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狐狸
地斤泽内,是荒漠之中的一片片绿洲,东北,还未沙化,是连绵的草原。
党项八部中的细封氏,散落在这一带放牧,冬天时,则全族都会来此过冬,避过严寒,因为有阴山山脉阻隔寒风,不得不说,河套地在现今,也就是还未大规模沙化前,简直就是放牧的风水宝地,比塞外更能养出膘肥体壮的良马。
距离最大绿洲细封部聚集区数里处的一个小绿洲处,陆宁及亲军在此驻足,拓跋山部守在陆宁亲军左翼,野利部很自觉的驻守在了右翼。
陆宁令人去地斤绿洲去送信,要细封部首领细封诘汾和李光宪一起来见,分辨两部是非。
沙漠中黑巾党项的突袭,最后以对方死伤千余人结束,伤者有数名招供,是李光宪指使的,他们还都报了自己姓名。
其余伤者,被拓跋山部和野利部尽数杀死。
陆宁反而事后发了顿脾气,说中原传统,善待俘虏,杀俘不详,这些伤者虽然不是俘虏,但也不该如此轻率的处决。
心中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好像到了某个位置,做作表演就不可避免。
想活得真实,就别和权力这东西打交道。
当然,如果自己以圣天子身份,以现今威望,多少超出了世俗权力的束缚,就懒得理会这些,自有下面人演戏,对杀伤兵一事予以谴责。
但现今,令羽林卫训斥拓跋山或野利正荣?显得太轻视人家,反而不美。
至于拓跋山部和野利正荣部一起动手,陆宁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怎么看,都好似后世黑帮电影里的桥段,大家一起动手,手上都沾了血腥,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细封诘汾带量大量族人先到了这小绿洲地,而且,带来了车帐、毡帐等等,为小绿洲驻扎的军马安营,当然,野利正荣部和拓跋山部的士卒都要挤一挤了,一个毡帐里,能躺几十号人。
细封诘汾专门为文总院准备的是一辆车帐,暂新暂新的,本来是为新头人准备的游牧车銮,但新首领新婚当天中毒酒而亡,这车帐还没人用过,比之普通游牧车帐,这辆车帐极为巨大,按陆宁的认知,有二十几平米,车上家俬床具,甚为精美,都是细封部能工巧匠按照中原风格打造。
如果车帐移动,是四只骆驼拉动,停靠时,木桩固定,极为牢靠。
其实刚刚到地斤泽的当天,恰好也有夏州的快马来报,是说在辽东地,耶律罨撒葛送了一千匹良马到宁远镇,说是献给中原皇帝的贡品。
此举,却令陆宁有些惊愕,耶律罨撒葛这家伙,这是得高人指点了,看起来,好像彻底臣服,令中原王朝找不到借口讨伐他,而他,可以趁机,平定辽北的耶律贤。
耶律罨撒葛的性子,忍耐这种奇耻大辱,那么,将来一旦他击败耶律贤,那么,对南朝的报复必然狂风暴雨一般。
更莫说,耶律罨撒葛在幽州惨败,除了南朝强大出乎契丹意料之外,也有几点契丹内在的因素,一来,他代表守旧派,特别不信任南人官吏,匆匆更换幽云等地的官员;二来,他也未得到全族真正的支持,就和南朝爆发了战争。
而如果耶律罨撒葛击败耶律贤,那么,就和其祖先耶律阿保机一样,等于又一次重新统一了契丹各部。
虽然幽州之战,令其损失了大部分重骑兵,实力大损,和耶律贤之战也会进一步削弱契丹力量,但一旦决出胜负,仍然会是齐国在北境的心腹大患。
契丹的内战,不管耶律贤也好,耶律罨撒葛也罢,谁得胜,都是如此。
刚刚令信使回转,还在琢磨,要怎么在辽东挑起战火又不显得中原悔约之时,细封诘汾就领着大批族人到了。
细封铁胆见到父亲,又喜又悲,立时便吵着,要去将李光宪族人,杀个精光。
细封诘汾却训斥了细封铁胆一通,对陆宁说,一切都是误会,现今和李光宪部的误会已经解除。
李光宪也是听信谣言,领兵来征伐细封部,现今后悔不已,已经斩了那造谣的小人,而且,受此刺激,吐了血,卧床不起。
细封铁胆听父亲这解释,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吼道:“那又如何?难道我的兄弟姐妹都白死了?!白塔大哥,里勇大哥,都白白死了吗?!爹爹,是不是,他还在要挟你!我姐姐,我娘亲,还被他囚着?!”
“胡说八道,哪有此事?!”细封诘汾瞪起了眼睛。
陆宁原本也在琢磨,是不是细封部还有许多重要人物在李光宪手中,但渐渐的,眯起来了眼睛。
这老狐狸,细封铁胆比其父亲,可单纯多了,也可爱多了。
显然,要夺取原本兄长一系对族中的领导权,这细封诘汾一直在暗中谋划。
包括女儿前夫的死,以及其弟新婚时中毒而死,都是细封诘汾所为。
细封诘汾唯一的失算,就是没想到李光宪是来侵吞其族的,原本,怕是还想将侄儿新婚之日喝毒酒这口锅,扣在李光宪身上,反正是一笔糊涂账,最终大家也只能怀疑。
却不想,李光宪有强齐当前来避祸,却还想着侵吞其部族,这就是细封诘汾怎么也没想到了,猝不及防下,着了道。
而现今细封诘汾来劳军同时解释和李光宪的“误会”,显然不是被李光宪威胁,而是有自己的算盘。
看来,他已经令李光宪完全信任了他,所以,才能来此处和自己相见。
“我随行有御医,便是契丹巫术也懂一些,可去为李光宪医治。”说着话,陆宁指了指旁侧的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咧嘴一笑,对细封诘汾点了点头。
细封诘汾立时大喜,“好,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总院!”又对耶律斜轸,“多谢神医!”
陆宁看着他那真是喜出望外一般的神情,一时无语,自己庙堂,老狐狸也有几个,但绝对不敢在自己面前表演,这细封诘汾,是第一个。
想也知道,现今的郎中,其实很难判断真正病根,所以,从古至今,装病避让政敌的就不少,这李光宪,完全可以嘴角涂点血渍,便是真御医去了,随便说些身体内哪里哪里不舒服,甚至就是撞晕,御医就算明明知道其是装病,但自也不敢咬死,无凭无据不是。
细封诘汾现今回护李光宪的根本原因是为什么?哪怕李光宪屠刀下,细封族人已经被杀了数百,都是没有中迷药意图反抗的细封氏男丁。
细封诘汾对待兄长一系心狠手辣,显然,是一个权势高过亲情的人。
他回护李光宪,显然是觉得,李光宪部的存在,对他细封部更有利。
虽说李光宪部仅仅损失了千余人,但实际上,失去的都是精锐,那些胸口有胸甲的骑手,或者有皮甲的骑手,几乎被屠戮殆尽,现今的李光宪部,就是没牙的老虎,且新败下惶惶如丧家之犬,偏偏有万余人口来了这地斤泽。
在细封诘汾眼里,现今的李光宪部,人口牲畜,可是无比巨大的财富,是送上门的奴隶族群。
为了这些财富,他甘冒得罪齐人的危险,也要留下李光宪部,进而将其吞并?
看着细封诘汾,陆宁微微一笑,“细封乡老,来地斤泽前本院接到上谕,细封部,一直勤勤勉勉守在边塞,若李光宪部构陷你部谋叛,构陷你部为大逆不道之罪,李光宪等,便是欺君之罪,将李光宪全族,贬为乡老之奴,从此供乡老驱使。原来,是外间消息错了!哈哈。”
细封诘汾呆了呆,他自然不觉得,齐人皇帝真有这种令喻,以他的精明,哪里看不出是这文总院调侃自己?
而且,显然这文总院,看透了他的心事?
“哈哈,这……”打着哈哈,细封诘汾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诸卫
“乡老,那李光宪,真是抱病在身么?和你族,可真是误会?我可听二郎说,李光宪杀了你族许多人。”陆宁盯着细封诘汾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细封诘汾,用后世来说,应该就是传统守旧派,对其族的传统极为看重,是以,不愿意接受改变,以他的精明,自然看得出,齐人皇帝,对此地要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已经基本失去战斗力的李光宪部,一旦被齐人治罪,那么,接下来,所有的压力就在他细封部,只能和拓跋山部、野利部一样,任由齐人驱使,甚至,不仅仅是成为齐人的附庸,只怕日后,细封部的名号都不复存在。
如果不学拓跋山部和野利部,只怕,灭族之祸,不远矣。
是以,李光宪部只要还在,夏王还在凉州,那么,齐人皇帝要统治这一地,便要笼络其余部族,也就还会有变数。
但此刻,这齐人总院不动声色中带来的压迫感,令细封诘汾渐渐沉默。
细封铁胆在旁咬牙道:“总院,我父定然是被李光宪那恶贼胁迫!”
细封诘汾长长叹口气,默不作声。
陆宁见状,微微颔首,“好,我明白了!”对细封铁胆道:“你这便随你父回部族,召集勇壮,协助本院行事!”
“是!”细封铁胆兴奋无比,大声应着,更咬牙道:“我定杀那恶贼为兄弟姐妹复仇!”
……
李光宪部,被齐人羽林重骑,及拓跋山部、野利部和细封部三部精骑围拢,本来准备迎战的男丁得内帐传来的讯息,纷纷扔下兵器束手就擒。
当然,在损失了千数名最勇敢的战士后,李光宪部本来就人心惶惶,甚至一些小头领,早就领着亲族驱赶牲畜逃离,南归夏州、宥州,毕竟那里是齐人统治,还有律法可言,但在这荒漠之中,就好像法外之地,被齐人官员和其他部族攻击,便是被灭族灭群,也溅不起一丝波澜,无声无息,没处叫屈去。
陆宁并没有见李光宪,其和三族内亲眷百余人,被押解去汴京。
李光宪部其余户口,被发为圣天子奴部,共两千余户一万两千多口,游牧之一户,均数下来,却比中原人口稍多一些。
这两千余皇家奴户,又被分为两路,一路千余户向北迁徙到二百里外的黄河南岸,建包头卫,而黄河对面,实则就是后世包头的所在。
一路千余户,向西北五百里,迁徙去党项人称为兀刺海的地方,建临河卫。
其中,迁徙奴户前往包头卫的,由耶律斜轸带队。
前往兀刺海,陆宁则亲自领军,带领或者说押解拓跋李氏奴户,前往兀刺海。
包头卫和临河卫,都是黄河之畔的咽喉之地,西夏国后来都曾在此建城。
包头卫因为靠近云州、府州,有云州军和府州军策应,而且黄河对岸,是侵略性没那么强的白鞑靼部,现今来说,其宗主国契丹都陷入内乱,白鞑靼自然不敢南下侵扰,是以包头卫建卫一事陆宁并不担心。
兀刺海,在河套地的最西北,黄河北岸,乌加河南畔,而乌加河,后世时因为这一带沙化严重,被瘀沙断了河道,渐渐南移和黄河合二为一,原本的河床干涸,到了后世,一些地段成了水渠。
而现今来说,兀刺海,是中原从未派官吏直接统治之地,最多,管理附近的游牧,用附庸或者羁縻的形式。
而陆宁,既不想仅仅名义上统治这些游牧而不动摇其部族根本,更不想用羁縻的形式,而是设皇家牧场,将草原河流山林归为圣天子的土地,由此统治游牧民。
如此,行政管理严苛也好,宽松也罢,部族不同,管理方法不同,也就不用齐律约束那般死板。
而且游牧民,暂时划归中原皇帝土地上的牧户,不和中原官民发生联系,心理上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
等以后,慢慢的将这些土地,从行政管理制度到官员派遣,甚或,移民改变人口结构等等,最终,令这些地域。真正变成中原之土,真正消化吸纳这些土地,在这期间,便有个过度的缓冲期。
现今,已经存在和正在筹建的皇家卫已经有五,招远卫、承德卫、安庆卫、包头卫、临河卫,管理方法各自不同。
当然,建立皇庄的基础,是要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不然,也只是妄想。
不过,在有强大武力做后盾的基础上,如何令这些边塞之卫的诸族人口,渐渐心甘情愿成为皇庄之民,除了皇庄本身就轻赋税且可以带来中原技术和中原便宜商品的基础上,皇庄管理者,自然也极为重要。
在乌加河之畔的兀刺海,建临河卫,将是中原王朝第一次,真正直辖管理此处,陆宁心中,不免微微有些兴奋,对这开天辟地之事,自然也极为上心,这才亲自带队前往。
在兀刺海筑城,也将兀刺海一带原本的小游牧部落收归旗下,同时分配皇庄牧户各牧场所在,而且重新分配草场的同时不给牧户们留下争斗的隐患,这都要很费一番思量。
在陆宁启程前往兀刺海前,也发下了令喻到延安府,从河中军及各州州兵中,精选两千马卒,又从拓跋山部、野利部、细封部及拓跋奴部,选一千勇壮。
共三千人,组“铁鹞子军”,顾名思义也知道,这将是一支重骑兵队伍。
自也没人知道,陆宁将历史上西夏国的重骑兵精锐的名头,给夺了去。
铁鹞子军,将会暂时驻扎在兀刺海临河卫。
临河卫面对的河北岸,是白鞑靼部、拔思母部,都是契丹附庸,现今来说,威胁不大。
但作为河套最西北的要塞,自然也要有精锐力量驻守。
同时,铁鹞子军再次演练磨合,一旦上战场,西进便可挺进党项统治的荒漠、草原,甚至可以西南草原而下,直袭凉州。
临河卫总管暨皇庄团练使,因为此地太过偏远,自不好再用女官免得震慑不住场面,暂时将会由铁鹞子军统领兼任。
前往兀刺海的路途上,陆宁也在铁鹞子军统领的人选,原本觉得,完颜怒哥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更对自己忠心无比,也是放出去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但是最终,还是决定,这个人选,由汉人担任,也是一种自己心内比较在意的象征意义。
完颜怒哥,等再寻到合适的位置,再放出去不迟。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迁徙之路
从地斤泽到兀刺海五百余里,不过迁徙牧民比迁徙内地之民要快许多,预计十几日便可以到兀刺海。
数千人,无数牲畜,在草原荒漠中,却好似微不足道,从天空盘旋的海东青看来,不过是一些在绿痕斑斑的荒漠中移动的小黑点而已。
走在队伍最后的巨大骆驼篷车,同样是一个略大的小黑点。
历史上,这种迁徙,往往伴随着人口锐减,血腥的杀戮等等。
但陆宁自问,至少,自己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如一路上,牧民们至少能吃饱喝足,拓跋李部囤积的谷类,现今都归皇家所有,一路上,分发给牧民食用,甚至到第五天时,还宰了一些牲畜,令牧民们吃到了肉,这些牲畜,现今同样属于齐人皇帝。
这令拓跋李部的牧民,都有些意外,毕竟,便是他们私有的牲畜,平素要重大节日可能才舍得宰杀,还要遇到特别好的年头,水草丰美,又没遇到暴风雪等等天灾,如此,才可能有多余的牲畜,他们在重大节日时,用来解馋。
……
黄昏时分,红日西垂,大漠落日景象,甚为壮丽。
高大华美的骆驼篷车旁,陆宁慢慢踱步,陆忠武和陆正德父子刚刚接了恩旨,磕头谢恩后起身。
其实,陆忠武就是细封诘汾,陆正德,是细封铁胆。
细封诘汾应该是察觉有些不妙,在圣谕到了地斤泽,文总院率众北迁时,细封诘汾也召集大量族人随行,他也亲自追随,要帮助圣天子去建临河卫城,甚至,甘愿献出族中二百户,入临河卫为圣天子奴户。
至于圣天子要组建铁鹞子军,他更是积极,选出族中勇壮三百,加之野利部三百,拓跋山部三百,又从拓跋李部中选出一百,千名党项铁鹞子已经够了数目。
是以,今天圣旨到了正北迁的队伍中,很是勉励了细封父子一番,更赐细封父子“陆”姓,分别赐名“陆忠武”和“陆正德”。
陆正德,或者说细封铁胆,被授铁鹞军营指挥使。
皇庄总管及铁鹞子军统领,陆宁也想好了人选。
以袁继忠为临河卫总管、皇庄团练使,同时领铁鹞军统领。
荆嗣,为铁鹞军副统领。
临河卫现今最重要的还是民政事,如何分配临河卫治下直径数百里内的牧民草场。
袁继忠是一位年轻儒将,在军学馆表现就极为出色,追随陆宁鏖战太原、云州、河北等地时,为殿前军中的机要郎,数次献策,很得陆宁看重,迁晋宁镇团练使、保安镇团练使等等。
几乎就是陆宁到了哪里,他便被授前沿军镇团练使,安抚整合民户。
但现今,迁临河卫总管,领铁鹞子军统领,可就是火箭一般蹿升了。
袁继忠胜在武略及治理民政,且极为清廉,历史上的他,得到的赏赐都分给军卒,去世时身无余财。
但他却不够勇,铁鹞子军作为重骑部队,统帅的武勇是必须的,是以,副统领陆宁用了荆嗣,而一旦临河卫不需要铁鹞子军驻守之时,也就是荆嗣迁升铁鹞军统领之时。
“总院,犬子以后还请总院多照看一二……”细封诘汾赔着笑,心下却叹息,但也无可奈何,儿子勇武之名传遍大漠,如果齐人不征召那却奇怪了,何况,便是儿子无能,怕也会被诏为“质子”,现今的中原大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极为了解游牧民风俗,也了解己方的软肋,偏偏其又骁勇善战,身边领一群游牧质子,无可厚非,而且,也会令草原勇士近距离接触下,被其慑服,产生敬畏之心,这是以前中原皇帝,说什么也办不到的,倒更像草原上的规则。
就不说中原皇帝了,现今之世,好像真的到了中原天朝的盛世之前兆,齐人异士辈出,就说这文总院,儿子便佩服的五体投地,儿子一向心高气傲,能慑服自己这傻儿子,这文总院,定非常人。
细封诘汾胡思乱想之际,陆宁笑笑:“这是个好小伙子,将来必能为本朝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希望如此吧……”细封诘汾苦笑,犹豫了一下,道:“总管大人,小女雪咩,也在队中,她心细,如果总院缺什么少什么,喊她就是。”
陆宁点点头,说:“好。”
眼见文总院心不在焉,细封诘汾躬身告退,细封铁胆却好似舍不得走。
陆宁看着他一笑,“好,我去找懿懿,你跟我来吧。”
细封诘汾忙笑道:“是是,古尔伯,看总院多喜欢你!”
……
绵延不绝的牧民队伍,正都在准备歇夜。
当然,毡帐之类的自然不会立起来,立毡帐,是游牧时到了一处水草丰美处,通常会停留十几天乃至上月时间,才会临时立起毡帐,搭建木屋之类的。
在一处水洼处,尤懿懿正和几个小丫头说笑聊天。
陆宁远远看着,就没走过去。
虽然,就算跟随父兄逃难,流落到德州成了雇农,但其父对尤懿懿也是精心培养,可不管怎么说,尤懿懿在遇到自己前,有数年,是和穷人的孩子玩在一起的。
这使得她和姐姐完全不同,对“下等人”,她没任何轻视,而且,很喜欢和“下等人”打交道,包括乔装做捕头时,和捕快们,也相处的极好。
看她现今开怀大笑的样子,或许,她有些怀念童年,虽然穷,却无拘无束的生活吧。
后期的萝莉四人组,到现今萝莉五人组、六人组,虽然相处融洽,但毕竟,尤懿懿是德妃的亲妹妹,和她姐夫的诸多女人在一起,她还是会谨言慎行,免得惹出什么事端。
这般无拘无束的欢笑,陆宁还是第一次看到。
随着游牧北迁,这一路来,尤懿懿小丫头也少了许多约束一般,很多以前不能穿出来的衣服,现今穿出来在游牧女童少女中,却也不显得什么了,毕竟,一些游牧女童少女,穿得甚为单薄,这大夏天,光着腿的也不少,买不起布帛而已,自己织的布,太容易磨坏,用来和毛皮缝制一起御寒,夏天用,热且不说,更舍不得浪费。
现在被几名牧家少女围在中心的尤懿懿,正给她们讲故事,白纱裙木屐,甚为清爽可爱,和雪白衣裤的现代女郎比,又是另一番风情。
陆宁远远看着,便坐在了草坡上,突然笑着问:“铁胆,我们家懿懿美不美?”
细封铁胆一呆,随即知道文总院定然是说他随行的妾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恪守中原规矩,可从来没真正打量过文总院这位爱妾。
陆宁挥挥手,也觉得自己一时忘形,问的问题不像话,当然,对游牧部落来说,如党项部,称赞别人妻子美貌,并不是什么孟浪之举。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臣服
临河卫城,大概位置陆宁觉得是后来历史上西夏兀刺海城一带,毕竟这种战略位置,西夏国主和自己选定的地点都差不多,乌加河南畔,狼山口隘,如此,此处便可采石,包括石灰,夯土筑城。
而这一带,是北方拔思母部的一个部落的过冬之地,每到乌加河冰封,他们便渡河来到此地,渡过难熬的冬日。
但随着党项人游牧也会来到这片区域,双方已经偶尔便会发生冲突。
拔思母部人口虽然不多,谈不上是特别大的部族,但侵略性很强,和更北方的很多部落一样,更为原始,也就更为血腥好战。
现今来说,拔思母部还未臣服于契丹,在历史上,拔思母部虽然后来终于名义上归顺契丹,但数次爆发叛乱,是契丹治下诸族中最令其头疼的部族之一,甚至契丹还曾经不得不依靠西夏的援助,平定拔思母部的叛乱。
因为拔思母部,向东侵扰契丹治下部族,向西南,就是劫掠西夏治下部族,且嗜血好战,很多时候,是两国共同的敌人。
拔思母部,是契丹对这个部族的称呼,中原前唐,称之为“拔悉弥”,属于突厥人的一支。
现今在这狼山口隘筑城,主要的威胁就是要防备拔思母部的侵扰。
反而党项李彝殷部从西南而来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就算李彝殷号召党项全族叛乱,其第一个目标,也必然是灵州,攻下灵州,将被分割的党项人居住地联成一片,是党项人叛乱独立后,能生存下去的唯一机会。
此时已经八月份进入秋季,来到兀刺海的齐天子皇庄牧户男丁和细封部细封诘汾所领的男丁,采石为基,蒸土筑城,老幼妇孺,放牧牛羊的同时,也采集野生黍谷,为几个月后进入寒冬做准备。
……
绿草茵茵,一队队骑手策马奔驰,远方箭靶上,草丛中,都是横七竖八的箭矢。
这是铁鹞子军汉军营第一都正在训练骑射之术。
领军将领李汉琼,名门之后,曾祖是祁州刺史李裕,也曾经陆宁亲军羽林卫中一员,现今作为骨干将领充入了铁鹞子军中,被授第一营营指挥使,第一营第一都的都头百夫长。
李汉琼甚高体壮力气惊人,弓马精湛。
史书上他有没有记载陆宁倒是不知道,但想来,作为名门之后,又有过人武勇,是以,历史上应该也不会被埋没,必然曾经从军且表现不俗。
远远坐在草坡上,看着这百余名骑兵,来回奔驰,挽弓射箭,不时微笑点头。
从河中诸州选拔的这些马卒,虽然谈不上让人眼前一亮,但比自己预想的强很多,其中竟然还能选出几都精于骑射的,看来,州兵军户制度,至少现今来说,效果不错,当然,王朝初兴,开拓进取之时,某些制度变革,现今看很好,但如果监管措施不到位,最终也会弊端丛生甚至变成王朝灭亡的催化剂。
旁侧,尤懿懿和几个党项女童也看得津津有味,这几个女童都是最贫苦人家,陆宁看尤懿懿和她们玩得很好,干脆令这几名女童做了尤懿懿伴当。
当然,临河卫皇庄中,都是大皇帝奴户,如果袁继忠不知道他真实身份,自不敢随意将皇庄牧户女童派遣做人奴婢,哪怕只是临时性的派遣,现今来说,自然也要登记在册,且各赏了几个女童家一些布帛。
几个女童做尤懿懿伴当可算享了福,就现今,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尤懿懿给的糖果,小心翼翼品尝。
当然,一旦将来尤懿懿离开,她们今日的经历是好是坏,那就没人能知道了。
陆宁自不会理会这些,只要懿懿开心就好。
正胡思乱想,后面脚步声响,完颜怒哥匆匆而来,他满脸喜色,到了近前,单膝跪倒,看了不远的几个党项女童一眼,压低声音:“圣父,大喜!兰州陇安府,灵州银川府一起来了喜报!”说着,双手送上一摞文书,上面的,是几封奏疏,下面则是军报之类的绢纸。
陆宁拿过来翻开看,越看,越是展颜。
奏疏有兰州陕西大营林仁肇、灵州神卫军统领荆罕儒的。
林仁肇奏报,赵光义领叛军及吐蕃几部联合进犯兰州,被其击败。
荆罕儒则奏,李彝殷的使者到了灵州,其使者言道,夏王李彝殷准备待病愈,便按照圣天子圣谕,赴延安府觐见圣天子,若圣天子已经回京,他便进京觐见。
李彝殷的使者也带来了李彝殷的奏疏,现今被一起送来。
显然,李彝殷是见赵光义战事不利,便马上遣派使者到灵州,如此,和林仁肇的捷报前后脚到了延安府,又被一起送过来。
李彝殷,终于还是没能横下心来谋叛,显然也是得到了夏、银诸州情势变化,令其觉得,叛乱成功的机会太过渺茫,反而会令族人遭遇灭顶之灾。
陆宁看向李彝殷的奏疏,里面言辞恳恳的请罪,用“罪臣”自称,请辞王爵,称甘愿从在在汴京城中,布衣为君父效命。
陆宁看得微微一笑,能和平解决当然比腥风血雨更好。
而且说起来,党项居住在各大城附近的主要部落,本来已经在渐渐心向中土,到西夏立国,李元昊开始恢复其所谓的民族传统,还创立西夏文字等等,将和中土融合的趋势打断。
而现今来说,党项人,作为本朝定难军节度治下,大多数人,并不存在建国的思想基础。
这也是李彝殷最终决定屈服的关键。
开国之路,何其艰难?至少现今李彝殷看来,他还不具备天时地利人和,若再不臣服,只会给自己部族招来灭顶之祸。
当然,虽然李彝殷臣服,本朝臣将,也不能大意。
历史上,本来就是李彝殷的孙子前往汴京,献出诸州归顺中原,结果其族兄李继迁不服,举起了反抗中原的大旗。
不过历史上,李继迁得到了辽国的支持,现今,这样的条件不存在,所以,便是党项人接下来有一些部落叛乱,应该也引不起惊天之变。
想着,陆宁不由开怀,几个月来忧虑的事情,终于有了不错的结果。
看向尤懿懿,陆宁笑道:“懿懿,我来西北,看来事情有了眉目,你也算是我的小福星了,说说,想要什么?”
尤懿懿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道:“李彝殷投降了吗?”她自然不是普通女孩,对这些政事,以及姐夫来西北做什么,她还是懂的。
陆宁笑着点点头:“好像有这个苗头,不过最终如何,还要拭目以待。”
尤懿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旁边她几个小伴当,说:“我,我想她们,能跟我回汴京,送她们去上学。”
第一百二十章 草原蛮部
陆宁笑道:“可以啊!”
尤懿懿立时欢喜无限,用力点头。
几个党项女童都是又惊又喜,但自然不敢说什么。
对她们来说,中原的皇城,简直就是天堂一般,听说,大街都是金银筑成的。
……
月夜下,篷车之旁,陆宁和尤懿懿踩着茵茵绿草漫步。
明月宛如挂在狼山山巅,景色极美。
“懿懿,你说说,人活这一辈子,怎么才算有意义?”陆宁突然问。
一袭纱裙雪袜木屐可爱清纯,正努力跟在陆宁身侧,偶尔更要踮踮脚和姐夫比身高的尤懿懿一怔,问:“姐夫怎么了?不开心么?”
陆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凉州来的明明是喜报,党项人的隐患,可能是自己想过的最好的途径来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内突然有些茫然。
其实想想,便是这党项“夏”地,真正要消化,要令党项人真正认可自己齐人的身份,怕也要一二代人之力,尤其是自己不在时,必然反复,这就令自己更要在生前便想办法真正消化了“夏”地,其中,可能不乏要想办法遏制党项人口增长乃至消减其人口,可能要做很多自己心内实则不愿意做之事。
前路漫漫,而自己,整日东征西讨,甚至要靠奸yin掳掠发泄压力,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刚刚穿越来时,想想对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充满期待,现今呢?
“姐夫……”一只白嫩纤长的玉手轻轻握住陆宁的手,尤懿懿轻声道:“姐夫是大英雄,是要统治日月能照耀到的所有山川河流大地森林的主人,姐夫不是为姐夫一个人而活,是为天下人而活,所以,姐夫若是累了,没人能陪姐夫说话,懿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姐夫……”
陆宁沉默,轻轻握紧尤懿懿小手,心下却是想不到,这小妮子,如此敏感,而且能说出这番话来。
“姐夫,你看看,她们几个,会因为你一个决定,改变以后的命运,她们都开心的不行,只是,不敢跟你来道谢。”尤懿懿指了指身后,远远跟着的那几个党项小伴当,又说:“还有懿懿,现在明白了很多事理,有时候懿懿就想,如果姐夫不是皇帝,就是懿懿的姐夫,那该有多少?每天,我和姐姐陪着你,可不知道,是什么神仙日子呢?”
说到这里,尤懿懿话语戛然而止,俏脸微微有些白,知道说错话了。
陆宁笑笑,用力握了握她的纤手,“你都说了,我是属于天下人的,哈哈!”
尤懿懿抿嘴一笑,双手轻轻挽住陆宁胳膊,倒向后世情侣一般的亲昵动作,好像在这边塞之地,荒漠之畔,她也少了许多束缚。
瞥着旁侧雪裙木屐的可爱美少女,陆宁心下一笑,心情稍稍舒缓,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姨子,在后世来说,几乎不可能吧?
便在这时,西北方向,突然炸空一声响。
陆宁微微蹙眉,说:“回篷车!”
“是拔思母人吗?”尤懿懿对这里的情势也清楚的很,而绝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笼中金丝雀。
“应该是!”陆宁点点头。
临河卫城所在,是狼山口隘,又有乌加河隔断了草原南北,但在狼山口隘之前,乌加河有一处河段河流甚浅,不用架浮桥用木筏,骑马应该就能涉河而过,在那处河段,自然放了哨探,而从那河段渡河的,多半就是拔思母人。
……
领着尤懿懿和那几个小伴当到了篷车前,早有快马来报,说是河畔出现了拔思母人。
远方,隐隐好像能听到狼群似的嚎叫声。
尤懿懿的一个小伴当立时吓得痛哭起来,她是原本在稍南草原放牧的小部落中的女童,从很小的时候,拔思母人就是她们整个部族的噩梦。
“不用怕,我姐夫在这里,谁也不用怕!”尤懿懿搂着她安慰。
陆宁看得无奈,这到底是给她买的小伴当、小侍女,还是买了几个亲妹妹?
远方,突然杀声起,快马又来报,拔思母人听得曹光实队主,自报齐人名号,令其退回河北,拔思母人却是骄狂无比,说便是齐人,也要离开他们过冬之所,要么,就献上十万斤谷粮,他们便另觅过冬的草原。
羽林卫立时便对拔思母人发起了攻击。
陆宁听得冷笑,按照前朝记载,拔思母部不过两千多户,万余人的样子,十万斤谷粮,便是做主粮,也够他整个部族吃个十天半月了,如果加之他们收集的野菜、野谷加之奶制品乃至宰杀一些牲畜,完全可以够他们吃一个冬季。
“我去看看。”陆宁对尤懿懿说。
尤懿懿颔首。
……
陆宁到了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还有三三两两裹着兽皮好像野人一般的拔思母蛮想逃到河畔,却被羽林卫追逐射杀,越河而来的百余名拔思母蛮,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在重骑兵面前,背水而战的轻骑蛮子,几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显然,这些拔思母蛮,便是安北都护府在的时候,和中原人也没什么接触,因为拔思母蛮本来在北方,后来渐渐南迁,按照前唐传闻中的记载,拔思母蛮倒好似极北雪橇部落一般。
而现今,拔思母蛮这在一带劫掠各部显然很少失手,党项人迁徙来河套北部的部落都比较弱小,契丹人的势力也未延伸到这里,这使得拔思母蛮从未遭遇什么惨痛的失败,是以,当突然面对所谓的“齐人”,他们行事作派,和过去一般,结果,百余骑遭到了羽林重骑的致命攻击。
受伤落马的蛮子,几乎都被羽林卫顺手戳死。
只有为首的首领,肋部血淋淋伤口,骨头好像都露出来了,被两名士卒,拖死狗一样拖到了陆宁面前。
拔思母蛮应该是突厥语系,和党项语言不通,方才帮曹光实喊话的本地通译,多少和拔思母部打过交道交换物事,也仅仅能表达及听懂对方的大概意思。
此时帮陆宁翻译,这党项通译就犯了难,他只懂贸易及生活上的一些简单词汇,要帮陆宁翻译,问他们部落详情,以及要这拔思母部首领来觐见之类的,他比比划划半天,终于令那首领好像听明白了。
此时,这拔思母小首领,满脸惧色,突然出现的重骑兵,他们的枪矛弓箭,根本伤不得分毫,或许从他出生起,还未见过这般强大的军队。
陆宁看着他眼神,突然皱眉道:“砍了他,换个小蛮子去送信,顺便带他人头回去。”这拔思母小首领,目光凶恶淫邪,按后世说法,肯定血债累累,看起来就不舒服,也就不必留他性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盐城
篷车缓缓而动,陆宁策马跟在旁侧。
拔思母部首领自然没有前来请罪,陆宁也没期待他来,震慑住这个蛮部不要经常南来袭扰就好,同时也令临河卫皇庄牧户,尽量不要渡过乌加河去河北放牧。
现今,陆宁率羽林卫,西去的目的地是娄博贝,后世称为吉泰兰盐池,前唐称为温池,历史上西夏曾经在此设白马强镇军司。
其实从后世的名字便知道,这是一处极大的盐湖所在,实际上,“吉盐”在历史上曾经是供应西北重要盐类之一,陕、甘、晋北一带的盐多靠其供应,到了后世,吉盐甚至开始供给京幾及内地。
娄博贝已经到了灵州的东北方,陆宁准备从娄博贝北下到灵州银川府走一走,随即返回汴京。
实际上,被灵州隔绝河西地的党项人,也是从娄博贝向西南进发,得到河西党项的响应,攻克被六谷吐蕃统治的凉州。
娄博贝从前唐一直便有土城,根据可靠情报,党项人留在娄博贝驻守的都是一些女兵,大概在五百人左右。
毕竟党项人目标是河西地,作为战争主力的男丁自然都去了河西,从地理位置来说,娄博贝盐城作为中继点,如何夏、银及河套地区没有失守,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说起来,西夏党项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正式将女兵作为战斗部队列装的割据政权,其女兵称为“麻魁”,中原文字,又记载为“寨妇”。
按照后世估算,女兵在西夏**马中大概占据近两成的比例。
而现今,留守娄博贝的党项女战士,应该便是“麻魁”的雏形了。
其实便是契丹人,同样很多女子也善骑射弓马,但也从来不曾将女子正式算作战斗兵源的一种。
陆宁慢慢策马而行,也在琢磨娄博贝盐城。
李彝殷已经上表归附,献出党项诸州,娄博贝盐城的麻魁们现今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一般来说,女子性子不似男子刚毅,其首领已经归附,女兵们按照常理不会掀起太大风波。
但党项女子,不能以常理视之,如史籍上记载最早的党项女性“拓跋三娘”,却是个盐枭,带着两名婢女抢掠官盐。
是以,接收这娄博贝,倒也不能太大意。
还有凉州。
作为前唐河西节度府驻地,实际上,直到十几年前,最后一个河西节度使张遵古还是中原政权后晋的臣子,然后,才被六谷吐蕃占据,成为事实上的格局政权。
凉州地,自古便是胡汉混居之地,民风彪悍,农牧混合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不一样的地域文化,是中原文明和西域文明的汇集之地,凉州铁骑也一直活跃在各种历史变革的事件中。
现今,刚刚占据凉州的李彝殷上表归附,要率族人辞王爵内迁。
自己也已经下了圣谕,升凉州为西凉府,自己的老丈人折德扆封卫国公,迁西凉府府尹,领西凉府军马总管。
虽然是自己的老丈人,但既然北汉及云州都已经收复,又在河套东北设了包头卫,夏、银等土地也在消化吸收,府州也就失去了原来的战略价值,而府州的折家军,也到了令其不再为国中之国的时候。
是以,将老丈人许以高官厚禄,调离府州,府州、麟州自此,和中原一样,行刺史和将军军政分开之制,府州、麟州刺史,自也不会再姓折,倒也不是打压折氏,其族中优秀子弟,自会迁升各地为官,未来发展,比在府、麟二州小小一隅之地好多了,只是,再不会是那种本土霸主的模式罢了。
老丈人折德扆坐镇凉州,还有一个好处,折家在西域很有些名气,历史上,折氏和党项通婚的也不少,老丈人折德扆德高望重,去凉州接收处理那里错综复杂局面,份量十足,又不会太刺激当地党项人,比遣派自己身边重臣效果要好得多。
当然,随折德扆前去凉州的,应该还有折家军精锐千人左右,同时,其家属也都迁去凉州作为军户,算是继续冲淡凉州的胡户比例。
说起来,历史上自己这老丈人好像还没活到五十岁,而其现今,已经四十七,但看身体还极为硬朗,想来,比前世心情舒畅,也没那么操劳,而且,古人来说,原本可能划破个口子都能引发恶性疾病,引起死亡的偶然性很大,今世自己这老丈人,看来不会这么短寿。
不过,寿数高一些,却是要多为自己做牛做马一段时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正胡思乱想间,篷车内,隐隐传来动静。
陆宁忙下马,进了篷车。
篷车内,幽香阵阵,侧卧软衾的尤懿懿,看到陆宁进来,立时俏脸通红。
陆宁咳嗽一声,两个小伴当躬身退出,跟随骆驼篷车的还有两辆马车,承载尤懿懿的四个小伴当。
看着锦毯下尤懿懿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陆宁不由咳嗽一声,心中又是一团火热。
在从临河卫启程前,自己终于还是和这小妮子偷了香,想着这小丫头在自己耳边轻轻呼唤“姐夫”的旖旎,和她火热青春酮体被自己搂在怀里,可爱俏脸在自己征伐下似痛苦又似快乐的诱人表情,心中那团火更加旺盛。
虽然,陆宁现今渐渐发现,和永宁,贵儿、五娘在一起时,灵肉交融,那才是最大的满足,情感和**,都得到无比的慰籍,至于一定要御几女,那基本是自己纯发泄的时候才出现的状态。
和懿懿也是如此了,那夜的感觉,美妙无比,在小妮子昏厥前,自己几乎是和她一起攀上高峰极乐世界。
但是,小妮子也是同样的虚脱,在篷车上昏睡了一天一夜,早晨时醒来喝了点稀粥,又昏睡过去,看现在,精神也很萎靡,自己再想,却是不可能了。
“姐夫……”尤懿懿喊过,小脸就埋进了毯里,羞得再不敢探出来。
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但真和姐夫赤诚相见,带给她还是很复杂的感觉,羞涩、幸福、眩晕等等,不一而足。
陆宁笑笑,坐到软榻旁,此时尤懿懿毛毯拉得靠上了点,却是隐隐露出小巧可爱的晶莹雪足,陆宁心中又是一动,想想昨晚把玩这小小雪白脚丫的难言滋味,心中那团火更盛。
少女清香,流溢帐内,令人想贪婪的呼吸个够。
咳嗽一声,陆宁起身,“好好休息吧。”再待下去,可不知道,自己又想做什么。
“嗯……”薄毯中羞涩声音,细若蚊鸣。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京 (上)
娄博贝盐城的五百党项女兵,倒是乖乖归顺,陆宁遂改此为白马镇,隶临河卫皇庄,由党项女兵首领,也是叫拓跋三娘的,为白马镇团练使,至于白马镇管理此处盐户的总管,自会派出汉家官员。
从白马镇到灵州银川府,再回汴京,近三千里,归途陆宁便走了驿道驿站,毕竟要照顾尤懿懿小妮子身体,虽然抱着她在马上令其免受颠簸之苦,但马速也要放缓,从银川到汴京,还是用了半个月时间。
……
西宫偏殿,陆宁惬意的品着冰雪冷元子,就是炒黄豆蜂蜜冰饮,从前朝就有,不知道多少御厨精益求精微调口味,味道还真是很不错。
尤五娘和尤懿懿坐在下首,在姐姐面前,尤懿懿羞涩无比,但在陆宁眼里,看着雍容娇贵的德妃,可爱清纯的懿懿,一对儿貌美如花的姐妹花,心里自是无比满足。
回到汴京几日了,闻听五娘召妹妹入宫,陆宁突然恶趣味发作,也便来凑热闹,果然,在其姐姐这里见到自己,懿懿这小丫头,窘迫无比,娇羞无限,令人看了,又怜又爱。
“主君,党项人的隐患,从此算是平息了吧?”尤五娘轻声细语问。
陆宁无奈,她对这些又哪里会关心?不过是凑趣而已,毕竟自己刚刚从党项地回来。
听马报,李彝殷及亲族刚刚到西安府,距离汴京还有千里之遥,虽说李彝殷的速度也算不慢了,但到汴京,怎么也还得十几日。
“西北各族,又哪里能说隐患就平息的,慢慢看吧。”陆宁摆摆手。
便在这时,外间有女官声音,接着,是黄宝仪娇嫩嗓音,“主父,辽东军报。”
“进来吧!”陆宁略微提高声音。
尤懿懿回了萝莉组的府邸,陆宁身边最贴身的婢子就剩下了黄宝仪一个。
黄宝仪年纪不大,比赵匡胤的女儿赵昭庆大一岁,刚刚十一周岁。
说起来,昭庆公主历史上,要六年后才成亲,也不知道怎么,作为战俘,从前年就成了齐国后宫名义上的嫔妃。
黄宝仪虽然仅仅比昭庆公主大一岁,但亭亭玉立豆蔻年华,看起来,和后世十四五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她是女官中选拔的最美的美人胚子,性格却是再传统不过,精于女红,对新学没什么兴趣,略通文字,和萝莉府的萝莉们比起来,便如成熟的大姐姐一般了,和萝莉府诸少女也玩不到一起,倒是兢兢业业跟在陆宁身边侍奉。
便是其服饰,和尤懿懿在一起时还曾经被尤懿懿撺掇换过女仆裙,但平素,却是再循规蹈矩不过,就如现今,就是传统的淡红襦裙,不过穿在这个清纯小萝莉身上,别有一番可爱风情。
从宫内圈子来说,黄宝仪是皇后和皇贵妃为陆宁选的贴身女官,虽然给了宝林的最低等嫔妃名份,但做的却是女官的事。
尤五娘对她态度极好,微笑对她示意。
陆宁接过黄宝仪手中文牒,看了眼,脸色就凝重起来,随即,又翻看奏疏,是河北军招讨使陆兴的奏疏。
奏疏里说,锦州的耶律罨撒葛部不遵守宁远之约,秋天到来,却是进入宁远地域打草谷,更劫掠人口去了锦州。
因路途遥远,军机耽误不得,陆兴已经先斩后奏,领军去攻锦州。
陆宁有些无奈,不管陆兴所奏是真是假,在辽东本就是要没事找事。
尤其是,耶律罨撒葛的主力已经调动去和耶律贤交战,自己的边军起衅,陆兴显然是明白自己想什么。
只是,陆兴有些太急了,自然是因为,河北军曾经在耶律罨撒葛手上吃过大亏,现今急于雪耻。
琢磨了会儿,陆宁对黄宝仪道:“令门下省帮我拟旨,河东军入辽东,由陆兴节制,问罪耶律罨撒葛。”
黄宝仪应命而去。
尤五娘诧异道:“主君不去辽东?”
陆宁无奈:“是要我一直做牛做马吗?最近累了,要歇息歇息。”
尤五娘抿嘴一笑:“还以为主君是铁打的,怎会累?妾却没见主君累过。”
这话,说得陆宁心中一荡,尤懿懿脸更红,偷偷给了姐姐一个大白眼,以前便是姐姐说这些话她也不懂,现在她可是知道姐姐说什么了。
陆宁咳嗽一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也不去辽东,在京城行在休息一段时间。”
在汴京来说,“行在”就是指文总院府。
陆宁确实觉得身心俱疲,若再不放松放松,铁人也会垮,就用文总院的身份,在京城休息一段时间,若没有天大的事,也不必上朝,当然,每天奏疏都能看到就是了。
至于辽东战事,暂时还是不去了,总不能自己永远做救火队员,契丹势大的时候是不得已,现今来说,契丹内乱,却要看看,没有自己在,河北、河东两军,在辽东是怎样的表现。
听陆宁这话,尤五娘脸上露出关心之色,“主君,好生注意身体。”
陆宁微微颔首:“放心吧,休息一段时间,应该无碍。”叹息道:“最近对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兴趣来,应该是四处征伐奔波,有些到了极限。”
尤五娘连连点头:“若不然,在汴京附近起个园子,主君疲累时,便去歇息。”
陆宁摆摆手:“算了。”五娘嘴里这“起个园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分分钟就变成颐和园、圆明园那样的大工程。
外面,突然又有脚步声,黄宝仪的声音,“主父,邕州来的奏疏。”
陆宁无奈,必须送到自己手上的,自然都是紧要之事,至于有营养没营养的奏疏,每天就更不知道有多少。
统治的地域越大,要操心的事情也便越多。
其实也不仅仅自己回汴京才有这种紧急公务,如自己在幽州之时,贵州地罗殿小女王陆贵平,修路便出了事,有蛮部不愿意出丁,随之爆发叛乱,遵义军出兵,和小女王亲部镇压了这次叛乱。
甚至自己在西北回返时,这场叛乱才真正平息。
这场叛乱,规模不小,延续了将近一年,一个大部族的男子几乎被屠戮干净,史书上未必浓墨重彩,但对贵州地的影响,却会极为深远。
邕州来的奏疏,是武峨镇团练使李艳娘所奏,却是说阮丹玉、阮经夫妇,意图谋反,已经被擒拿。
看着这奏疏,陆宁微微蹙眉,要说现今,信息阻塞,如果李艳娘是和阮丹玉夫妇有矛盾而构陷,仅仅从奏疏来看,自己很难分辨是非。
是以,各地监察制度才变得极为重要。
当然,在武峨镇,有赤虎军,赤虎军统领更是米珠,对自己忠心耿耿,谋叛大事,李艳娘必然不敢作伪。
在米珠没有秘奏来的前提,自己便要采信李艳娘的说法。
所以说,现今时代,地方官吏,欺君之类的,真是毫无技术难度。
当然,以齐国现今制度,障碍多了些,以后,地方事务,要瞒骗自己,也会越来越难。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京 (下)
住进文总院府,陆宁甚至撤换了管家,令张典苑和两名女官回了内宫,便是为了不想在这文总院府,也如同回到皇宫一般。
新管家,陆宁用了花三娘,没错,就是花三娘,引发宋延渥惊天大案的“陆老大”之妻花三娘。
宋延渥之案,牵涉极广,最后当然不是杨昭的专案司决定的,但案中被判劳役的女眷,大部分被发去各处皇庄,但包括花三娘在内有四人,在京兆府女牢囚禁了一段时间后,不久前,被发来了文总院府服劳役,张典苑甚至用钱,将这四名劳役女犯买断。
现今来说,家奴正是从变形奴隶制向雇佣制过渡期间,奴隶自也不能完全废除,甚至下南洋贸易的东海百行船队,本身就贩卖南洋奴回来,一部分卖给皇家开垦田地,也有一部分,卖给官员商贾家为奴。
而且,南洋奴男性,全部阉割,土制青霉素精贵,很少用在这上面,是以南洋奴伤口感染而死的便不少。
这种血淋淋之事,陆宁懒得理懒得想,甚至管理南洋奴乃至以后可能的外来之奴,齐律也专门立法,都是内阁拟定,一些条款从陆宁的角度看,很是惨无人道,但在现今来说,对中国自然是有益无害。
中国地,现今来说,倒是不需要大量奴隶来开发或做活,所以东海百行的奴隶贸易并不频繁,倒是在吕宋岛所建的皇庄,同时也是东海百行商队的补给点、港口,去了少量中原移民,多数要靠南洋奴做活。
吕宋岛现今地广人稀,且处于原始部落发展阶段,根本没有形成国家,是以,在其上圈地建皇庄港口倒是没遇到什么阻难。
但是后世来说的印度尼西亚群岛、中南半岛等等地域,是很有些海上强国的,基本处于奴隶制国家或部落联盟国家状态,要在这一带建立起一连串港口补给点势力范围,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陆宁也琢磨,等东北、西北局势稳定下来,自己休息够了,去东南亚走一走,一来,看怎么建立起齐国海贸航线势力范围;二来,对现今东南亚土著是一种什么状态,也很有些好奇。
话说回来,也是因为将来可能需要各种海外奴隶,所以,国内奴隶也就未完全禁止,当然,从前唐,逼良人为奴便是重罪,现今就更别说,没有贱户,国民全是良人,卖身为奴的卖身契之类的,早已经废止,但唯有一点,犯下十恶之罪的亲眷,如果牵涉其中便可能被发为奴服劳役,甚至可以卖断给官员,这也是官员的特权之一,同时,也算这些重犯家眷为国家财政创造的一点点价值。
花三娘等四名女眷就是如此了,其中还有宋延渥的新婚之妻刘氏,也就是前渤海郡夫人,也曾经和陆宁打过交道,另外两名少女,则是牵涉进宋延渥案的重要犯人之千金,容貌都很秀丽。
从某种角度,将貌美之人都留下转卖给“旧识”,杨昭这属于暗箱操作了,当然,这些女子,若不然也都是送去皇庄服劳役,其操作的对象若不是大皇帝,杨昭自然也不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专案司成立前后,杨昭都清清楚楚,知道花三娘和刘氏都曾经给自己这个文总院气受,所以,才会有这样一通神操作。
陆宁想想也觉得好笑,花三娘和刘氏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样子自己早已经没什么印象,但事情还记得,现今这两个母老虎却成了自己府邸的奴婢,也是有点意思。
而张典苑等被自己诏入宫,最佳管家人选,舍花三娘其谁?
……
书房中,一袭红裙艳美无比的花三娘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想什么,面对“文总院”,她毕恭毕敬,偶尔露出笑靥,便真如同忠心耿耿多年的奴婢一般,只是其气质,虽然经历几个月牢狱,但艳丽如昔,仍是主母的气息。
“陆老大”已经被问斩,而花三娘在狱中,写了数封认罪书,杨昭看其言辞,认为其确实“悔悟”,或者说认清了现实而屈服,这才正式发其为奴。
“这个月的府内用度收到了吗?”陆宁不在意的问。
花三娘轻轻点头:“收到了!只是妾刚刚接手账目,有些条目还不太明了,等明日再禀明老爷。”
陆宁微微颔首。
说起来,回到文总院府,家长里短,甚至还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俸禄,考虑了下收入支出,感觉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自己这文总院,是四品官,月料加年俸,以及杂七杂八的贴补,每年共计三百石米、二百贯钱。
而自己家中,现今是四个买断不要钱的婢女,六名雇佣女佣,两名雇佣男仆,一名厨子,一名马夫。
女佣和男仆、马夫,都是包吃包住,月薪要钱也行,要米也行,要钱加米也行,大体上就是一贯钱或一石米。
现今大多数民生商品,都有商税院定价,米价地域不同略有不同,但大体维持在一斗米百钱左右,一贯钱,和一石米同价。
所以说,在这文总院家做活算是美差,基本上,一人做活,全家不饿,一个月可以背回去一百余斤米,便是现今油水少,饭量大,但也足够四五口之家吃饱了。
汴京城内,做活的普通男仆女佣,工钱都差不多,但是,其中水分会很大,比如有的官宦人家,给佣人发粮不用足斗,全给劣质黍米,和稻米又是两回事,佣人更没有选择得钱的权利,甚至给佣人发粮,里面可以掺和沙土,本来就不足斗,低质黍米,再掺沙土,其中区别就大了去了。
这种事情,陆宁也有所知晓,但自也不会什么都管,还专门为这个制定什么律法,水至清则无鱼,矫枉过正,可能起反作用。
当然,东主太苛刻的话,逼得佣人去告官,那就是另一回事。
至于自己府邸,自然一切照规矩办事,便是发钱,也都是纸币。
现今雕版印刷的纸币,和银票不同,使用的特殊纸张,比之真正宣城产宣纸还金贵,面额自然不能太小,但尽管如此,汴京、南京、东海市三地纸币,最小面额也都定为了百文。
实则现今改进的纸币用纸,极难仿造,只要接触过纸币的,基本不可能被假币所骗,要令在全国通行也未必不能。
甚至内阁许多重臣都希望在全国通行,毕竟他们眼里,用纸张铸钱,简直一本万利。
但越是臣子们这种心态,陆宁越是谨慎,仍令纸币只能汴、扬、东海市三地流通,免得太激进,出什么大事,自己变成千古罪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业百行
晃着折扇,戴着墨镜,陆宁晃荡在汴京街头。
是的,墨镜,东海百行已经正式开始生产玻璃器皿,当然,平面眼镜便是陆宁自己鼓捣的了,又用墨水涂黑,却是因为想到了影视剧里一些镜头,学一学觉得挺搞笑,不过,走着走着,还是将“墨镜”摘了下来,墨水涂黑的墨镜,根本看不清东南西北。
市城现今繁华无比,南来北往商贩,东西南北特产,甚至西域的宝石、香料等等也终于从陆路西来,进入汴京,葡萄干等西域小吃也有沿街散卖的,真假就难说了,毕竟从西域来,中间数个割据势力,更胡人马匪横行,路途遥远,要说贩运葡萄干这类商品,除非卖出天价,所得的利润才能抵消巨大风险的成本,是以,西域确实有葡萄干等小吃来汴京,但自然都特贡给贵胄阶层,沿街售卖的,挂羊头卖狗肉可能性更大。
长街两旁商铺林立,繁华热闹无比。
豪华酒楼也再不是仅仅四海楼一家,陆宁在东北、西北奔波期间,回京自也没时间来市城闲逛,现今就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城市了,各种华美建筑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甚至勾栏瓦舍,营业通宵达旦。
陆宁,便径自进了勾栏区,这里是下里巴人市井之徒的娱乐区,各种卖稀奇古怪货品的地摊,以及找块空地就表演的流浪艺人所在多有。
陆宁身前身后,跟了三人,赶马车的马夫,现今马车停在固定的区域有人照料,他则跟着陆宁跑前跑后,跑腿搭话。
此外便是管家花三娘和婢女桑金罗。
说起来,桑金罗是后晋宰相桑维翰的孙女,桑维翰是推动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的最重要推手之一,后来契丹灭后晋,他被乱兵所杀。
而现今,桑维翰之子又牵涉进了宋延渥通契丹大案,家眷全部获罪。
陆宁都能想象,到了后世网络时代,桑维翰家的野史被翻出来后,肯定是网民们口诛笔伐的“汉奸世家”,甚至会引发血统论的一些争辩。
这桑金罗生得很是秀美,大家闺秀作派,当然,在现今陆宁眼中,也就是中上之姿。
倒是花三娘,比不得自己宫中绝色,也差不远矣,本是贵妇,现今穿着青布衣裤,却又花容月貌,贵妇风情不减,且青布衣裤完全勾勒出她柔软曲线,正是莺语一声娇滴滴,束素纤腰恰一搦,凤鞋半折小弓弓,桃花为脸玉为肌,眼入明眸秋水溢。
且花三娘本身又有一种独特气质,用陆宁的理解,便是所谓江湖气息吧,有点豪迈洒脱的那种。
而且别说,花三娘伺候人,还真是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其眼力见,未必弱于尤五娘,但有些时候,人只能认命,初始跟的人不同,命运也就不同。
身边三名随从,其实婢女,花三娘本来想带刘氏出来,但刘氏曾经贵为二品诰命,渤海郡夫人,虽说身为奴全是身不由己,但要说作为奴婢抛头露面跟随伺候男子,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甚至要闹自杀,没办法,才用桑金罗替的她。
自从有了靠右行的规矩,便是这勾栏区,也不似以前那般,经常发生碰撞甚至引发斗殴,又有马夫“文三”在前开路,倒也不显拥挤。
文三当然签的不是卖身契,不过他人机灵,本来是三十多岁的流浪汉,是战乱时候便流浪到了汴京乞讨为生,到齐国立国,各繁华州府的乞丐都进行大清理,不愿意回乡的,便会发去劳役,老弱妇孺中,只有老年乞丐还存在,毕竟是历史遗留问题,如果人家坚不吐口,也不知道老乞丐家乡所在。
而且和前唐、北宋一般,本朝自然也有老人、孤儿的收养机构,叫福田院,收养乞丐老人,当然,按照本朝律法,不赡养老人是不孝重罪,只有真正的孤苦老人,孤儿等等,才能入福田院。
文三当然不具备能入福田院的条件,恰好文府招工,他便投身文府,前不久,张典苑看他机灵能干,甚至和他签了十年长约。
其实现今本朝立国已经第七个年头,外地来京人员,都需路引,文三这种,多少属于战乱遗留问题的黑户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原来姓什么叫什么,文府也没人知道,自己入府后改了文姓,但他明显是个比较奸滑好逸恶劳的家伙,这种人,做不了什么大恶,陆宁对他入府,也没做干涉。
作为马夫,文三甚至话都没和家主说过几句,家主常年不在家,以往归家,也是前呼后拥,好像是领的官方扈从,现今好像家主赋闲,那些扈从也就不见了。
不管怎么说,家主这是第一次领自己家仆出游,文三自然抖擞精神前面开路。
虽然说,汴京城的四品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软脚虾,更莫说在这勾栏区,本就是市井之徒聚集地,文三自然威风八面吆五喝六的开路。
旁侧,突然一阵吵闹,却是一群“花腿”招摇过市。
所谓花腿,顾名思义,便是从臀到足,都刺青,在南宋,有军人集体如此,但民间恶棍花腿,早就有之,北宋和南宋文献,都有记载。
比如北宋的《东京梦华录》,就记载了帮妓女驾驭马匹的少年恶棍们,称为花腿马。
而现在的汴京城内,也有这种恶棍,曾经的“陆老大”,手下就曾经有一批花腿泼皮。
远远望着这帮刺青恶棍所到之处鸡飞狗跳,陆宁蹙眉,难道现今也要打黑除恶不成?
“咦,这不是三娘吧!”突然传来尖刺的笑声,却是一名花腿大汉眼尖,远远看到花三娘,大笑走过来,那帮泼皮,也都跟了过来。
花三娘微微蹙眉,没说话。
虽然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且都不是善茬,文三还是乍着胆子挡在前面,喝道:“你们做什么?!都站住!休得喧哗!文总院在此!”
“文总院?什么文总院?”泼皮们都嘻嘻哈哈的。
文三立时有些吃瘪,确实,家主官衔,一般人根本没听说过,比如家主如果在六部、大理寺、京兆府等等地方任职,喊出来,那气势就不同,“刑部文郎中在此!”实则郎中才五品官,但这些泼皮,听到后哪里还敢叫嚣?
为首的花腿大汉,对文三嘿嘿一笑:“原来是官家,失礼失礼,是牢头么?牢院主官?领着官奴们,来采买?要不要我们搭把手?搬搬扛扛,兄弟们都有把子力气!”
陆宁微微蹙眉,“叫他们滚!”
文三胸膛立时挺直了,喝道:“都滚开,听到没?不然全抓你们去坐牢!”
“哎呦,好大的官威!”花腿大汉虽然看起轻佻不在意,但看陆宁架势,就算这家伙只是牢头之类的,看来也不是好相与,做手势:“走了走了!”又对花三娘笑道:“三娘,你当年令人鞭打我的时候,可想过今天,你打过我多少鞭,我就还在你父身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圈子
看着这帮泼皮离开,陆宁挥了下折扇,继续前行,各种摊位都看一看,吃的,有什么李婆婆羹,什么南瓦子张家团子,什么曹家肉饼、薛家羊饭等等,玩的,有各种伶人或游艺,什么小唱、嘌唱、杖头傀儡、悬丝傀儡、上索杂手伎、球杖踢弄、小儿相扑、弄虫蚁、说浑话、叫果子、装神鬼等等,整个勾栏区,热闹无比。
从勾栏中出来,陆宁又在市城里转了转,什么姜行、纱行、牛行、马行、果子行、鱼行、米行、肉行、布行、杂物铺、药铺、金银铺、彩帛铺、染店、珠子铺、香药铺、靴店等等,真是数百个行当,吃喝穿用,应有尽有。
渐渐的,眼见日落西山。
现今普通百姓,大多是两顿饭,但陆宁自然不是如此,只是来到市城,中午时,随意买了些肉饼、团子之类的,回了马车上吃。
从一家染铺出来,看看日头,陆宁笑道:“好,去赴约。”又回头看了看这家染铺,不得不心下叹息,谁若小看古人智慧,那是大错特错,就说自己进的这染铺,染工是用山礬叶烧灰熬浆,将布匹乃至成衣,染成紫色。
本朝除了金黄色为皇家专用,其余色彩,再不分高低贵贱,是以,原本视为仅次于金黄色,为朝廷大员才能用的紫色就大受欢迎,染店就更盛行将布匹、成衣等,染成紫色。
若不是亲眼所见,若以前人告诉自己,现今时代,如何给成衣上色,自己绝对不信。
琢磨着,慢慢踱步到街对面,染店斜对面,正是市城最奢华的酒楼之一,以前畅和楼改造的东海酒楼,陆老大被查抄,其产业许多被变卖给了东海百行,畅和楼就是其中之一。
大堂里,杨捕头很快和一名矮胖官员迎了出来,显然早在大堂里等呢。
杨雄杨捕头,最早是尤懿懿的朋友,后来和陆宁一起查办“陆老大”,所以也进了专案司,提升为市城巡检司总捕头,从胥吏到官员的华丽转身,而且,作为京兆府下诸城总捕头,是八品官员。
杨捕头,半年多前曾经投书总院府,说是市城巡检司巡检使王侁想和文总院结识。
陆宁前两天才看到,便回书,和杨捕头约在了今天。
在五京制度确定后,汴京京兆府又进行了二次行政区域划分,设内城、外城、市城、京幾四个巡检司,隶属京兆府,巡检司巡检使,多少类似于后世的区长,为正四品官员。
市城巡检司巡检使,正是杨捕头的顶头上司了。
说起来,一看这王侁就没什么根基,若是内阁巨头们的亲近故旧,虽说肯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但必然得到嘱咐,对自己敬而远之。
王侁也算名门之后,前周重臣王朴的儿子,但父亲去世的早,且朝代更迭,王侁应该没沾什么光,但三十多岁年纪,便晋升为正四品官员,可见其很有些才具了,便是能令上司欣赏,自也是才具的一种。
说起来,这个王侁,应该便是历史上,潘美的监军,害惨了杨业之人。
但其领军战略目光不行,不见得便不能做一地父母官。
是以陆宁对其,也没什么抗拒的,何况,他能知道文总院的存在,也不简单,要见自己,自己便见一见。
陆宁这才和杨雄,约在了东海酒楼中的畅和楼。
杨雄迎出来,忙为陆宁和王侁介绍认识。
王侁满脸赔笑,“文总院,久仰大名,今日才得见,想来前段时间,文总院定是去西北了,现今西北边患以定,文总院定又立了大功!”
陆宁笑笑,说:“不敢当,王巡检这话,可对不起西北将士了!”
王侁心下一凛,忙笑道:“是,是,我失言。”第一次交谈,自然也在摸索着文总院性格,看来,不喜欢被乱吹捧。
陆宁看着王侁,倒是心中一笑,心说自己在这京城做文总院的时候,结交一个中层官员圈子也不错,听听他们说什么,看看他们平素想的是什么,可比什么密报之类的,靠谱多了。
另一侧,杨雄介绍完两位上官认识,随之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花三娘,微微一呆,差点去揉眼睛。
可不是么,正是一年多前在这畅和楼里,怒容训斥文总院和自己的,那位“陆老大”的娇妻。
不是被判劳役之刑吗?怎么,成了文总院的奴婢?
重犯们的女眷,被送入京兆府牢狱后如何发配,自然就不是杨雄能知道的了。
不过,杨雄偷偷瞥着这花三娘,还是这畅和楼,不知道,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但看她,好似一直全神贯注注意文总院说话,笑吟吟随时准备听文总院吩咐,或者文总院一个眼神,她便要知道做什么的样子。
根本没多望这畅和楼一眼。
杨雄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女人,要在自己身边,怕自己骨头被熬成汤,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或许,也只有文总院这类人物才能驾驭的住吧?
……
畅和楼重新改建过,拓展店堂,厅院廊庑,花木森茂,酒座雅洁,分阁坐次,重帘遮隔,自成天地。
陆宁等便在二楼雅阁推杯换盏。
花三娘在旁伺候陆宁酒水,实则,她初始本来也要给王侁斟酒,但陆宁敲了敲桌子,她便明白什么意思,便专心只伺候陆宁一人。
陆宁虽然不太将自己皇帝身份看在眼里,但要对面官员和自己平席而坐也就罢了,身边侍女,再去伺候他酒水,要太不成体统。
王侁倒是脸色如常,还喊了酒娘进来,给他和杨雄斟茶倒酒。
只是和酒娘比起来,花三娘便显得贴心多了,香喷喷娇躯在陆宁身侧,甚至拿出手帕为陆宁擦拭嘴角油渍。
陆宁第一个反应,这手帕不会有毒吧?随之心中一哂,这可不是后世,无色无味的剧毒药品特别多。
看着王侁,席间聊天倒是很畅快,自然是因为王侁极为谦让,顺着自己话语,若不然,以自己脾性和聊天风格,若对方不顺着自己话风说,很快便会冷场。
杨雄信笺里便说来着,说这位王巡检还曾经跟他试探,文总院是不是皇亲国戚,比如,哪位国舅爷的血亲。
杨雄虽然帮上官引见给自己,但自然会将他撇清,将事情原委和自己说清楚,毕竟他祖坟冒青烟一般由胥吏变成官员,应该都得益于认识自己。
从王巡检想打探的消息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聪明人,一般人,就算他这个级别的京官,知道文总院这号人物的都是凤毛麟角,更莫说,能知道“文总院”经常陪王伴驾的秘密了。
品了口酒,陆宁突然问花三娘,“你父,被发去了何处?”
花三娘微微一呆,低声道:“好像,在市城打更。”
被连坐的老年囚徒服劳役,有的便是送去矿山送死,而如花三娘父亲,其女本身便不是主谋,牵涉的也不是十恶之罪,是以,也会很人道的分配轻松的劳役工作,看来,花三娘的父亲,被发到了市城做更夫。
陆宁点点头,对王侁道:“我家三娘之父,是你市城的更夫,好像经常被一些泼皮欺负。”又问花三娘,“你父亲叫甚么?”
花三娘低头道:“花宪……”
王侁立时道:“文总院放心,待我回去,一定亲自办此事。”顿了下,“不过总院,既然是官派劳役,愚弟可也不敢偷龙转凤之类,将那老先生送去总院府上。”
“那也不必。”陆宁摆了摆手,对王侁的回答,倒是很满意,中国历来人情社会,互相行个方便不可避免,但若这厮敢想办法将花三娘老父送来自己府上,那就是另一回事。
在雅阁外的文三,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偷听里面讲话,此时心内嘿了一声,那帮小兔崽子,必然倒大霉了,一个个人五人六,刚才跟自己耍横差点吓死自己。实际上,他们的小命在雅阁内这些文绉绉的斯文人嘴里,也不过几个唾液星子的事儿。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辽地
从深秋到整个冬天,陆宁都是在汴京度过的,其实以文总院身份休息了月余时间后,入冬以后,陆宁便日日上朝了。
对圣天子这种不时突然勤政,又突然会长期不在京城的状态,内阁群臣早已习以为常。
整个冬季,最重要的还是各地水利工程的督办,现今来说,水利之事,每年都不能放松,不仅仅是河防,也包括农田灌溉的引水工程,水灾旱灾,都要重点防范,不然一旦出了乱子,就可能动摇国本,毕竟现今时代,对大灾的承受力,还是很难的。
此外,还有在辽东的战事,从陆兴领军攻克锦州,其后三四个月,辽东成了鏖战之地,在陆兴领河北、河东两军攻克契丹东京辽阳府,水军登陆平定辽东半岛时,在北线,耶律罨撒葛也被耶律贤击溃,逃去了东海女直地。
耶律贤上表,自称是“辽北王”,其对内应该还是自称皇帝,但送上中原的表章,却是以臣子自居,中原皇帝曾经封他“辽北王”,他便以此作为名号。
显然,耶律贤及拥护他的部族首领们,现今觉得和中原王朝继续硬抗极为不利,是以,才暂时对中原称臣,以获得喘息发展之机。
只是,耶律贤和耶律罨撒葛激战之时,寒冬之际,一支军医队在北宁军两营士卒护卫下,进入了中京一地。
中京一带在夏季爆发瘟疫后,甚至因为有迁徙逃去上京的人口,在上京一带也传染了许多人,由此,中京地同样被北方契丹人视为畏途,也和承德卫一般,采取了极为残酷的封锁,凡是发现由中京、建州等地逃难的难民,都远远便射杀。
只是,寒冬时,疫情可能减缓北辽契丹自然也不知道,是以中原军医,士卒很轻松的就进入了中京。
其实,中京一地,地广人稀,夏季爆发的瘟疫倒不至于令这辽阔草原变成人间地狱,但巨大的恐慌,以及一些小部族几乎灭绝性的死亡,还是使得存活下来的所有幸存者都惶惶不可终日。
齐人的到来,根本没遇到反抗,反而,带来药物,又教授他们如何防疫,烧毁尸体等等,却令幸存的契丹、奚人、渤海粟末靺鞨人、汉人等等,宛如绝境中见到了救世主,齐人自然成了他们的恩人。
是以,当北宁军将领,宣读圣谕,在原伪中京设北宁卫,为圣天子皇庄牧场,方圆三百里内,所有农户牧户猎户,都为皇家庄园牧场的奴户时,反而令这些幸存者欣喜若狂,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命,就是中原大皇帝的财产,中原大皇帝,自不会令他们白白的死去,而是会想办法,遏制这场大疫。
其实军医队及北宁军进入中京时,又是寒冬,瘟疫已经渐渐平息,该传染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幸存者,也就幸存了下来,齐**医队,也就是最后临门一脚的防治。
在确信中京一带疫情已经平息后,北宁军,也全部开拔,驻防北宁卫。
与此同时,正是陆兴率河北军、河东军攻克辽阳府之时。
圣天子谕旨很快也到了辽阳,设辽东道,改辽阳府为辽宁府,为辽东道治所。
同时河北军和河东军招募各族勇士扩编后,拆分为河北军、和河东军、辽东军,辽东军驻辽宁,河北军回返幽州,河东军回转大名府。
实际上,这次拆分后,河东军仅仅保留两万士卒,河北军四万士卒,辽东军五万士卒。
辽东军编入的是最为精锐的士卒,同时,全部转为军户,亲眷迁徙去辽东。
与此同时,在汴京和诸妃欢度新年之后,陆宁则启程前去北宁卫。
虽然诸妃都不放心,永宁和贵妃、德妃都出言相劝,毕竟那里是大疫之地,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真的平息?
但圣天子銮驾,还是在二月份,到达了北宁卫。
北宁卫的各族奴户,激动无比,一些本地还会爆发大疫的流言也渐渐消失。
圣天子不惜万金之躯,亲自冒险来北宁卫,更接见各部奴户,和他们聊天,听他们所需,这简直是前所未闻之事,令他们感激涕零,不知该如何感恩。
与此同时,中原之民,也渐渐有迁徙来北宁卫的,包括许多南洋奴。
当然,迁徙来的内地民户和南洋奴,少量开垦,大部分,还是作为牧户,只是,变成了小范围游牧。
其实农垦也好,过度放牧也好,都会破坏草原的水土,使得渐渐沙化。
将草原变成耕田?从来不是解决游牧的办法,而是扯淡。
而辽东地,迁徙来的农户、南洋奴等等,自然便是为开垦土地而来了。
与此同时,北宁卫、承德卫、锦州和辽宁城,也在不分日夜的筑城。
当然,现今人力资源很紧张,初春,主要还是开垦土地,建砖窑、军械场等等,城防现今只能先用夯土,尔后,再用砖石加固。
圣天子銮驾,看似还在北宁卫的时候,文总院,出现在了辽宁府。
此次文总院被授尚方宝剑,迁桓州团练使,领辽东抚慰使,安抚治理辽东周边黑山白水诸部,同时处理和“辽北王”耶律贤,对双方实际控制区域的划分。
对“文总院”有一些了解的,自然便知道,治蛮治胡,“文总院”颇有些才具。
桓州,在鸭绿江畔,是高句丽时代都城丸都城所在,不过原本的丸都城早就毁于战火,现今不过是在旧址重建的土城而已。
桓州是契丹灭了渤海国后所设,迁徙来的,都是原渤海人,多数是粟末靺鞨人,少数汉民,而原本的契丹户多已经逃亡。
在辽东,陆兴统军和契丹鏖战,几乎和中京地走了两个极端,屠城灭绝契丹部族的事情,所在不少,当然,陆兴便是奏报也寥寥几笔,大概以后,这种血淋淋征服手段,也只有野史才有记载了。
所谓“犁庭扫闾”,其实就是一种种族灭绝政策罢了。
桓州的契丹户,自然是闻听这些可怕之事,听得耶律罨撒葛逃去东海女真地后,也跟着逃亡。
但实际上,现今东海诸部女真,还未在契丹人治下,也就是所谓的生女真,逃亡去的契丹人,只怕,也是羊入虎口而已。
而陆宁任团练使的桓州,紧邻鸭绿江,南方的鸭绿江两畔,同样是未屈服契丹人的鸭绿江生女真各部,
桓州之西北,则是回跋部女真,是已经接受契丹统治被契丹编入部族的,熟女真之一支。
陆宁来桓州,除了看一看熟女真、生女真现今到底都是什么状态,自己该如何治理外,也在准备,尽快将国境线推进到大同江,不管前唐还是渤海国,和高丽人都是以大同江为界,而现今,却正是高丽人渐渐北进,向大同江和鸭绿江之间扩张之时。
契丹战败,高丽现今国主王昭可是个人物,必然趁机北进,不过鸭绿江及长白山诸部女真不是那么好相与,桀骜不训,野蛮好战,倒是暂时遏制高丽人扩张野心的“好帮手”。
桓州,西北距离耶律贤击败耶律罨撒葛后占据的黄龙府八百里,东南距离大同江畔的高丽西京平壤六百里。
陆宁现今考虑的,便是这南北两处,黄龙府和平壤城。
当然,此外还有东北鸭绿江上游的渌州,渤海国时期又称鸭渌府,还存在一个渤海民起义建立的政权,叫定安国。
实际上,渌州渤海民谋反是反抗渤海国苛捐杂税,还未被扑灭,契丹就灭了渤海国,渌州这所谓的定安国,因为在鸭绿江对岸,山势险峻,加之附近鸭绿江、长白山各部生女真还未被征服,是以定安国倒是残存下来。
历史上,定安国甚至曾经遣派使者去和宋约定一起进攻契丹。
而直到十几年后,契丹人真正出兵征伐生女真,定安国也随之灭亡。
而现在,这小小定安国,巴掌大地方,最多一两万人口,也就等于一个稍大的部族,却也不得不令陆宁琢磨,该怎么招降他们。
契丹人容忍生女真,容忍这定安国存在数十年,便可以知道,白山黑水之地,征讨这些小小部落,实在困难重重。
而现今,这些难题到了自己面前。
……
只是,令陆宁没想到的是,他刚刚到桓州土城,汴京便有密使到,却是说,高丽国主王昭,和平州朴氏,几乎是前后脚派出的使者,此时都到了旅顺,但被水军止住,令其待命。
旅顺,便是原来辽国的苏州,平定辽东半岛,苏州随即被更名为旅顺港。
使者带来的消息,更令陆宁无语的是,王昭也好,朴氏也好,却是都准备献上族中女子。
随王昭使臣而来的,是王昭的长女千秋殿夫人,和朴家使者而来的,是朴家家主的孙女,其母金氏陪同。
显然,中原王朝对契丹的屡屡获胜,终于令王昭坐不住了,这才遣派爱女,作为和亲的筹码。
尤其是,前次来请求中原册封的使者一直未见到中原皇帝,最后悻悻而回,可能更令王昭心里没底。
而朴氏,自不必说,是来请求得到中原王朝帮助的,最起码,也希望得到中原大皇帝的庇护。
王昭这个人,性格隐忍无比,刚刚登上皇位时,各地豪族势力很大,其父亲在世时都不得不和诸多豪族联姻,虽然如此能得到豪族支持,但其去世时,也引发了各豪族支持自己血脉王子继位的争斗,宫廷腥风血雨,王昭继位的哥哥,便死的不明不白。
在这种风雨飘摇和政治阴谋洗礼中登位的王昭,登位后实行无为而治,表面上什么都不管,仅仅颁布了四等功役法,但暗中,却利用该法培植自己亲信,到登位八年后,等他皇位渐渐稳固,便开始推出科举制等减弱地方豪族的举措,甚至为此起用了许多中原来此的文人为重臣。
到三年前,王昭终于开始大开杀戒,清洗皇族、功臣、豪族,包括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诸多平辈王族,都被他毒杀,对臣子、豪强的血腥杀戮更是残酷无比,是以,历史上他的口碑也极为两极化,明君和暴君,可能只是一线之差。
而且,他野心勃勃,从开城的情报来看,他和后世一些历史学家猜想的一样,实则在内部,他自称皇帝。
他长女千秋殿夫人,对其政权内部来说,则是公主的一种封号。
而平州朴家,自己还是齐王时便结识了他家的人物,算是旧识,现今是希望得到自己支持谋叛也好,希望得到庇护也好,却和王昭不约而同的,派出使者的同时,献上族中亲眷美女来取悦自己。
可能是辽国诸多宗室女子被自己玷污的恶名都传到高丽了?
陆宁咳嗽一声,只怕以后,事关自己的香艳野史,绝对少不了。
……
桓州共有户三千余,口两万六千余人,也就是,在桓州的农户、猎户,大家庭很多,分家的少,多少继承了渤海传统。
而且,便是本来的渤海汉户,现今也早入乡随俗,行事作风性格,都和中原汉人有了区别。
陆宁领着羽林卫上任,本地户,按照惯例,团练州,户全转为军户,成年男丁五千余人,都招之能战,平素备战及辑凶捕盗的团练,维持在五百名,只是这种团练,其中四百卒轮流服役,又一百名团练,选的本州最强壮男丁,完全脱产,配备皮甲和战马,这是许多团练州的固有模式,只是根据人数及族群不同,常备团练和脱产团练人数有所不同。
其实,契丹对桓州的控制力本来就弱,便是契丹人逃走,齐人来之前的空窗期,桓州一带民户,城中及各个村落都由德高望重的首领自发组织起武装,防备女真来抢掠。
陆宁进了桓州土城,也是第一时间,召见了城内城外汉户及粟末靺鞨户中比较德高望重的老者。
不过,显然渤海国以学习中原文明为荣,现今桓州城内,便是粟末靺鞨,也多是汉名,且德高望重老者的比例,汉人为多。
可能现今时代,比较有追求觉得只懂得炫耀武力太野蛮的族群,一旦接触中原人,便会觉得遇到真理了吧,论嘴炮,忽悠人,站在道义制高点上等等,周边蛮胡,及不上中原万一。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文明,本身就强大而吸引周边诸族,后世中原文明声音渐渐没西方文明响亮,也是同理。
陆宁选定的团练副使高彪师,便是粟末靺鞨中的勇士,判官李九思,则是汉人后裔。
监察使,便是道署或京城任命的,桓州监察使,为韩德让。
而陆宁刚刚到任的第二天,距离桓州很近,鸭绿江对岸的一个女真部落,就来请求互市。
女真渔猎,但生活用品,莫说生活用品,便是盐、粮等生存物资,也需要和统治辽东的政权交易,或是中原王朝、或是渤海国、或是契丹。
当然,也有一些女真部落,靠的是劫掠。
而来请求互市的这个女真部落,便比较温和,可老实人通常被欺负,其不管何中原王朝、渤海国还是契丹人交易,用大量肉干、药材等等,只能换很少一点盐,这次来的是该部首领,叫尼迂火,陆宁亲自接见了他,拟定了一个比较公平的价格,当然,在陆宁看来,实在占了大便宜,可尼迂火,却感恩戴德无比了。
……
羽林卫四名队主,现今除了曹光实,都换了新面孔。
完颜怒哥最为引人注目,迁升辽东大营五军之一军的统领,万夫长,成为本朝袅袅升起的闪亮将星。
毕竟从羽林卫成立的第一天便跟随圣天子,立下赫赫战功,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空缺安排而已。
耶律斜轸,留在了西北,包头卫团练使。
尼罕则编入了河北军,任营指挥使。
而现今羽林卫四队主,论资排辈,曹光实排第一,其他三位分别是傅潜、孔守正、拓跋三娘。
傅潜和孔守正都可说是一时俊杰,才具极为出色的青年将领。
甚至陆宁觉得,这两个人物,就看年轻时这出色劲儿,史书上必然有记载,只是自己孤陋寡闻罢了。
拓跋三娘,这陆宁就有些无奈了,本来,是令宁夏道、宁夏大营推荐一名最出色的党项将领。
细封铁胆固然是合适人选,但陆宁已经令其入铁鹞军,为骨干将领之一,何况,细封铁胆从心内,已经被自己慑服,自己是想选来一名党项桀骜将领,将其驯服。
毕竟党项人民风强悍,如细封铁胆这类勇士必然多少,选些品性好的培养为将领为己所用也不错。
却不想,宁夏大营招讨使荆罕儒,最后推荐的是守盐城的寨妇首领拓跋三娘。
但荆罕儒是什么人,老成持重的名将,推荐一名女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拓跋三娘,在党项勇士的骑射较量中,连败数名神射手,骑射之精,荆罕儒评为“世所罕见”,其惊艳之情,溢于言表。
在盐城时,陆宁见过这拓跋三娘一面,当时只是觉得,党项五百寨妇守盐城,果然西夏人驱使女兵,名不虚传,却不知道,这拓跋三娘原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而陆宁所知的本国历史上,除了上古人物妇好,起义人物也不算,正史记载统领正规军的女将军,也就明末秦良玉一位了。
现今这拓跋三娘,若不仅仅是弓马之术,而确实有领兵才具,难道将来真要放出去领兵?创造历史?
不过,拓跋三娘被选为羽林卫,却是有一个令陆宁意想不到的好处。
贤妃折赛花来信,对拓跋三娘很感兴趣,说是要来看看,过几日应该便到了。
贤妃一直坐镇承德卫,但现今,诸事已定,且中京成为了北方边境之地,自己去中京时便有意令她随行,她却推脱,现今,一个拓跋三娘,却勾起了她的兴趣。
这令陆宁甚至有些后悔,不该令萧皇后、夷懒也来桓州,她俩也是,该当这几日便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古丰寨
村寨,阡陌耕地中,许多农人在忙。
这是西女真之地,策马阡陌小路上,看着这些女真人耕田,陆宁心里泛起中怪异的感觉,真正来到这个世界,却是打破了许多原来的固有认识。
桓州过鸭绿江,东部都是山区,地形险峻,居住在那里的生女真称为长白山各部,是白山靺鞨和渤海人融合形成的一个个部落,又被称为东女真各部,渔猎为生,极为彪悍善战。
恒州西南,到大同江下游,则有大片平原,居住在此的女真为鸭绿江各部,又称为西女真各部,生活在平原地带的,却是渐渐走了农耕之路,比之东女真,便温和许多。
现今高丽,便是以西京平壤为前沿,主要蚕食西女真各部生活的平原地带。
至于和东女真的战斗,可能要到明朝,高丽人才真正进入了长白山女真各部之地,又因为明朝皇帝比较糊涂,承认鸭绿江南长白山女真诸部土地为高丽人所有,使得长白山各部女真怨声载道,得不到中原宗主的支持,彻底失去了故土。
而西部女真,想来大多数,最后融入了朝鲜族。
陪在陆宁身边的髡发老者,是定居在这秃鲁江畔数千户西女真的首领,这一部女真,便以秃鲁江古称为姓氏,称为秃库部,老者叫秃库萨里莫,大概意思,就是秃鲁江畔的智者的意思。
这女真老族长也确实有些见识,刚刚闻听桓州易主,便亲自前去桓州,请求归附。
原来近来,秃库部深受高丽人所扰。
高丽国主王昭,以西京平壤为前沿,侵袭西南平原地,势力已经延伸到清川江一带,并开始在清川江两畔筑城,十年前,便筑了长清镇和威化镇,现今,还在陆续沿清川江筑城。
而长清镇,距离这秃库部中心的秃库土寨百余里,高丽官吏,每年都来收税,且赋税越来越高,前阵子,更传来令喻,要从秃库部征丁,去东两百多里的清川江上游,帮高丽人筑城。
秃库萨里莫族长,向桓州求助,但契丹人当时自顾不暇,闻听桓州被齐人占据后,这老族长又赶忙前去桓州求见齐人官员,这才见到了陆宁。
陆宁当下领羽林卫,跟随老族长到了这秃库寨。
桓州距离秃库寨的距离,和高丽长清镇到此差不多,都是百里左右。
随陆宁原来秃库寨的,还有刚刚到桓州的萧皇后,她那人高马大的侍女胡都古,自然如影随形。
“辽”作为中原外的独立区域,陆宁认为已经不存在,现今来说,辽恢复古意,为中原辽水之地,既然没封辽王,自不能再有“辽王妃”一说,是以萧皇后这辽王妃,在不久前被改封朝鲜县主。
从爵位来说,降了两等,公主、王妃等为正一品,郡主、国夫人为从一品,县主、郡夫人等为正二品。
而“朝鲜”作为古地名,在《山海经》、《史记》中都有所提及,其所在,便是中原以东的大海中、辽东再远东之地。
但基本上,现今很少有人会将高丽人和朝鲜这个古地名联系在一起,是以,陆宁封萧皇后为“朝鲜县主”,看起来不是个正经封爵,因为“朝鲜”并不是中原的古县名,这封爵,倒好似因为萧皇后的战俘身份,而故意轻慢她一般,随意封了个中原外的地名为县主,便是陆宁身边近臣,也不知道,现今圣天子,思索的正是朝鲜之事。
明面上,萧皇后被降爵自然是因为她对中原政权来说重要性已经不复存在,契丹分裂,便是耶律罨撒葛眼看都要成了过去式,更莫说睡王了。
胡都古心下也暗暗着急,真怕有一天主人再触怒了齐天子,被直接发去哪处大营的军艺队做伶人,或是也封个胡夫人,送去做针线活做到老死他乡。
帮萧皇后牵着马,胡都古看着前方陆宁背影,轻声道:“娘娘,圣天子好像越发雄伟了!”
胡都古是真这么觉得的。
萧皇后也懒得理她,不过确实,现今看这齐天子,好似又和过去不同,分裂契丹,占据中京、东京,如果再算上幽州,这齐天子,已经占据契丹三京之地,“辽”实则已经灭国,此时看这中原皇帝,自然和过去看他,大有不同。
想想刚刚认识这中原皇帝时,开始觉得他行事很荒唐,后来知道他悍勇,又觉得他自恃勇武刚愎自用,而现今呢,好像越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只知道,这个是可怕到恐怖至极的人物,甚至识见之高明,便如传说中的萨满先知,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人物,至于其武略之盛,却是旁枝末节了。
……
秃库土寨,圈起寨子的木栅栏极高,箭塔林立,显然西女真便是渐渐转向农耕,但彪悍之风仍在,而且,和渔猎时心态不同,更有了农耕之民要保护好自己家园的强烈情感,而不是见到敌人势大,便被驱逐,自然也能寻找其他山林地生活。
而开垦好的农田,却不是到处都有了,毕竟开垦农田极为不易,农田越是耕种,才越发肥沃,渐渐变成良田。
土寨类似议事堂的宽敞土屋中,陆宁坐在上首,旁侧坐着萧皇后,萧皇后身后站着胡都古,又有曹光实、孔守正、拓跋三娘三大队主,依次坐在下首。
桓州监察使韩德让,则坐在另一侧。
另一名队主傅潜,领羽林卫在寨中心广场听令,羽林卫进寨前,甚至都上了重甲,轻弓扈从们则在寨外一处河岸畔,看管马匹。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议事厅内,秃库萨里莫控诉着高丽人的野蛮行径,说秃库寨,因为男丁众多,又建有城寨御敌,所以倒没发生过被高丽人杀戮的事件,但很有一些女真小部,被高丽官兵整个村落都屠杀一空。
陆宁慢慢喝着茶水,倾听秃库萨里莫的控诉。
秃库萨里莫不见这位齐人总院神色变化,心下,渐渐有些不安。
韩德让这时候在旁微微一笑:“秃库族老,大同江以西,本就是中土,现今我大齐承继中土大统,大齐之民,必不容外侮。”
秃库萨里莫大喜,忙笑道:“是,是,有官家这句话,老儿就放心了。”
秃库萨里莫知道这位“韩监察”在说什么,他也早打听的很明白。
大齐和历来中原王朝一样,宣称天下所有土地,都是齐土,天下所有人,都是大齐臣民。
而部落所居的山林、草原,也是如此,要么是宣称是公家土地,要么就是皇家私产。
但实际上,各内附部落,生活和过去没什么不同,赋税反而比被其他大部压制时变得轻了,而且,受到大齐铁骑巨弩的庇护。
在诸边各地,大齐都是如此做法,渐渐成了一定之规,辽东各部族之地,也是如此。
而且,便是被划为皇家私产,划为大齐皇帝皇家庄园牧场的奴户,除了自由被限制,也和普通良户没任何不同,甚至好像赋税更轻一些。
至于限制自由之类的,现今如果能在家乡活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出去闯荡呢?
秃库萨里莫的部族,本身就是所有田地都归部族所有,族中财产,由他分配,而他也正因为尽量做到公平公正,才得到方圆数十里,十几个村落形成的本部的拥护。
现今,内附大齐,最起码不用再向高丽的长清镇缴纳那许多苛捐杂税,而且,以前那些被视为珍品的大齐产生活用具、农具,也可以用很低廉的代价得到了。
更莫说,高丽人现今更逼着本族选派两千名男丁,去遥远的东北,帮其筑城了,那代表着,本族几乎所有精壮男子,都要被高丽人榨干。
原本便是想,如果大齐不能庇护自己部族,便只有准备抗拒高丽人征伐了,左右也是部族消亡,反抗之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听韩德让的话,秃库萨里莫大喜之余,又问道:“敢问上官,我部以后,是民户,还是圣天子奴部呢?”
陆宁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看了这老头一眼,有些无奈,但也有些欣慰,这就是某项政策坚持不变的好处了,比之刚刚在边地、蛮地推行这种山川河流农田草原都归官家或皇家所有,地主佃农变官家佃农的革新,现今,诸边部族民众,大多已经知晓,这种转变,对他们下层贫民大大有利,受到损害的,只是部族中的首领亲族。
当然,这秃库部,本身便有点原始部落公社的意思,部落阶层架构,还未进化到私产阶段,所以,这老族长才会这般痛快,若是土地都是这老族长私有,要其归附,那又是另一回事。
韩德让也微微一呆,随之笑道:“好,原来族老是明理之人,这秃库寨,圣天子早有训示,改古丰寨,古丰寨,暂隶桓州,知寨等官员,由钦使文总院权定,文总院有尚方宝剑,诸边部族事,可代天子便宜行事。”
陆宁看着秃库萨里莫微微一笑:“古丰寨第一任知寨,就辛苦族老了,只是,族老的名字如何书写,还请写下来。”
秃库萨里莫已经站起身,跪下向西南叩首,“小老儿遵旨,天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宁微微蹙眉,其实,唐高宗便曾经上尊号为天皇,但陆宁后世来者,听自己被称为天皇,心下不免就有些不舒服。
心下突然冒出个念头,朝鲜铜,日本银,等将朝鲜铜矿勘察并变成自己私产后,是不是顺便去日本转一转,将那里的银山也都霸占?
毕竟现今来说,贵重金属还是及其及其重要的。
而现今技术条件,朝鲜的铜矿和日本的银矿,很多都是可以被发现被开采的。
胡乱琢磨之际,秃库萨里莫已经转向他,恭恭敬敬道:“大齐之民,自然当用汉姓汉名,不知小老儿可有荣幸,请总院赐姓?”
陆宁笑笑,道:“既然此地为古丰寨,族老便以古为姓如何?名字吗,本官便不好僭越了。”
秃库萨里莫已经连声叫好。
而用晚宴的时候,秃库萨里莫的名字已经想好,从此就叫“古有德”,而古丰寨之民,或改古姓,或改丰姓,本地绵延后世的两大姓氏,由此形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野望
秃鲁江被改名为古丰江,此时古丰寨北,古丰江畔,稀稀落落撑起了简易的行军帐篷,羽林卫们基本都卸了重甲休息,轻弓扈从们,轮流值夜。
月夜下,陆宁慢慢踱步,身边跟着的俏丽身影正是萧皇后,听得陆宁要和萧皇后聊聊,胡都古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在这半岛之地,现在深夜还有春寒,萧皇后穿着雪白狐裘,衬得肌肤雪腻,更显纤腰柔媚,艳美绝伦。
陆宁望着月夜下蜿蜒如银带的江水,若有所思的问:“你也在我身边很久了,承德卫、宁远镇都待过很长时间,你觉得草原各部落在我治下,生活会怎样?”
萧皇后默然,过了会儿,道:“百年后的事谁又能知道?何况我听说在辽东,那位陆元帅犁庭扫闾,便是孩子都不放过。”
陆宁微微颔首,“历来千秋基业,都是无数枯骨哀嚎而成,至于百年后之事,是萧规曹随后人纳凉还是移根换叶人走政息,却也不见得便是不可料之事,齐制如何延续,也是我现今日夜所思。”
萧皇后轻轻颔首,“现今齐制,旷古未闻,若能延续,想来将来是新天地,我观齐制,扫荡旧贵,济贫扶富,田地公有由农牧渔租种,此制,若不天大大治,便是天下大乱,偏偏大汗又文治武功,威望重如泰山,看来,真要成就从所未有的大治之世。”
陆宁微怔,虽然知道萧皇后聪慧,却不知道原来她对本朝和诸边事很留心,甚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她称呼自己“大汗”,这自然是故国皇后的矜持了。
“大同江之西,本为齐土,等收复故土,我准备在此设朝鲜道,你为朝鲜县主,封地在此,将来也在此帮我监察此道,如何?”
陆宁说这话也觉得好笑,其实自己这也是自古以来了,实际上,中原对此地的直接行政管理要千年前西汉在此设乐浪郡时代了,便是在前朝,安东都护府虽然名义上以大同江和新罗为界,但已经只是名义上的管理,自己在此设行省,和千年前又不同,因为此处汉民已经极为稀少,要将对部族的统治渗透到县甚至村寨,那是前人所未能之事。
而本身便是异族的萧皇后,她看事务的角度会很中立,如果肯在此为自己监察利弊,却比从汴京遣出监察使客观的多,而且,又可以有不同于官家的渠道和自己保持联系,也免得受本地当政者影响。
何况,如何安置这萧皇后,也确实是个难题,现今来说,萧皇后从政治角度,已经没有太大价值,但随意安置处府邸,浪费公帛养闲人不说,她的身份,如果被人利用,多少还会惹起些风波,令其在这朝鲜道为自己监察吏治,也算物尽其用。
其实想想,陆宁也莞尔,自己也是有点过分了,眼见就灭了契丹半个族群,人家的故皇后,自己还嫌白养浪费大米,一定要给她找点事情做,可能是自己,现在做奴隶主已经习惯。
何况,陆宁说着话,又瞥了萧皇后一眼,这艳美契丹贵妇,风姿绰约,娇柔可人,实在令人观之,便觉美色可餐,加之她原本的身份,契丹的皇后,就更令人升起想征服之意。
不过,在经历了杀千人万人,灭族劫掠等等负面情绪激发的那种毫无顾忌的原始冲动发泄之后,现今陆宁再来塞外,心态早就平和,前世今生的一些固有道德底线再次占据上风,陆宁却也很欣慰,至少说明,现今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野兽,若不然,自己行事,本就可以没有任何束缚,怕早晚走上暴君之路。
另一侧,萧皇后听陆宁的话微微一呆,显然,她没想到,陆宁会跟她说出这番话,不说在所谓的“朝鲜道”做监察使,就说这朝鲜道吧,对这片土地的野心,齐人皇帝却是毫无顾忌的跟她说起,这番话若传到高丽人耳中,接下来的风暴可想而知。
因为齐人皇帝对土地的主张,认为大同江西北,皆是齐土的主张,那就代表,齐人不仅仅要驱逐清川江两岸高丽人筑的四五个城寨,甚至,高丽人的西京平壤,也在大同江之北岸。
如此,和高丽人甚至很可能会爆发一场战争,齐人皇帝,怕已经在为这场战争做准备,高丽人,却还在懵懂不知。
不过,因为地形以后后勤的关系,历史上中原王朝在这高丽半岛作战,从没有一帆风顺过,更莫说,现今齐人皇帝作战的目标,深入高丽半岛,直达大同江畔。
“细君,今日月色倒是不错!”陆宁侧头望着丽人。
听陆宁突然喊自己小字,更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萧皇后立时俏脸火热,更有些愠怒,这色胚,糟蹋了族中许多宗室女子,现今,果然又要将魔掌伸向自己么?
原本听他谈论朝鲜地,其实本来令人悠然神往,这个男子,闲谈中,千里山河,万里江山,可能便要易主,其中更不知道多少勇士,只是为了他一句笑谈,便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鲜血汇聚成海,尸骨堆积如山,作为大丈夫,威势如此,又夫复何求?
可随之,这家伙色迷迷的样子,便令原本心胸中的激荡一扫而空。
萧皇后立时脸沉似水,淡淡道:“大汉今日要令奴妾侍寝么?”
陆宁本来看她月中神韵,很有些欣赏,自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早就成了好色恶鬼,是以,想尽力修补和她的关系,争取令她能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的恩泽之言,成了自己要侵犯她的前兆。
皱皱眉头,陆宁便是身为文总院,也很少有人敢这般顶撞了,更莫说,面前丽人,知道自己身份,数年以来,那就更是破天荒第一遭。
“嗯!”陆宁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的,已经听不得谁违拗自己。
既然你如此,就莫怪我用强。
愠怒之余,陆宁心下摇摇头,自己好像,越来越像“坏人”那拨靠拢了。
便在这时,突然远远听得马声嘶鸣,陆宁皱眉,向南方看去。
隐隐的,好像古丰土寨方向,有灯球火把,一队马兵飞驰而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行军帐内
崔庆亨冷冷看着前方的土寨,身后,百余名披甲骑兵威武雄壮,马儿都冷峻的打着响鼻。
崔庆亨是高丽长清镇副都部署。
长清镇和其他清川江边镇一样,被俗称为西京的平壤大都护府节制,而长清镇是清川江畔,高丽王筑的第一个城防,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以,虽然高丽少马军,但在长清镇,还是部署了千名士卒,其中有上马马军,且都有皮甲、铁甲。
在崔庆亨旁侧的汉子,是已经归附的女真人,正对土寨高喊,要酋长出来说话,长清镇征募的役丁,为何还不见人影?
正在呼喝之时,却见从土寨北方的小树林,奔来了数骑,其中一名骑手举着高高旄旗,上面大大的中原“齐”字。
崔庆亨乃是庆州崔氏子弟,中原文字识得不少,见状心下微微一凛。
中原王朝朝代近来更迭频繁,但眼见大齐一统后政权渐趋稳定,可能是因为责怪大王没有第一时间遣使觐见,是以,去年的时候,大王请封的使者,便是齐人皇帝的面都没见到。
而且,听闻齐国数场大战击败了契丹,收复了中原故土,更令契丹人分裂,前不久,齐人攻陷了契丹人的东京辽阳府。
但是,来得这般快?已经到了鸭渌江之南?
领着几名骑兵,飞驰而来的是韩德让,对外交涉,自然他是首选。
韩德让不但精通契丹和中原语言,便是女真语,也有所涉猎,可和女真人沟通,但高丽语自然一窍不通,不过来这鸭渌江南,陆宁自然领了高丽通译,在中原,新罗婢新罗奴,一直便是畅销祸,新罗人、高丽人定居的不少,寻找高丽通译不费吹灰之力。
负责给羽林卫们看马的轻弓扈从中,就有一名药老太师老年时,高丽婢生出的庶子,不过药老太师不承认这个儿子,是以,实际上他庶子都算不上,跟母亲一起被送了人,但他从军后,还是恢复了药姓,甚至名字都从药家儿郎辈分,叫药可穻,只是,他自然进不了药老太师一脉的宗谱。
此时,药可穻用不太流利的高丽语,对崔庆亨一众喊道:“古丰寨为大齐国土,你等速速离开。”
其实跟随韩德让而来的,只是几名轻弓扈从,但是,那迎风飘扬的“齐”徽大旗,便令崔庆亨眼皮微微跳动。
脸色变幻,终于,崔庆亨咬咬牙,一挥手道:“撤!”
到底怎么回事,以后还要不要来齐人所谓的“古丰寨”,自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等上官议定便是。
……
陆宁也是行军帐篷,不过,比之羽林卫们堪堪容一人的睡袋似帐篷略大,和后世便携野营帐篷差不多,能容两人,在里面坐着的话,因为陆宁个头比较高,恰好头顶着帐篷。
此时,陆宁便坐在帐篷里,他盘膝坐着,看着腿上的舆图。
旁侧侧坐着萧皇后,为陆宁掌灯。
舆图是东海女真各部、长白山女真各部、鸭渌江女真各部大体分布图,以及高丽半岛的大致模样,高丽主要城市的所在。
和后世地图一一印证着,陆宁皱眉思索。
地形地貌,舆图里错漏不少,比如濒海的东海女真,海峡对面虾夷毛人占据的北海道也有大体轮廓,但自然和真正北海道形状差出的十万八千里。
又看向通州和黄龙府方向。
现今,和北契丹耶律贤部,主要便是争夺通州的控制权,自己令耶律贤使者千里迢迢来桓州商议双方划界之事,便是尽量给陆兴时间,更多的控制通州部族,能将通州划为齐境就再好不过。
不过现今和高丽爆发战争的话,耶律贤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远征高丽,对现今中原王朝来说,后勤等等,将会是沉重的负担。
以夷制夷?
陆宁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组织辽东、朝鲜道内各契丹、奚人、渤海、女真部族,组成仆从军,一旦和高丽爆发战争,利用仆从军和其作战。
甚至,用仆从军进入北海道,清剿毛人,将北海道纳入齐土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高丽军,一向被中原评价为“军极弱”,不管是军械还是战斗力,其对于中原军队来说,不值一提,在高丽作战困难,主要是距离太远,现今时代,远征带来的巨大后勤压力,有时候压垮一个王朝都可能。
利用仆从军和高丽人作战,更可以将女真部族向高丽半岛迁徙,朝鲜道迁入中原子民,女真人主要迁徙到高丽山地地带,作为和中原王朝的缓冲。
甚至,北海道也可以迁入东海女真各部,双方生活的维度差不多,迁徙过去适应不难。
如此,削弱辽东女真部族威胁的同时,也令高丽人和大和人,在和女真人的纷争中度日,不得不仰中原鼻息,制造领土纠纷,挑起相邻族群对立,一向是殖民者的拿手好戏。
说起来,现今日本列岛,北海道和东北地区,都是虾夷人占据,虾夷人又称毛人,处于野蛮原始的愚昧阶段,甚至生吃人肉,残暴无比。
日本大和一族向北扩展,几乎用了上千年时间,要几百年后,才真正进入北海道区域建城。
而现今大齐在北海道筑城宣示主权,如果能做到,未来,便有无数种可能。
当然,高丽半岛也好,北海道也好,自己想做的事,最好就是依靠仆从军,便是失败,大齐也没什么损失。
仆从军靠烧杀劫掠补充军粮,和大齐也没干系,是他们军纪败坏。
不过,如何慑服契丹、奚人、渤海及女真诸多部落,令他们追随自己作战,甚至心甘情愿迁徙新居处,就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陆宁的目光,渐渐移到了所谓的定安国所在,那是渤海后裔建的城,主要便是粟末靺鞨人,当年这定安国叛乱,是反抗渤海国的苛捐杂税,结果,叛乱还未平息,渤海国就被契丹所灭,契丹又嫌路途遥远山高林密,是以,没有远征东方女真各部,这定安国,也就幸存了下来。
“定安国”东,就是长白山,生活着长白山女真各部,再往东北,便是东海女真各部,后世所说的海参崴,便曾经属于渤海国的率宾府,现今叫率龙宾,那一带,生活着东海女真一个大部,是黑水靺鞨和渤海人混居演化而来。
这些地带,现今要靠齐国大军去征服,损害国力不说,胜负还真难料。
但是,如果自己依仗武勇去装神弄鬼,有没有机会慑服他们听命中原呢?毕竟,组织仆从军征伐新领土,有齐人做他们后盾,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没有吸引力。
在高丽半岛这西北平原之地的鸭渌江女真各部,承诺齐人庇护他们,使得高丽人停下北侵的脚步后,自己便去长白山?
仅仅羽林卫和轻弓扈从二百余人随行,但羽林卫,刚好配备了新式马枪,燧发,且采用油布包裹弹丸的装弹方式,不但装弹速度更快,油布还很好填充了缝隙,使得精度更高,射程更远。
后世来说,就每一次装弹方式的改良,可能都要几十年上百年时间,但对陆宁,这些都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虽然燧发枪的思路经历了两三百年才最终成型,实则火石打火和火绳燃火,对现今来说,实则要实现,难度都差不多,只是思路不同罢了,饶是如此,新式马枪那真是大齐最好的工匠按照大皇帝提供的样品千锤百炼,成功一枝的同时,怕有千百枝火铳成了失败品,是以,这东西现今量产就不可能,造价太过高昂,得不偿失,也仅仅能提供给现役的羽林卫了。
契丹、奚人、渤海、女真各部,这马枪,也是慑服他们吓唬他们的神器。
琢磨着,陆宁的目光,看向了萧皇后。
萧皇后俏脸,立时渐渐变得复杂,有愤怒,有无奈,或许,也有煎熬后的解脱。
陆宁心下暗笑,看她一直对自己不屑,是以今晚故意令她来自己营帐,看她能如何?
第一百三十章 龟州女真
“龟州大丞?”陆宁突然笑了笑,“高丽人给个官职,也扭扭捏捏的。”说着点了点地图,“这处女真,有点意思。”
萧皇后向舆图看上去,却见那“蒲鲜女真”标注在这古丰寨的西南,又有括号内写“据古丰部西南一百八十里”。
陆宁笑着说:“这蒲鲜龟州部是鸭渌江南女真大部,姑且就称为龟州吧,因为高丽人已经授其首领为龟州大丞。”
对清川江北的女真各部,高丽人恩威并施,尤其是闻听齐国和契丹爆发战争后,高丽人更加速了向北侵袭的脚步,其中,一些大的女真部落,高丽人便采用类似前唐的羁縻统治,任命当地女真首领为世袭的高丽官职。
现今高丽官员体系还未效仿中原,而是参用新罗和泰封的官制,通过广评省、内奉省、徇军部等机构来处理政事,官阶则是大匡、正匡、大丞、大相、元甫、元尹、佐尹、佐丞等称号。
大丞,是第三阶官阶。
因为高丽没有流官系统,地方都是当地豪族统治,对女真部的收拢就更显得不伦不类。
这龟州女真,是鸭渌江北女真最大的部族之一,占据的也是极为肥沃的土地,高丽便扭扭捏捏将那一带命名为龟州,授当地女真部首领蒲鲜阿奴为“龟州大丞”,世代世袭统治龟州地。
因为高丽人对鸭渌江女真大部以拉拢为主,如龟州的这蒲鲜部,高丽人并不对其征税要其服徭役,是以,蒲鲜部对这封号倒也默认,毕竟是南方一个强国的官方认可。
陆宁解说着这蒲鲜部,以及龟州名称由来,还有高丽现今豪强统治地方的独特行政系统,萧皇后倒是听得入神,更仔细去看舆图上小字的各种标准,说起来,都是她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儿。
散发着清新发香的乌黑美髻就在陆宁眼前,帐篷本来就小,男女共处一室,并肩而坐,稍微动动,都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萧皇后屈膝侧坐,纤体更显柔软,诱人曲线一路而下,到红襦裙下锦缎绸裤**若隐若现,曲线尽头,则是柔美足踝雪白罗袜,令陆宁心里微微泛起涟漪。
萧皇后听得入神,便少了些避忌,此时柔滑乌黑长发盘出的精美发髻就在陆宁眼前,微微屈身下,后颈娇嫩雪白无比肌肤隐现,迷人玉颈立时令陆宁升起一团火焰,忍不住,便轻轻吻了下去,舌唇碰触间,便觉得温香滑腻无比,真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萧皇后惊呼一声,但已经被陆宁揽腰抱住,她挣扎了几下,但齐人皇帝巨力,她便软弱的和婴儿没什么区别,随之,便停下了挣扎。
搂着这艳美北国丽人纤腰,陆宁的心嘭嘭跳,盈盈一握的腰肢,好似稍一用力便折了,碎了,柔软的更棉花一般,有令人恨不得将其揉碎捏碎,这种天生媚骨的软绵绵之优物,也只有五娘和花蕊能和其媲美。
轻轻抚过怀中丽人吹弹可破的俏脸,令其面相自己,却见她美眸紧闭,长长睫毛微微颤动,显见已经知道反抗不得,已经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面对的狂风骤雨。
陆宁笑笑,凑到她白嫩无比的耳畔,轻声道:“朕还舍不得现在便吃了你,难得朕挺喜爱你的聪慧,终究要你心甘情愿……”说是这么说,心内却一阵冲动溢过一阵冲动,温玉满怀,云团似的玉人娇躯紧紧搂在怀里,又哪里舍得放手?
萧皇后却是呆了呆,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威震天下但又荒淫无比的暴君嘴里说出“喜爱”自己话语,令人听了,心里却是别样滋味,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便在这时,外间突然有响箭炸响在远方半空,隐隐的响动,传到陆宁耳中。
陆宁微微蹙眉,放开萧皇后,说道:“改日,定要你心甘情愿。”
萧皇后自然没听到外间响箭,更是一呆,却不想,这暴君真的说到做到,就这样放过自己?真要自己心甘情愿也迷恋上他么?
一支支响箭炸响,直到第三声的时候,萧皇后才听到,俏脸微微一紧,问道:“是敌袭?”
以前这种事,便是有疑问也憋在心里,这声问出口,就好像,两人关系,和以前已经有所不同。
陆宁微微点头,“没事,你且休息吧!我去看看!”躬身出了帐篷,又很细心的将帐帘一个个扣子系紧,免得蚊虫进来。
看到这一幕,萧皇后心下更是不知道什么滋味。
过了半晌,便听远方,隐隐的,传来了喊杀声。
……
来袭的是龟州蒲鲜部,大概两三千人,等古丰寨中的寨丁集结,匆匆出来迎敌时,眼前的一幕令他们目瞪口呆,蒲鲜土团,已经溃败,被铁甲骑兵和弓骑追得四散奔逃。
现今时代,几万流民遇到几百精锐重骑兵,也是被追着跑的命运,蒲鲜女真组成的土团当然比流民战斗力高出太多,但平原女真,本就渐渐失去了那种野蛮的彪悍,更莫说,羽林卫更不是普通的重骑兵了,每个羽林卫,都是军中极为优秀的青年将领,而且,必然是技艺出众千中选一,若机缘巧合,史书上,都会记载为“万人敌”的角色。
尤其是,头三轮的马枪射击,就更将蒲鲜女真土团打得锐气全无。
抓到了一名蒲鲜小头领,令韩德让、药可穻审讯下,叫蒲鲜拉汗,乃是龟州蒲鲜部首领蒲鲜阿奴之子。
来此,是听说此地来了齐人大官,来绑架准备向齐人索要赎金的。
陆宁不禁有些无奈,这些女真部落,首领不同,行事作风也不一样,蒲鲜部明显便和古丰部不同,消息闭塞不说,首领也还是过去老一套行事作风,竟然来绑架中原官员,如果其对鸭渌江之西的事务稍微上点心,也会知道可能惹来滔天大祸。
这龟州蒲鲜部,是鸭渌江东女真大部之一,本也是自己下一个目标,现今却自己先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