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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号23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txt下载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乐浪前篇

    “嘭”,折赛花手中马枪发出巨大声响,一股白烟从枪口喷出,慢慢飘散。

    几十步外,绿柳树干圈成的白心处,树皮碎裂了一块。

    碧湖之畔,十几骑远远警卫。

    陆宁鼓掌叫好,“好,想不到如此快就找到了诀窍,这场比试,当然是贤妃赢了!”

    鲜红甲胄的折赛花娇艳如花,听陆宁夸赞,她嫣然一笑,说:“三娘,你可不是让我?”

    另一侧,拓跋三娘很是扭捏拘束,忙躬身,“奴将不敢!”

    说起来,拓跋三娘生得还算清秀,人也豪爽,但在圣天子和皇贤妃面前,她便拘束的很了,尤其是,看都不敢看圣天子一眼,每每圣天子话里提到她,都会令她俏脸通红。

    折赛花来到龟州,要和拓跋三娘较量骑射,是陆宁提议不如比马枪,给了折赛花一天时间,熟悉马枪操作,却不想,她很有天份,一天时间,操弄火枪,已经有模有样。

    当然,对神射弓骑来说,自然还是弓箭威力更大,不过,火铳自然有火铳的战术作用。

    现今羽林卫的驮马上,除了长矛、钉头锤和弯刀,又多了一杆马枪。

    “火铳能如此简便下有如此威力,射程也不算近,怪不得龟州奴都被吓坏了!”折赛花雪白纤手好奇的摆弄着马枪,看起来爱不释手。

    殿前军的神火击,杀伤力自然比这种马枪大得多,但笨重无比,要三个人配合才能使用,远不如马枪轻便。

    “嗯,以后你也带一柄吧。”陆宁笑着说,弓骑多带一柄马枪,也多了一种作战时的战术选择。

    数天前,陆宁率羽林卫,又有古丰寨一千勇壮相助,来征伐龟州蒲鲜部。

    龟州蒲鲜部,顽抗了几天,前日在头人蒲鲜阿奴率领下请降。

    不得不说,马枪带给他们的震慑太大,齐人骑兵重甲的坚固,军械锐利,更令他们瞠目结舌,士气全无。

    仅仅百余重甲骑兵而已,如果齐人大举来袭,蒲鲜部怕顷刻便会被碾压成齑粉。

    蒲鲜阿奴的爱子,早就成了齐人俘虏,本就有心向齐人归降,只是,这样归降的话,根本便和内附两回事,怕齐人根本不会允许他家族继续统治本部落。

    是以蒲鲜阿奴才又顽抗了几天,结果,不仅仅多损失了百多名族中青壮男丁,更被齐人那可以喷发铁珠的黑铁管打的士气全无,部内怨声载道,几个大的家族家长,甚至私下议事,认为区区高丽国的封官蒲鲜阿奴甘之若饴,却莫名其妙要去绑架齐人官员和齐人作对,为本部惹来滔天大祸,许多好小伙儿白白送死,蒲鲜阿奴,实在是老糊涂了。

    部内这种议论声传到蒲鲜阿奴耳中,他再不犹豫,开寨门投降。

    其实,马枪的威慑,自然远不似作为敌人一方想的那么夸张,但和步兵作战,自然便是尽情嬉耍一般,在轻弓扈从的掩护下,可以从容上弹,巨大声响喷发的铁珠,却比弓骑吓人多了,虽然,实际要说中枪的人数,肯定不如被弓骑射中的多。

    而且,这几天马枪用的多了些,已经有两杆马枪炸膛,又有一支打火装置出了问题,不过羽林卫自然有十几枝马枪备用,出问题的马枪,便要送回青州军械场修理。

    “这便要迁徙他们吗?”折赛花看向远方龟州寨方向,正有拖家带口的一队队身影离开。

    陆宁微微颔首,这蒲鲜部,所有有战死者的家庭,都被迁徙去保州,也就是后世丹东、新义州一带,同时,会从辽东迁徙汉民来此。

    现今迁徙去内地的只是第一批蒲鲜女真,以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终究要令龟州一带,汉人占据多数。

    高丽人,同样在迁徙人口北来,但现今,其举动应该会被打断,高丽国主大臣们,肯定要判断齐人的意图,避免引起两国爆发战争。

    龟州,已经被改名乐浪,留下的蒲鲜女真,农闲之余,主要工作便是在此筑城,将来这乐浪城,将会是所设朝鲜道的治所所在。

    当然,第一批迁徙来乐浪城的,将会是千户军户,组成千人的乐浪军。

    和普通军户州兵不同,乐浪军将会全员配给铠甲,如此,足以威慑周边女真,毕竟女真部大大小小散居,部落和部落之间,很多更是互相劫掠人口的生死之敌,统一女真部的人还未出现。

    实际上,千名披甲精兵,比之数万杂军战斗力强的多,更不需要太多供养,本地产粮便完全足够。

    乐浪军统领,陆宁准备用曹光实。

    正思忖间,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军士十几步外滚落下马,跑上两步,递上一册文书。

    陆宁翻开看了眼,笑着对折赛花道:“过几日,便会桓州,高丽使者和朴家使者,都到了桓州。”

    停留在旅顺港的高丽国主王昭的使者和朴家使者,被水军沿鸭渌江北上送到了桓州。

    看着册子中,高丽国主使者团的名单,陆宁突然微微一怔。

    高丽使团正使,是高丽大匡姜弓珍。随从名单里,有其子姜殷川,令陆宁怔住。

    姜殷川,就是姜邯赞啊,豪族衿州姜氏子弟,因为击败契丹人,被后世朝鲜誉为和李舜臣并列的三大伟人之一,韩**舰,便有以其命名的舰船。

    姜邯赞现今应该就是个少年郎,想是随着父亲来长见识的,四五十年后,他却是左右高丽政局的最重要人物之一,契丹进攻高丽,很多大臣劝高丽国主投降,姜邯赞则力排众议,请高丽国主离开首都开城去南方避难后,他则组织军马,在契丹后方袭扰。

    最终契丹人,补给困难,加之见开城急切南下,且高丽国主已经避去了南方。

    是以契丹人撤军,然后,便是在这龟州一带,被姜邯赞伏兵击溃,当然,高丽史书上的记载,自然是大大夸张了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这姜邯赞,自然是个厉害人物。

    可现今他作为一个小毛头,随父来觐见自己?

    这可有点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极东之地

    忽汗城,曾经是渤海国都城,上京龙泉府,这里正是冲积平原,土地肥沃,牡丹江横贯南北,南又有称为“靺鞨池”的淡水湖泊,这片黑土地本来是渤海国的粮仓,但契丹灭了渤海后,将其都城及附近人口全部迁走,捣毁了这忽汗城。

    现今,在忽汗城旧址,工匠劳役,呼喝着号子,砌石夯土,一截截城墙,又渐渐重现。

    此处,便是齐天子第六处皇庄——敦化卫,靺鞨池,被更名为敦化湖。

    辽东道之东北这敦化卫的所在,本地附近有蒲卢毛朵部诸多部落,南边有着长白山女真诸部,远东有东海女真各部,北方又有越里吉五国,现今直接设流官治理的行省(道)自然不现实,是以,这忽汗城,才设敦化卫,以皇庄的形式管理本卫,同时,也慢慢影响及管理周边诸族。

    敦化卫的移民也陆陆续续迁来,汉户、奚户、渤海靺鞨户、回跋女真部、乙典女真部等都有。

    总计大概会迁来五千户民,同时,已经征募各部勇壮三千,编为“敦化军”。

    回跋女真各部和乙典女真各部都是熟女真,也就是已经归附契丹受契丹管理的女真部落,通州被大齐占据后,乙典各部和回跋各部也归附了大齐,实际上,齐人驱逐通州耶律罨撒葛残部时,乙典女真和回跋女真便已经倒戈,帮助齐人和契丹作战。

    陆宁同时下旨,取消了“女真”这一称呼,原本的女真诸部,都用本部命名。

    实际上,这所谓的女真各部,本来就不是一个族群。

    便是单独的如东海女真、长白山女真,其各个部落也根本不是一个族群,比如东海女真,按生活方式都可以分为三种,生活在深山密林中;生活在乌苏里江附近草场的;生活在海畔以渔业为生的;各种信仰风俗都不同,更莫说,每种生活方式,又有许多小部落互相争斗了。

    甚至库页岛上的虾夷人,有时候也被笼统的归为东海女真之列。

    如果非将所谓“女真”用某个名称统称,反而会造成这许多生活习俗不同甚至很多语言都不同的部落,是一个族群的假象。

    当然,现今来说,还没出现统一这许多部落的一个人物,各部女真自己,也没觉得他们是相同的族群。

    大齐东北疆域来说,已经将东海女真、长白山女真、库页岛等归入敦化卫管理范围。

    这些尚未归附的部落,也给他们按上了“齐人”的名号,也向这些地域比较大的部落派出使者,令他们每年到敦化卫朝贡,也就是“每年一贡”,小部落,“三年一贡”。

    陆宁认真分析过这些族群状态后,觉得真正征服这些部落短时间内不太现实,暂时采取类似羁縻的方式,以皇庄为中心区域,慢慢影响他们,逐渐将这东方领土,融入齐土。

    当然,有一个大的东海女真部落,收留了耶律罨撒葛残部,这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周边女真部,有强盛起来苗头的,自然也要寻借口打压。

    此外,原本渤海国的率宾府,也就是后世的海参崴北的双城子,自己必然要去看一看,实际上,水军已经绕过高丽半岛向那里进发,对这一带的海图,经过和契丹之战,水军绕到辽东另一侧控制契丹海边盐场,是以这一带海图已经探索的差不多。

    而从敦化卫直线距离向东四百里,便是率宾府旧址。

    如果在率宾府建城,陆宁准备抓一些库页岛和北海道的虾夷毛人做奴隶。

    中原来说,对虾夷毛人也有传闻,便是生吃人肉极为凶残又力大无穷的野人,但陆宁自然不这么看,说起来,这些高纬度地区严寒淬炼的多毛人种,奴役之下,应该是不错的劳力。

    陆宁在敦化十几日后,护送高丽使者的车队才到了敦化城。

    从乐浪城,陆宁没回桓州,直接便来了敦化,自也是不想早早见到高丽使者,能拖便拖,自己可以在此期间想好怎么回复高丽国王王昭和平州朴氏,以最大限度的稳定高丽半岛和平的同时,又可以南下占据最大范围的领土。

    令高丽人从清川江流域退出去,承认大同江为两国疆域界线,如此,大同江北的高丽西京平壤城也要割让给齐国,要实现这个目标,又尽量用最和平的方式达成。

    帮助平州朴氏谋叛?

    现今,正是王昭和各地豪族斗的激烈之时,平州朴氏正式谋叛的话,很多豪族也必然响应,而且,毕竟高丽刚刚统一三韩不过二十多年,新罗和百济旧民未必就已经心服,其皇族内部,也矛盾重重,内乱不断,前国主王尧,和现今国主王昭,都不是正常继位。

    在召见高丽国主王昭使者姜弓珍和朴家使者朴顺城时,陆宁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俩自然是分开召见,但是,一路北来,姜弓珍和朴家,自然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

    敦化湖之畔,一排木屋,现今正是盛夏,到了冬季,木屋必然要加泥坯等防护御寒。

    陆宁漫步在湖畔草地上,身旁跟着他的正是贤妃折赛花,玫瑰红衣裤,精致红彤彤镂空短靴,倒好似后世古典风的丽人模特。

    贤妃常年在外,特立独行惯了,自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这身装束,陆宁看来自然觉得俏丽难言,但实则随时可以上马作战。

    “主君已经拿定主意了?”折赛花问。

    陆宁微微颔首,要支持朴家谋叛,确实要好好思忖,介入一国内乱,稍一不慎,鸡飞蛋打不说,还会拉满仇恨值,甚至,哪怕朴家最终得胜,扶持一个王家子弟做傀儡也好,自己称王也罢,能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也未必见得。

    “那千秋殿,主君就更不能置之不理。”折赛花说。

    陆宁心中,真正的妻子当然就是皇后和三个皇贵妃,现今和妻子之一,谈论嫔妃该封什么等级,多少,心里还是怪怪的。

    折赛花提议是,如果要扶持朴家在高丽争权,便封高丽国主王昭的长女千秋殿夫人为妃,朴家室女朴贞姬为嫔,以麻痹王昭,毕竟既然要扶持朴氏,前期要有许多准备工作,不可能说造反,朴家就造反,虽然朴家应该早就暗中在准备中了。

    千秋殿夫人,随母姓,这对王氏高丽很常见,千秋殿夫人的母亲,就是随母姓,也就是历史上被称作大穆王后的皇甫氏。

    千秋殿夫人,名叫皇甫仙蕙,而朴家之女朴贞姬,据说美名闻名于南北,被誉为高丽第一美人,不知道多少豪族请求联姻,被送来中原,更改名朴贞姬,便是令她的名字,更符合中原人审美习惯。

    听折赛花的话,陆宁摆摆手,笑道:“太高看高丽了,都封为贵人就是了,或者,千秋殿封才人。”才人,比贵人高一阶,比美人低一阶。

    折赛花微微颔首,她提议的封号,自然还是往高多说了一些。

    高丽国主之女及豪族之女,初入宫,才人、贵人确实也不辱没她们,以后做得好得天子宠爱,再晋升便是。

    折赛花又莞尔一笑,“那朴贞姬我见了,真是一个小美人,高丽地,却能出此人才,其母也美得很呢,听说金雪姬之名,也是来中原前改的,倒是人如其名,可真是雪人一般白皙,她母女都改为姬,怕是……听说高丽地,伦常混乱,那高丽国主,娶的就是同父妹妹。”

    陆宁笑笑,“那金氏,听说丈夫早亡,高丽习俗,她做了户主,很是能干,原本欺压她孤儿寡母的同族,渐渐都不敢再小觑她,由此,也很得其家翁喜爱。实则我听那朴顺城说话,此次来齐,他事事都听金氏吩咐。”

    折赛花笑道:“那,朴家之事,主君何不向她打探一番?由此心里也好有个底。”

    陆宁摆摆手,“还是你去吧!”看折赛花笑容,无奈道:“我是不是色中饿狼,你还不知么?”

    折赛花笑而不语。

    ……

    “叮”

    弓弦响声中,陆宁御马前的小伙子手中箭矢激射而出,远远正中湖畔箭靶的靶心。

    陆宁笑着点点头。

    小伙子是敦化军统领米信的儿子米继丰,和其父一样,少年武勇,和其父不同的是,脾气没那么暴躁,而且,眉清目秀,米信那奚人的面貌特征已经不怎么显著。

    米信是奚人,但后周时期便投入军中,乃是慕容延钊部下,又一起降齐,南征北战,战功显著,但他也有个致命的缺点,血腥嗜杀,在辽东的部落被灭族事件中,其中有两次事件,米信为官兵统帅。

    其实,现今没什么民族概念,如米信,已经将自己当作中原人,当作齐人,别人看他,也是如此。

    米继丰刚刚被选入羽林卫,在圣天子面前演武,自然极为紧张,甚至策马骑射时,有两箭落空,令米信立时黑了脸,若不是圣天子在,只怕立时又打又骂了。

    这几日,陆宁都没回临时搭建的敦化湖畔的木屋别苑,而是和羽林卫同吃同住。

    不过那处“行在”陆宁倒是知道大体布局,河北的长方形院落,正房是自己和贤妃的寝室,左右厢房各三间,其中四间住人,分别是金雪姬、朴贞姬母女;千秋殿夫人;萧皇后以及夷懒。

    女官已经宣上谕,封千秋殿夫人皇甫仙蕙为才人,朴贞姬为贵人,但陆宁却连她们的面也未见到。

    三千敦化军,汉人、渤海靺鞨、契丹、女真大概各占四分之一,陆宁这几日,观敦化军演武,更令其自告奋勇的勇士十人一组,用绳索和自己比拉力,又略微显露了下射术,自是令各族勇士心弛神往。

    帝王,哪怕是上层权力人物,对下层人物来说,自然也是越神秘越好,如此才能令下层人物有神秘感,产生畏惧感。

    但在军中,传说中勇武天下无敌的圣天子每一次露面,却是会令圣天子的传说更甚几分。

    圣天子亲临敦化卫,“文总院”也是随行官员之一,当然,好久也不见文总院露面了而已。

    此时陆宁招招手,米信忙快步走上两步,微微躬身,“陛下。”

    陆宁琢磨了下,道:“明日从你军中选五百步卒,随文阿大去马纪岭走一遭。”

    米信也不知道“文阿大”是谁,他粗枝大叶,对这些并不太敏感,闻言忙躬身,“是!”

    马纪岭,是长白山绵延到本地的支脉,在这敦化盆地西侧,山脉中,有蒲卢毛朵女真的一个部落,叫乌延部,极为桀骜不驯。

    历史上,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各部前,这马纪岭一带,便时常爆发女真部落之间的战争,便是因为此地隔绝东西盆地,极为紧要。

    乌延部居住在山林中,昨日劫掠了数十户东来的移民,几十名护送移民的契丹卒大多被杀,其中几个逃了回来报信,原本百余户移民,逃回来的大概三有其一。

    尔后,胡都古便偷偷跑来求见圣天子,说起,被乌延部抓走的那护卫移民之兵的都头萧进,本来是萧皇后家里的马童,萧皇后小时候,经常和他一起玩。

    胡都古还说,娘娘现今自然早忘了这些往事,但闻听萧进被抓,还是郁郁寡欢。

    陆宁听了便明白,曾经的青梅竹马呗。

    想想也觉得无奈,不由想起了,几日前朴家使者朴顺城,向接待他们的女官密报,说是姜殷川和千秋殿夫人有私情,此事开城贵族人尽皆知。

    估摸着,这种大事,朴家自不敢胡说,不然适得其反,当然,添油加醋是肯定的,或许,千秋殿和姜殷川互相倾慕,这也人情之常,毕竟,一个皇家贵胄,美丽聪颖;一个功臣豪族子弟,少年神童,才华横溢。

    这位历史上朝鲜三大伟人之一的姜殷川,刚刚十六岁,还未及冠,这次跟来中原,怕也不仅仅只是想长见识,自也是和千秋殿生离死别的告别。

    在很多人眼里,自己肯定是大恶人了。

    这令陆宁心下有些复杂,本来便要尽快解救被乌延部劫掠去的契丹移民,现今,便准备自己亲自去。

    乌延部生活在山林中,马军便用不上,虽然羽林卫下马便都是精锐步卒,但如果有损伤,不免得不偿失,不能发挥最大战力而损失在山林战中,这种损耗不值得。

    是以陆宁才准备从敦化军中选拔精锐,前去征讨乌延部,至于身边亲卫,就带裴龙裴虎便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进剿 (上)

    遮天蔽日的密林中,数百名穿黑甲的精壮汉子分成数队,在其中穿行,前后左右,又有单独的三五人组成的小队,作为斥候。

    这些精壮汉子,虽然依稀可见盔甲下大多按照齐军规制剪了短发,但许多还留有曾经髡发的痕迹,显然都是新招募的齐人诸边部族。

    这是敦化军的精华所在——黑鸦营,也是敦化军中唯一配齐军皮甲的步卒营,其余不管马军还是步卒,防护都是“布背”,也就是一种初级防护功能的厚布缝制的背心防护而已,当然,如果按照前朝的标准来说,此也是一种甲,计算披甲率,布背卒也都计算在披甲士卒中。

    如果按照这种标准,大齐三十万禁军,包括预备卒在内,披甲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黑鸦营统领术甲狒,真的便如大狒狒一般,来边域齐人诸族之一的术甲部,既可能有祖上曾经和毛人女奴混血,他身材强壮无比,胸膛、腿上黑毛浓密,真正和强壮的大狒狒没什么区别。

    不过,术甲狒显然也和毛人一般,桀骜不驯,而且脑子有些简单,是以,对文总院跟班,裴龙裴虎这两个赤发大汉,他态度尚好,可对身材挺高但看起来很瘦弱的“文总院”,他便有些瞧不起了,尤其是,文总院按本朝官员序列,属于文官。

    而且,这文总院,竟然还领着一名千娇百媚丽人在身边,这就令术甲狒更为瞧不起。

    除了裴龙裴虎,术甲狒又命令一班跟随在文总院身边,毕竟听米信统领说起,这位文总院,是圣天子门生之一。

    虽说圣天子现今进士门生、羽林门生遍布天下,但门生就是门生,自不能令其受到什么损伤。

    跟在陆宁身边的这一班,都是诸族神射,班头术甲速,是个年青的小伙子,和术甲狒一族,但原本只是术甲狒的家奴。

    而走在陆宁身侧的折赛花,虽然鲜红甲胄覆盖全身,俏脸戴着赤红面甲,但玲珑身段,英武俏丽,更别有一番凛然的诱人。

    第一次和贤妃携手进入战场,陆宁颇有些新奇。

    贤妃的铠甲,是陆宁参与熬浆涂漆的特殊纸甲,比之同等重量的普通纸甲防护要好出许多。

    前方,突然传来唿哨声,又隐隐传来惨叫声。

    不多时,从前面密林中,跑来军卒,向术甲狒禀告。

    陆宁说得清楚,是走在最前面的一班,和数名乌延猎人遭遇,双方弓箭互射,哨卫班被射死一人,射伤两人,而乌延猎人留下两具尸体,其余逃窜。

    这令术甲狒紧紧皱起眉头,己方有护甲,双方人数差不多,遭遇战下,对方逃脱不说,己方还被射死一名士卒,虽然乌延部在此地形很熟,轻车熟路,是占据绝对地利下的战果,但可以预见的是,征讨乌延部,并不似他进入深山前想的那么简单。

    术甲狒挥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显然,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和乌延部交战。

    陆宁站在密林的小溪之畔,接过裴龙递来的水囊,喝了两口。

    “总院,我去问术甲营使前方战果。”术甲速在旁一抱拳,小伙子全身上下,都显得英气勃勃的。

    术甲狒,明显便不尊重文总院了,毕竟米信统领的命令,是令他听从文总院调遣,随同文总院来进剿乌延部。

    而不管是前方和乌延部的遭遇战,还是术甲狒考虑接下来战术,都丝毫没有和文总院商量的意思,更莫说,“听从文总院吩咐”了。

    术甲速,显然眼中有些忧虑,他大概比术甲狒更了解本朝国法军法,如果他之主人这般行事,就算最后剿灭了乌延部,怕不是立功,而是惹下滔天大祸。

    陆宁看向他,笑着点点头,虽然耳朵灵,早听明白了前方小冲突的始末,但这术甲狒行事,显然作为曾经的部族首领,骄横散漫惯了,如此可不行。

    至于乌延部,其和乌蛮、岭南蛮、安南蛮里生活在山林中的蛮部不同,乌延部并不是生活在山林中茹毛饮血的野人,据和他们进行过贸易的奚族商人说,他们的寨子在马纪岭的山谷中,他们平素除了山林中打猎,忽汗水(牡丹江)捕鱼外,山谷中也有开垦的农田种植谷物。

    自己亲自来,也是想看一看,征讨这些不愿意臣服每年朝贡的山林部落,到底有没有可行性,还是只能压缩其生存空间,循序渐进而来。

    总觉得,既然完颜阿骨打,能统一现今东北方诸族诸部,自己也便能征服他们。

    当然,自己没时间和这些山野部落长时间纠缠,现今就是看看,如果没有自己,仅仅依仗敦化卫士卒,征讨这些山野部落,可不可行。

    这术甲狒,事事自作主张,自己也先不理他,正好看看,他统军和山野部落交战,以作参考。

    说起来,陆宁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显然是对这些新招募部族士兵的性命,没那么爱惜,若是自己亲部、诸大营禁军哪怕中原州兵,自己也断不会不给他们最优解,眼睁睁看着他们付出一些没必要的牺牲。

    当然,这些部族士兵,现今大多数对“大齐”也没什么归属感便是,被征募为士卒,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便是。

    这种情感融合是双方面循序渐进的东西,只能慢慢来。

    眼见术甲速悻悻而回,甚至被术甲狒瞪眼睛训斥了一番。

    陆宁摆摆手,“无妨,便看术甲营使如何部署。”

    术甲速轻轻颔首,想了想,道:“营使一向义勇为先,乌延部嗜血好战,非总院以前所见平原战事,总院只管期待佳音就是。”

    显然,术甲速也有些担心这文总院瞎指挥,帮故主人开脱的同时,也隐晦的直言。

    陆宁笑笑,点了点头。

    术甲速这小伙子,还真不错,不但悍勇,也很精明,以前术甲部和奚人互市,都是他出面,而双方往往就要用中原话,毕竟来和术甲部互市的奚人,通常也是和南人交易后,带了货品来东部女真部落。中原语言,在东北各种互市市场,为通用语言。

    是以,术甲速倒也能和陆宁沟通。

    说起来,如果不是术甲速在原本部族地位太低,断然不会是一个小小十人班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进剿 (中)

    轰隆隆,闷雷滚滚,瓢泼大雨下,密林中到处都是喊杀声。

    漆黑夜空,不时被闪电撕裂,林中忽明忽暗。

    突然咔嚓一声惊雷后,远方突然燃起火光,显然一棵干枯古树被雷电击中起火。

    远远的一处巨石后,陆宁微微蹙眉。

    本来,术甲狒令全军休息,明天便可翻过前面山岭进入山谷地带,不能不说术甲狒看似骄狂好战,实则很有统军之才,也莫怪米信推荐他为敦化军中最精锐的黑鸦营的指挥使。

    术甲狒已经做好了被乌延部偷袭的准备,但是,这瓢泼大雨乃至突然枯树雷电下起火,使得这场突袭,莫名变成了敌暗我明的态势,这便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运气实在有点糟。

    陆宁摇摇头,有时候一场战争,往往就会被这些意外因素影响,当然,如果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从古至今,归根结底,还是国力的比拼,这其中,军事系统、技术条件等等,自也属于国力的一种。

    陆宁又看了眼,十几步外握紧弓箭警惕的望着四周的术甲速和他的那十来名士卒。

    术甲狒安置宿营地的时候,自然将“文总院”安置在了不容易遭到攻击的位置,方才,术甲速和其步卒护着陆宁等人到了这巨石处,一路上,术甲速箭无虚发,射杀了数名乌延部蛮,倒是令陆宁眼前一亮,才具灵性都在线,又极为武勇,倒是个可塑之才。

    此时术甲速紧紧握着弓箭,显然恨不得去和战友们并肩作战,而不是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尤其是,枯木起火后,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都传自己方方位,突如起来的变故,令己方弓手埋藏的方位暴露,随之受到乌延蛮的攻击。

    “把弓给我。”陆宁淡淡的说。

    裴龙裴虎,一个人背着长弓,一个人背着箭囊,此时,忙都解下,双手奉给陆宁。

    陆宁对折赛花笑笑,“你就留下吧,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折赛花轻轻点头,她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也正是如此,才知道自己这挂名丈夫,中原天子,是如何恐怖,这漆黑的暴雨之夜,密林中袭击散乱的敌酋,正是他的拿手好戏,根本不必担心。

    同时也注意着文总院动静的术甲速见状,微微一呆,忙快步走过来,问道:“总院要做什么?”

    陆宁笑笑,转身便走。

    “总院不可!”术甲速低声喊,但追过巨石,前面漆黑雨幕密林,文总院早不见了身影。

    绕回巨石后,术甲速有些惶急的道:“夫人,两位侍卫兄,总院意气用事,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劝住?!”

    平素,术甲速对这位总院随军夫人自然话都没说过,但现今又气有急,也顾不得什么了,哪怕是总院的爱妾,他也责备起来。

    中原来的齐人一向高傲,这文总院,好像还是“天子门生”,一看就自高自大,进入山林剿灭野人部落,却带着小妾,游山玩水一般,就算这小妾打扮的戏台上的花木兰一般,可跑这里唱戏来的么?

    眼下更夸张,真以为中原齐人是天兵天将,野人看到望风而逃?

    文总院不懂事,其爱妾也不懂事就罢了,可你两个赤发护卫,怎么也如此糊涂?

    “住嘴!大胆,主母面前,竟敢放肆!”裴龙裴虎,齐齐怒吼。

    他俩现今也有些窝火,两个人,箭术都不精湛,更莫说,跟着主父的话,他俩笨手笨脚的,根本掩藏不住行踪,现今要主父一个人去密林中杀敌,两人简直觉得自己都废物极了,又被这术甲速埋怨,甚至术甲速埋怨的对象中,也包括了贤妃娘娘,这还得了?

    “是属下失言!”术甲速咬了咬牙,只好躬身向文总院这爱妾赔罪,中原官员的小妾,自己情急下有责备之意,都被人如此呼喝,一股屈辱感涌上心间。

    突然,却见这红甲娇俏的丽人突然挽弓,箭矢如电,激射而出。

    恰好夜空中一道电光闪过,术甲速看得分明,却见丽人射出的箭矢,“叮”一声,正中几十步外的一棵树干。

    术甲速立时目瞪口呆。

    “总院箭术,胜我百倍,且精于潜行,不必担心。”折赛花淡淡的说。

    术甲速脑袋嗡嗡的,传说中中原女子虽然美丽,但各个娇弱无比,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这些传说都是假的?还是,从圣天子立国,中原女子都变得这般英武?

    此时,远方隐隐,传来惨叫声,听起来,距离很远,好似是,乌延蛮聚集的方位。

    ……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空虽然还阴沉沉的,但天色已明。

    不知道多少落叶腐烂成的泥坑旁,满身血污的术甲狒脸色阵青阵白,昨夜厮杀正激烈,乌延蛮好似突然遇袭,随之退却,自己令军卒严守防范没有追击,到天明派出斥候去四方查看,才发现,一些乌延蛮的尸体上之箭矢,刻着“青州军械奉天五年”的字样。

    大齐箭矢,有多个军械场监造,每百支一束,每一束中都会有一杆刻上监造的军械场及年份,如此,便是武库搬迁各种分配军械,一旦批量出了问题,也可以追本溯源,毕竟,每一束作为分配军器的最小单位,不会拆开发放。

    而敦化军分配到的箭矢,都是来自辽东新建的辽宁军械场监造,年份为今年也就是奉天八年,此外,还有奉天七年幽州军械场监造的箭矢。

    来自早年青州军械场的军械,据传闻不在南方各禁军大营,也分布在西北、中央几个禁军大营。

    而此次来征乌延蛮,用青州箭的,应该便是文总院和他的随从。

    本来听术甲速来报,说昨夜令乌延蛮吃了大亏的是文总院,且他是单枪匹马去的,也就是,几乎文总院以一己之力击退了乌延蛮的进攻。

    术甲狒根本不怎么相信,还以为多半是乌延蛮诱敌之计,但天明之后,检视尸体,显然,术甲速说的可能是真的,这文总院,简直就是神人,甚至文总院爱妾,也是神射,百发百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进剿 (下)

    山谷之中忽汗河蜿蜒而过,各种木屋茅屋在山脚组成的寨落,又有各种角楼箭塔,戒备森严。

    烈日炎炎下,正在青纱帐中忙活的妇孺都是满头大汗,她们正在捉田地中的蝗虫。

    陆宁也混在里面。

    四周,则有乌延部的彪悍妇女和部分上了年纪的老汉,她们负责役使监督做活的奴隶,这些奴隶多是被劫掠来的人口,不仅仅是半月前劫掠的契丹移民,还有很久前就从其他部落劫掠来的妇孺。

    包括契丹移民在内,在乌延部,除非是工匠或者有特殊技艺,成年男俘绝大多数都会被杀死,甚至男性只有七八岁以下的孩童才会留下,因为孩子还是很容易洗脑渐渐融入这个部族,为人口繁衍提供助力。

    青纱帐中,陆宁对面,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

    当陆宁从青纱帐中冒头被正捉虫的小姑娘看到时,把这小姑娘吓了一跳,随之又做手势又拼命拉陆宁蹲下,显然,看陆宁中原服饰,她以为陆宁是侥幸逃出生天的俘虏,担心陆宁被那些凶神恶煞的野人发现。

    这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而且有三道血淋淋伤口。

    陆宁心下叹息,从这青纱帐里转了圈,看这些妇女少女们,应该都被凌辱过了,这小姑娘想来是惹得乌延蛮不高兴,所以被破了相。

    小姑娘虽然是契丹人,但中原话说得还不错,虽然略显生硬,但比很多自己认识的契丹人说得都好。

    “先生,我听那些野人说,去飞马涧设伏,来救我们的官兵真的能打败那些野人吗?”小姑娘小心翼翼问。

    陆宁为了不让她骇怕,已经说了,很快就会有官军来救她们,却不想,这小小姑娘很有心,竟然知道乌延蛮去了飞马涧设伏,毕竟这些事,虽然乌延蛮不会有什么军纪言明之类的说法,出去迎战,也未必刻意对底层奴隶隐瞒。但作为奴隶,想来也得很有心才能知道这些消息,更莫说,作为刚被劫掠来不久的俘虏,小小年纪,她现今心中应该还满是惊吓,从正常逻辑来说,外间消息,她听到了也不会懂不会在意。

    “肯定会的!”对这点陆宁倒是很有自信,术甲狒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看了小姑娘一眼,陆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好像略一犹豫,终于还是道:“我姓萧,小字燕燕。”

    陆宁点点头,萧燕燕,随之微微一怔,打量着这小姑娘,问道:“你脸上被哪个蛮子所伤?可还记得,待破了乌延寨,我帮你报仇!”说完心下摇摇头,其实来到这乌延寨后,自己已经决定,待破了乌延部,便任由术甲速按照他们部落规则行事,也就是杀光男性,老幼妇孺留下,带去敦化卫。

    “是我自己划的。”小姑娘咬了咬牙,“免得被那些野人欺负。”

    陆宁呆住,这小小女童,竟有如此决绝之心?

    当然,实际上,这也是权宜之计,也是她们被俘时间不算很长,初始自然任由乌延部的大小头人挑选有姿色的女子,是以,脸上有伤的她一时也没人理会,但时间长了,莫说脸上有没有伤口,便是残疾女子,怕也难逃一劫,尤其是轮到这些乌延蛮里地位低下的家伙后,可能什么怪胎都有,专门好这一口都难受。

    可不管怎么说,这小姑娘,够狠的。

    而且,叫萧燕燕?

    “夷懒和胡辇,你认识吗?”陆宁突然问,问的是萧燕燕萧太后的两个姐姐。

    小姑娘眼中立时露出惊骇神色,却强作镇定道:“我,我不认识。”

    看她神色,陆宁便知道了,这小姑娘,竟然正是历史上萧太后,现今的萧燕燕。

    耶律罨撒葛兵败,陪同耶律罨撒葛亲征,留在幽州的夷懒皇后被俘,本来说,胡辇和萧燕燕也跟随姐姐、父亲来了幽州,但最后这姐俩却消失无踪。

    现今看,乱军之中,这姐俩趁乱北逃,应该是隐姓埋名装作普通契丹人,至于怎么变成了迁来敦化卫的契丹民户,这其中周折,也只有她自己和自己说,不然自己倒是猜想不到,但想来也是北逃时,两人或失散或在一起,这萧燕燕,可能是好心契丹民户收留,但自己战线推进很快,所以,可能一直被困在塞内。

    等辽东战事起,她这才有机会逃来辽东,可耶律罨撒葛失败很快,所以,她便不得不又化身成了某处契丹户里的女孩,尔后,恰好被迁徙来敦化卫。

    说起来,现今的萧燕燕自然不是历史上的萧燕燕,但这等非常之人,天赋足足的,从她在这乌延部后,为了避免受辱,竟然划破自己脸蛋便知道了,毕竟,她才十一岁,对自己也真狠得下心。

    比较奇怪的是,她虽然犹豫,但不管是姓名,还是脸上伤口,和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陆宁心下有些惭愧,自己难道还真是挺容易被人信任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用怕……”陆宁正想安抚她,突然微微蹙眉,说:“有人来了。”随之,蹑手蹑脚,退入了青纱帐中。

    “呵呵……”沉重的脚步声和怪笑声,一名仅仅要害部位裹着草叶的髡发老头走过来,满脸老人斑的他,笑容却猥琐无比,上下打量着小女孩,喉结滚动,咽唾液的样子。

    他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慢慢向萧燕燕靠近,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看他满眼淫秽,声音颤抖的样子,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批新奴,本来他自然沾不得身,但出来劳作,却给了他机会。

    萧燕燕冷然看着他,手紧紧握住背后的树枝,那树枝一端,削得尖尖的。

    但老头突然闷哼一声,随之软软瘫倒,陆宁出现在他身后,顺手将喉咙处满是鲜血的老头尸体放倒。

    虽然也看到了萧燕燕动作,但陆宁自不想看到十多岁的小姑娘和老色鬼性命相搏。

    “啊……”萧燕燕捂住嘴巴,深深看了陆宁一眼,“谢谢先生。”不过,她眼中,已经隐隐有戒备之色。

    陆宁正想说话,却听远方突然有尖锐哨声急促响起。

    在农田菜田两端监督农奴的那些乌延妇女和老头,立时脸露惊慌之色,呼喝农奴们,立刻回寨。

    显然,无论无何,乌延部蛮也未想到,齐人官兵,会这么快便杀到,难道是绕过了飞马涧?亦或,飞马涧自己部落伏兵,如此快就被击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初见高丽人

    断壁残垣,浓烈的黑烟还在腾空而起,整个寨子到处都是血腥气。

    陆宁简单转了转便离开了,对这种灭了全族男性的血腥杀戮,亲眼见到,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萧燕燕和大多数契丹奴都被解救,但对萧燕燕,陆宁自然另眼相待,已经准备将其好好培养,当然,是作为女官的方向,发挥其聪明才智,将来必然是一个不错的女官。

    而且,会送其去山东的招远卫,如果留在北方,将来莫成什么祸患。

    或许有些小题大做,毕竟现今萧燕燕不是历史上萧燕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而已,但慎重点总是好的。

    暂时也不准备令其和姐姐夷懒相见,免得横生事端,而且,甚至不用告诉夷懒其妹妹的平安消息,这姐妹几个看性格,对亲情很淡漠,其实从契丹部族来说,家的概念本来就和中原不同,亲情相对淡漠很多。

    这乌延山谷,将来自然也会迁徙些农户猎户来,隶于敦化卫皇庄。

    ……

    回到还在建设中的敦化城,一个好消息传来,水军已经在双城子附近海岸登陆,迫降了居住在原渤海国率宾府一带的生女真部落,于是,在这后世海参崴一地,“北海卫”皇庄也开始迁徙移民。

    主要迁徙的便是原来渤海国率宾府故民、部分汉民渔户、契丹户、边疆诸部等等。

    对这北海卫,便更要和中原皇庄一体,如果不进行中原教化,对诸部只是收取赋税,那未来,就可能还会出现一个类似建州女真的统一文化族群,反而遗害无穷。

    建州女真,便是元代移民各部万户到这北海卫一带初始,各部融合,渐渐形成一个独立的族群。

    说起来,现今北海卫和后世不同,现今主要还是能居住人群,有各种特产,而在后世,其海港的战略意义便更为重要。

    不过就算现今,北海卫也完全可以成为大齐水军基地之一,从北海卫到登州港的航行,都可以算作远洋训练了。

    而且,北海卫水军更可以劫掠库页岛、北海道的虾夷毛人奴役,驱使其重建率宾城,也就是现今的北海卫城。

    至此,西北和东北的七大皇庄渐渐有了雏形,从极东到最西,分别是北海卫(海参崴北)、敦化卫、北宁卫(原辽中京)、承德卫、包头卫、安庆卫(宁夏东北)、临河卫(宁夏西北),加之中原山东道的招远卫,共八大皇庄。

    而陆宁回到敦化卫时,北方和五部国及周边诸部互市的榷场也在敦化北百余里的敦化军大营附近正式落成并知会了周边诸部。

    其实榷场所在,原本就是很多部族交易之地,那里从敦化卫,是沿忽汗江(牡丹江)顺流而下,到了和其支流的汇聚口所在,在后世来说,就是牡丹江市的大致位置。

    此处,有贯穿南北的忽汗江和其支流,东西也有久而久之被诸部开辟出的土路、山路,本来就是很多部族互相交易的地方,现今,正式成为齐国榷场。

    其实,在包头卫、承德卫、北宁卫自也早建起了官方榷场,北海卫,自也会建榷场,官方管理垄断和东海女真各部的交易。

    西北地皇庄,同样有官方榷场。

    这种官方指定的交易地,主要还是用齐地日常用品交易边疆诸部的牛羊马、奶制品、药材、各种特产等等,虽然齐国榷场比之以前对诸部已经极为照顾,但价值仍然很不对等,可说是最原始的加工品掠夺农林产品及原料的贸易方式了。

    铁器从某种程度上解禁,毕竟,便是官方不允许,也会有大把铤而走险的商人走私,甚至迫得这些部族冒死也要劫掠各个皇庄的匠人。

    生活用品的铁器和农具,乃至劣质兵器,还不如官方交易给他们,取得暴利的同时,既显得齐国和以前中原政权的不同,又挤兑走私帮的市场,使得禁品也渐渐可控。

    与此同时,陆宁也下诏给周边各部,以诸部汗之王的名义,征召各部勇士及家眷去东方岛国冒险。

    诏令里言道,东瀛仙山银地,为安居之福地,各部族勇士愿意追随圣天子东渡大海开扩疆土者,人人封赏土地,赏家奴家婢。

    大齐为诸勇士提供巨舟、甲胄武器等等。

    当然,要追随圣天子成为皇家所募勇壮,首先要能操控八力之弓,按照现今大齐军械标准,八力之弓拉满射中目标范围,大致相当于后世单臂百斤拉力的力气且能驾驭住,如此,这合格线就要求,必须是部族中的勇士精英了。

    这也使得程序简化,免得来投的各部勇士拖家带口到了,却因为身体不够强壮落选,又要回转。

    诏令里同时令各部务必不得阻碍圣天子之募,“各族勇壮,无碍身份,响应征令者,各部务必放行。”

    当然,如果来敦化卫相投的勇壮是那些部落头人的奴仆,自然也会赏赐其主人,类似赎身了,只是毕竟是圣天子招募,不能用赎金这种明目。

    招募地,便是敦化卫、北海卫、桓州、通州等地的榷场。

    ……

    榷场南,距离敦化卫军营数里的忽汗江畔,不过,现今忽汗江,已经被陆宁更名为牡丹江。

    江畔一处郁郁葱葱的山岭之山麓,有错落有序木屋组成的建筑群,这便是圣天子的临时行在了,木屋群落的里许处,则是羽林卫的营寨。

    令人将萧燕燕送去山东招远且请名医为其医脸后,陆宁在榷场、军营处巡视了几天,今天终于回了行在。

    这简易行在和敦化卫的简易行在一般,木屋院落有正房有厢房,高近丈的木栅栏紧紧围护。

    正房木屋,是圣天子和贤妃寝室,两侧厢房,千秋殿和侍女绿珠一房,朴贞姬和其母金雪姬及侍女善花一房,萧皇后和侍女胡都古一房,夷懒和侍女秋香一房。

    此时天井绿柳下,陆宁正和贤妃品茶说笑。

    贤妃红彤彤衣裤勾勒出高佻身材,火红镂空蛮靴隐隐露出雪白罗袜,有着今世千娇百媚的风情,又隐隐酷似后世的冷艳丽人,令陆宁大饱眼福,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天井里栽树,口中有木,有些不吉利啊!”陆宁想起后世的说法,笑着说。

    贤妃抿嘴一笑,“主君从来不信这些的,主君为天子,对主君来说,可不是百无禁忌吗?何况有人,有木,有口,有龙,那可不是龛么?同样是神圣之地。”

    陆宁怔了下,这小赛花现今嘴也这般甜了?心情更是愉快,想了想道:“等确定了五国部的心意,咱们也该回转了。”

    五国部,便是北方一个部落联盟,为越里吉、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五部,人口众多,加起来,可能过了万户。

    传说,后来五国部便是建州女真的起源师祖一脉,和其他许多部族融合成了建州女真。

    现今来说,五国部也是北方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

    历史上,契丹人从始至终也从未真正征服五国部,不过利用其内部矛盾,罢免了其酋长派出节度使,但很快,五国部便听命于崛起的完颜部,最终,被完颜阿骨打征服编入猛安谋克,是金**政最主要组成部分之一。

    陆宁不想现今将时间耗费在征服东北这许多部族上,现今主要提高大齐在此的存在感,提高大齐的影响力,削弱这些部落的实力,打断这里诸多部族融合的可能性,迁徙塞内人口来此处的肥沃之地,改变东北人口组成,如此随着时间推移,将来真正彻底统治诸部,才会事半功倍。

    现今招募各部族勇壮征伐所谓的“东瀛银岛”,又何尝不是削弱在诸部落的实力。

    而到了东瀛,自己只要控制住主要的银山银矿便可,其余,任由他们折腾。

    现今东瀛武士阶层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但总体上,东瀛正要进入摄关制度的顶峰,也就是,藤原氏以“关白”身份摄政,天皇权威大大减弱。

    而自己领着这些野蛮人进入东瀛,任由他们胡乱搅和就是,但总体上,对于有功的部族战士,实行真正的分封制,到时候分给他们领地和人口,以后的混乱等等,也不干自己事。

    当然,便是征伐最终失败,对中原也没有丝毫影响么,而多少会给东瀛的国力带来极大的损害,等以后机会成熟,用中原的精兵悍将再征东瀛就是。

    当然,远征东瀛前,这些部落雇佣军,顺便解决了朝鲜道问题,确立大齐和高丽的疆界是必然的。

    不过,如果这五国部名义上都不肯屈服的话,对其征伐也不可避免。

    毕竟这北方部落联盟,实力强横,若不震慑住他,以后难保不时常来骚扰敦化卫,便是这敦化榷场,也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陆宁正琢磨之际,折赛花好奇地问道:“主君,你真要征伐东瀛么?”声音略低,自是不想四周厢房内的人听到。

    东瀛地,折赛花原本并没有什么概念,陆宁大致跟她讲了讲,令她听得津津有味,但毕竟跨海征服领土,且又是各部落仆从成军,未必能击败那东瀛天皇及权臣贵族军马,以及乡间武士。

    何况,就算击溃了东瀛天皇,毕竟远隔大海,将东瀛民视为子民纳为齐人也不现实,所以圣天子才准备将东瀛地,除了一些紧要之地,都分封给诸部族勇士,圣天子,只是想取得东瀛地银矿的拥有权和开采权。

    对其领土,圣天子听起来暂时兴趣不大,倒是说,也许若干年后,东瀛大乱之后,最终中原拨乱反正,收东瀛之心,人口爆炸移民东瀛,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圣天子现今,只是发给后世带来一些可能的发展。

    而且圣天子也说,跨海作战,现今也是淬炼水军,不论胜败,对中原都有裨益。

    私下更说了句,这些胡虏勇壮都折损在东瀛,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刻问出问题,见陆宁缓缓点头,折赛花知道,看来东征瀛国,已成定局。

    “东征之事,我要亲自办。”不管怎么说,也不是故意去求失败的,陆宁不亲自盯着,还真不放心,想了想,“但西北才最重要,现今养精蓄锐,令西北诸使,招抚能抚之西北诸部,一两年后,或两三年后,要一鼓作气,收复甘、肃、沙、瓜乃至高昌、龟兹,争取早日重新令陆上丝绸路畅通。”又道:“至于北疆草原诸部,将来,也必然要用几次大战,才能真正納其土,根除其患。”

    折赛花默然,这般一算,怕圣天子要戎马一生,简直是要一人之力,行历代数朝帝王之事,立国之君,更要开疆扩土,目标远迈前代。

    而且,圣天子是不世出的统帅,亲征之下,王师事半功倍,圣天子,又从来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禁锢,而喜欢自由自在,亲征四方,也是不喜欢经年在京城养尊处优,一年,倒有大半年时间在外征战,以后怕也是如此,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忙忙碌碌下去?

    轻轻叹口气,“主君太辛苦了!”

    目光看向小院四周厢房,主君这风里雨里火里的戎马生涯,可能忙里偷闲,就这点消遣了,其实这一生,主君到底是快乐呢?还是有点可怜呢?

    一时间,折赛花便觉得有些惭愧,以前的一些小心思,现今想想,也太小家子气。

    随之抿嘴一笑,折赛花道:“主君,你还未见到皇甫才人、朴贵人这些高丽女子吧,不但她俩生得沉鱼落雁,那金氏闭月羞花,便是皇甫才人的侍女绿珠,和朴贵人的侍女善花,也分明是千挑万选的罕有美色,专为了讨好主君来的,怕是高丽全境选拔出来的角色,而且,妾细看,这俩小美人,必然都受过媚术之训。”说着浅笑不已。

    陆宁愕然,以前,自己身边有旁的女子的话,贤妃都会回避,但现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尤五儿了?那家伙,才会如此和自己说话。

    便在这时,西厢第一房,门帘一挑,走出一名雪裙妖娆丽人,肌肤白嫩无比,穿得清雅,烟视媚行,但俏脸柔媚,体态风流,一颦一笑,风情无限,贵族美妇,观之便能令人**。

    刚出门,她便站定,盈盈拜倒稽首,“圣君,娘娘,贱奴斗胆,做了莲花羹,可送上来么?若打扰圣君和娘娘叙话,贱奴当掌嘴!”声音娇嫩无比,隐隐就带着股子让人想轻薄的味道。

    折赛花轻笑,低声说:“看,有人忍不住了!她便是金雪姬。”随之略微提高声音:“送上来吧!”

    陆宁笑笑,想也知道,朴家和王家,此刻都心急如焚,想尽快打听到,自己到底想在高丽如何行事。

    听折赛花的话,那金氏忙娇声应是,回身从挑帘里接过锦盘,端着聘婷行来,浓浓的香风扑面而来,但其香泽却不显媚俗,反令人心猿意马的想入非非。

    小小银碗,陆宁和折赛花面前一人一个,金氏用铜勺从小玉盆里小心翼翼舀汤。

    其实来到塞外,陆宁自不会还带着锦衣玉食的家伙什,便是带,也是洗漱用品考究些,锅碗瓢盆,体积太大,影响驮马所载容量。

    这些器皿,都是朴家进贡的贡品,按现今来说,银碗就好像一种安全的保障,但陆宁自知道,纯银倒是无妨,但现今银都不纯,是以,银碗长期用,未必无害,但现今是朴家人心意孝敬,自然不好阻拦。

    “贱妾告退!”金氏忙活完,便要退下,免得打扰圣人圣后闲聊。

    折赛花笑道:“倒也无妨,我正有事问你,我过几日便走,主君身边服侍的人都没,你房中善花,到时便来服侍君父吧。”

    金氏呆了呆,立时喜道:“那可不她的福气?!”又小心翼翼问:“实则现今圣君和娘娘也无人服侍,原本奴不敢问,本觉得没这个福气,若娘娘不嫌,我便和善花一起,服侍圣君和娘娘,旁的不会做,奴两个做些粗重活倒是难不住。”

    折赛花笑笑:“可以啊,只是怕委屈你,在高丽,听闻你也是朴氏豪族一支的户主,却不可等闲视之。”其实汉代也好,唐代也好,中原女子一样有可以称为户主的律令,汉代《二年律令》中的《户律》,唐律中的《户婚》,都规定了特殊情况下,女户主的存在。

    但这金氏,作为豪族一支的遗孀,没有儿子,既没有过继养子,也没有改嫁,将觊觎其财产的同族叔伯最后都斗了下去,不但继承了娘家的财产,还从夫家继承了部分土地,这便很不容易了。

    听折赛花言,金氏忙道:“在圣主和娘娘面前,高丽鄙陋之地,哪里有什么豪族,我等皆是圣主和娘娘奴仆,能服侍圣主和娘娘,是奴婢等三生的福气!”

    陆宁在旁听得有些无聊,这些恭维话,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突然问道:“若遇祸乱,朴氏可动员多少勇壮?”

    金氏呆了呆,思索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道:“圣君明鉴,贱奴不太懂这些,但想来,或可有十万数上下。”

    陆宁微微颔首,所谓十万数,估计是将领地所有男丁都计算在内,而且,还得是虚数。

    何况,对高丽军事力量的观察,情报基本是,“兵极弱”、“兵器甚简而疏”这种。

    陆宁琢磨着,点点头,拿起玉汤勺,喝莲花羹,别说,清凉香甜,味道还真不错。

    虽然齐天子没多说什么,但眼见其浅浅喝了几勺,显然对莲花羹还算满意,金氏俏脸微露喜色,又忙隐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诸家心事,噩耗

    院里一间厢房便是膳房,晚膳,贤妃特意令皇甫才人和朴贵人都来陪圣天子进膳,如此,陆宁才算看到了全部的高丽人。

    皇甫仙蕙,也就是高丽公主千秋殿夫人,今年刚刚十二岁,但高丽特有妆容,嘴唇抹得特别艳红,眉目勾勒成深黛,小家伙倒是极为明艳,高高的冲天发髻,高丽皇族,自有其特有的高贵雍容。

    她是现今高丽国主王昭的长女,其弟弟王伷,为王昭长子,刚刚十岁,但其内部,应该已经被册立为太子,而高丽使姜弓珍上的国书,也请宗主国皇帝,册王伷为王世子。

    不过,不管是册封王昭为高丽国王,还是册封王伷为王世子等等请求,齐天子现今都没有回应。

    千秋殿年纪虽小,但显然知道此来中原的目的,在高丽来说,她是皇后嫡长女,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一直尊贵无比,便是现今,虽然面对的是强大的中原皇帝,但她却不显怯弱,停着小身板端坐,那高高在上的宝相庄严却是不失一分一毫。

    好巧不巧的是,朴贞姬和千秋殿同样年纪,不过朴贞姬比千秋殿发育的略早熟一些,到了中土,朴贞姬也完全改做中原嫔妃装束,红色襦裙,粉雕玉琢,作为高丽豪门中第一美女,她确实特别漂亮可爱,眉目如画,隐隐有些像后世一个特别美的韩流女明星,是那女明星的萝莉版,也比那女星更纯净漂亮。

    说起来,朴贞姬的母亲金氏今年也不过刚刚二十四五岁,比贤妃略大而已。

    令陆宁有些无语的是,伺立在旁的金氏,一袭黑白女仆裙,薄薄的雪白吊带蚕丝袜,水晶镂空凉鞋,艳美无比的她,穿上女仆装,真是别有一番诱人味道。

    善花穿的是和金氏同款的女仆裙,而她,就完全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女仆美少女了。

    听闻,是金氏主动向敦化卫女官索请的大齐禁宫嫔妃女官服饰。

    另一名在旁伺候的侍女绿珠,也就是千秋殿随身侍女,略微改良的袄褂襦裙,蓝袄红裙,倒也衬得她极为靓丽。

    不过,看着金氏和善花装饰,再看看自己的,绿珠暗暗咬红唇,显然明白,在讨好齐人皇帝的路上,自己和主人落后了一大步。

    绿珠和善花,都是十四五岁,但发育已经极为成熟,都貌美如花,显然都是高丽宫廷和朴家千挑万选出来的,便是作为千秋殿和朴贞姬的心腹,伺候小主人的同时,更要帮小主争夺齐人皇帝的恩宠,同时,小主都年幼,两个婢女,也都是为了避免小主被过分摧残,而担负起在房事上为小主尽量分担的使命。

    只是,绿珠想不到的,争夺齐天子宠爱,首先面对的对手竟然便是平州朴氏,她聪慧无比,自然知道,这场战斗,比之在齐宫内的拼杀,可要重要的多严重的多,甚至,可能关系到,王昭大王的生死荣辱。

    而朴家,显然就准备充分多了,来中土前,这几个女人,就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甚至,便是朴家这金氏夫人都亲自来了中土,她在高丽,可是位传奇女子,有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聪慧故事,艳名和能干之名不但传于南方诸州,便是在京城都极为响亮,听闻王昭大王都曾经想召她入宫为妃,但太担心打破豪族间的平衡,这才强行按捺住。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绿珠长长出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又给自己鼓劲,这场争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陆宁话语不多,晚膳上,都是贤妃问她们一些话,听她们恭恭敬敬回答。

    ……

    用过晚膳,陆宁本想去敦化卫军营转一转时,快马奏上的一封噩耗密报令陆宁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在被大齐海图更名为北海的“鲸海”,也就是后世日本海区域,一支迁徙移民的水军船队遭遇狂风暴雨袭击,巨浪之下,除了一艘巨舟勉强返回了北海卫,其余船只尽数失踪,也就是说,百余艘舰船覆灭,近千军卒和数千虾夷奴隶,尽数丧生鱼腹。

    第一次,感觉是这样无力,现今远离海岸线的远海航行,便是这般凶险,只是,一直以来,水军活动,还未遭遇过如此重大的挫折。

    寝室内,锦帐流苏,到处都是金黄色垂缦,隐隐有内宫景象。

    陆宁默默品着茶,淡香袭人,刚刚沐浴过的折赛花,乌黑青丝都湿漉漉的,雪白绸缎睡衣睡裤,隐隐的,好似肚兜都是雪白色,一双雪白玉足跻拉木屐,头发披散下来的这位飒爽丽人,可比后世古典内衣走台的超级模特要靓丽诱人的多。

    只是,陆宁现今心思全不在这里,只是琢磨,现今远洋航海之凶险,甚至,对东征和族,也有些犹豫不定起来,如果,和族现今气数未决,远征战船,再次被飓风袭击呢?

    至少,原本是想,对东瀛的攻击由北而难,虾夷奴隶军也可用上,但便涉及了要用大量船只往返送部族仆从军到东瀛北部。

    难道,还是要保险起见,走对马海峡,先攻击东瀛南部的九州地区?

    但如此,登岸后,便是恶战,由北及南的话,莫说北海道,便是东瀛四岛中的本州岛北部,也是和人正驱逐虾夷北扩,齐国仆从军登陆东瀛北部地区,先占领无主之地,如此循序渐进,再和东瀛交战,算是先易后难,也令各仆从军有个适应东瀛岛上地形民风、气候条件等等的缓冲时间。

    “主君,还在想海难之事?”折赛花轻轻坐在陆宁身侧。

    陆宁无奈道:“说不心痛那些儿郎性命,不心痛船只,想来你也不信。”

    “现今,我倒觉得,主君东征,势在必行,主君天命所归,这小小挫折,又算什么?”折赛花说着,纤纤玉手,轻轻握在陆宁拳上。

    陆宁微微一怔,随之便知道,这位巾帼之雄应该能体会到自己心情,是以知道,越是如此,自己越不能丧失信心,尤其“天命所归”这四个字,莫说文武群臣,实则便是自己都有些相信了,如果东征四岛之事,被这小小飓风打断,只怕,其带来的影响绝对不是自己对东瀛的征服之心,而是,会令自己锐气消散,从此变得保守,甚至会令新朝进取之势,成为转折点,从此延缓。

    “嗯,征是必然征的。”陆宁本来,也没想打退堂鼓,此时更是咬咬牙,还是,从北而南开始。

    水军,腾出手来后,倒是可以骚扰其南部的州府。

    看着折赛花,陆宁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她柔荑,笑道:“今夜,郎君我心情不好,爱妃可怜则个,便开导下郎君如何?”

    折赛花俏脸微红,更翻个白眼,轻声说:“还是那么没正形,本来,也是你躲着我……”

    看面前丽人娇羞神态,陆宁更是心下大乐,想想马上,便可以和这英姿飒爽的冷艳巾帼灵肉交融,令其心甘情愿,从此成为自己娇妻,一会儿征伐她的乐趣,更是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好,你我这便,安寝……”

    起身,陆宁轻轻拥向面前千娇百媚,凛然之威尽皆不见的巾帼丽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国部 (一)

    敦化卫榷场,圈地上百亩,用木栅栏围了起来。

    榷场并不是每天都有周边诸族子民来互市,但每天都是交易日,如果固定时间,比如一三五,二四六之类的,对于路途遥远的部落子民来说,就显得太不方便了,很难掐算出准确的动身时间来敦化榷场。

    敦化榷场,主要有四名主管,榷场互市监王颉,商税专办司知事吕蒙正,监察郎裴豹,榷场巡检郎贾黄中。

    互市监王颉,主管日常行政,他是东海百行曾经的大掌柜王进的长子。

    商税司主官吕蒙正,不消说,管商税之事。

    巡检郎贾黄中,麾下有一都百名军汉,维持榷场日常治安,若弹压不住的,自有左近的敦化军来援。

    监察郎裴豹,不消说,自然是监察榷场诸多事务,他便是裴龙裴虎的酸书生弟弟,现今也算出人头地了。

    现今榷场已经有远至北方五国部的越里吉部土蛮来此交易其牲畜、皮货、药材、北珠等。

    和以往中原榷场不同,此榷场并没有牙人,土蛮和中原行商可以面对面讨价还价,若中原行商不懂蛮语的,榷场有通译。

    烈日当空,陆宁正神清气爽的行走在榷场之中。

    他甚至哼起了小曲,和贤妃之妙,简直非人间可以想象。

    这位端庄威严无比的女将军,酮体毕露下的娇弱羞怯,进入她身体时令她痛呼告饶的满足感,一切的一切,都带给人无限的志得意满。

    海难带来的挫折感也随之消失,从人类进步,从中土文明的探索发展来说,这种阵痛,永远不能避免。

    榷场很简陋,就是空旷无比的场地,搭起了一个个草棚,也有草棚,卖凉茶和小吃,但特别便宜,而多数来此想换些黍米、日常用品回去的土蛮小部落的头人,随身都带着干粮。

    榷场也有准入规则,是以,虽然近几日,已经渐渐有部落勇士响应大皇帝号召,来敦化投军,在榷场附近,有安置他们的营地,但榷场自不能随便进来,只能远远看热闹,榷场,不是中原的市集,如果没有准入条件,土蛮甚至劫掠都可以聚众而来进入榷场,遇到时机好便下手,时机不好,便隔三差五来转几圈。

    真正来这榷场想交易粮食、日用品回去的普通土蛮,可以几户或十几户凑出交易物品,合伙进入榷场交易进行大宗物品交易。

    当然,大多数来此交易的,都是诸部大小头人或是其派出的管事。

    陆宁进来,也不是用其总院身份,其没有货物,便缴纳一贯的保证金,陆宁用的是汴京纸币。

    各边榷场,不是皇家产业就是官方机构,为照顾行商们方便,东海百行的银票,和大齐三地纸币,都可作为保证金,同时,榷场提供银票、纸币的铜钱兑换业务。

    齐国严禁铜钱外流,但榷场行商,和对方互市时,倒是可以支付比例很小的铜钱,毕竟以货易货,不可能做到特别精确。

    榷场虽然纸币只能做保证金,但这个规矩,自也是令诸边早早认识纸币,贵重金属不许大量流通进入各部落,但如果他们慢慢接受纸币,那便无妨。

    跟在陆宁身边的是朴家侍女善花,一袭黑白女仆裙的美少女,在当今世界,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引来无数目光侧目。

    善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取悦中原大皇帝,任何事她都愿意做,更不在乎什么旁人的世俗目光。

    陆宁更是觉得有点意思,自己身边嫔妃乃至女官,都不会如此穿着见人,带着美少女女仆招摇过市,还真是挺新奇的感受。

    此外,跟着陆宁的还有裴龙裴虎,两个赤发恶鬼,在这榷场众多的野人似部落装束中,倒也不显得突兀可怕。

    “喂!”一名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的部落头人突然指着陆宁叽里咕噜,他前后左右,簇拥着一帮野汉,身旁又有一名长衫文士,显然是从榷场临时雇佣的通译。

    榷场一共才三名通译,大多就是在行商和部落民进行交易,又无法有效沟通时,才提供价格很低的有偿通译服务。

    但这部落头人,显然不是简单人物,雇佣通译跟随左右,那可就要花大价钱了。

    他脖子上戴着金项圈,髡发披散,同样套着金环,甚至难得,足上穿了中原官靴,要知道,大多数部落民,都光脚,甚至草鞋都嫌麻烦,到了冬季才会为了保暖穿上。

    “这位先生,留步!”通译对陆宁拱手为礼,倒是很客气,甚至有些鄙夷的努了努那部落头人,说:“这家伙,有点发疯,兄台莫理他,但他的话我传到,兄台也莫生气,也别和粗野山人一般见识,他是问,兄台是不是来售卖这奇装异服的高丽婢的,他要买下来。”

    通译眼光扫到善花身上时,目光也有些肆无忌惮,毕竟,这高丽婢,虽然俏丽非常,简直是绝色,但看这衣着,比青楼里的女伶还暴露大胆,尤其是,那诱人无比的纤美小腿就够诱人了,偏偏还紧紧裹着雪白丝袜,更是说不出的扣人心弦,令这通译看到心都砰砰跳,目光舍不得离开,要留鼻血的感觉。

    不过,这般装束招摇过市,显然在这公子眼里,此高丽婢和猪狗没什么两样,估计,也是带来这榷场,想卖个超高天价,毕竟一些土蛮头人,牛羊很多,又有价值很高的北珠,这般俏媚的高丽婢,怕真会勾得北部头人大动干戈。

    通译翻译着,又小心提醒:“兄台,这家伙有点货,但你也别轻易答应,再等等,放出风去,令五国部的酋长们都来竞买,五国部的酋长大多脑子不怎么灵光,但有的是财宝,他们都来竞买,兄台必然吃饱了!”

    显然在这异族众多的榷场,通译将陆宁看做了绝对的自己人,这才帮陆宁出主意,而且,竞买竞拍,现今在齐地商界,显然已经是常规行为了。

    陆宁笑着摆摆手:“我不卖!”

    旁侧善花,这才微微放心,虽然觉得圣天子不会将自己卖给野人,但毕竟还是有些担心。

    千秋殿和朴贞姬、金雪姬中原话说得就很生硬,善花和绿珠,更是突击学习,有时候根本词不达意,只是听对方说话,能听懂。

    陆宁看了那部落头人一眼,好奇问道:“他也来自五国部,是什么人?”

    通译笑道:“他是越里吉大酋长三子,叫浑敞。”

    陆宁微微颔首,原来是小三浑敞,这越里吉大酋长,叫浑敞,几个儿子,也都叫浑敞,发音有细微差别,在齐国官方档案中,便叫起酋长为大浑敞,几个儿子,依次为小一浑敞、小二浑敞等等。

    对五国部,陆宁并不准备用固有羁縻方式,册封大酋长为节度使,而是准备五国部封一个大齐北宁万户长,五个部落酋长分别封为千户长,如此,虽然是羁縻统治,也令其户,从名义上,变成大齐子民。

    不过现今,五国部还未遣使来归顺,倒是其中一部的大酋长之子,看着就是和中原纨绔类似的败家子,现今听说榷场,跑来看新鲜看热闹来了。

    陆宁随之灵机一动,对通译笑道:“且慢,你告诉她,我这爱婢,倒也不是必然不卖,但我这爱婢,还是处子之身,虽然是高丽婢,但文采也很通,他想买,开个价我听听。”

    通译一呆,随之会意一笑,便转身,跑到那小三浑敞身侧,和他低语起来。

    小三浑敞眼睛越来越亮,打量善花的目光,也越来越是痴迷。

    陆宁回头,用折扇在善花肩膀上敲了敲,便又回身。

    虽然齐人皇帝,一个字也没多说,但善花却分明知道,他这是告诉自己,他必然不会真的卖掉自己。

    善花立时便觉得,心神一阵激荡,这个看他背影都令人觉得眩晕的高高在上神祗,这是,这是,竟然会和自己一个小小贱婢交流么?太,太不可思议了。

    陆宁眯眼打量着小三浑敞,琢磨着,该怎么炮制他?怎么想办法,令其主动提议和自己赌就最好。

    五国部,竟然名义上的归顺都迟迟没有答复,显然,还是觉得雄踞东北数十年的契丹人都拿他们没办法,齐人刚刚来到此地,最终能不能站住脚都说不定,他们自不会轻易来朝贡,毕竟齐人的朝贡,并不是以前朝代的互市之一种,而是用朝贡的名义,征收赋税,因为齐人,将每年朝贡的财物大体规模都定下来了,基本便是,该部有多少户,每年便征收户数三分之一的牛,或是户数三分之一的马匹,或是,一户一羊,当然,可以用其他特产代替,但价值要相同。

    而且,原本契丹人趋之若鹜的海东青、北珠,齐人不认作朝贡之列。

    五国部,自然有足够的理由暂时观望。

    不过,在陆宁来说,这五国部便显得桀骜不驯了,正要寻个契机生出些事端。

    当然,这种事端,必然不能发生在齐国圣天子身上。

    甚至,文总院的身份,能不用便不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国部 (二)

    小三浑敞,叽里咕噜和通译说了一番。

    通译回头对陆宁道:“兄台,这浑敞,愿意出四尺八寸良驹两匹。”

    陆宁就笑起来,摇摇折扇,做个手势,拔足欲行。

    小三浑敞一下就急了,叽里咕噜喊。

    通译笑道:“先生,他说,寻处安稳所在商谈。”

    陆宁微微颔首。

    小三浑敞立时大喜,指了指前方挂着酒幡的草棚,叽里咕噜说。

    其实这座草棚,虽然挂着酒幡,却不卖酒,榷场内严禁饮酒,免得交易时出差错引起纷争。

    倒是榷场外,有东海百行起的邸店,可以留宿,也有各种酒菜,交易完要庆祝的行商或部族民,自可以在邸店内庆祝,当然,现在邸店还很简陋,只是一排木房,正夯土起屋。

    而榷场内的这处草棚,只是卖茶,而且,是粗茶,几文钱一碗,解渴而已。

    陆宁等一行人进来,立时占了半壁江山,落座后,陆宁对那通译笑笑,“张通译是吧?你和那浑敞说,如果再这样开价,还是免开尊口了吧,两匹良驹?他可知道,我这婢女的蚕丝罗袜,便可以换多少良驹?”

    陆宁的话略显夸张,但大体意思却也如此。

    三小浑敞说的四尺八寸良驹,虽然是战马中的上等,换以前,齐国立国之时,那就是百贯马。

    但现今,中原马价已经大幅回落,家马超不过几贯,三小浑敞说的这种上等战马,也分品种,五国部一带的战马来自东部乌苏里江一带的大片高山草甸和河滩草场,盛产山地马,称为毛怜马,其马总体矮小,是以高大的骏马便显得价值不菲,但最多也便四五十贯钱罢了。

    而善花所穿蚕丝长袜,价值却根本难以衡量,东海百行特贡,虽然被视为亵衣渐渐在豪门贵族盛行,但市场上还不见踪影,顶尖豪门贵族,或请东海百行定制,或是皇家赏赐,而便是一般贵族,便是想寻,都没有门路,可以说,千金难求,这就不是钱财的问题。

    张通译虽然不懂这些,但听陆宁的话,突然变背后有些冒冷汗,方才,一直被这高丽婢诱人粉腿玉臂勾得魂的没了,大脑处于极为亢奋状态,现今才意识到,这高丽婢这身装束,身上绫罗之光滑纹理之细腻花纹之瑰丽刺绣之神妙,根本前所未见,更莫说那勾勒纤腿曲线的雪白蚕丝袜,听都没听过,这,只怕两匹良驹,还真是人家婢女身上服饰都换不来。

    而这位“兄台”,莫不是中原豪族子弟,来这边塞游玩的?

    张通译抹着额头冷汗,对那三小浑敞叽里咕噜说起来。

    三小浑敞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对张通译大喊大喝,自然是以为张通译胡说八道。

    张通译神色渐渐变得鄙夷,据理力争,显是觉得这胡蛮根本没见过世面,哪知道中原针织,一样可以价值连城。

    “啪”,张通译脸上突然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三小浑敞脸色已经变得极为凶狠,伸手便去摸腰间,发现利器进榷场前已经被收去,才意识到这里是哪里,冷哼一声,叽里咕噜喝了声,大概意思是算你命大。

    张通译捂着脸错愕了一阵,转身就要走,陆宁笑道:“张通译,来来来,来给我做通译,调理调理这胡蛮!”又道:“他打了你,你现在告官,也是小纠纷,来帮我和他说,调教调教他,终究也能给你鼓捣出几贯汤药费。”

    张通译悻悻站住,往陆宁这边挪了挪,咬牙道:“这蛮子,不知天高地厚。”

    陆宁对三小浑敞一笑:“看来,你我对货品之价值看法有所不同,这笔交易,不谈也罢。”

    “主父,他,太丑。”善花语调略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但声音甚为清嫩动听。

    陆宁就笑,瞟着这善花,一袭可爱黑白女仆装,甚至为了讨好自己,柔顺乌黑长发也梳成了双马尾,戴着雪白发带,活脱脱一个韩流美少女,和自己禁宫嫔妃、女官们不同,自己也是第一次,带着这种现代美少女招摇过市。

    禁不住,伸手在她可爱小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对,他太丑了!”

    其实中原皇帝面前,如果不是这位圣皇帝主动问话,善花是一个字也不敢主动插言的,可看出来,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圣皇帝明显是要激怒这个胡蛮,善花看那胡蛮对自己目光迷恋,灵机一动,便也插了一句嘴。

    毕竟她出身高丽,身为朴家小姐侍女,从千挑万选到了朴家小姐身边那天,就是作为小姐陪嫁,准备嫁到中原,此事谋划,已经两年有余。

    其实,本来朴家还想再等朴贞姬长大一些,但却不想,强大的契丹在齐人攻击下变得不堪一击,短短两年时间便溃败分裂。

    开京传来消息,国主王昭已经准备将千秋殿献入齐天子宫中,朴家这才提前了计划。

    这也使得最为最后突击学习的中原话,成为了朴贞姬和善花的软肋。

    而不管怎么说,善花的地位在族中一直极为超然,便是族中子弟,对她也都客客气气,更曾经有一位地位不低的族中子弟,因为爱慕她给她写了一封情诗,家主勃然大怒,令其父亲,将其逐出了家门。

    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加之高丽人独有的性格,令她胆子比寻常女子便大了些,是以,方才竟然插了句嘴。

    说完才后悔,却不想,圣主不但没怪罪她,竟然伸手捏她脸蛋。

    善花能明显感觉到,圣主的举动并不是调戏自己,更像是表扬他眼里小孩子的一些可爱举动,可饶是如此,善花也觉得微微有些眩晕,一时神思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还未见到大齐皇帝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宿命,便是作为陪嫁,想尽一些办法取得大齐皇帝的欢心,那时候,大齐皇帝,在她想象中,自然是一位威严无比的白胡子老头。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圣主,竟然极为年轻英俊,只是,那气势,仿佛面目都笼罩在金光中,令人根本不敢直视,甚至到现在,恍惚中也只是有一些影像,而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容貌。

    圣主也神秘无比,面目百变,如现今,就是一位面相普通的青年男子,甚至清澈目光,都变得有些混浊,但如此却也令人感觉,他才是真真实实存在,而不是虚无缥缈中的神祗,也令人敢偷偷打量他,敢回答他的问话,甚至,敢插嘴来讨好他。

    只是,被他捏脸蛋,却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殊遇了。

    善花精神恍恍惚惚,一时也就没听清张通译翻译下,那三小浑敞,叽里呱啦说了通什么。

    另一侧,陆宁打量着三小浑敞,微微一笑,“好,你要和我比身家,要如何比法?”

    三小浑敞,对中原人自吹自擂极为不屑,将中原服饰吹成价值连城,自己几十匹良驹都比不上?真是岂有此理。

    “我们就比金银珠宝!比,比谁的金子多!”听过张通译翻译,三小浑敞大声说,他却是粗中有细,那些杂七杂八靠嘴说多么值钱的东西全不算,就比金子。

    就不信,这家伙就算是什么中原贵族,但此处距离中原千里之外,路途难行,中原又是用铜币,他身边金饰能带多少?

    而他很快就想到了父亲的那大块金,足足有两斤重,是祖传的宝物,百年前先祖从混同江畔发现的,还曾经在那一带兴起了淘金,但终究没发现什么金砂。

    有说法,是高句丽灭国时,其皇族逃难来到此地被害,财宝落入了江底,后来重现。

    “十天之后,还是在此地,我们斗金!”三小浑敞咬咬牙,“谁输了,拿出的金子便归对方,若不然,对方要什么,便给什么!”心下思量好了,如果这中原酸儒金子不太多,自己便选这高丽婢。

    陆宁呆了呆,这,虽然按照自己预想来了,甚至,根本没用自己巧妙的挑逗,但赌注,好像有些少啊,这家伙,就算偷家里的,能有多少金子?五国部,并不产金。

    不过,话说回来,贤妃一向不喜金饰,要真是就比纯金,十天之内,自己还真拿不出多少。

    高丽人,不管是王家,还是朴家,倒各自都献上了些金银,还有大量铜器,不过这些贡品,都已经送去了汴京。

    但自然不能输阵,陆宁微微颔首,“好,就和你比!”

    张通译摩拳擦掌,翻译后,更不屑道:“浑敞,你可莫到时候不敢来。”

    三小浑敞怒目盯着他,叽里呱啦一通,大概意思就是“我是越里吉部的谋克,有名有姓,岂会如此丢脸,倒是你们南人,他做胆小鬼逃跑,我去哪里寻他?”

    张通译哼了一声,拍拍自己胸脯,“你到时候找我就是!”

    陆宁一阵汗颜,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办呢,这家伙,是有些上头啊。

    不过,倒也对他印象更加好了一些,面对胡虏,这是起了敌忾之心。

第一百四十章 五国部 (三)

    回到行在,却见贤妃已经醒来,且洗漱过了,显然身体强健,和其她女子不同,但饶是如此,行动间,动作很不自然。

    见陆宁一边品茶,一边打量自己起身时略显蹒跚的双腿,折赛花立时俏脸通红,扭头不敢看这家伙,昨日被这家伙欺负的情形渐渐浮现,真是,羞死人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头牛,自己可是,说了好多求饶的话。

    咳嗽一声,陆宁道:“爱妃啊,你可有私房钱,有没有藏些金子呢?”

    折赛花一怔,说:“没有,怎么了?”一问一答,先前的尴尬倒是去了。

    陆宁叹口气,“本来想去榷场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买来哄哄你开心,结果,却遇到个北国蛮子,和我赌谁金子多,约好了,十天后在榷场赌金。”

    折赛花立时有些无奈,主君以前嗜赌,到现今,可还没改,不过,倒是百赌百胜,从来没吃过亏就是了。

    不过,现今自然要先帮主君赢了这赌局,微微蹙眉,折赛花道:“十天时间,太紧了,要从最近的通州调金,令通州所有臣民先献出家中金饰金品,也需要时日,再一来一回,十天可不够。,何况从敦化到通道的驿道,刚刚开始开路,以前之路,很难行,虽然主君用神行之神通可以亲身来往,但在通州酬金,怕十日便不够。”

    陆宁早想过这点,可听到折赛花说自己有“神行”的神通,不由莞尔。

    想了想道,“这事儿,也没什么,我想办法吧。”大不了,半路上将三小浑敞的金子截了。

    看向折赛花,说道:“等你歇息几日后,莫去西北了,回京帮帮永宁,她身子骨,最近不太好。”

    此次来辽北前就感觉到了,永宁自从有了监国重担,心情好像很愉悦,找到了什么动力一般,但身子却熬得有些差,前不久,更有密报,说皇后曾经晕倒。

    偌大的国家,自己却是一种游戏人间心态,一切事物都爱推脱出去,只管大局,旁人看来不可思议,自己却是觉得,被雷劈重生,便是最后输个精光,这辈子也不亏。

    当然,也是因为,自己见识过各种朝代各种制度更迭,看事务,抓矛盾点,和这些古人截然不同,心里多少有些底。

    但千头万绪的诸多国事,对永宁就截然不同了,哪怕内阁制度,已经大大减轻其工作量。

    但自己如此信任她,令她“监国”,她感激之余,更无端端给自己加了很多压力吧,便是任何一件微不足道小事,也担心处理的不是那么完美。

    对各地一些截然不同的制度,如中原道州府制度,塞外皇庄制度等等,这些问题,对一般人看来,就眼花缭乱抓不到头绪,而永宁,就必须跟着自己思路,理解这些制度,到底是为什么,又如何令这些不同制度的土地,实行无缝衔接,令庞大帝国运转的天衣无缝。

    如此累心,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也违背了自己本来委她监国的本意。

    而要说分担她压力,贵妃和德妃是指望不上的,没有这个才具,性格也不适合,贵儿和五娘,管管内府还行,国政就是在勉为其难了。

    倒是贤妃,这七八年一直在外奔走,见识广博,多少懂自己,帮永宁分担,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样,也免得贤妃在外奔波劳累,何况,很多事都很难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贤妃有个闪失,落在异族手里,那自己后悔死都没用。

    想想历史上,有一位统兵的皇后,被敌人抓住后,令其投降纳入后宫不成,便赤身**砍了头颅来羞辱她,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到时若觉得闷,可到处走走看看,塞外,就不要去了。”陆宁轻轻握了握折赛花纤手。

    折赛花轻颔螓首,“好。”

    了了一桩心事,陆宁端起茶杯喝茶,又琢磨赌金一事,这等小事也懒得再动脑筋,干脆,便抢了这三小浑敞的金子便是,只是,如何使得此事成为逼迫五国部归顺的契机,倒是要想一想。

    “金子的事,主君不必烦忧,妾帮你想办法就是。”折赛花显然知道陆宁在琢磨什么。

    陆宁笑笑点头。

    “圣君,娘娘,赌金之事,贱奴有一言。”旁侧端着茶盘的金氏突然小心翼翼说。

    陆宁看向她,笑道:“贞姬有私房钱?”

    金氏赔笑道:“也谈不上私房钱,只是备不时之需,贵人所有,自然便全是圣君的,共有三十锭,每锭五两。”

    陆宁心里嘿了一声,带的私房钱不少,自然是准备用来收买宫中女官甚至结交权臣的,一百五十两金,将近十斤,官方价值的话,一两金便是十万钱,也就是十贯,一百五十两金,便是一千五百贯钱。

    “好,够用了。”琢磨着,北方胡蛮,也没多少金子。

    看了金氏一眼,陆宁笑道:“我便用十倍的纸币回报,到了京城,纸币花用,比金铜方便多了。”

    金氏吓一跳,忙跪下,“圣君,贵人自然不敢收用,为圣君,贵人心肝都可以献给圣君,何况这腌臜物?”

    看着这贵妇妩媚气息却偏偏穿着女仆裙分外有味道的丽人,陆宁微微一笑,“如此,贞姬这份心,我便领了。”

    知道,既然要献出私房钱,这金氏说得,必然就是全部所有了,若不然,日后被发现其还有金锭,那可就是大大的弄巧成拙。

    金氏大喜,轻轻叩首,“谢圣君!”

    ……

    本来,陆宁是希望贤妃看过赌金后再回汴京,但三日后,折赛花觉得自己行动无碍,便即动身。

    陆宁有些无奈,可能多少和自己夜夜都回行在休息有关,和她同床共枕,说说情话,有时候情浓,轻轻拥抱她亲吻她,又不能真的亲热,有点尬同床的意思,折赛花这才急着走。

    送别了贤妃,回到行在,在天井柳荫下的石桌石凳旁品茶,不由轻轻叹口气,这几日,还不见五国部使者来请求内附,难道,真要令松花江上,染满鲜血?

    这五国部,最东的便是越里吉,再往西,沿着松花江两岸,依次是其余各部。

    松花江和黑龙江汇聚入乌苏里江,五部国最西的剖阿里,更在乌苏里江畔。

    现今,松花江、乌苏里江,都被称为混同江,而流经敦化榷场的牡丹江,已经被自己正名,牡丹江,又是松花江的支流。

    其实,有水军的话,顺流而下,可以直接攻击五国部腹地。

    但榷场附近,虽然有了船坞,也陆续来了匠人,也不过是制造小船渔船,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规模船队搭载士卒。

    陆宁正琢磨之际,却见西厢第二个房间,有一条靓影走到帘子前,看到自己坐在院中,便又退回去,陆宁看得分明,正是耶律罨撒葛的皇后夷懒,当然,她现今已经被册为了自己最低等的嫔妃——宝林。

    “夷懒,来,和朕说说话。”陆宁唤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门帘一挑,夷懒才走了出来。

    萧氏三姐妹容貌应该都不是绝色,至少长姐夷懒,和小妹萧燕燕,都不是大美人,二妹胡辇,乱军中失踪,现今也不知道在哪里,倒是没见到过。

    不过,夷懒一袭辽国皇后常服,络缝红袍,悬玉佩和双同心帕,红色蛮靴,确实雍容华贵,北国皇后,别有一番风情。

    夷懒桀骜不驯,陆宁倒无所谓,但被女官密报到了永宁处,和萧皇后不同,夷懒既然被册了宝林,最低等嫔妃,如此桀骜,永宁大怒,特意派了女官来传令,令夷懒穿旧国皇后服装,若不然,便将她带回汴京内宫扒光行杖刑。

    永宁是皇后,统御内宫,处置低等嫔妃也是她权力,陆宁自不好干预。

    这夷懒也不吃眼前亏,真的穿起了曾经的契丹皇后服饰,但她好像早想通了,也不觉得这是对她的折辱一般。

    不过陆宁倒觉得,用穿什么契丹皇后服饰来处置夷懒,多半便有五娘那家伙进言,那家伙恶趣味最多。

    此时夷懒默默行来,万福见礼,看陆宁手势,便轻轻坐在了石凳上。

    “五国部的情形,还有大致的舆图你都看到了,你说说,若要征这五部,有什么事半功倍之法?”

    陆宁前几日,便令将相关资料送去了夷懒厢房。

    “大汗,妾无良策。”夷懒面无表情。

    陆宁皱眉看着她,“明日起,你和金氏、善花一般,着内寝裙。”说的,便是女仆装。

    “是,妾领旨。”夷懒还是无所谓的样子。

    陆宁能感觉到,自己便是强自宠幸她,她也必然不会反抗,真是会当被狗咬一般。

    但她,也会想尽办法活下去,所以,才不愿意违拗永宁被遣回京受杖刑,那个力道把握不好,真是会死人的。

    她应该会希望,能活着看到自己失败吧。

    这三姐妹,天赋都很不一般,历史上,二妹胡辇和三妹萧燕燕,都证明了自己。

    一个领军西征漠南漠北,为契丹拓地数千里,一个则以皇后、太后的身份处理军政,令契丹兴盛无比。

    只有这大姐夷懒,因为嫁的一直不怎么好,没有什么传奇故事留下来。

    但今世,夷懒成为契丹皇后,在幽州保卫战,展现了非同一般的统帅才能。

    不过,显然,夷懒打定主意,不会给自己献一计一策。

    看着她冷冰冰面孔和行尸走肉一般的行止,陆宁无奈摆摆手:“去吧去吧。”突然道:“有一事,你三妹萧燕燕,已经被寻到,送去了招远。”

    本来,也没想令她知道,契丹亲情淡漠,这萧氏三姐妹,更不是什么念亲情的人。

    萧燕燕死前头一年,可是同时毒杀了自己这两个姐姐,以绝后患。

    便是那是三人都掌握权柄后的事,现今三人情感肯定和各自有经历后不同,但靠亲情打动这夷懒,或用萧燕燕威胁她,想来也是痴人说梦。

    果然,夷懒神情不见一丝波动,脚步都没停,径自进房。

    看着她背影,陆宁咬咬牙,越是如此,越是有一天,非要你自己屈服。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国部 (四)

    榷场外东海百行邸店。

    大堂内,三小浑敞和陆宁相对而坐,三小浑敞身后四名随从,抬着木盘,盘上有红布蒙着。

    其实此次来,三小浑敞带了百余名随从,不过其余随从,因为带着兵器,都被榷场巡检郎贾黄中领着军汉挡在了渡口不许登船,敦化军闻讯,也派来了一营士卒监视。

    陆宁身边的侍女,又多了个金氏。

    裴龙裴虎,同样端着蒙着红布的盘子站在最后。

    张通译看得眼睛都直了,心说这位文先生,过的是什么神仙生活?高丽婢都是万中选一的绝色,而气质可爱处截然不同,一个清纯靓丽,一个艳美妩媚,站在一处,可把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更想象这大小美人穿着这诱惑无比的亵裙,一起给主人斟茶递水,可不知道是怎样的天堂光景,至于一起欢好云云,却是想都想不得,稍微想想都头晕目眩,多想的话,怕是会爆血管。

    三小浑敞,同样的眼睛直勾勾的,说话声音都有些颤,全没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陆宁看着三小浑敞一笑:“来吧,不过,这之前,你敢不敢加赌注?若你输,我便助你做越里吉酋长,也就是我大齐的北宁五部越里吉千户长,此外,你父是五部联盟的酋长,你也就是大齐北宁五部万户长!”

    张通译听得一呆,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先不说这赌输了,怎么还有偌大好处?就说这赌注,帮他做本部酋长,还是五部的大酋长?这位文先生,好大的口气?但想也知道,这话说出来,还不被这小胡虏臭骂一通?

    见张通译看向自己,陆宁笑笑:“按我说的,说给他知。”

    金雪姬和善花对望一眼,心下都琢磨,这小胡蛮,真是交上好运了。

    不过,大齐好像并不想在此处征讨,是以在此兵力仅仅数千,而且多是部族军,根本没有中原强卒,对五国部,只能恐吓令其屈服,真正爆发战事,怕未必能战胜五国部。

    当然,五国部也不敢轻易起衅罢了,免得招来中原王朝的大举报复。

    另一边,张通译硬着头皮将陆宁的话说给三小浑敞听,果然,三小浑敞立时瞪起了眼睛,叽里咕噜,喝骂中原人胡说八道。

    陆宁摆摆手止住张通译,不翻译,也能大体知道三小浑敞说什么,微笑道,“当然,这加注也不能全是你的好处,你也得应允我,若我真助你做上了五部万户长,从此,五部户籍,你要上缴!”

    张通译苦笑,还是硬着头皮翻译。

    三小浑敞腾的站起,更是一通喝骂。

    陆宁摆摆手,“问他敢不敢赌吧?”

    张通译也不管了,闭着眼睛一般胡乱翻译着,三小浑敞咬牙切齿喝骂,大概意思便是,我便和你赌,反正你输定了,不敢揭盘在这里鬼扯,如果你赢了,你说得怎么做得到?便赌!便赌!

    张通译不管他别的话,对陆宁笑道:“好,他赌了!”

    陆宁微微一笑,对后挥了挥手,裴龙裴虎,便揭开了锦盘上的红绸布,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金锭立时令三小浑敞一呆。

    陆宁笑道:“你自己来看,是不是真金,要上秤,也由得你。”

    三小浑敞快步走过来,拿起金锭端详,敲击,更用牙去咬,心却越来越凉。

    要知道,他带来的金块是母亲宠爱他,被他磨不过,偷偷帮他拿出来的,但有些不放心,甚至亲自领了百名族中勇壮来,只是没进入齐人划定的疆域,而是在齐人命名的牡丹江对岸渡口等他。

    若金块带不回去,不仅仅是他,母亲肯定也倒大霉。

    陆宁这时看着三小浑敞一笑:“你输了,不过,要帮你坐上酋长之位,却要你母亲吉忽尼相助,你这便回去告诉吉忽尼,若想拿回金子,便来敦化榷场,我自有话和她说。”

    听张通译翻译过,三小浑敞心中猛地一凛,显然,眼前齐人,是有备而来,对自己部族事,一清二楚,自己却懵懵懂懂,无意中,中了对方的圈套。

    “金子留下,你带着你的人,这便去吧。”陆宁挥了挥手。

    三小浑敞左右看看,知道在此生事,怕人都会走不了,看来,只有去和母亲商议。

    做个手势,三小浑敞扭头便走,随从们犹豫着,终于还是放下了木盘。

    ……

    陆宁也没想到,吉忽尼原来就在渡口,三小浑敞还是很有些小聪明的,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这一点,自是要听听母亲想怎么办再定行止。

    陆宁对五部国最东这越里吉略有了解,吉忽尼是浑敞酋长续弦的妻子,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便是三小浑敞。

    三小浑敞的两个哥哥,不是吉忽尼的骨血。

    这吉忽尼,也是越里吉部中,一个较大家族的成员,且胆大无比,行事肆无忌惮,曾经砍杀五部中奥里米的使者,使得五部联盟险些四分五裂。

    对儿子,她更是极为宠爱,这次偷了其丈夫的宝贝只为了儿子胡闹,倒是和她平素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东海百行邸店的一个木屋小院,便是邸店专门为了巨贾准备的“套房”,此时,陆宁和吉忽尼在厅堂中相对而坐。

    张通译苦着脸在旁做翻译,渐渐感觉,自己牵涉进了一桩大阴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但不管怎么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陆宁品着茶,也打量着桌对面的吉忽尼。

    看得出,吉忽尼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大美女,现今四十许人,风韵犹存,兀自不安生,大眼睛会说话一般,眨呀眨的,仿佛要勾人魂魄。

    她只在胸前和腰下裹着布条,露出略棕色的肌肤,如狼似虎年纪,全身都散发着热力一般。

    陆宁体会着,现今塞外人种是极为复杂的,尤其是极北之地,和千百年后,北方各种融合后的人种有着很多不同。

    厅堂内,只有陆宁、吉忽尼和张通译三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能代表大齐皇帝么?”吉忽尼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后,张通译翻译。

    “圣天子我当然代表不了,你小小五部,也惊扰不到本朝天子!”陆宁说着话,一阵汗颜,不过,当然不能用自己真实身份,来和一个胡酋夫人,商议阴谋更替之事。

    吉忽尼脸色阴晴不定,又叽里咕噜一通。

    张通译道:“她说,她只是想知道,能得到齐人多少帮助。”

    陆宁微微颔首,“本地敦化军,可以全力相助,若还不够,通州辽东军,也可来援,不过,我认为,若夫人下了决心全力以赴,敦化军作为助力,已经足够。”

    吉忽尼嘴角微微有鄙夷之色,自觉得数千部族军,又怎能帮到自己?

    陆宁伸手,便从怀中摸出了火铳,燧发转门枪,可以连续三射,整个大齐,现今只有三支成品,陆宁一支,裴龙裴虎每人一支。

    对准旁侧墙壁,陆宁突然扣动扳机,“嘭”一声巨响,烟雾弥漫。

    张通译只吓得“妈”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吉忽尼也猛地站起,花容失色。

    “嘭”,“嘭”,陆宁又连续扣动两下。

    张通译捂着耳朵钻进了桌子底,吉忽尼也连退数步到了门前,只想夺门而出。

    外面传来呼喝声,是吉忽尼的部下想冲进来,被裴龙裴虎拦住。

    陆宁笑笑,指了指被火铳枪击的木头墙壁,说道:“吉忽尼,你来看。”

    吉忽尼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向木头墙壁走去,同时对外喊了声,那些闹着要闯进来的胡蛮,才渐渐没了鼓噪声。

    看着墙壁上深嵌里面的三枚铁珠,吉忽尼脸色更是难看,又看了看陆宁手中火铳。

    陆宁笑道:“不错,就是它射出来的。”又道:“有这等火器相助,你五部之蛮,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不用张通译翻译,吉忽尼好似,也立时能明白陆宁在说什么。

    陆宁当然不会告诉她,这种火铳,实际离得远了,可就没这等威力了,杀伤射程比角弓可差远了。

    更不会告诉她,实则这火器只能连射三把,再想继续射,就是繁琐的装弹程序了。

    而吉忽尼,自然会以为,火铳可连续不断的一直射击。

    陆宁也不会说,哪怕就这种仅仅可以连射三次,射程又很近很近的火铳,整个中原王朝,也区区三把而已。

    吉忽尼,却猛地咬咬牙,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陆宁也就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答应和自己合作,帮儿子扶持上酋长之位。

    “好,张通译,起来吧,我要与吉忽尼夫人,聊一聊诸多细节!”陆宁笑着,一伸手,将张通译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五国部 (六)

    清澈的江水缓缓流淌,江边草甸,翠绿如云。

    陆宁席地坐着,身旁雪白海东青张开翅膀轻轻抖动,陆宁抚摸着它柔滑羽毛,也在琢磨,怎么令它知道一点点将想捕捉它的人诱入埋伏圈,又不受到外界的伤害。

    耶律小白,确实是神鸟,从鸟类来说,应该是特别通人性了,但毕竟智商和犬科、猫科没办法相比,训练其捕猎简单,其他的事,便要大费周章了,其会预警,已经远超了陆宁本来的期望。

    旁侧,朴贞姬小身影怯怯的坐着,一袭雪裙的她粉雕玉琢,可爱的一塌糊涂,但却怕极了陆宁的样子,根本看都不敢看陆宁一眼。

    陆宁瞥到她,同样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可看到她抱膝而坐,雪裙下那并拢在一起的蕾丝白袜可爱小玉足,又禁不住,升腾起某些邪念。

    尤其是,脑袋中会泛出,铜镜里,这对小巧无比的可爱雪白蕾丝小脚无力的搭在自己健硕的背上,任由自己征伐的那强壮和弱小对比鲜明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同样还是那面铜镜,金氏那双软绵绵雪足曾经搭在自己健硕背上,善花那充满青春活力的雪白脚丫也曾经搭在自己健硕背上,一幅幅旖旎画面隐现。

    还有,各种更加荒唐却令人血液燃烧的画面,都在铜镜内闪现。

    前几日的那一夜,真是,难以言说的荒诞,也难以言说的舒畅。

    只是,有点对不起这小家伙。

    还记得,一觉醒来,这小家伙满脸泪痕,娇小无比的小身子被自己紧紧搂在怀里,就好像大灰狼搂着小兔羔的情形,而一左一右,则是柔若无骨的金氏和青春火力气息的善花的一对儿诱人酮体。

    令自己甚至又忍不住,胡天胡地了一番。

    也就,更对不起这小家伙。

    就现在,这小家伙走路都难,自己带她出来游玩,却是一路抱着她骑马来的。

    “放心吧,我会助你朴家在高丽改朝换代。”这话,如果不是愧对这小家伙,陆宁怎么也不会说出口,这种事,哪怕已经去做,也绝不会宣之以口。

    朴贞姬轻轻点点小脑袋,突然啊了一声,看样子,想起身。

    陆宁忙按住她小小肩膀,明显感觉到她小身子又是一颤,像是被什么毒蛇碰触一般,陆宁心下无奈,又问:“你想做什么?我抱你去。”

    “我,谢圣君,恩……”小家伙怯怯的,生硬的中原话,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陆宁不禁又想起那一夜,大小三个丽人,最后几乎都是哈吉玛之类的乱喊,尤其是金氏的娇媚喊声,最是刺激的人越发疯狂,毕竟,在这一点上,人妇和少女还是很有不同的。

    “你好好坐着,便算是谢恩了!”陆宁伸手,摸了摸她小脑袋,心下爱怜又起,她是自己宠爱过的年纪最小发育最少的女童,至于契丹人,当时是血战中的调剂品,那时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甚至,很多事,自己都没了印象。

    想了想,陆宁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家伙轻轻点头,不管爱听不爱听,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虽然在前生,陆宁生活是个很无趣的人,但毕竟网络时代,各种信息信手拈来。

    此时,选了部比较有趣的神魔故事,陆宁娓娓道来,难得,这么耐心。

    又有一些笑话,改成现今人物及表达方式,陆宁给她讲。

    渐渐的,小家伙听故事听得入了神,甚至听到后面,连声追问,接着,便被陆宁的笑话逗得咯咯笑,陆宁在揽她进怀时,她便没了那被毒蛇缠上的惧怕,陆宁亲吻她小脸蛋时,她显然也便感受到了陆宁对她的宠溺和喜爱,眼中更有些甜蜜,依偎在了陆宁怀中。

    陆宁心下大大的满足,这个世界,哄女孩子真是太简单了,哄这种小不点更是易如反掌。

    当然,这小不点从来中土前,便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将会是她丈夫,要和她共度一生,也是决定性的因素吧。

    金氏,却是另一种反应了。

    陆宁和小家伙回到行在已经是傍晚,金氏和善花,显然已经做好再次被齐人大皇帝恩宠的准备,大小丽人,都是强颜欢笑。

    当陆宁说起,接下来几个月,不用她俩陪侍时,善花自然露出欢欣之色,金氏却担心起来,在饭后,为陆宁轻轻揉捏肩膀时,便隐晦的提到,今日见到姜殷川,在行在前转悠,绿珠曾经出去,应该带了封信进来。

    金氏说的,自然不会是编造,这种事,查一查便知道真伪。

    但金氏的意思,自然是说千秋殿和姜殷川有情,而且现今还藕断丝联没有忘情。

    甚至帮陆宁揉捏肩膀,金氏都用出了挑逗动作,自然是她不管遭多大的罪,现今也不希望齐人大皇帝的目光,看向千秋殿主仆。

    最后,邻近入寝时,金氏甚至隐晦的说,圣君怜惜她们,她懂,但她有一术,和善花一起,既不会损害她和善花身子,又定然可以令圣君享受不一样的滋味。

    陆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是用纤手樱唇之类的,但那不行的,做前奏还行,还到达终点?累死她们也不行,五娘又不是没试过。

    那样上来火,自己更难受,还不如出去打打铁,不想这方面。

    却不想,陆宁正准备出行在去军营冶铁铺去看看,绿珠在外跪奏,说皇甫才人,希望得到圣天子召见,有事要奏报圣天子。

    金氏明显便紧张起来,谁都明白,绿珠来的意思。

    木屋,隔音效果不太好,贤妃在的那晚,陆宁可是令她们都暂时宿营一夜,但和金氏母女仆三人欢好,自没有大费周章,寝室动静,院内各厢房,自都隐隐能听到。

    绿珠此来,穿得更为夸张,类似后世职业套裙的雪白制服半截裙,露出光洁无比的一对晶莹小腿,要多诱人便有多诱人。

    陆宁看得却是一阵错愕,这种性感丽人套装,现今根本便不可能穿出来,最多作为房事之乐罢了,在内宫,其分类就分类为“内寝亵裙”,而女仆装,好歹叫“内寝裙”,没有“亵”字。

    怎么感觉,这都拼了,而且,拼的点,是将自己看成多好色的昏君?

    陆宁有些生气,拂袖而去。

    其实,大概也是恼羞成怒,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具有好色昏君的特征吧。

    当然,主要也是,现今,不想和高丽公主有太亲密接触,毕竟五国部平定后,下一个目标,便是高丽国主王昭了,自己也决心将他从高丽国主的位子上拉下来。

    高丽使者,还都滞留在此,也不被允许书信送出去,便是免得自己在此一举一动,被王昭知道,他很精明,是高丽历史上最重要君主之一,正是他的治下,高丽渐渐从豪门分立变成中央集权,地方派出流官,在他之前,高丽国主,也就是首都及自己家族领地的君主,各地豪族统治自己领地,中央根本派不出去地方官吏。

    这样一个人,如果得到密报知晓自己种种举动,自然便会知道,自己已经准备扶持平州朴氏,他也必然会提前动手,而不会任由自己指使朴氏从容布局。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国部 (终)

    越里吉土城。

    大酋长浑敞已经失踪数日。

    齐人在这时候突然来了敕使,封大酋长浑敞为大齐北宁五部万户长,越里吉部千户长。

    其实一个多月前,齐人便来过使者,不是带圣旨来的,是令浑敞前去敦化城听封,大体上,也透露了来自中原皇城的圣意,便是现今齐人敕旨所言,封酋长为五部联盟的万户长,同时为本部的千户长。

    在听说大酋长失踪后,大齐使者文总院便留了下来,言道五部万户长及本部千户长世袭,他总要看到新酋长是谁,将谕旨和作为万户长、千户长信物的银牌鱼袋留下。

    文总院仅仅领了百名士卒来,看来确实带着善意而来,吉忽尼夫人亲自在土城外为他们安置毡帐作为宿营。

    又几日,寻找大酋长的族人纷纷回转,看情形,大酋长和几名部中族长及数十名亲随,是追踪海东青,误入险地,恰好暴雨泥石流,应该是都已经丧命。

    由此,族中选立新酋长立时成为第一要务。

    当酋长长子大浑敞及拥趸发现,以夫人吉忽尼为首的许多族中头领,都要求拥立三浑敞后,越里吉土城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起来。

    五部联盟,各部都没有必须立长的习惯,但老浑敞生前,属意的接班人是大浑敞,也一直培养他这方面的才能。

    可不但老浑敞失踪,许多亲信头人也跟着他一起失踪,这些失踪的族中头领,几乎大部分都会支持老浑敞,也就是支持长子大浑敞继位。

    而现今,大浑敞却显得势单力孤起来。

    ……

    越里吉土城,城内土屋茅屋众多,有土城城墙遮掩,严寒的冬天,对越里吉部的土民,也不是那么难熬。

    陆宁此时坐在一处草棚下,慢慢品着这蛮部自己酿的酒。

    土城内没有商铺,部族内资源都是酋长调配,缺少的生活资源,或对外掠夺,或由酋长派人去外面和契丹人及现今的南人互市。

    是以,陆宁陶碗中的酒,自然是吉忽尼送来的,哪怕陆宁手中这缺了一角的陶碗,对越里吉土民来说,也要大小头人家才有了,下层土民,多是用木头器皿,或者葫芦为瓢。

    陆宁品着碗里的酒,也端详着这越里吉土城,好似,历史上,这里便是金人劫掠开封后,北宋两个皇帝的囚居之处,所谓传说中的坐井观天,便发生在这里。

    当然,随着被掠夺糟蹋的宋朝帝姬(公主)们渐渐和金国贵族培养出感情,两个皇帝的生活也越来越好,越来越舒适就是,两个皇帝甚至在这里还生了不少子女,不过有的是他们后裔,有得是绿油油而来便是了。

    不过,现今这越里吉城,自然不似五国部成为金国最主要政治军事组织时庞大,可建的也算不错了,在北荒来说,比自己预想中要好得多。

    正琢磨之际,裴龙裴虎向旁站了站,不远处,吉忽尼领着一行人正匆匆而来。

    “总院,奥里米部来人了,酋长娄里的长子,领了几百人来,他来到后便和那逆子称兄道弟……”吉忽尼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咬了咬牙,“过得几日,怕其余三部也会来人,那逆子,怕是宁可交出大酋长之位,也要得到其余四部支持。”

    张通译极快的翻译着,比昔日,干劲强了十倍,因为他不但是此行通译,而且,被任命为朝廷派驻五部国的“银牌使者”,虽然只是个沟通联络的差事,但却是确确实实的八品官员,如何令他不喜?

    银牌使者,陆宁是借鉴了历史上契丹对这五国部统治时派出的官员,当然,契丹的“银牌使者”,比张通译这个银牌使者,权力要大得多,骄横奢淫,“每至五国部,遇夕,必欲美姬艳女,荐之枕席”,在这五国部,契丹银牌使者只要见到美女,就必要“荐枕”,哪怕这美女是五部国酋长妻妾女儿,也是如此。

    这也使得五国部,对契丹仇恨无比,等完颜部强大起来反辽,其立时响应,其族中勇士,从此也成为金国武装力量中的最重要一环。

    听吉忽尼的言语,陆宁微微颔首,想了想,道:“放心,明日便有分晓。”

    吉忽尼将信将疑,但也没什么办法,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只能寄希望这个文总院真有办法,悻悻而去。

    ……

    旭日下,越里吉土城外的奥里米宿营地前,中原骑兵和奥里米勇壮列阵对峙,剑拔弩张。

    却是中原人说,和越里吉人互市买来做军粮的一只羊,被奥里米人偷走烹了吃,要入其营地拿人,奥里米人自然不允,双方便对峙起来。

    很快,城中的文总院以及吉忽尼夫人,还有大浑敞,小娄里都闻讯而来。

    中原骑兵,只有少数人穿了重甲,其余大多是布甲,显然是匆匆而来,没有做好全面冲突的准备,却不想,奥里米人多势众,被人围了,一下看起来处于了劣势。

    齐人这百余名,都是重甲兵,本来威慑力十足,可现下,很有些自毁长城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大浑敞立时面露喜色,小娄里更是眼中射出奇异光芒,两人对望一眼,似乎都能知道对方想什么。

    如果能借机杀死这些中原骑兵,得到其营地的上好甲具,那么,自己便必然是这五部之主。

    至于中原会不会震怒下远征,那是以后的事情。

    至少,其所谓敦化皇庄的那几千部族军,守卫其领地或许无虞,但北伐来征讨的话,对五国部造不成什么威胁。

    最近数百年,中原也从未远征抵达这里,其困难重重处,不必待言。

    看到眼前一幕,吉忽尼也有些错愕,看了齐人文总院一眼,心说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今日见分晓”?

    不过,吉忽尼随即注意到了,这些中原骑兵手中,黑黝黝铁管似的东西,和当日自己所见文总院持有的“神器”,看着怎么都有点相似之处。

    “一点小事,算了算了!”陆宁摇着折扇,又对不远处大浑敞、小娄里道:“令你部之人,退去吧!”

    陆宁乘马旁,胆突突的张银牌便向大浑敞和小娄里喊话。

    大浑敞不置可否,小娄里却是神态嚣张的叽里呱啦了一通。

    张银牌翻译,小娄里却是不肯罢休,要中原骑兵下马,为首之人,跪拜道歉。

    陆宁笑笑,“娄里,你奥里米部,本院也视为齐人,都是齐国之民,莫同室操戈,小事化大!”

    小娄里听张银牌喊话,这齐人总院直接将对话对象变成了他,冷笑叽里呱啦,大概意思便是,“我部勇士,最受不得污蔑!”

    陆宁脸色渐渐沉下来,“娄里,我数三声,你若再不令部下退却,便视作叛乱!便不被视作齐民!我齐人之头发丝,你若敢伤,全族化作齑粉!”

    听张通译喊话,小娄里只是冷笑。

    “三!”陆宁大喊。

    小娄里冷笑不语。

    过了好半天,陆宁好似有些无奈,喊道“二!”

    见这齐人官员果然色厉内荏来恐吓自己,小娄里更是冷笑,对围着齐人的部族勇壮们喊道:“准备……”本来是想喊,准备下齐人的军械,反抗者,杀!

    不过,就在小娄里说话时,陆宁突然极快的喊了声“三!”

    这次间隔,比起一到二的停顿,简直快捷无比,小娄里半截话还没说到,突然便轰隆隆巨响,惨叫声连连。

    震天的巨响,令小娄里胯下马受惊,嘶鸣而起,小娄里猛地被摔下马。

    耳朵嗡嗡响,小娄里好半天大脑空白,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

    渐渐清醒过来时,小娄里才见到,咽喉前寒森森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文总院策马到了他身前。

    而河滩上,更是一片哀嚎,许多奥里米勇壮躺在血泊中,马儿都嘶鸣逃走,没有受伤的,也都正撒丫子狂奔,惊吓过度,以为天崩地裂了一般。

    齐人骑兵,却正渐渐列队,他们的乘马不慌不忙,好似早就见惯了这种大场面。

    中原为战马特制的棉花耳塞,早已经经历过实战的检验。

    冷冷看着奥里米,陆宁淡淡道:“今日饶你一命,回去告知你父亲,速来越里吉拜见,来领鱼符信印,若不然,天兵一到,你部必遭灭顶之灾!”

    张银牌昂首挺胸,前所未有的自豪,大声的按照文总院原话翻译,甚至,更加了几句威吓之词。

    身为中原子民,身为齐人,张银牌以前虽然蔑视胡虏,但毕竟胡虏大多茹毛饮血,骁勇善战,从个体来说,还是很令人敬畏的。

    但这一刻,张银牌却恍恍惚惚,觉得这些胡蛮,是如此愚昧弱小,本朝圣天子降世以来,能工巧匠辈出,造出的神器,是如此神妙而强大,小小胡虏,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才是大治之世,万夷跪拜,乞求天朝上邦赐予立命之所。

    而身为中原子民,身为齐人,张银牌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极为高大,一种满满的优越感充溢心间。

    这些圣天子降世后可能从天上带来的神器,正是为守护他的中原子民而造,就如文总院所言,齐人之头发丝,胡虏若敢伤,全族都会化作齑粉。

    这话,听起来,又怎么不令人激动?怎不令人热泪盈眶?

    张银牌,就觉得,眼眶有些湿,心里更酸酸的。

    另一侧,小娄里也渐渐明白过来,方才这天崩地裂似的巨响,是,是齐人武器发出来的,顷刻之间,自己部族勇士,便被重创,而且,分明齐人天兵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不然追上去,用那神器一下一个,不管多么强悍的勇士,不管多少人,都是砧上鱼肉一般。

    越是想,小娄里越是全身颤抖,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镇东将军

    在五国部其余四部酋长纷纷来越里吉土城拜见天使后,在中原天使的见证下,三浑敞正式成为越里吉部的酋长,同时,也是获得大齐册封的北宁五部万户长、越里吉部千户长。

    又在越里吉土城逗留数日,陆宁这才领军回转。

    五国部,精选出千名勇壮,携带家口,随陆宁回敦化。

    在敦化行在歇息一日,陆宁领羽林卫拔营奔赴鸭渌江畔的桓州。

    同时,来到敦化皇庄投军的各部勇士家眷,以及陆宁从五国部招募的千名勇士及家眷,也都往桓州进发。

    其实,也不仅仅是敦化皇庄,如通州、辽阳府、北海卫等等地域招募的勇壮,拖家带口,也纷纷奔赴桓州。

    各部勇壮,总计大概万余人,加上家眷,四万有余。

    而暂时这种大规模迁徙的粮饷,都由各地征募点提供。

    陆宁抵达桓州后,各部勇壮自然还未集齐,陆陆续续的抵达。

    这万余名部族仆从军,被命名为“镇东军”。

    武定邦,封“镇东将军”,统领镇东军。

    齐**制,倒是有四镇将军,和云麾将军一般,都是从三品,但四镇将军封号,这是第一次被使用。

    杨业,封宣威将军,镇东军副统领。

    同时,排阵使、教练使、监察使等等,各有任命。

    还有一条不太引人注目的任命,文阿大,为征东宣抚使,随镇东军而动。

    而此时,在外界眼中,圣天子銮驾早已经回转京师。

    陆宁的构想中,东征东瀛,主将为杨业,自己作为宣抚使,查缺补漏,直面东瀛和族,考察下他们现今习俗民风,找出最佳的治理之道。

    倒不是将东瀛人也变成齐人,但最起码,如果征伐得胜,还是希望在这些胡蛮令东瀛混乱不堪之余,总体上,齐人在东瀛的统治越长越好,银矿开采的越多越好。

    名义上,令杨业为副,又是一旦遇到难以决断之事,自己便用镇东将军武定邦的身份,统领全军,如此,免得以文总院身份,有越俎代庖之嫌,杨业知道自己身份,一些高级将领也知道自己身份,但下级武官不知道不是?

    此次东征,自己必须亲自去才放心,才有一丝征伐胜利的可能性,若不然,就变成自己拍脑门瞎胡闹了。

    杨业是很优秀的统帅不假,但自己可不信,他领着万余名未必心向大齐,不怎么靠谱的部族仆从军,在中原仅仅初期提供粮饷的前提,能在东瀛取得多大的战果。

    自己便是怎么和他讲解,他也不会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

    桓州,刚刚见过定安国使者后,陆宁回了府衙后宅。

    定安国,用后世语言来说,就是本来是渤海国人民内部反对横征暴敛起义,结果恰好契丹来攻,灭了渤海国,因为定安国偏远,反而幸存下来。

    定安国,暂时肯名义上归附便好,反而是辽东和长白山女真之间很好的缓冲。

    现今要真正征服整个东北诸多部族根本不现实,巩固现在的领土,便需要很长时间了,偏远诸部,肯名义上内附,便求之不得。

    不肯内附的,也不去征伐,慢慢来就是。

    但若遇到横空出世的人杰,有统合一些部落的迹象,那便必须要打断,但也不一定非要出动官军远征,支持弱小部族对抗强大部族便好,令他们互相仇杀。

    等以后时机到了,再教化诸边。

    琢磨着这些事,陆宁慢慢品着羹汤,琢磨要不要趁部族军还未集结,令杨业在此整顿军马,自己回汴京一趟。

    现今秋高气爽,这一出来,又是七八个月了。

    若现在不回去,便要等扶持朴氏夺权后,远征东瀛前,再回汴京。

    但便是扶持朴氏极为顺利,最终稳定高丽局势,怕也要三四个月后,如此,出京便一年有余,现今,就特别想皇后、皇妃,以及特别喜欢的那几位嫔妃。更莫说几个月后了。

    琢磨着,陆宁看向旁侧俏生生站着的金氏,问道:“守卿可有回信?”

    陆宁所说的守卿,便是金氏的公爹,朴氏家主朴守卿。

    朴守卿是高丽开国功臣,击败新罗的首要统帅,也是外戚,女儿嫁给了高丽开国国主王建,是王建的第二十八位妃子。

    听金氏说这些细节时,陆宁便觉得,好像自己也算不上什么,要说在册的嫔妃,自己可比王建少多了。

    王建死后,十几年前,朴守卿又平定了广州王氏、开国功臣王规之乱,扶持现今高丽国主王昭的哥哥王尧登位。

    王尧登位三年后,朴守卿又助王昭发动兵变架空王尧,王尧不得不传位给王昭。

    王昭继位之初,对朴守卿极为重用,但随着其权势稳固,渐渐改变无为而治的国策,开始对勋贵、豪族们下手。

    朴守卿长子朴承位已经被下狱,王昭和豪族们的斗争,渐趋白热化。

    甚至现今有传言,朴守卿最喜欢的幼子,有神童之称,才华横溢的朴承信,也就是金氏的丈夫,当年实际上死于王昭的毒杀。

    朴守卿,自然开始反击。

    陆宁已经令金氏写密信回平州,言道中原将会遣派“镇东军”,拓展朝鲜道地域。

    大同江以北,皆为齐土,包括,高丽西京平壤在内。

    且大同江以南铜矿,齐人希望取得开采权,“制钱十之一,为租赁费用。”

    陆宁并没有明确要支持朴守卿,而这封信的意思朴守卿自然会懂,如果助他夺位,两国将会以大同江为界,且,齐天子希望能开采高丽境内铜矿,制作的铜钱,十成里拿出一成作为报酬。

    陆宁自是先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他,令其有心理准备,免得以后提出来,好似胁迫他一般。

    其实,现今这两个条件,并不似后世看起来那么丧权辱国之类的。

    高丽刚刚统一三韩不久,甚至西京平壤,其占领不过三十多年,最开始,不过是作为殖民点,迁徙移民而来。

    而要说历史渊源,平壤本就是中原汉时乐浪郡所在,甚至便是前唐,平壤也是安东都护府所在,当然,安东都护府在平壤治所没几年,便搬去了辽东罢了。

    此后,平壤接近荒芜,城廓都不复存在。

    高丽、新罗等,主要还是在南部地区争夺三韩之地。

    可以说,现今高丽人眼中,平壤本就是扩张得来的意外之土。

    至于开铜矿云云,高丽没有铸钱技术,现今取其铜铸钱,十给其一,怕很多人还会额手相庆呢。

    当然,对于野心勃勃的上位者,可能就意味不同。

    如朴守卿这类人,就未必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金氏轻声道:“圣君,妾还未见回信。”

    陆宁微微颔首。

    看着金氏娇俏身段,陆宁突然忍不住,伸手在其翘臋上掐了把,这小优物,还真是有滋有味的,艳美高丽豪族遗孀,却无自己以前所御妇人的羞涩,至少,让自己看起来是如此,也就别有一番诱人风情。

    更令自己按捺不住,前几日,又令其侍寝,距离初次,也不过月余时间,但自己兴之所至,也不管她禁受得住禁受不住,初始能感觉到她的痛苦,但自己也不管不顾,只管宣泄,可不知道,是她体质特异还是麻木了,倒是顶了下来。

    说起来,她也挺值得倾佩的,为了家族,能做到如此大牺牲。

    金氏轻轻惊呼一声,看向陆宁时,虽然勉强想做出媚眼如丝的娇态,但水汪汪眼眸深处,那无奈畏缩之意,陆宁看得清清楚楚。

    陆宁知道,如果自己想,今日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侍寝,而实际上,怕她比受酷刑还难熬。这女人,风流仪态下,却有着一颗坚毅的心。

    陆宁笑笑,伸手,轻轻握住她柔荑,说道:“你不错,很好!”

    金氏呆了呆,一时怔住,看着陆宁轻轻握着自己纤手称赞自己的举动,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夙愿

    促使陆宁下了回汴京的决定,是京城快马来报,罗殿女王陆贵平,万里迢迢率一众属官来汴京面圣,一行数百人,已经进入湖南道境内。

    陆宁这才回京,同时,朴贞姬和善花,随同他启程。

    金氏却留在了桓州,因为和朴家沟通等等,乃至将来进入高丽境内,都需要她从旁协助。

    陆宁又给杨业下诏,令其统合镇东军,拔营开赴乐浪城,伺机驱逐清川江两畔高丽人的据点。

    陆宁回汴京,倒也没走陆路,而是从鸭渌江顺流而下,到入海口保州换乘海船,直下登州,登州到汴京,一路官道宽阔顺畅无比,从桓州到汴京,也不过用了十几日时间。

    陆宁回到汴京时,小女王陆贵平刚刚到武汉府。

    陆宁本也准备东征前多逗留些时日,刚好等她和蓝婵。

    ……

    乾安殿暖阁,陆宁翻看着奏疏,旁侧坐着端秀无比的小周后,一袭鲜亮无比的“天水碧”纱裙,华贵非凡,更映得这小丽人,那种稚嫩的艳美,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奏疏来自贵州,罗殿小女王人没到,但奏表先到了,里面除了对贵州一地经济民生,各部情形进行了系统性的奏报,重点提到了威宁草海。

    当初罗殿小女王准备将威宁草海全部送给陆宁,当时陆宁推拒,而现今,罗殿小女王和各部子民,已经在威宁草海为圣天子建了行宫。

    从湖南道奖州,到威宁草海,官道已经修好。

    也就是,贵州,历史上第一次有了一条贯穿东西的官道。

    当然,说是官道,但想也知道,很多地段,只是将原本的山路、小路链接而已。

    毕竟,仅仅不到三年时间,便是小女王如何重役各部,要说这条贯穿贵州东西的官道有多么宽敞易行,那也不可能。

    说起来,驱役各部修路,甚至引起了极大的叛乱,遵义军入黔,协助小女王,历经一年多,才真正平息了反叛。

    乌蛮地,人头滚滚,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两个较大的最凶悍部族被彻底灭族,妇孺并入其他部族,对贵州的长治久安,也是一件好事。

    翻看着这厚厚的册子状奏疏,陆宁也是连连点头。

    说起来,这威宁草海是个好地方,是贵州最大的高原天然淡水湖泊、后世的世界十大观鸟基地,有各种鹤类,数百种鸟类的重要越冬地和迁徙中转站。

    而且,威宁还发现了一处规模很大的宋代铜矿。

    在威宁也设皇庄,威宁卫?

    陆宁盘算着。

    突然,惊醒,歉意的对小周后一笑,说:“这册子,太厚重了些。”又问:“从嘉和你姐姐,生活过得怎样?”

    小周后摇摇小脑袋,“姐姐心情总是不怎么好。”

    对李煜的生活,陆宁其实了如指掌,不仅仅李煜,这些归顺的曾经的“皇族”,都在密监严密见识下,事无巨细,都记载在册,陆宁有时候也会拿来翻翻看看。

    李煜虽然被降为从五品男,大周后降为清河乡君,但有小周后这个后盾,李煜一家人口仆役虽多,但生活倒是无忧。

    小周后可是安妃,仅次于皇后和四皇妃,每月的用度,养十家李煜也没问题。

    甚至,在自己特许下,大周后能用到禁宫的“洗面药”。

    说起来,自己虽然觉得“洗面药”这个名词很土,但禁宫《御药院方》中,便是将这种兼清洁、药治或美容于一身的药用洗面液,称为“洗面药”。

    看来历史进展的某方面,习俗传承下,会有很多相同。

    历史上,“洗面药”大行其道,也是在宋代。

    在禁宫来说,“洗面药”分很多种类,如圣人洗面药、皇后洗面药、皇妃洗面药、妃嫔洗面药、世妇洗面药、御妻洗面药、内侍洗面药等等,顾名思义,便是根据身份地位,洗面药又自不同。

    如此,也影响了民间,如外城、市城便有许多卖洗面药的货铺,在民间来说,“张戴花洗面药”,最为出名。

    大周后所用的,自然是小周后每月领到的“妃嫔洗面药”。

    不过说起来,其实虽然内宫洗面药细分,但真正发挥功效的材料差不多,区别之处,都是加入的那些虚头巴脑没太大用处但可以彰显珍贵的药材,如什么犀角粉、虎胆膏、吐蕃红花露等等。

    是以,大周后现今生活的品质,应该比在江南时还好一些。

    但问题是,李煜妾侍众多,大周后身为王妃甚至太子妃的时候,这些自然不是问题,而现今,她只是从五品命妇,地位比妾侍再高出无数个量级,但作为降臣封爵,威风便小了许多,一些争宠的妾侍,时常气得大周后郁结。

    那些侍妾,以前或许还忌惮小周后,但时间长了,自知道大小周后姐妹俩,都不怎么会利用手中权柄,她们也不会惹大周后,但在李煜面前争宠,便没什么顾忌。

    看密监报,李煜和大周后争吵的频率,好似变得越来越高。

    想着,陆宁轻轻叹口气,李煜是遇到自己好呢,还是没遇到自己好呢?

    自己实在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能理会的了。

    “小家伙,最近都做什么了?”陆宁笑呵呵问。

    看着这一袭天水碧,端秀可爱无比的小不点,其实,在自己心中,她虽然永远是小不点,但实则,现今已经是十五岁的豆蔻少女,想想九年前初见时,她不过是个六岁幼童,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上学,练琴,临摹,……”小周后还未说完,陆宁已经连连摆手,无奈道:“不用说了,我能想象到。”

    上下打量着小周后,轻笑道:“你要背个上学,可不知道,多可爱呢。”

    小周后茫然,自不知道陆宁在说什么。

    而陆宁却突然来了兴趣,“喂,小家伙,今天我当老师,你做学生,给你上一课怎么样?”

    “好啊!”小周后立时欢喜无比。

    看她雀跃兴奋的小样子也知道,她本就好学,在她小小心思里,义父博学天下第一,观义父著作,几疑是天人下凡,只是义父太忙了,一年在京城也待不了几个月,便是在京城,和她也聚少离多。

    看她发自真心的欢喜,陆宁略有些汗颜,咳嗽一声,“好,咱俩准备准备,我今天给你讲讲日月星辰,看你对这些,一向很有兴趣。”

    ……

    半个多时辰后,这乾安殿暖阁中,摆上了矮案作为书桌,小周后一袭雪白学生制服裙,规规矩矩坐在胡床(马扎)上,甚至在陆宁要求下,双手背在身后,真的好似后世求学的初中女学生,只是,漂亮可爱的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甚至她的头发,也按照陆宁所说如花美髻别上了蝴蝶发夹,雪白学生制服裙,可爱秀美无比,裙裾下,露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纤美小腿,白袜小脚丫,踩在深红绒毯中,令人看了心砰砰跳。

    陆宁一阵阵口干舌燥,想想自己本来就想今生将她视作女儿便是,要说在外征伐之时,除了皇后和皇妃,最想念的,也往往就是这个小家伙。

    而眼前的恶趣味,有时梦里会出现,只是,却不想会真有身临其境的一天。

    偏偏,这小家伙不疑有它,却是满心的欢喜,以为自己要给她讲解什么奥妙之义,现今,是一种很神圣的求学仪式。

    而自己呢,心里,可不知道多复杂,看着这小家伙,既有疼爱她的濡沫之情,又有男女之间对这可爱小不点极为喜爱的怦然心动,而隐隐冒出的那一丝丝邪恶,就更令人口干舌燥。

    恍惚间,陆宁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完全忘了避忌,宇宙星辰,几乎是下意识按照自己认知讲起来,甚至卫星、行星、恒星、星系之类都脱口而出。

    “爹爹,你是从其他星星上来的吗?”耳边,传来清嫩无比的声音。

    陆宁一呆,猛地惊醒,却见小家伙,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显然她虽然对自己所讲的听不太明白,但却没有丝毫怀疑,自己说的,便是真理。

    外间,传来女卫们低促有力的唱腔,却是要各宫各殿熄灭烛火。

    当然,主要是针对女官们宿所而言,天子和诸嫔妃,当然不会有人管,而且有些殿宇,本就整夜灯火通明。

    “该入寝了!”陆宁真怕这样下去,在这不设防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小不点面前,自己也完全不设防,将自己来历都懵懵懂懂说给她。

    “哦!”小周后起身,显然是准备走。

    却不想,身后脚步声轻响,陆宁到了她身后,轻轻拥住她的小身子。

    小周后一呆,愕然转头。

    陆宁却已经一伸手,将她揽腰抱起,碰触小家伙晶莹膝弯的臂膀,立时便觉得酥了一般。

    芬芳扑面,却见小家伙眉目如画如仙子般清丽脱俗的小脸蛋,满是错愕,但她一袭学生制服裙,一双雪白棉袜小脚,在自己臂膀旁轻轻颤动,陆宁的心也颤得厉害,柔声道:“今夜,宿在这里……”声音却都在微微发抖。

    小家伙这才明白过来,立时又羞涩又欢喜,小脑袋便扎入陆宁怀中,看也不敢看陆宁一眼。

    陆宁脑子都一阵阵眩晕,怀中抱的小家伙,既像自己的女儿,又像自己的情人,那种复杂感觉,难以言表。

    “爹爹……”小家伙好像在轻轻呢喃。

    陆宁立时觉得自己脑子要爆炸一般,紧紧抱着怀中轻盈得好似没一丝重量的香软小身子,大步向龙榻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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