批允许成婚者。

    因为这一班又驻扎在最前线,总院甚至下令,新婚期间,各卒的妻子可以留在古河寨一个月,称为“度蜜月”,蜜月之后,其妻眷再回新唐城。

    不过,从哪里选妻子,可就有些挠头了,新齐城和春日山城有专门的教坊机构,女俘女奴很多,新唐城却没这个条件。

    马达山,眼睛都有些绿,甚至有一天和陆宁念叨,想去南方下总国统治的区域抢个老婆回来。

    这新唐市治下,有军法在,他不敢,出了新唐市范围,可就没那么多避忌了。

    马达山还说,抢到的女子,不消说,由头儿你先选,最漂亮的都是头的,剩下的我们分。

    陆宁无奈,也不知道自己允许成婚的命令下的对不对,本来,可能马达山等还压抑着不去想,现今,可就真成了饿狼了,脑子里怕嗡嗡的全是这点事。

    ……

    傍晚时分,古十六令夫人将陆宁请来了他家中,准备了一桌丰盛菜肴宴请陆宁。

    就在一个院中住,陆宁和其夫人也变得极为熟稔,叫藤子,现今,妻凭夫贵,也改了古姓,是很温柔秀气的一名东瀛女子。

    古十六主要是感谢陆宁寻来僧侣为他父亲及村中死去的人安灵。

    以前这种事,都是藤原秀乡做,以前唐泽山城中安置藤原秀乡祖先的神社中,有神官专门为他统治下村民安灵。

    藤原秀乡统治下野国,简直可以说横征暴敛,甚至将村民开荒的土地都据为己有一体纳粮,威望却很高,就体现在这很多细节上,如安灵事,根本不用什么本钱,对统治下民众却是极大的精神慰籍。

    陆宁干脆,就将容真大和尚的徒弟招来了两位,从此作为新唐市的灵官,专门为市民主持丧礼安灵等等。

    而僧侣安灵,那都是京都的贵族老爷们才能享有的特权,这却比藤原秀乡派的什么神官格调高太多,古十六自然感激万分,甚至拿出了,家族中珍藏多年的一壶清酒。

    味道嘛,比陆宁刚刚在秋田登陆时品尝的清酒好一点,酒味浓一些,水里稍微多掺了点酒。

    看着古十六,陆宁突然就想到了九名部下的婚事,这古河寨,是女多男少的,而且,要说嫁给齐人正卒,怕寨里少女十个得有九个欢天喜地,且她们的根底也清白,不用太多盘查。

    但这话,却有点说不出口,且弊端也很多,比如,会引起本村男子嫉恨,尤其是,抢了人家心上人之类的,现今是十个,如果开了这个口子,新唐城,可是还有将近五百宣抚卒呢,其中光棍,有三百多个,都从这古河寨迎娶的话,这村寨,就得有不少光棍;再一个,娶本地女子,便等于在这里有了一张关系网,妻子的家族,和邻里发生矛盾等,不免仗势欺人,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变得麻烦。

    何况,这古河据点还住了两百侍武士,其中光棍也不少,如果他们将来常驻本地,也得考虑安家的问题。

    喝着寡淡的酒水,陆宁又琢磨,要邻近各郡城主献上女子?随之很快便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那分分秒,就演变成各城主及亲信部下强抢民女的大风波,且各城主治下之民的仇恨值,还都会被转嫁到齐人头上。

    左思右想,一餐饭用完,陆宁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心下不由好笑,自己倒成了红娘了。

    不过,给这些跟随自己远渡重洋忠心耿耿的部下找个媳妇,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

    ……

    从古十六居所出来,古十六和藤子都送到阶下,如果不是陆宁也跻拉的木屐,看样子藤子都能蹲下帮陆宁穿鞋履。

    随之,陆宁无奈。

    月光下,旁边一条黑影,正是马达山咧嘴笑着站在一旁。

    看到他陆宁就有些头疼,这家伙,从恩令下来,他可就有点上头,这都三四天了,就琢磨老婆的事儿。

    “还未接到新唐城的令。”陆宁无奈摊摊手,这家伙,又来催问了,传闻是文总院将这些琐事交给了两位殿夫人,所以,他整天便想着殿夫人几时来令,到底怎么给这自己这一班婚配妻子。

    也是巧了,自己所领这一班,九条汉子,九个光棍,在本土都未成亲。

    “不是,头儿,你来客人了!”马达山挤眉弄眼的,令陆宁微微一呆。

    “两位殿夫人亲自遣女营送来的。”马达山嘿嘿笑着,那笑容,暧昧艳羡无比。

    陆宁懒得理他,便走向自己的木屋居所。

    好像是隔着窗户看到陆宁来了,不等陆宁走近,木屋栅格门便被拉开,里面探出雪白罗袜跻拉木履的和服丽人,可不正是黄宝仪。

    这小不点刚刚十三岁,但发育很早,十岁时就作为最美女官被选为自己近侍,现今,就更是高佻得好像大姑娘,身材更不消说,该苗条的地方,盈盈一握,纤细美腿纤美的都令人心疼,而该肉的地方,爆炸的饱满,直追当年的大小蜜桃,和那前些日子刚刚见到的已经十六七的真冬姬的魔鬼身材不相上下。

    尤其是,小不点还是童颜,眉目如画,就更别有一番风情了。

    “你怎了来了?”陆宁无奈迎上去。

    黄宝仪本来想说什么,但瞥了眼在旁嘿嘿傻笑的马达山,随之改了称呼,“夫君长驻在此,得两位殿夫人恩准,妾从今日起,来随侍夫君,且不受蜜月军规之限。”

    夫君?陆宁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君,两位殿夫人知道了你我之事,念你立有大功,恕你无罪,还将妾婚配与你,我本就体弱,女营也不差妾一人。”

    陆宁听到这里,渐渐明白,这意思,黄宝仪本来是女营的女兵,和自己一直郎有情妾有意,现在两位殿夫人得总院同意,指婚给自己。

    当然,实际上,肯定是黄宝仪和宣抚营一起到了新唐城后,听说自己要在这据点常驻,自要来侍奉自己,所以,用了这么一个借口。

    萧皇后和夷懒,因为自己伪装,有时候故意而为气气自己,但黄宝仪要做什么,她们自不会阻拦,而是尽力帮她想万全之策,若不然,可就触碰自己底线了。

    “好吧。”陆宁无奈应了声。

    “因为战事紧要,是以婚礼从简,两位殿夫人主持下,妾已经和代替夫君的武械拜了天地。”说着话,黄宝仪捧出一柄匕首。

    陆宁微微颔首,这又是乱编一通了,自己不管什么身份,自不会和皇后外的女子行什么婚礼。

    转头间,才看到一直傻笑的马达山,陆宁无奈道:“你还不走?”

    马达山心里却一直在连呼妈妈,女营中,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漂亮的自己都没有勇气去真正打量,但恍恍惚惚的,也知道这是天下绝色,不该是皇帝爷爷纳入后宫的么?

    给头儿,真糟蹋了!

    不过,看头儿冲阵时的悍勇无敌,这等事儿,真是艳羡不来,总院大人恩宠头儿,也是必然的,这是头儿该得的待遇。

    但还是那句话,这小仙女,给头儿,真真的糟蹋了!不该进内宫,献给皇帝爷爷吗?

    马达山甚至升起一种冲动,要写信揭发文总院和头儿,私相授受,糟蹋这等绝色。

    他一时咬牙切齿,一时为头儿欣慰,一时又为那绝色抱不平,人都有些癫狂似的,脸上表情丰富的不行。

    “哦,夫君,这里还有两位殿夫人转来的,下总国守橘仲任的信。”

    陆宁微微颔首,接过信笺,东瀛文字,平假名正随着国风之变风行,但其官方典籍,还是用汉字为正,橘仲任这封信,也全是汉字,作为橘氏子弟,从小学的便是汉字。

    陆宁看着这封信,心说以后跟京都也好,跟橘仲任也好,通书信时倒也不用那般麻烦了。

    橘仲任的信里,询问其女的近况,可曾见到了总院?

    又在信里说,秀乡部下,确实有一部分来到了下总国地,秀乡本人,也拜访过他,但现今去了鹿岛。

    陆宁看到这里微微蹙眉,想来这老先生是去鼓动鹿岛的常陆国守源满仲和齐人开战,毕竟,源满仲出身藤氏一族,很得京城藤氏公卿的器重,他如果主张和齐人开战,藤氏公卿们,也会思量思量。

    而他藤原秀乡这个“藤原”是假的,不过地方豪强,令外官押领使出身,京都的公卿们,正眼都不会看他。

    自己攻袭下野国的同时,也写信去了京都,解释为什么攻击秀乡,解释为是地方豪强之间的争斗,秀乡先攻击帮地方豪强剿贼的齐人兵卒,引起众怒,陆奥国的豪强们才群起攻之,自己领兵入唐泽山城,也是为了平息事态安民而已。

    至于京都的权贵们信不信,也就是这么个借口而已。

    往下看,陆宁随之哑然失笑,橘仲任信中说,大纳言藤原在衡写信给他,询问身在关东距离齐人最近的氏族之后,以他对齐人的观察,齐人会不会真如说的一般就是来剿灭虾夷,虾夷被平定后,会不会真的退兵,如果令其退兵,给一个期限,又以什么期限,不会激怒齐人?

    橘仲任说,他回书信,认为齐人最终必然退兵,中原作为天下中心,一向对岛国没什么野心。

    不过要令齐人退兵,最好以半年以上期限为宜,免得激怒齐人,引起兵戈,就不好收场。

    橘仲任又说,但京都不乏强硬之人,怕自己这番说辞未必被采用。

    陆宁微微一笑,心说你这套鬼话如果得逞,那我可真就站稳脚跟了,甚至都不用考虑会战败退出东瀛的问题,更不用再诏令水军配合,应对将来和南部东瀛爆发的战争,以宣抚营、镇东军加之这么长时间整训的侍武士、足轻,就足以应付这场战争了。

    现今的话嘛,一旦战事爆发,还是要令水军从南部港口,牵制一下东瀛九州及最南部的力量。

    如此自己应该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橘仲任,这自然是**裸示好了。

    琢磨着,又往下看。

    橘仲任又说,至于秀乡的部下和家属,有许多在关宿栅,也就是从古河栅,东南走三十里,不过要渡河过利根川。

    陆宁微微颔首,这话倒是真的,自己这些天也没闲着,有时候便晚上出去探查,早就去过这关宿栅,那村落确实聚居了许多秀乡部下武者,大概有两三百人,但里面没什么重要人物,自己也就没动。

    看完橘仲任的信,陆宁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看到远方马达山正慢慢远离的背影,又看了眼面前的黄宝仪。

    “主父,奴婢……”黄宝仪想说什么,陆宁摆摆手,笑道:“你方才喊我夫君,喊的很好啊!”

    黄宝仪立时俏脸煞白,眼泪都在眼眶里打滚,只是,远处还有闲杂人等,她便没跪下请罪。

    陆宁无奈,挥挥手,“休息去吧,我有事去办,怕明天才回来。”自也不会解释和她开玩笑之类的。

    突然伸手,在她小脸上拧了一把,笑道:“傻丫头,哭个什么劲儿!”

    黄宝仪呆住,这还是圣天子第一次拿她当女子看而调笑她。

    眼见圣天子已经转身大步而去,黄宝仪却觉得,满腔的欢喜都要从心里跳出来一般,痴痴站了好久好久没有动弹。

    ……

    深夜,前方村落一片黑寂,月儿有时被乌云遮住,有时悄悄冒头,但流云好似雾气一般,不时飞速飘过,小小月芽儿自也没多少光亮。

    百余步外的一处沟壑中,陆宁、马达山等十人,正在虾夷辅兵帮助下上甲。

    在古河碉堡里,陆宁说起要去帮他们抢老婆,马达山等立时炸了锅,兴奋的就好像要去捕捉猎物的饿狼,各个就差嗷嗷嚎叫了。

    但此时,战斗在即,他们却都安静下来,静静的上盔甲,静静的用浸水的棉布将手捆缚在巨剑剑柄上,另一只手,便需要虾夷奴帮忙了,此外还有护手背的铁甲,也需要虾夷奴联结固定。

    在忙完一切后,虾夷奴们还要准备自己的弩箭,他们便不是用女营的什么小神机弩了,而是真正的神臂弩,他们都身材高大健硕,力气也各个大的出奇,都能蹬开单人武器射程最远的神臂弩。

    作为辅兵,其实和正卒经历了许多战斗后,会渐渐结成一种特殊的战斗情谊,陆宁对这些虾夷奴,现今倒是很信任,若不然,也不会将后背露给持有神臂弩的他们。

    咔嚓咔嚓,铁甲铁叶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冷肃。

    十条高大的黑影缓缓向村落中走去。

    二十名弩手跟在后面,在距离村落几十步的时候站定脚步,这样,他们无差别曲射时,既可以射死射伤敌人,如果运气不好,弩箭抛射中前方的主人,也不会对主人造成什么伤害。

    “你们结阵前行,我先去把人逼出来!”陆宁话音落时,人已经奔跑起来。

    马达山等,只能苦笑看着班头如狸猫般纵跳如飞,就好像这五六十斤的重甲对他的行动造不成丝毫影响,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还是如同第一次见到这一幕一般,众人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杀!”

    村落中,嘹亮的呼喝声突然划破了沉寂。

    立时,惨叫声,哭嚎声四起。

    ……

    夜色微明,利根川距离古河寨不远的北渡口。

    百余名少妇、少女和女童被驱赶着上船,扁叶小舟,来回二十余趟,才将这些女子全载到了北渡口。

    期间,有女子一直向东南方张望,期望能有救兵来解救她们,但等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而便是少女和女童,在凶神恶煞般的虾夷奴威吓下,都不再敢哭泣出声,只是默默抹泪。

    领着百名侍武士来接应的王盛重,和侍武士们默默看着这一幕。

    马达山走过去拍拍王盛重肩膀,嘿嘿笑道:“老王,听说你成亲了,不过告诉他们,没老婆的,等以后你们立功大一些,我就带你们去抢,而且,说不定这里面,就有将来你们的老婆呢!”马达山说着,指了指那百余名被劫掠来的女子。

    王盛重有些茫然,马达山便比比划划解释,好半天,王盛重才明白马达山说什么。

    那些侍武士也有听明白的,有的立时也兴奋起来,当然,也有几人,脸色阴沉,显然,这一幕,他们看在眼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现今来说,不管怎么说,齐人和他们说的不是一种语言,便是现今没什么民族觉悟,眼前的这一幕,还是令他们一些人隐隐觉得有些屈辱。

    “休息一会儿!”陆宁挥了挥手。

    虽说回程没有负甲,但穿着重甲激战了半晌,一路都没有休息,现今眼见有接应之兵,到了安全之地,除了马达山外,其余八名军卒立时都瘫躺在地,大口喘气。

    马达山却是兴奋的不行,在女人堆里钻来钻去,不时勾起那些低头的女子端详她们容貌。

    陆宁无奈道:“差不多行了,这些女子回头都送去新唐城教坊,要盘问下身份来历,回头将谁婚配你,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老子也要看看!”马达山其实也累的呼哧呼哧的,就是兴奋的站不住。

    陆宁脸立时一沉。

    马达山随之意识到什么,忙回头赔笑道:“头,看我又没管住这张臭嘴!”伸手,啪啪,重重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陆头和其他班头不同,本身就有一种令人怕的威风,但他和人笑闹,倒是能令人渐渐忘了他的威风,饶是如此,任何人,都不能在他面前讲妻妾的荤素笑话或者涉及亲人的玩笑,不仅仅是长辈,哪怕用他的儿子女儿开玩笑也不行,哪怕他并没有儿子和女儿。

    马达山兴奋之下,一句“老子”脱口而出,随之才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是真怕,看陆头沉下脸,后脊梁骨都发凉。

    陆宁懒得再理他,自去和王盛重道:“他们都是贼寇的年轻女眷,将会发去市教坊为奴,考察之下,良善者可配以军婚,和中原一般无异。但你们若敢私自从外劫掠人口,军法从事。”

    心里也知道有些双标,有组织的这种行动便可以,私自便不行,但是,很多事,对个人行为和国家机器的行为进行判断,就是要双标,如此一个国家才会有秩序。

    王盛重呆了呆,忙低声道:“班大人,小的知道。”

    这时马达山突然嚷嚷起来,“这个好,这个好!啧啧,衣服也好,涂了泥?天亮了我才看出来啊,是哪家的小娘子?”

    陆宁回头看去,却见马达山正纠缠一个少妇,去扯人家衣服。

    “住手!”陆宁蹙眉,虽说现今来说,有战斗力的士卒,可能**占了大多数,这马达山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尤其又是北部草原部落出身,天生性子便横蛮。

    马达山忙松开对方衣袖,却发现新大陆似的跑到陆宁身边,嘿嘿笑道:“头儿,这个真的好,不信你去看看。”又嘟囔,“这个配头儿应该正好,头儿还是别糟蹋家里那位嫂夫人了,嫂夫人该去天京,该去禁宫,送给皇帝爷爷才好……”一不小心,却是心里一直嘀咕的话都说出来了。

    “滚蛋!”陆宁瞪眼,如果不是自己就是“皇帝爷爷”,定叫他重重吃些苦头。

    马达山不敢再说,讪讪闪到了一旁。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纠纷 (上)

    品着香茗,看着一脸郁闷坐在一旁的马达山,陆宁一阵忍俊不禁。

    凌晨回到古河寨,就由二王领着侍武士们将被劫掠来的东瀛女子送去了新唐城。

    而就在方才,二王等人回转,又跟来了八名重步正卒和十六名虾夷奴,却是替换除了陆宁和马达山以外的正卒的,很大可能,被替换回新唐城的八名重步正卒会休息一段时间,指定军婚后安心度蜜月,以奖励他们一路征战的苦功。

    马达山却被留下继续在古河戍边,又如何不令他不郁闷?

    看着马达山,陆宁微微一笑:“老马,就你被留下来跟着我,看来,你以后要发达了!”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却也半真半假。

    不管怎么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同样的功劳,那也必然比别人升迁的快,这是人情之常,自己也不能免俗,肯定优先提拔自己看在眼里比较熟悉的人。

    何况,跟在自己身边,战斗的机会多,立功的机会变大,跟着自己的这九名步卒,是第一批被赐军婚的就是很好的证明,这可不是自己徇私,本就该当如此。

    显然,新来的八名小伙子也都明白这一点,他们和马达山一样,都坐在马扎上,此时,都很是兴奋腰板各个笔直,听着陆宁说话,没人敢插嘴,都是认真聆听,每个字都不敢漏掉。

    东征前就集训了几个月,而宣抚营下到班头又都是中原兵,是以,简单的听说,这些北部部落青年,都已经能做到,而且,这八个小伙子,也是特意选的听说中原语比较突出的,令他们跟随最前戍又渐渐名声鹊起的陆班头,也算是一种奖励。

    “是。”马达山咧嘴勉强笑了笑,只怕,心里在骂娘,都不知道,被他当高高在上天神一般的“皇帝爷爷”,此时有没有挨骂。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盛夏时分,但这古河一带,可能地形关系,倒不是十分炎热,此地可说冬暖夏凉,莫怪足利幕府时期,在此设古河公方馆,作为制霸关东的本家据点。

    这是军寨之中,是以,也有临时伐木,制作了一些桌椅板凳之类的家俬。

    “好了,我该回局所了,你们新来,从明日,由马达山排御所执勤之表。”陆宁说着话起身。

    众士卒立时全部站起,齐齐道:“是!”

    ……

    村栅的这一边,却是灯火通明,欢呼声不时响起。

    跟着八名正卒及虾夷奴来的,还有一些分配给古河寨的战利品。

    前几日,根据悬赏得到的情报及侦查后的确认,弓骑突袭了五十余里外上野国的深谷栅。

    藤原秀乡从唐泽山城带走的大量物资都囤积在深谷栅,包括数十头耕牛和十几匹马,甚至其中还有一头种公牛。

    这些物资被运送回新唐城,这八名正卒来换班,便带来了公家配给古河寨的几头耕牛,顺便,也给陆宁带来了一匹马。

    在这东瀛作战,散兵线的话,军官乘马,步卒跟着作战,好像也蛮顺应这里的地理环境的。

    陆宁接见新来的八名正卒时,二王则和古十六及村民们在交接,整个寨子,欢欣鼓舞。

    耕牛在东瀛太珍贵了,其实在中原也同样珍贵,但户平均拥有率自远远超过东瀛,从前唐时便推出许多政策希望户户有牛,到现今,塞内塞外早就有无数的官方养牛牲畜场,邻近塞外的中原之地,很多州县,都开始陆续上报实现了户户有牛的农犁令。

    虽然根据历史经验,陆宁知道其中水分必然很大,比如小牛犊估计都会计算在耕牛里面,这还是比较良心的,更多的造假办法,那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但也无所谓,大方向总是在向前发展。而且现今感觉,自己总体构想下,给各道、府、州、县下达短期的目标令其实现,倒是中央集权下,管理地方的不错法门,其中自然有不少弊端,但对现今世界来说,也算极为先进的计划式发展了。

    比起中土在圣谕下掀起的轰轰烈烈的养牛***,东瀛耕牛,可就宝贵的金子一样珍贵了。

    尤其是藤原秀乡这种地方豪强统治的地方,便是弄来一些耕牛,他也会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原本古河寨千余户人家,仅仅古十六父亲这一大族,才拥有两头耕牛,现今,一下就添了五头,村民们又哪里不欢欣鼓舞。

    陆宁来到御所时,兴奋的民众还聚集着不肯走呢,见到陆宁行来,兴奋的议论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对齐人官兵,他们还是有些惧怕的,更莫说,这是本地戍长了。

    古十六迎上来,虽然开心,却有些忧虑,低声问道:“班大人,耕牛公有,大家都可使用,只怕不妥吧?只怕,不但会起争端,都抢着用,而且,这几头牛,怕不几年就会累死了,太可惜了……”

    陆宁怔了下,便知道传话中,又是翻译问题产生了误解,笑道:“谁说耕牛谁都可以用了?还是要分配给人家作为私产,不过,愿意养牛的人家,每年租子便要上调,直到补平牛价为止,如果养育不当中途牛死了,还是要补平牛价为止,所以说,这里面还是有风险的,不全是好处。”又道:“不仅在新唐市,本土也是如此。”

    古十六茅塞顿开,是啊,如此,养牛的才会精心,自己倒白担心了。

    陆宁看着他笑笑,越发喜欢他,这年轻人有头脑,而且,也进入身为齐人的角色了。

    见古十六又想说话,陆宁笑着摆摆手,“耕牛不多,就抓阄分配,看天意。”

    便是有风险,但肯定大多数村民也都想将牛分配到自己家。

    古十六默默点头。

    其实抓阄,可能就会有作弊的,村正、知寨等等,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将牛分配给亲近之人,但这种小权力还是要给他们,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只要能按时收上每年折抵牛价的粮租便可。

    ……

    见到陆宁回来,黄宝仪自又早早迎了出来。

    木屋内很整洁,虽然雇了一名女佣,但很多事,自然是黄宝仪这小不点亲力亲为。

    女佣也就打打下手,打扫下户外卫生等等。

    进屋,看着榻榻米上并排放着的两套被褥,陆宁咳嗽一声。

    虽说曾经寝宫里,黄宝仪睡在外间是常事,又或者,自己睡床,她在软榻上打盹也不是没有过,但这般同榻而眠,可就是第一次了。

    “万岁爷,现在休息吗?”黄宝仪轻轻来到陆宁身后,小声询问。

    清香袭来,陆宁甚至都能感觉到身后这人小凶大的和服美少女洋溢的沐浴后的热力。

    本来,这御所中,有一处共用浴室,方才古十六说,这浴室以后班大人和班夫人专用。

    “我去沐浴更衣……”陆宁话音未落,又蹙起眉头,“好像出事了。”

    外间,隐隐传来喧闹和哭嚎声,而且越来越近,是朝着御所方向来的。

    不一会儿,黄宝仪也听到了,说:“奴婢出去看看。”

    陆宁摆摆手,无奈道:“看来,今晚又不得安生了。”

    他已经隐隐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纠纷 (下)

    御所门前,有一名汉子正抱着古十六的大腿哭嚎。

    他来自野木町,也就是古河寨东北十余里的一个小村落。

    野木町的几十户人家,本家都出自古河寨,早期移民以古河寨为中心,在临近耕地开垦的差不多,向四周扩展拓荒,自会搬去拓荒的新田附近住,野木町就是这样一个小村落。

    哭诉的野木町村民,和古十六同一个祖太爷,按中原辈分的话,还是古十六的堂叔。

    但这关东地,便是这些农户,其实作派和京城公卿也没什么不同,这些去开垦更远土地的村民,便视古河寨的同脉为本家,他们是支系,地位便比本家低。

    汉子哭诉,北野木町的人又来强占耕田,他们奋起反抗,遭到对方殴打,而且一死数伤,还有他才十二岁的女儿,被对方推倒水沟里,溺死在了里面。

    四周聚集的村民立时纷纷怒喝起来,混蛋,杂种的乱骂。

    看到陆宁走出来,古十六拎起他那叫野木大弘的堂叔,说:“来,跟我见班大人。”

    陆宁对南、北野木町的纠纷也略有耳闻。

    南野木町,和古河寨移民同祖,北野木町的村民,则来自古河寨东北三十里的小山栅。

    小山栅,属于常陆国,是常陆国西北最大的栅城,也千余户,数千人口。

    但其距离常陆介源满仲驻兵的鹿岛城,直线距离便一百八十里,更莫说中间隔着山地、沼泽、湿地了。

    反而小山栅西距离新唐城也不过三十多里。

    但藤原秀乡敢将本属于下总国的古河栅变成自己的领地,却对距离同样很近且远离常陆国中心的小山栅不敢动其分毫。

    一来,常陆国和族是进入陆奥征讨虾夷的大本营所在,历来地位便极高,为第一等大国,国守很多时候由亲王遥领,现今便是如此。

    而实际在常陆国代行守备将军职务的常陆介源满仲,就更是个强势人物。

    源满仲,是源氏武士集团崛起的奠基者,二百年后,创立东瀛历史第一个幕府,以征夷大将军的身份统领全国,将天皇由公卿的傀儡,彻底变成武家的吉祥物的源赖朝,便是源氏武士集团的继承者,和源满仲同祖。

    现今来说,源满仲也颇得京都的公卿们器重,藤原秀乡就是跑去了源满仲游说抗齐一事。

    是以,这小山栅,和日落西山的下总国橘氏不同,藤原秀乡一直也没敢打它的主意。

    反而,小山栅相比古河栅,属于后来的移民,但向四周扩张时,源自小山栅的垦荒之民,仰仗常陆国的威势,侵略性极强。

    甚至有一处早期靠近小山栅的源自古河的村落,已经被驱逐,开垦的土地都被小山开垦民霸占。

    野木町本来没有南北,但小山开垦民在古河野木町北两里处建房,慢慢也聚集了几十户人家,称为北野木町,古河开垦民的土地,也被其挤压侵袭。

    这些年,双方龃龉不断,经常爆发冲突。

    在这一点上,藤原秀乡并不给他的古河民撑腰,因为,小山栅,还是现今极为标准的庄园公领制。

    也就是,开垦的领主,为庇护和借助这种权力使自己的庄园不被地方管理,便往往把自己的庄园进献给贵族和大寺社,奉之为领主,称之为“领家”,分给庄园年贡的一部分,自己则保留下司职,留在原地,管理庄园。如果“领家”以为自己的权势仍不足以同国守抗衡,则将庄园进献给更有权势的贵族,奉之为“本家”。

    小山栅的实际在地领主,为有着下司职“小山少目”的小山村北,而小山村北的领家,是鹿岛神宫,本家,则是京城的公卿。

    藤原秀乡,自然不会无端端去招惹他。

    这也使得南北野木町的冲突,往往是南野木町,也就是古河人吃亏。

    甚至几年前还爆发过古河栅和小山栅的大规模械斗,毫无疑问,还是古河栅吃了大亏。

    南野木町在北边的田地,都已经被侵占,

    这一次的冲突,更是对方冲进南野木町,想驱逐南野木町的村民离开。

    “班大人,我们和他们拼了,请班大人就当看不到,行不行?求求你了,班大人!”古十六深深的鞠躬。

    陆宁早和古十六讲过,南边利根川为界,北方、东方,以田地的尽头为界,古河寨的村民,不要轻易越界行事,如果是在界内,纠纷之类,都属古河寨御所管理。

    现今,古十六要带村民去北野木町和人火拼,甚至还可能招来小山栅的报复,自然是越界了。

    陆宁看了眼古十六,微微颔首,“小山栅的人越界伤人,你们要求去惩戒凶手自也情理之中,不过,我要跟去看看,免得闹得不可开交。”

    古十六惊喜起身,道:“是,班大人!请班大人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令班大人为难!”

    ……

    两个时辰后,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古河寨出发。

    四五百名民团足轻,变成一条长龙,一边走一边各个义愤填膺挥舞着兵器喊着口号,“出发!”“出发!”

    这些乡兵,训练时和中原标准一般,都是采用中原语言作为训练口号,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吆喝的口号什么意思,但只觉得喊出来行军特威风特壮胆气就是了。

    而且,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有真正的武器。

    虽说这些长刀、长枪和丸木弓都是齐军在东北从豪强和虾夷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根本不是大齐标准军械,但对古河寨的村民们来说,这已经是以前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杀伤性利器了。

    又有乡民牵着土狗,有十几二十条的样子,狂吠着跟在人群中。

    令坐在牛车上陆宁忍俊不禁,这自然是以前养成的习惯,现今村落之间的械斗,还真是有点杀伤力的东西都带上,倒也热闹。

    陆宁领了侍大将王盛重,两名虾夷奴,还有二十名侍武士跟在后面,正好满满堂堂坐在几辆牛车上。

    和陆宁坐一个牛车的还有春香,这小丫头本来跟着跑,陆宁叫她上车,古十六倒是没说什么,将她抱上了车,但嘱咐她侍奉班大人。

    这话,其实倒是关心这个人小鬼大的侄女,只要跟在“班大人”身边,想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春香眼圈还是红的,原来,那被推进水里溺死的“静姐姐”,经常和她玩,和她关系热别好。

    她握着小拳头,一个劲儿自己嘟囔,“我要杀光他们,杀光那些坏蛋!”

    本来陆宁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理,也看看有没有机会捞些好处,但被这小家伙搞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其实,死人见多了,恶战大战,死亡人数有时候只是一个数字,这区区几个村民死亡,又哪里会有什么共鸣?

    在这个世界,血腥事,早就麻木了。

    但被这凄凄惨惨的毛孩子搞的,陆宁倒觉得自己笑嘻嘻去看热闹的心态,好像有点不对头。

    本来还想给她讲两个笑话来着,此时,心下暗自汗颜,也太不合时宜。

    感觉自己现今情商是越来越低了,因为根本不用考虑别人感受吧,只有别人揣测自己的份。

    ……

    几百名带着锋利武器的足轻,不消说,北野木町立时被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小山众哭爹喊娘的逃窜,随之,在北野木町的屋舍中有用的东西被洗掠后,有人放起了一把大火。

    身上有了武器,又有几百人之众,人的心态就会完全不同,甚至很多乡民吵嚷着要去小山栅给小山众一个狠狠的教训。

    村落间,到处都是鲜血,又有十几具尸体散落在各处。

    村落外,牛车春香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早忘了悲伤,那些平素熟悉无比的村里的大叔,都变得那么的疯狂暴躁,好像在这一刻,她一个都不认识了。

    古十六想来请教陆宁,是王盛重去告诉他,小山栅肯定会来人,与其长途跋涉去小山栅,不如在这里以逸待劳。

    古十六这才下令,令乡民暂时休息一会儿。

    陆宁也下了牛车,进阡陌,看水稻的长势,要说古河到小山这一带,确实算是关东平原的精华区之一,稻米穗粒饱满,赶得上中原引进的占城稻了。

    旁侧脚步声,却是春香走了过来,这小毛丫头倒和后世正常七八岁**岁大的女童差不多,就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站在陆宁身旁,过了会儿,说:“班大人,我,我想回家。”

    陆宁微微颔首,“好,我叫人送你回去。”

    正要喊来两名侍武士赶牛车送她走,春香又忙摇头:“不,不,班大人,我的请求太大胆了,欧吉桑会骂死我的。”

    陆宁笑笑,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也确实,要人专门送她回去,也确实不合情理,自己是后世来者,对可爱小萝莉小正太很宽容,现在的人却不是如此。

    她方才没有听大人的话去点火,还挨骂了。

    琢磨着,陆宁突然抬头看向南方,马蹄声响,一匹倭马从田埂中跑过来。

    倭马矮小,身长腿短,不善于冲刺,正是那匹殿夫人“赏”给自己的坐骑,现今骑着它的,却是马达山,想来,是有紧急军情。

    陆宁心里微微一紧。

    不等到近前,马达山已经翻身下马,气喘吁吁跑过来,将一封信笺送上,说:“两位殿夫人的急笺。”

    陆宁微微颔首,从信封里拿出来看,是萧皇后娟秀小字,里面写到,勿来关来的消息,常陆介源满仲在鹿岛神宫祭拜过武甕槌大神后,号召天下义士抗齐。

    他号召各国武者,齐聚鹿岛城为天皇而战,驱逐齐人下海。

    类似檄文的发往各国的义勇令,根本没提京都的中央军。

    说起来,东瀛京都也有近卫守护司,当年学大唐建立的禁军一般,但是,这些近卫们,现今早已经变成舞蹈队、仪仗队,平时的本职就是负责神乐演奏之类的,这些舞人乐者虽然身上都带着武器,但是,也仅仅作为仪仗来用了。

    源满仲自也深知这一点,义勇令,提都没提这些“羽林军”。

    作为源氏武士集团的奠基人,这源满仲自然是枭雄本色,加之藤原秀乡这个毛野智者跑去撺掇,竟然不理会京城公卿们的反应,擅自发出了义勇令。

    陆宁微微蹙眉,虽然早知道要想真正吞并出羽陆奥,用一场大战彻底瓦解南部东瀛的意志不可避免,但现在看,好像比预计的时间段,要早一些。

    当然,源满仲发出义勇令是一回事,豪雄们响应不响应去不去鹿岛又是另一回事,从南部地区,山长水远的几百人,几千人的行来,这些,可都是武者,少不得要生事,京城的公卿们,可未必喜欢看到这一幕,更会担心这些武者借机叛乱,尤其还有不少公卿,寄希望于自己和杨业,主动退兵呢。

    而且,召集令不是从平安京发出来的,自己可操作的余地就太大了,孤立鹿岛,挨个击破,截杀这些所谓义勇有没有可能呢?

    琢磨着,陆宁对不远处招招手。

    王盛重快步跑过来。

    “去告诉古十六,设下埋伏,等击破小山栅来敌,便北上去攻击小山栅,我会领侍武士帮忙。”

    如此的话,自己对常陆国的栅城,也就不用客气了。

    王盛重得令,快步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同巢

    其实,都根本没劳动陆宁动手,有着锋利朴刀的王盛重和二十名侍武士,加之古河寨足轻,使得小山栅临时组织起来的武装农民瞬间就被击溃。

    小山村北被王盛重一刀几乎砍掉了脑袋,死状甚惨。

    小山栅的富裕人家被扫荡一空,几乎都是小山村北的亲族,没能逃走的,男子全被处死。

    王盛重又宣讲一番,说挑衅及罪责都在小山村北一族,余人无罪,令他们十天内推举出一名村栅管事之人,将村栅人口登记造册,献去新唐城,以后,向新唐城纳税。

    随后,大队人马带上战利品,满载而归。

    接下来几日,陆宁便将古河寨数十里内的村庄转悠了一番,又领军马捣毁了藤原秀乡的一个据点。

    方圆数十里,应该再没有藤原秀乡埋下的楔子。

    陆宁随之,又向更南方探索,整日都不见人影。

    十余日后,陆宁回转之时,黄宝仪都急坏了。

    却是三天前,就新唐城转来了一封信函,来自平安京,是左大臣藤原实赖所书。

    藤原实赖,可以说,是现今东瀛最有权势的人物,村上天皇身体已经糟的不行,朝局大事,基本把持在藤原实赖手中。

    历史上,两三年后,村上天皇病逝,太子冷泉天皇虽然说十六岁,可以登基便亲政,但其患有严重的精神病,是以,藤原实赖老实不客气的以左大臣的身份“关白万机”。

    本来藤氏在天皇年幼摄政,天皇成年亲征,摄政变成“关白”,类似一种荣誉称号,如此藤氏和天皇保持着一种接替统治朝局的平衡。

    但藤原实赖以关白的身份摄政,开创先河,将天皇真正变成了傀儡,以后藤氏,都以关白的身份摄政,直到一百多年后,有一位天皇不愿意再做傀儡,依靠地方、武士集团和藤氏抗衡,却不想,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由此迅速崛起的武士集团,很快就建立起幕府政权,公卿成了闲人,天皇成了吉祥物,除了武家需要用到的大义,再没有任何权力可言。

    而这位三年后的第一位摄政关白藤原实赖,写来的这封书信,却是言辞恳恳,说什么虾夷也是他日本国心腹之患,但东北山高水险,一直征伐不力,现今中原天军相助,甚为感谢,又询问天军何时撤兵。

    更邀请总院前往平安京,议两国通好之事,天军和出羽、陆奥、越后、下野等国武者的纠纷及误会,需友好解决。

    显然,藤原实赖这封信从京都送出来时,源满仲的义勇令檄文,还未传到京都,是以,信里对此事才一个字都没提,对时局的判断,几乎有些脱离现实。

    但从信中也可知道,这藤原实赖,对远离京都的蛮荒事并不怎么太上心,反而隐隐的,有示好之意,怕是,也想借这个机会,将天皇变成傀儡。

    毕竟,他自己并不知道,三年后,他会有更好的机会。

    主导和齐人谈判,和齐人建立起比较亲密的关系,他的权威自能更进一步。

    从齐人种种动向看,显然其并没有入侵京都的野心,要不然,早就驱兵南下了。

    这也代表,一切都可以谈,可以和平解决。

    其书信里,也隐隐暗示了这一点,比如,邀请“总院”去平安京。

    不过现今情形,自己平安京是不可能去的。

    等镇东军抽出的那一个营抵达古河寨,自己便要去南方布置一番了。

    在闻知源满仲发出义勇令后,自己已经令杨业,无论如何再从陆奥出羽抽调出一个满编营来中线驻防,如此,自己也好行事。

    这应该也是杨业能调动军力的极限了,再多抽调正卒的话,出羽陆奥的局势,怕就不会那么平稳了。

    琢磨着,陆宁抬头,不由微微一怔,却见小屋内除了黄宝仪,还多了两个人。

    穿着一袭红白巫女裙,清纯中又散发着难言魅惑之意的秀雅美少女,正是真冬姬。

    另一个是一名清雅美貌少妇,容貌靓丽,很有些后世女子那种有棱有角的美貌,这种美貌,会给普通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她穿着色彩鲜艳的刺绣和服,只是和服好像略小了一号,又仅仅是腰间宽阔丝绦束缚,所以和服内的肌襦袢单衣的雪白领口好像左右虚掩的一般,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领口内隐隐露出凝脂香肌,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硕大。

    见陆宁从书信里回过神,黄宝仪忙走到他身旁低语,介绍两人来历。

    真冬姬陆宁自然知道,但为什么被两位“殿夫人”送来此处,听黄宝仪讲,陆宁不由心下一哂。

    真冬姬到了新唐城的当天,就被女卒从贴身处搜出了一团细细铁丝,完全可以迅速勒死人的那种。

    这种细铁丝,在现今,可不好锻造,尤其是在东瀛,那可是要花费大力气大价钱请能工巧匠锻造。

    此外,真冬姬腰间还缠着一层薄薄的布绢,布绢溶于水后,便是毒药。

    这自然是真冬姬和陆宁见面时就察觉的,暗中送信给萧皇后和夷懒,令其二人搜查。

    这真冬姬,其父橘仲任苦心训练她出来,当然不会仅仅是想送去京都取悦权贵,不然,何必用他的亲生女儿?橘氏虽然呈败落之相,但血脉之高贵仍是皇族后裔的诸氏族之首。

    这真冬姬,身上带着可以致人死命的精巧武器和毒药,从某种角度,应该便是姬武士、女忍者之类的萌芽阶段。

    这件绝色武器,送到京都,也是可以要橘仲任想要的人的性命的。

    而被搜出暗器和毒药后,真冬姬随即被软禁起来。

    但她也不气馁,经常问送饭的人,什么时候能见到总院大人。

    从明面上来说,是因为真冬姬几次三番向两位殿夫人请求见总院大人,两位殿夫人妒意中烧,便将这有刺客嫌疑的真冬姬赏给“陆班头”为妾。

    实际上,萧皇后和夷懒显然是知道陆宁该要用到这枚棋子的时候了,提前送到了陆宁身边。

    现今陆宁越发觉得,萧皇后和夷懒还真成了好帮手,假冒自己坐镇中枢,自己可以在下边肆无忌惮行事,很是方便。

    而且因为到了东瀛的关系吧,对战的是东瀛异族,若真失败,她两个也没什么好下场,是以,她两个倒渐渐进入了角色,自己不在新唐城,两人将新唐城和山下各町治理的有条不紊。

    至于这名清雅靓丽少妇,黄宝仪小声讲述,原来是陆宁奇袭关宿栅劫掠的那一百多名女子其中的一个。

    陆宁也省起来,她应该就是被马达山拉扯的那个,马达山当时都看出她不管是服饰气质都很其她被劫掠的女子完全不同,那大老粗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那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对比太鲜明。

    黄宝仪更小声说,她是被劫掠的那些女子中,唯一一个没通过教坊审查的,便是来历都不清不楚。

    她自称名叫恭子,就是关宿栅村民,嫁给了关宿栅耕种那片深田土地的一家。

    但是,其余女俘没一个认识她,要知道,那些女俘里不但有村民,更有许多是秀乡亲信部下的女眷,却没一个人知道她来历。

    听到这儿陆宁有些挠头,想来知道她身份的随从,不是被杀,就是趁混乱逃跑了。

    看她气质,怕是秀乡这种本地土豪,也娶不到这种女人更养不出这种女儿吧。

    不过,嫁给耕种深田的?如果她史上留名,岂不是会被叫做深田恭子?

    陆宁一呆,说呢,看着她觉得面熟,现今想起来,这不就是更精致一些的深田恭子吗?

    尤其是,现今这和服装扮,当年第一次看影视里深田恭子的和服装扮,可是曾经被惊艳过。

    随之陆宁讶然失笑,现今自己眼里的美女,说起来,到底是什么层次呢?

    精致版的深田恭子,自己初始看到,也只是觉得她清雅靓丽而已,而且,就眼前来说,比之自己的小不点黄宝仪,其美色还是要逊一筹的,可也是,黄宝仪,可是中原选出的同年龄段中,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也只有自己宫中的那些绝色,才能和长大后的黄宝仪各擅胜场。

    恭子是作为女奴被送过来赏给“陆班头”的。

    这种不知道来历但又分明大有来历之人,自要送到陆宁身边由陆宁查明白。

    看看真冬姬,又看看恭子,陆宁咳嗽一声,“好,就都先跟在我身边吧。”又对外面扬声道:“马达山,什么事?!”

    听到马达山的脚步声来了几次了,但应该是自己房内没什么动静,他便没出声打扰。

    “啊,头!你睡醒啦!”马达山就呵呵笑起来。

    陆宁无奈,怎听着,从他嘴里说出来,这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头儿,拙荆布下了许多酒菜,我这不来请头儿一家的么?”马达山在外面嘿嘿干笑。

    这时陆宁已经起身,来到门前,黄宝仪从旁拉开格栅门,真冬姬和恭子明显便没有进入状态,只是跟在了陆宁身后。

    听马达山说什么“拙荆”,陆宁哑然失笑,自己不在,这词是怎么学会的呢?

    随之一怔。

    黄宝仪好似知道陆宁想什么,已经小声在旁边解释,说真冬姬和恭子被送来时,新唐城军教坊给马达山指定的婚配也送了来,叫阿千。

    马达山迫不及待的便举行了婚礼。

    陆宁无语,笑骂道:“马达山你这家伙,举行婚礼都不等我回来,见色忘义。”

    马达山见到陆宁身后簇拥而出的大小丽人,眼睛都花了,更不敢多打量,赔笑道:“我这不就是来赔罪的吗?头儿,这顿酒菜,可是一个月军饷换来的。”

    陆宁笑笑,“看来,我得随份子了。”见马达山不明所以,笑道:“就是送你礼物。”从怀里摸出一张十贯的纸币递过去,说:“太仓促,新唐城商铺里那些国货又太贵了,要说买到你喜好的也行,大价钱买个你不喜欢的,就太不划算了!所以,喜欢什么,改天带嫂夫人自己去买。”

    现今来说,三亲俩好随礼,就是送礼物,没有直接给钱的。

    马达山看到陆宁出手的阔绰更是一呆,远征东瀛,普通正卒的军饷一个月就一贯,当然,平素战利品,奖赏的就不好计数了,这也是东征军卒作战的最原始动力。

    仅仅喊口号,为大皇帝而战?为大齐开疆扩土?跨过重洋远征,这和卫护自己家园消灭潜在强大敌人还两回事。

    莫说东征军的许多正卒本就是草原及黑山白水部落出身,便是中原正卒,远征大海另一端的异乡,就靠口号,时间长了,什么热情都会被磨灭。

    不过说起来,包吃包住,包服装军械,一个月一贯钱可以纯攒下来,也不算少了。

    毕竟现今中原一头耕牛,也不过一两贯钱而已。

    说起包军械也不是笑话,中原王朝,有的时期军卒军械坏了真要自己花钱去修,草原部落战士,就更是如此。

    而现在,陆宁出手就是十贯,可说极为大方了。

    现今不但东海百行在新齐城、东莱城、新唐城等几座大贸易行收大齐纸钞,便是分销的本地商人,也收纸钞,不然便做不了齐货的分销商,这其中缘由,不言自明。

    不过,因为本地商人向东海百行的大贸易行提货可以用纸钞,是以,本地商人倒也无所谓,只是要成为齐货的分销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在齐人大贸易行,好好学学辨认各面值齐钞到底是怎样的。

    其实,东瀛来说,便是纸钞的这种纸张都不可能仿造的出来,更莫说,那精巧的雕版印刷花纹了。

    而且,纸钞现今官方名字,和人们的习惯,都称为“大齐通宝钞”,自不会纸钞纸币之类的称呼。

    而在陆奥,也已经开始按照陆宁印象中,勘察金矿和银矿,毕竟到了战国时,伊达政宗可是将陆奥经营成了黄金之国。

    当然,在和京都真正达成一系列协议前,也只是进行简单的前期勘探,不然爆出陆奥发现金山和银山的消息,徒然为大齐和京都达成和议增加难度。

    还有距离对马比较近的石见国,未来的第一大银矿,将来也要想想办法取得开采权,不过那是后话。

    往这日本国输入商品不说,还有纸钞,运回各种原料,更搜刮本地金银。

    真能一切发展顺利,东征之举,真是一本万利。

    马达山自不知道,对面的头儿送出一张通宝钞也能这般多念头转过,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接下来,讪讪道:“头儿,十贯钱,你可一年饷银都没了。”

    陆宁笑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吃你一个月的饷银,自要还你一年,总不能大喜的日子还令你吃亏。”

    又回头笑道:“走,都吃他去!谁也甭客气,吃光了咱都回不了本。”

    ……

    马达山的妻子阿千,是一位很娟秀的少女,看起来,就谦卑怯懦。

    显然,马达山对指婚给他的妻子满意无比,在阿千面前,他也变得极为温柔,看得陆宁一阵阵汗毛乱竖。

    而且,进屋就献宝似的将纸钞交给阿千保管,说是头儿送的礼物,更解释,这纸钞的面值,在大齐,能买多少多少东西等等。

    本来还担心一看这就是个性格软弱的少女,马达山这种横蛮的老粗,别整日又打又骂的折磨人家。

    可见到眼前这一幕,陆宁放心之余,也有些无奈。

    想来,破了人家的瓜,就变得格外疼惜人家了。

    菜肴极为丰盛,还有各种野味,酒一看就是从新唐城大老远买来的,虽然也不是什么上好佳酿,但比之最近常喝的水里兑酒般的清寡低劣和酒,简直就是仙酿了。

    陆宁和“正妻”黄宝仪并肩而坐;“侧室”真冬姬之方,单独一个小桌,草草给盛了些饭菜;侍奴恭子,便只能站在一旁了,若不是阿千吓得一再规劝,陆宁也开声,她还得伺候酒菜。

    阿千,显然也被班大人这架势震慑住了,脸上坑坑洼洼这位班大人,怎么妻子、侍妾,甚至那侍奴,都是气势慑人的天下美姬啊!

    陆宁也瞥了眼真冬姬和恭子,这两个家伙,却都是面色如常,好像很快的都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都各有机心啊!

    陆宁回头品了口酒,怎么觉得,自己身边出没的女子,都不简单呢?

    当然,普通女子,也根本走不到自己身边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为和平而来

    在镇东军一个营入住古河戍后,陆宁随队南下,目标是百里外的下总国国府城。

    大队人马包括火枪骑兵一都,二王统领的两百侍武士。

    统领这大队人马的为火枪骑兵都头刘营,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本来随行东征进入宣抚营的百名火枪骑兵都是羽林卫的辅兵扈从,现今,却已经成为东征军最精锐的宣抚营正卒。

    不过,这百名骑兵,毕竟是曾经跟随在大皇帝身边的。

    是以,火枪骑兵都头刘营,虽没告诉他文总院真实身份,但宣抚营统领,也是原本羽林卫四大队主之一的傅潜,也曾经严令他,若敢不从文总院之令,不等文总院用尚方剑执行军法,我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

    更暗示,文总院和圣天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至于什么关系,你只管去猜,反正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若不如此,便是“文总院”有尚方宝剑可代天子行事。

    但一旦在某些事情上,他和“文总院”意见相佐,在这远离中土之地,怕其会桀骜难驯不从军令。

    尤其是,到了新齐城、新唐城,免不了宣抚营会分开行事,有时候,傅潜并不在火枪骑兵都的驻地。

    如现今,火枪骑兵都头刘营,便成了领军之人。

    此外,文总院派出的将会和下总国国守,也就是真冬姬的父亲橘仲任交涉的使者为容真大和尚。

    至于容真大和尚是无奈,还是觉得接下齐人的差事能更好的保护平民,那就不得而知了。

    作为监军的是承香殿女御大人,也就是萧皇后。

    齐军禁军没有监军制度,但东征之军,有时候会临时设监军。

    同时,容真大和尚,也会听从萧皇后的直接命令。

    而陆宁领的这一班和二十名虾夷辅兵,更像是萧皇后的护卫扈从,跟随在萧皇后的牛车左右。

    陆宁的妻、妾、侍奴,也跟随,看起来,是随行伺候萧皇后,陆班头的妻子,和萧皇后同坐一辆牛车,其妾和侍奴,坐另一辆牛车。

    这两辆牛车和当初古河寨搭载陆宁等的牛车不同,这两辆牛车是有车厢的,东瀛贵族乘坐的车辆款式,而当初古河寨的牛车,就是平板车。

    陆宁不时故意落后几步,去听听真冬姬和那恭子,会不会聊什么,但是,车厢里一直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丽人细微的呼吸。

    令两个人坐一辆牛车,当然是刻意安排的,她们两个显然看穿了这一点,哪怕前后左右,看起来没人能偷听到两人讲话,但两人也并不交谈。

    这些,士卒自然不知道,刘营也不知道。

    刘营显然看不惯文总院用妾侍做监军。

    不说妾侍身份,能力之类,便是女子做监军,刘营都难以接受。

    反而东瀛人、草原部落兵,反而不会在意这一点,尤其是草原部落兵,他们部族中,向来厉害女子统领男子的事就习以为常。

    而东瀛人,对女子领兵本来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其历史上,经常有女天皇出现,更莫说,他们并不是齐人正卒,更像是附庸军,齐人用什么人做监军,哪里用他们在意不在意?

    刘营应该是故意放慢胯下马的速度,渐渐,接近了陆宁,他便对陆宁招了招手,“你来。”

    陆宁快走几步,他也跳下马,牵着马和陆宁并肩而行,笑道:“听说你小子,很厉害?!”

    陆宁笑笑,没说话。

    刘营又笑道:“听说你来自殿前军?也曾追随圣主陛下南征北战?”

    陆宁点点头。

    刘营此时就回头瞥了瞥萧皇后乘坐的牛车,念叨了一句,“承香殿?”嘴角上挑,露出一丝讥刺的笑意。

    陆宁淡淡道:“听说刘都头在辽东时便曾经在文总院麾下行事?”

    陆宁化身文总院,领着羽林卫和羽林卫的弓骑扈从们作战不是一次两次。

    不过,还是在单独率领羽林卫时才经常大发神威,羽林卫们,也都知道文总院就是圣天子,队主们是陆宁根本不瞒他们,便是普通羽林郎,自然也猜得到。

    但弓骑扈从们,对文总院就有些陌生了。

    刘营颔首,“是啊。”犹豫了下,摇摇头道:“文总院,在辽东时尚好,可到了这远离国土之地,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宁摆摆手,淡淡道:“你做好本分就是。”

    他的声音却变了。

    本来刘营蹙眉,突然就如遭雷击,猛地站定脚步,惊愕无比的看向陆宁。

    “还不去做你的事!”陆宁摆摆手,又变成了陆班头的声音。

    刘营看样子,腿一软,就要跪倒。

    陆宁蹙眉伸手搭住他胳膊。

    刘营便如被蝎子蜇了一般,胳膊忙不迭缩回去。

    “去吧!”陆宁笑了笑。

    刘营不敢再说,想上马,又赶紧缩回腿,牵着马向前跑,跑出好远,才上马而去,再不敢看这边一眼。

    陆宁阻住他的牢骚,便是免得他说出什么侮辱文总院的话来,那就不好收拾。

    毕竟,方才瞬间就知道,应该暗示他自己身份,以后行事才方便。

    自己的声音,曾经跟自己经历数次激烈战斗的每一个弓骑扈从,肯定都会牢牢记在心中。

    当然,事后,他也许又会怀疑他自己判断错了,但,这样就够了。

    下总国,便在东京湾之畔。

    这南北狭长状态的下总国,也将常陆国和其余东瀛列国分割开来。

    也就是,如果占据下总国,就等于自己控制下的下野、下总、陆奥三国,将常陆国包围。

    自己这段时间勘探南方地形,毫无疑问,各地如果有相应常陆国鹿岛城源满仲号召的武者前去鹿岛,经过下总国时,必然走路途比较畅通的东京湾之畔,同时,也可以在下总国的国守城歇歇脚。

    自己当然不是要占据下总国。

    总不能,将东瀛所有贵族都得罪个遍,那真是要和全东瀛作战了。

    利用下总国橘仲任想恢复橘氏权势的野望,可以好好做做文章。

    容真大和尚作为使者,要和橘仲任谈的就是这些。

    火枪骑兵,在这关东平原来去如风,又恰好可以作为奇兵突袭那些响应源满仲号召,从各国远来的武士团。

    而如果不令刘营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必然对萧皇后下达的作为总院命令别别扭扭,他又是来下总国的军中统领,监军实际上是不能指挥军卒的。

    如此,自己的构想,有时候不免大打折扣。

    何况,火枪三板斧吓唬人的奇效,在谈判中,也是自己的依仗之一。

    是以,暗示自己的身份,也是必然的。

    当然,一切一切的基础,还是要看和橘仲任谈的怎么样,过些日子,便见分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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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从直播睡觉开始的轻松故事,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多了个直播治愈系统,以及不知道来自哪个平行地球的歌曲和文章。“大家好,这里是【治愈小筑】,我是主播苏云,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直播睡觉之前,一首新歌《消愁》送给大家!”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治愈系主播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