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承德卫
奉天六年十二月,圣天子亲征幽州,诸路兵马分进合击,克幽州,喜讯传遍大江南北,本朝赫赫武功,令军民风貌,都渐渐发生着某种变化,酒馆茶肆,武人的地位,也未必就比读书人被人看轻了。
攻克幽州的翌日,齐天子遂升幽州为北京应天府,改西安府为承天府,升广州府为商京海宁府,岭南道移治桂州,由此确定了南京扬州顺天府、西京西安承天府、北京幽州应天府、商京广州海宁府的四大陪都。
京师京兆府,准确说,为天京京兆府,但很多人习惯上还是称之为汴京。
西京、北京、南京三都,群臣自然都明白圣意,但广州竟然也升为陪都,更是中原历史上,第一次距离首都数千里外的陪都,就不免令人惊奇了。
但圣天子身边近臣,自不觉得奇怪,圣天子对海贸的重视,甚至都有些偏执了,商京海宁府的寓意,也处处显露圣心。
据传闻,圣天子下诏定天下五都的翌日,便率大队骑兵,离开了幽州。
同时,山东道的大皇帝奴部陆完颜部的男丁,纷纷策马北上。
几日后,老幼妇孺,也分批次动身。
……
从滦河县北方的松亭关出塞,神武军五千骑兵,殿前军两千五百骑兵,以及河东军万名骑兵,京戍军六千骑兵,一路向北疾驰。
其中,许多军卒都来自预备军,刚刚补充进一线部队,但齐军骑兵一直损失不大,惨烈场面的作战主力一向是步兵,是以,新补充进的骑兵,十不及二,这便是常备预备戍的好处了,以老带新,新兵又不是真正的新兵蛋子,如此,战斗力反而越来越强。
当齐人大队骑兵突然出现在大定土城下时,城内契丹,立时震动。
此时,幽云尽皆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大定城,天赞皇帝生死不明,许多重臣折损在南地,各部族大王,本就意见不一。
齐军攻击大定城的话,只怕现今根本就等不来援军。
却不想,齐人骑兵,却令城内契丹大跌眼镜,他们竟然劫掠城外契丹、汉、奚、渤海的农户以及没来得及逃离进城的牧户,驱赶着大量人口离开。
好久之后,城内契丹才反应过来,立时组织一队骑兵追了出去,却被齐军埋伏,击溃。
后来,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中京西南的归化头下军州的奴隶户,也几乎全被齐骑掠夺南下。
又过了十几日,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天赞皇帝,已经从南地平安归来,到了来州,随之,去了东京辽阳府,又十几天后,天赞皇帝在东京辽阳府再次昭告各部夷离堇,征召各部勇士,准备随他再次南征。
但是,据传闻,天赞皇帝逃回来的时候,身边仅仅剩了千余骑亲卫。
加之陆陆续续北逃归来的残部,也不过一两万数。
也就是说,天赞皇帝亲领征南的十万亲军、部族军,在齐地几乎损失殆尽。
如果算上耶律奚底为先锋的三万精骑以及响应天赞皇帝南征的中京、东京各部,此次和齐人交战,本族发动南征的族中勇士加仆从部族,近乎二十万军马,结果,却是惨败,还丢掉了幽云诸州。
尤其天赞皇帝亲领军马中,可是包括了,左右皮室亲军的铁甲精锐,却近乎全军覆灭,这种损失,就极为可怕了。
而同时,齐人开始在神山筑城的消息也传来。
齐人劫掠的奴隶,都安置在了神山。
神山头下军州的契丹贵族主人,在南征中已经阵亡。
而现今,齐人就是以神山头下军州的木寨为基础筑城。
同时,听说那一带,已经被齐人命名为承德卫。
好像齐人以“卫”命名的地域,山林田地河流草原等等,便都是皇家私产。
……
正筑建的承德卫城,在后世承德的平泉县境内。
从后世来说,这里的地理位置,正是内蒙古、河北和辽宁三地的交界。
在这里,西北部,有辽阔的草原,境内,有连绵高山森林,而承德卫城城郊,则是契丹神山头下军州奴隶户开发出的大片农田。
此处,也是辽代十八盘驿道的紧要之地,现今的地理形势和后世完全不同。
燕山内外,原始森林连连绵绵,塞内塞外,大队军马通行的路途,本就不多。
哪怕便是到了明代,也有“自偏头、雁门、紫荆,历居庸、潮河川、喜峰口,直至山海关一带,延袤数千余里,山势高险,林木茂密,人马不通”的描述。
而承德卫,也恰好掐住了从辽中京到幽州的咽喉。
当然,契丹人想大举南下,还可以从东路,从来州、锦州,进入平州地。
平州,也就是后世的秦皇岛卢龙,在山海关之南。
现今,陆宁同样令增筑平州城,同时,在平州城驻扎精兵。
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长城,陆宁没什么兴趣,紧要之处,筑几处关隘就简单多了。
前朝几代长城,现今暂时还能顶一下,毕竟,其功效主要便是阻止对方骑兵翻越高山,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中原大地。
放弃了攻破中京经营的冒险念头后,陆宁退而求其次,用契丹人也想不到的方式,劫掠其人口南归,在塞外承德筑城。
同时,也令自己奴部陆完颜部,来承德卫定居。
此处,既有耕田,又有草原,更有连绵不绝深山高林,正适合现今的完颜部居住。
不过,契丹人便是也希望修整一番,暂时不大举南侵,但这承德城,肯定不会就这样看着自己筑成。
所以,接下来,自己奴部,陆完颜部的男丁,可能要充当血战的主力,但相应的,在承德地域水草丰美的山林及大草原上,他们也会谋得一席之地。
只希望,自己不是养虎为患。
其实陆宁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因为前世的历史,多少有些小人之心,完颜部,对自己忠心耿耿,可没那么再忠诚的。
甚至,完颜部已经完全将他们自己当作齐人中的一个部族,一个卫护大皇帝的特殊族群,比普通齐人,他们男女老少,对齐国,对齐人这个他们难得得来的身份,都有着更多的荣耀感和归属感。
至于自己身死之后的事情?时日还早,华夏本来就以包容见长,还不信以华夏之长,又是自己奴部,在自己教化下,多一支牧民齐人很难?
更莫说,自己身死时,说不定,火器已经发展到了比较成熟阶段,再不用怕什么游牧民了呢。
……
叮叮当当的凿石头的声音,忙忙碌碌制土坯的人影,以及大量砍伐木材的人群。
此地最足的资源就是木头,陆宁自然不会还从百里外塞内运送砖头来,计划中,便是尽快建起一处巨大宽阔的土城木寨。
陆宁站在一处山丘上眺望远方,劫掠对方人口,其实很不人道,尤其是,遇到中途想逃走的,骑兵立时冲上去将其杀死,以威慑其他奴户,到现今,陆宁想起其中一些场景,心下也不由轻轻叹息。
当然,因为掠夺的大部分人口本来就是契丹贵族掠夺安置在自己领地的奴隶户,以汉人、奚人、渤海人为多,所以,中途想逃走的,多是一些契丹。
而且,这些奴户,现今作为承德卫皇庄之奴,和定远卫一般,慢慢,就会知道,和以前的生活相比,当是天上地下。
只是处于前线之地,相对危险一些。
正琢磨,韩德让快步走过来,躬身禀道:“陛下,夷懒夫人一族到了!”
陆宁微微颔首。
陆宁动身前往北域劫掠农户前,已经得到了翁山一战的消息,疲惫不堪的契丹军全线溃散,包括夷懒皇后在内,许多契丹大臣被抓,只是本来听说夷懒皇后的两个妹妹原本也在幽州,但是,却不见了踪影,不在战俘之中。
陆宁也没太在意,毕竟现今的和罕,不是历史上的胡辇太妃,萧燕燕,也不是历史上的萧太后,抓到没抓到,都无所谓,夷懒没能逃走就行了。
陆宁虽然好奇,但也没和夷懒会面,一来当时赶时间急袭北域;二来,等耶律罨撒葛有了确定的消息,被擒被杀或者逃回了辽地,到时候,对夷懒,自也有不同的处置之法。
而现今,耶律罨撒葛逃回了东京辽阳,自己看看,是不是可以令其大出血赎回其皇后呢?
怎么也得,两万匹精良战马起步吧?
陆宁琢磨着,心下一笑,耶律罨撒葛,如果这条件都能答应,那就真够莽了。
第八十七章 南蛮
茫茫草原,草坡连绵不绝,新春刚至,有些野草已经吐出新芽,渐渐泛绿。
但震天的杀声,此刻春意柔柔的大草原上,却是一场血淋淋的厮杀。
冲击在最前排的重甲弓骑、重骑兵,双方装束,好似都是契丹甲胄,只是,靠南侧的一方,飘扬的无数旌旗,是圣龙下张牙舞爪的白虎徽标,这正是齐天子奴部陆完颜部的图腾,象征着,全族便是,卫护圣主的最勇猛凶兽。
远远的一处草坡上,陆宁静静的看着这场厮杀。
在他骏马前,一左一右,各持巨盾护卫在前的两个赤发鬼正是裴龙裴虎。
身后数十重甲羽林侍卫,已经大多是新面孔,原本的羽林郎们,除了养伤的外,各有升迁,都补充进了各军,不消说,都是军中新锐,中层的中坚力量,尤其原本各队的队主,现今只剩下了完颜怒哥,老面孔还有折御勋和尼罕,现今,也都升了队主。
陆宁发现,这种锤炼年轻将领的办法不错,以后倒可以成为一种传承。
军中,甚至已经流传,羽林卫不仅仅是圣天子的近身侍卫,更是天子武门生的说法,低级军官们,莫不想博得这个出身。
在陆宁御马之后,两个马头的位置,一匹枣红马上,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陆完颜部的族长——陆完颜哈密,也是完颜怒哥的堂叔。
现今正与来袭契丹鏖战的,正是完颜部勇士。
陆宁赐给了完颜部两千三百重甲,一千马甲,五千四百轻甲,这些甲胄,都来自缴获的契丹战利品,有的来自幽州军库里,有的则是俘虏、尸体身上,修补一番,便可再用的。
其实,完颜部现今从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还不足两万丁,等于一下武装到了牙齿。
“主父,老祖宗执意不回京师……”完颜哈密小心翼翼的说。
殿前侍卫亲军中,专门有完颜营,定额为,完颜部最勇敢善战的五百勇士,也是完颜部男儿渴望的最高荣誉。
但现今,是完颜部其余男儿,第一次为圣天子而战,更有圣天子亲自督战,完颜哈密本来绷紧了弦,不过契丹人好像士气不高,又早早被完颜部斥候发现,完颜部在此埋伏,看起来,来袭的数千契丹,崩溃就在眼前。
完颜哈密这才放心,这才说出为难之事。
完颜哈密说的“老祖宗”,便是第一代完颜大花。
禁宫女卫,总管为完颜纳米,副总管为完颜大花,名号代代相传。
不过,第二代完颜大花被陆宁更名为完颜小花,但也只是陆宁区别她们的名字而已,对完颜部来说,每一个成为圣天子禁宫副总管的女勇士,都是本代的“完颜大花”,如小花,在完颜部中,就是第二代完颜大花。
第一代完颜大花,因为年岁渐长,卸任回到族中,声望之高,未必就弱于族长完颜哈密。
基本上,真是被当“老祖宗”供养起来。
当然,完颜部人称呼“老祖宗”,和中原人的理解,还是有很大区别。
现今完颜全部迁徙来承德卫,完颜大花也要来,陆宁不免担心,如果她还上战阵,出现个万一,想想心中便不忍。
但陆宁又不想口谕宣她回京,她虽然必然遵从,但心中怕会闷闷不乐。
是以,陆宁令完颜哈密劝说她,回京城好生享受人生。
但也没抱太大希望,听完颜哈密的话,陆宁微微颔首。
完颜哈密又道:“主父放心,只要部中男丁一息尚存,老祖宗必然平安。”显然,完颜哈密明白君父的心思。
陆宁点点头,又看向战场,此来的契丹,显然只是来骚扰自己筑城,同时也想劫掠些人口回去吧,却不想遭遇埋伏,现今,颓势以现,号角声中,本想后退,只是被完颜部缠斗,一时摆脱不得。
派去辽阳给辽主耶律罨撒葛送口信的使者应该还没到辽阳,却先等来了契丹人的攻击。
当然,现今耶律罨撒葛定然满腔愤恨,传自己口信的是契丹战俘,一名不大不小的官员,同时开释了几名契丹兵护送他北归,若派齐官,便是不被杀,怕肢体也受残害。
“杀!”这支完颜部,不亏曾经被称为野人部,各个横蛮无比,便是孩童都自幼操习、弓马娴熟,只是,现今人人学说中原话,穿中原服饰,束中原发式,而且,都以中原话为高贵象征,现今震天的齐语喊杀声,好像更能激发他们的血性,各个拼命,本来想有序退出战场的契丹,在身边同伴死伤越来越多的压力下,终于溃败,纷纷拨马,四散奔逃,只求自己逃得生天,哪还理会旁人?
见尘埃落定,陆宁笑笑,对身后完颜哈密道:“今日,赐酒千斤,犒劳众孩儿!”
承德卫初建,还没有酒坊,从南地运输来的物资首先自然是各种战略物资,酒现今是奢侈品,偏偏完颜奴们,又好这一口。
完颜哈密大喜,下马跪倒谢恩。
而就在战场上,从这边草坡飞驰而下的完颜奴轻骑已经四处奔走宣告。
“君父有赏!赐美酒!”
“君父有赏!赐美酒!”
还在厮杀的完颜奴们,立时嗷嗷怪叫起来,能不能喝到一口酒是其次,但今日在君父面前,同敌人厮杀本就是一种无比的荣耀,绝大多数人,都是这辈子的第一次,君父之赏,是主人的一种肯定,又哪里不群请振奋?
本来就是打鸡血状态,现今,更好像突然被打了强力兴奋剂,斯斯文文的“杀”声不见了,到处都是野兽般的嚎叫。
甚至有直接跳到对方马上,啃咬对方面庞的。
完全不按齐军精锐的常理出牌。
契丹骑,毕竟从原始部族进入了文明世界,面对齐人精弓强弩精良甲胄神鬼火器是心向往之羡慕的状态,渐渐生出了敬畏,而现今,齐人中却突然多了许多野人似的南蛮,却是令人懵圈了。
而且,便是溃散,这些野人也是紧追不舍,简直就是能多杀死一个,就绝对不能令敌人逃掉,有些野人更是手段残忍,明明几骑追到落单契丹可以轻松杀死的,偏偏要先折磨一番,砍去手脚看着对方哀嚎死去。
陆宁远远望着这一幕,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但是,自己奴部就这个德行,要都变成文明人,这个族群,也就不复存在。
第八十八章 奇葩夫妇
飘舞着金色旄旗的巍峨銮帐,在渐渐成形的承德卫城东山的山麓下草坡之上。
环绕着草坡,一圈圈毡帐、木屋以及渐渐出现的土屋,便是完颜奴们的居住之所,第一批北上的完颜奴妇孺,已经住进了她们的新家园。
契丹、南人、奚人、渤海的奴户们,反而是在木城中搭建木屋草屋土屋,他们刚刚被掠夺而来,心未归附,圈起来以防他们逃掉。
当然,南人、奚人、渤海奴户,早就都已经麻木,何况,他们便是逃,又逃去哪里?北面深山大林广阔草原?也不过继续做契丹奴户,甚至可能被契丹人当作细作杀掉,要逃,自然也是逃去塞内,但偏偏,这片领地,却是塞内大皇帝的皇庄。
其实一些南人,也渐渐感受了管理他们的齐人官吏的善意,将他们视为本族,对他们和颜悦色,和契丹主人麾下管理他们的凶恶奴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奴户中的工匠及男丁,也都被动员起来,能筑城的筑城,会做毡帐的做毡帐,其他技艺,各有作坊分派。
在完颜坊之东,又有连片的齐军军营,殿前、河东、河北诸军,连番血战,现今都回了关内修整,驻扎此地的,有五千神武军,此外,还有在幽云诸州,招募的两万“北宁军”,也就是,重新飘扬起了北宁军的旗号。
现今之北宁军,多是幽云降兵,不过,各级军官,小到十人一班的“班头”,都是齐军精锐升迁的军卒、将官担任。
北宁军招讨使,重新起用了王彦超。
王彦超本来是枢密使,因为宋延渥军中舞弊案,被贬谪到汴京军学总馆做教授,现今,终于复用。
北宁军中的重骑兵营,被命名为“彦字”营,用来表彰在深州浴血奋战而死的张彦卿。
同时,张彦卿及北宁军战死的重要将领,都举行了国葬,尸身找不到的,只能用衣冠代替。
同时,这些将领,都各有追封,张彦卿,赠“中书令”,追封烈国公,谥号武襄。
不仅仅北宁军,阵亡将士,重金抚恤,那也不用提。
且所有战死将士士卒,称为烈士,家属为“烈属户”,已经成亲的,妻子为烈属,未成亲的,父母为烈属,享有一定特权,欺辱烈属的,罪加三等,烈士儿女喜读书的,送各州、县学馆免费读书,没有子女后代的,选族中直系亲属子女过继,如此,也可得烈属待遇。
这一系列对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也是古今未有,军心更是振奋。
村坊中的动员,“以参军为荣”,渐渐的,也再不仅仅是一句空话。
……
外面还稍有春寒,但銮帐中很是温暖。
陆宁翻看着这几日的奏疏,又琢磨,等此间稳定下来,便令贤妃来坐镇,统领北宁军、完颜奴部以及将来由皇庄奴户征召的团练军。
不过,只怕短时间内,这里也安稳不下来,而且,自己要趁热打铁,这一两年间,便要顺势北伐,最起码,辽东地,要收归齐土,同时,肢解分裂契丹,解除这个北方的心腹大患。
甚至,如果北域有什么变故,自己随时可以拔军东进北上。
耶律罨撒葛登基,对齐国来说,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好在,耶律罨撒葛渐渐将契丹领向原始部落时期,游牧劫掠,而不想再学习中原礼制,这使得攻伐幽云时,从一定程度上,简单了一些,而且,除了因为皇后被俘及损兵折将外,耶律罨撒葛未必就真想再占据幽云,不过,作为死敌,拼命想劫掠幽云财富人口是必然的。
当然,现今要大举劫掠幽云,两条路,一条,打下承德卫,另一条,就是攻克平州。
若不然,便只能小打小闹,派出小股骑兵进入塞内,但只怕会来得去不得。
在幽云,尤其是靠近长城一线,自己鼓励民团的出现,以及村落碉堡木寨的修筑,乡民自发的热情也很高,二十多年后,终于回归中原治下,又有齐军精锐戍边,他们只要防范小股胡虏来劫掠,自然群情振奋,尤其是幽云这些年,在契丹人治下,尚武之风日盛。
陆宁又琢磨北宁军,现今北宁军,虽然说,小到班头的最低级武官都来自百战老兵,也就是说,两万北宁军,其中有两千四五百人,都是各军精锐,是以,北宁军战斗力并不弱,但毕竟刚刚成军,和完颜部一起,抗拒小股契丹人自然不在话下,也算是练兵,但若契丹人大举来袭,自然还要依仗关内精锐支援。
正琢磨之际,外间韩德让的声音,“陛下,辽王妃和万寿女夫人到了!”
陆宁微微颔首。
万寿女夫人,就是萧皇后的二妹,耶律万寿女,被陆宁封为万寿女夫人。
现今齐国内府的外命妇造册中,又多了一项,为“诸胡夫人”,这“胡夫人”并不算真正的命妇,没有真正品级没有俸禄,用胡人女子的名字加夫人组成封号。
就是认可该胡人女子的身份比较尊贵而已,“同七品”。
也就是,在外间的上下尊卑,是七品官的待遇。
耶律万寿女,或者说,萧万寿女,多少就是沾了萧皇后的光,被封万寿女夫人。
当然,她被封夫人,主要还是因为被从汉城救出,来到齐地,她真是一心便为齐人效力,提供了许多诸部的秘辛,这些,是齐人细作绝对打探不到的,而且,显然她人也比较八卦一些,才能收到那许多风。
在幽州被齐人攻克后,她就更是活跃,自愿参加教坊司军艺队的慰问节目表演,她能歌善舞,汉语流利,人又生得漂亮,比姐姐虽然很有些不足,但在普通人眼中,是绝对的顶尖大美女了,是以,虽然她参加军艺队表演仅仅月余时间,却成了军艺队的台柱子,就如同后世明星、当红艺人,很受军卒欢迎。
而且她还尽心帮军艺队排练节目,安抚军艺队中契丹人情绪,还收了一个徒弟,也成了小明星。
从她进入军艺队,立时便使得军艺队蓬勃发展起来,活了起来。
加之她是萧皇后的妹妹,是以,才被封为夫人,且列入军籍,命为军艺队副队长,算是有了特殊的双重身份。
现今军艺队,正来承德卫抚慰将士。
现今她和萧皇后一起进来,萧皇后仍然是极为矜持的站着,微微万福,她却是跪下,行稽首大礼,娇滴滴道:“妾万寿奴,祈见圣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皇后蹙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妹妹。
不过,这南人皇帝竟然击败了本族御帐亲军在内的数十万大军,攻陷幽云,实在令人震惊。
现今便是自己站在他面前,也隐隐有他更加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不是昔日,心内多少有些鄙视。
看着万寿女,陆宁微微颔首,“起来吧,万寿奴,听闻你夫婿,是耶律斜轸?”
叫万寿女和萧皇后一起来见,自不是为了军艺队的事情,而是陆宁,突然有了个惊人的发现,这从汉城被一起带到齐地的万寿女的夫婿,竟然是耶律斜轸。
令人仔细盘查过,他的爷爷,正是阿保机开国的第一功臣,耶律曷鲁。
那不消说,耶律斜轸,便是历史上那个耶律斜轸了。
数次打败宋军北伐的功臣,陈家谷俘虏杨业的,也是他。
他也是辽国最有名的四大于越之一。
说起来,他爷爷耶律曷鲁,堪称四大于越之首。
怎么也想不到,无意中,会带来齐地这么一个怪胎。
万寿女听陆宁问起她夫婿,呆了呆,忙稽首道:“陛下,妾已经与他和离,他生性浮夸孟浪,若闯出祸事,不足为怪,陛下重重责罚就是!”
这些契丹贵族事无巨细,自然都会报上来,陆宁当然知道,自己攻陷幽州后,万寿女便和其夫婿按照中原规矩和离,当时还以为,是这万寿女生性凉薄又趋炎附势,毕竟还年轻,刚刚二十上下,是以想嫁入中原权贵家族。
知道其夫婿是耶律斜轸后,却不由不令人怀疑,这夫妻,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当然,现今的耶律斜轸还不是历史上的耶律斜轸。
史上,要六年后,耶律斜轸才被萧燕燕的父亲萧思温举荐到耶律贤面前,但耶律斜轸名声特别不好,耶律贤本来不想用,说他放荡不羁,怎能重用?萧思温却极力推荐,耶律贤召见,问其军国事,这才大喜,起用了他。
而现在,耶律斜轸年纪更轻,正是最荒唐之时,名声极为不堪,只是靠家族余荫,才娶到了萧皇后的妹妹。
而且,其家族,和力助耶律罨撒葛登基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家族很是不睦。
耶律罨撒葛本身,对耶律斜轸家族也无好感,多有打压。
是以,萧氏一族被发去汉城做盐户,耶律斜轸也未能幸免。
要说现今耶律斜轸和夫人万寿女,布下重重思虑深远的谋划,可能性又好像不太大。
看了眼万寿女,陆宁道:“耶律斜轸,我将选为羽林卫,你们和离之议,大可作罢。”
这家伙是个人才,能收服为己所用,那是天大好事,如果其图谋不轨的话,放在自己身边,就更容易被自己看破。
万寿女一呆,随之稽首:“陛下吩咐,妾不敢不从!”
陆宁笑笑:“这并不是命令,你思量着办就是。”
“是,是。”万寿女连声应着。
韩德让的声音又在外间响起,“陛下,内府为陛下选的皇庄女侍到了。”
第八十九章 战俘们
“好,你们退下吧!”陆宁挥挥手,萧皇后微微敛礼,等万寿女稽首起身,两人出去时,正好和进来的七八名莺莺燕燕擦肩而过,见到其中几名女子,萧皇后立时诧异的睁大眼睛,万寿女更是险些惊呼出声。
虽然早闻听随天赞皇帝亲征幽云的皇族、重臣等几乎损失殆尽,但看到现今成为阶下囚的宗室女子,还是令人惊讶,才隐隐有了,那些传闻,都是现实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的感觉。
萧皇后和万寿女,心事不同,但都是满腹感慨的离去。
陆宁也看着走进来的这八名幽州行宫女官为自己选中的这八名随伺女官。
承德卫毕竟有些凶险,且北地春寒还未过,条件也不怎么好,甚至说不定,如果有机会,自己又拔军北征,所以,自己便没有令禁宫女官来承德卫,而是选用契丹女俘。
其中,有耶律罨撒葛登基后册封的两位公主,秦国公主耶律和古典,晋国公主耶律观音。
一个是耶律贤的姐姐,一个是耶律贤的妹妹。
辽国开国皇帝,阿保机之后,有两个皇族族系。
阿保机也就是辽太祖后,接位的是阿保机的次子辽太宗。
但辽太宗后,接位的则是阿保机长子的长子,也就是长孙辽世宗。
辽世宗,是辽太宗的侄子。
到辽世宗在叛乱中被杀,接位的就是睡王了,他是辽世宗的堂弟,辽太宗的亲儿子。
现在的耶律罨撒葛,是睡王的弟弟,辽太宗的次子。
而历史上,本来睡王被近侍所杀后,接位的,却是睡王的侄子,辽世宗的儿子耶律贤,也就是萧太后萧燕燕的丈夫。
只是睡王现今死的早了几年,耶律贤刚刚十五岁,还没能建立起极为拥护他的王公大臣圈子。
耶律罨撒葛,同样是耶律贤的堂叔,辽世宗的堂弟。
秦国公主耶律和古典,晋国公主耶律观音,就是辽世宗的女儿,耶律罨撒葛的侄女。
耶律罨撒葛登基,比较排斥哥哥亲近的臣子,反而多少起用了世宗一脉的旧臣,所以,封了耶律和古典及耶律观音公主尊位,以示亲近。
耶律和古典是耶律贤的姐姐,耶律观音,是耶律贤的妹妹,一个比耶律贤年长两岁,一个比耶律贤小一岁。
耶律和古典十七妙龄,本来待字闺中,和南朝一样,皇室贵胄,有时候要等待政治联姻,成亲反而晚一些,耶律罨撒葛登基,封她公主,并指婚嫁给了极力拥护耶律罨撒葛登基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的幼子耶律兴。
耶律屋质随辽主南征,其子也都跟随,更领了新婚燕尔的公主来,而父亲辽世宗死后,二妹耶律观音和小妹耶律散剌和姐姐相依为命,便也都跟着来,只当来中原游玩那般轻松。
出发前,便是谁也想不到,这是一条不归之旅。
老公公耶律屋质战死,丈夫被抓,耶律和古典、耶律观音、耶律散刺三姐妹,也都成了阶下囚。
其实耶律和古典和耶律观音,容貌俏丽,且因为是辽主册封的公主,北国辽太宗的金枝玉叶,圣天子又没有接纳之心,是以,被选为了女官之首。
耶律散刺,虽然没有公主封号,且年纪小身材还没长开,但作为辽世宗之幼女,也被命为掌寝。
现今,耶律和古典和耶律观音站在八名女侍的最前面,为掌侍,也就是八名女侍之首。
其余六名女侍,分别为两名掌膳,两名掌衣,两名掌寝。
掌膳,便是服侍酒水,凡进食,先尝之;掌衣,便是伺候衣服首饰,膏沐巾栉等;掌寝,伺候帏帐茵席、扫洒张设,灯烛等等。
按内宫女官制度来说,掌膳,上有典膳、尚膳,总管尚食,下有女史、宫女,为女官的中下层。
其他掌衣、掌寝,也是如此,都是中下层女官。
但在这北地皇庄,只能一切从简。
两名掌膳,两名掌衣和两名掌寝,便都是选的貌美如花的契丹美妇、少女了,不是随军家眷,就是原本就在幽州的契丹贵族、舍利军等等的家眷。
不是姓耶律,就是姓萧,不是皇族,就是后族,不是宗室,就是贵胄,毕竟,现今之世,贵族家庭有一代代基因的美化,贫苦人家出美女的概率,还是要小过贵族家庭的。
当然,贫困人家数量众多,从全天下来说,贫困人家的美女,就未必逊色于贵族家庭。
但在幽州一地的女战俘营来说,美女便多出在契丹宗室、贵胄女子,而不是寻常契丹军汉之家。
尤其耶律和古典和耶律观音,容貌虽然比不上陆宁内宫的绝色,但一个妙龄,一个豆蔻,都是典型的北国美女,身材高佻匀称,又皇室出身,气质高雅,偏偏,又隐隐有着北域风情的野性之美,别有一番动人。
看着面前都惶惶不安的契丹宗室、贵胄的美艳少妇、如花少女,
而她们互相对视,有的女子,便难掩心内的尴尬和羞愧窘迫。
陆宁突然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记得有个电视剧,金人掳走中原皇族、贵族妻女无数,在北地,经历最初的摧残后,幸存的女子,渐渐站稳了脚步,经常有金人王族、重臣等设宴,所携宠妻、宠妃等,都是来自中原的妃子、帝姬(公主)等,她们互相之间,在酒席上讨好金国王族时,从尴尬到后来极为自然,甚至相互暗通声息,令夫婿结为盟友,同气连枝,成为了金国权力场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有这些女儿背后总说好话,被掳走的两个中原皇帝,后期生活也便好了许多。
现今这些契丹金枝玉叶、贵胄妻女们,或许,也是那些中原可怜女子,刚刚被掳到冰天雪地的北国之初,那般惶恐不安吧。
想着,陆宁摇摇头。
外间,传来韩德让和女子对话的声音。
虽然这些契丹宗室、贵胄女子,内府选为内侍时自然多做考量,认为所选女侍都没有反抗之心,且圣天子神勇无敌,区区女子,哪里在意?但毕竟圣天子身边女侍都用女俘,不能不防范,陆宁又不令禁宫女卫来承德卫,是以完颜部中,选出了百名彪悍女子,暂时充当圣天子女卫,主要不是保护圣天子,而是监视这些女侍,不令其和外界取得联系,便是想下毒谋害圣天子,没有外应,也找不到毒物。
何况做饭端菜之类的,都是这些女卫的活儿,女侍们,只是近身服侍罢了,若选完颜部奴女,粗手粗脚的,可伺候不好圣天子。
外间和韩德让说话的女子,便是这支临时成立的百人女卒营的统领,叫完颜乌拉。
第九十章 难得悠闲 (上)
“尧哥,你进来。”陆宁提高音调。
韩德让忙匆匆而入。
“帮我拟道旨,送去契丹东京和上京两地,封耶律明扆为辽北王,恩荫世袭。”
耶律明扆就是耶律贤,辽世宗的儿子,睡王死后,历史上本来应该耶律贤接位。
但现今耶律贤刚刚十五岁,自然难以获得王公重臣们的支持。
是以其堂叔,睡王的弟弟耶律罨撒葛登上皇位。
不过耶律罨撒葛兵败,幽州损失大批宗室、重臣,对其威信,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毕竟,其继位刚刚一年,而且,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和中原交战。
现今耶律罨撒葛逃去了东京,耶律贤和许多内四部宗室亲人,都在上京。
倒是一个制造他们之间矛盾的绝佳机会。
看到耶律贤的姐姐妹妹后,陆宁突然冒出的主意,琢磨着,还不错。
耶律贤,肯定是不会接什么中原圣旨,但是,不管如何,也会引起耶律罨撒葛的猜忌,而且说起来,对辽世宗一系,辽太宗宗亲们,本来就很忌惮,就算没有自己从中作梗,没有幽云之战,只怕数年后,这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就会爆发,不是耶律贤被早早害死,就是耶律罨撒葛被叛乱所杀。
耶律贤的父亲辽世宗就是死于叛乱,太宗一系的睡王也是不得好死,其背后,本就隐隐有太宗、世宗两大派系之间争斗的影子。
辽世宗的胞弟,耶律贤的亲叔叔,也就是睡王的堂兄,耶律娄国,数年前便谋反,被睡王所杀。
历史上,直到耶律贤继位,有萧太后辅佐,才使得辽世宗一系,自此成为辽国唯一的正朔。
现今,十五周岁的耶律贤,自己却要早早将他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陆宁想着,心下也是一哂。
韩德让听得一呆,随之便明白陆宁的心思,心下暗暗钦服,忙躬身领命,便站到了旁侧一张小桌案后,凝神构思。
耶律和古典、耶律观音、耶律撒刺三姐妹,都有些惊愕,但出身帝王人家,耶律和古典很快面有忧色,显然这个长姐,虽然还不到双九年华,却很快明白,南人大皇帝,这是要将自己弟弟,放在火上烤。
不过,她只能静静站着,现今,被发落到南人大皇帝身边做女侍,已经暗暗感谢上苍,南人虽然不似北国对待战俘那般残酷,但也有营妓的传统,本来,姐妹三个,听闻南人大皇帝没有纳她们入内宫的念头,三姐妹几乎绝望,也是从那时候起,南人女官,对她们,也就不再客气,惶惶中,三姐妹就担心被送去南人军营做营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今的结局,已经很是幸运,只希望莫触怒南人皇帝,能好好生活下去,至于回北国云云,暂时,不敢奢求。
南人兵强马壮,幽州城一役,现今还令她们心惊胆战,只觉得,族人反扑重新攻下幽云的机会,极为渺茫。
最渴求的,就是莫被南人皇帝赏赐给臣子,再如玩物一般被人送来送去,如果能一直作为内宫女侍,至少,还有那么些许尊严被保留。
耶律和古典正心中叹息之际,却见南人皇帝看向耶律南仙,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才八名女侍进来一起磕头拜见,各报姓名,显然南人皇帝想事情,没听清都谁是谁。
方才好像更多的,就是打量自己三姐妹。
现今,却是注意力被耶律南仙吸引去了。
耶律和古典愣了下,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这南人皇帝果然还是喜欢美色,如此,便应该不似睡王那般,残害身边近侍,本来,还正担心这些;但是,好女色的话,自己等,必然不能幸免,南人内宫女官,本就是皇帝可以随意宠幸,属于没有名份的最低等妃嫔罢了,现今南人皇帝坐镇北域,身旁没有妃嫔,自己等,被遣派在他身旁,自也要服侍其床笫之事。
当然,如果是南人女官,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耶律和古典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又看了耶律南仙一眼,心下更不知道什么滋味。
耶律南仙,按南人的算法,是她的堂姐,她父亲辽世宗的三弟耶律稍之女。
在八名女侍中,耶律南仙姿容最为出色,其实便是在北国,耶律南仙也早艳名远播,传为诸族中的第一美女。
叔叔耶律稍,也为耶律南仙选中了一个绝佳的夫婿,隋王耶律释鲁之孙,曾经的南院大王耶律绾思之子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虽然年少,但早被誉为有“公辅之器”,不知道多少贵胄之女想嫁给他。
叔叔耶律稍和耶律休哥的父亲耶律绾思都有意联姻。
此次叔叔随天赞皇帝南征,也领了女儿来,本就是打算大捷之后,耶律休哥必然建功立业被天赞皇帝重用,到时便在这南京幽都府为两人成亲,双喜临门。
却不想,叔叔随天赞皇帝南征深州,现今生死不知,留在幽州的耶律南仙,也和大批宗室一起被俘。
耶律罨撒葛,真是害人不浅,自大骄狂,害得御帐亲军全军覆灭,宗室如此凄惨。
耶律和古典暗暗咬了咬银牙。
其实想想,从睡王耶律璟到蛮夫耶律罨撒葛,太宗的这两个儿子,都是一丘之貉。
耶律璟杀了自己亲二叔,对自己等,多所打压。
耶律罨撒葛封自己姐妹为公主,不过是小恩小惠拉拢自己一系,清洗其兄的势力,真等其坐稳皇位,怕弟弟很快就会不明不白死去。
如果这南人皇帝真能和弟弟结盟,支持弟弟在上京自立,便是先委屈下,以“辽北王”的名义统治辽北,也未必就比耶律罨撒葛得势后的处境更糟糕。
但是,这南人皇帝,绝对不会真心支持自己弟弟,其“追封”耶律璟为辽王,封耶律璟的皇后为辽王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现今封弟弟为所谓“辽北王”,和“追封”睡王一脉相承,都是使得其北伐师出有名,且分裂自己部族罢了。
耶律和古典胡思乱想间,那耶律南仙,已经怯怯道:“奴名耶律南仙。”
啊,陆宁微微颔首,是耶律稍的女儿,耶律三公主是她的堂姐堂妹。
内府呈上的籍册,八名契丹宗室女侍名字年龄身高体重背景等等记录的清清楚楚,现今,陆宁渐渐将八个人的名号,都对上了。
这耶律南仙,和耶律三公主中最小的耶律撒刺,为自己的两名掌寝。
毫无疑问,八名女侍中,这耶律南仙最为漂亮,是一种艳美,身材火爆,芳龄十六的她,含苞待放,那种未经人事处子却体态风流风情万种的诱人,实在难言,其籍册上身高体重,按照后世换算的话,一米七二,五十公斤上下,正是黄金比例的模特身材,穿着契丹风格服饰,紫红交领窄袖长袍,腰系丝绦,比之中原,红袍略短,隐隐露出纤美小腿上,红绳绑着的雪白罗袜和精美布靴,衬得别有一番北域风情。
其余女侍,也都是同样装扮,契丹传统服装,被内府略作美化,成为这些胡虏宗室女官的特定服饰。
而且,看着内府籍册,也不由不令人有些无语,多少,看现今**的意思,虽然,挑选女官不似选妃那么苛刻,但这八名女侍的任何身体特征,都在籍册里记录的清清楚楚,比如耶律南仙,就记录,其背光洁,但臀上几寸处,有梅花胎记。
此外,这些胡虏宗室女官,多少还是有被俘虏女奴的意思,是以,身上都被刺青,当然,这些命令,都来自汴京内府,而且,是最喜欢管女奴事务的皇德妃的谕令。
现今京城刺青业,发达无比,甚至有了青汁外各种其他颜色,内府也专门有刺青的女师傅,现今被派来了幽州。
看着籍册里记录的八名契丹宗室女侍刺青的部位及图案,陆宁又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这些美貌契丹少妇、少女、女童,脑海里不由自主泛起她们的刺青是何等诱人,陆宁咳嗽一声,赶紧合上了籍册。
看了眼耶律南仙,陆宁淡淡道:“你父亲耶律稍,并未身死。”
这些契丹女侍,并不通外界消息,所以,身边亲人如何了,根本不知道。
便是耶律和古典,虽然是和夫婿耶律兴一起被俘的,但夫婿现今到底怎么样了,她也并不知晓。
陆宁又道:“尧哥,她们的亲眷都如何了,你知会她们一声。”
正冥思苦想帮圣天子草拟诏书的韩德让,忙答应一声,肃立。
第一个,便是耶律和古典,“左掌侍,耶律兴现今被发来承德卫,为采石户。”
耶律和古典呆了呆,欣喜而又难受,夫婿未被处死,可现今处境,想也知道多么凄惨,被押来这处皇庄,圈禁做最苦的劳力。
倒是听说,有数百身强力壮的族人被押解来了承德皇庄,圈禁在采石场做活,却不想,自己夫婿也在其中。
虽然新婚燕尔,在一起还没多长时间,但夫妻恩爱,这段时间,并不敢去想夫婿,此刻被人提起,耶律和古典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韩德让,略带恭敬的称呼着女官头衔,通报她们家眷处境。
毕竟,这些女官,虽然实际是女奴,但也是圣天子之奴,他可不敢无礼。
听着,她们的最亲近的亲人都未死,但其中就有猫腻了,其中一名女侍的父亲,下落不明,一名女侍丈夫战死,但韩德让嘴里,都变成了战俘,这些契丹女官以后再不能和外界互通讯息,暂时瞒她们一下,免得多生什么枝节,随着时间推移,思乡之情淡去,适应了南朝生活,这些事,慢慢也就无关紧要了。
陆宁听得微微蹙眉,这不是他吩咐的,不过这等小事,也懒得理会。
在这承德皇庄,陆宁并没有尚秘书之类的女官,韩德让多少成了尚秘书的意思,是以,倒是能在来御帐听宣时,见到这些女侍。
第九十一章 难得悠闲 (下)
夜幕降临。
不消说,这些契丹宗室女官,心下都有些忐忑。
金碧辉煌的寝账中,按照幽州行宫南人女官的教导,掌寝耶律南仙和耶律撒刺,帮南人皇帝铺床,调制灯具。
掌衣耶律九哥和萧月里朵,为南人皇帝准备洗浴热汤及入寝圣衣。
掌膳耶律沽虞和耶律淑哥,按照职责只是伺候南人皇帝用膳,至于撤去残羹冷炙、清理餐桌餐具等等,在内宫,自然有掌膳下的女史来做,现今,则是女卫们做,而她俩则在寝宫中,帮掌衣和掌寝忙活。
毕竟女侍仅仅她们八人,不可能分工太过明确。
陆宁进寝账内帐,看到忙碌的这些俏丽女侍,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半年多时间,激战连连,万里转进,甚至抱冰卧雪,很久没这般安逸了。
帐内清香,八名佳人,各有各的香馨,俏丽身影聘婷,莺声燕语轻鸣,春色满帐,一时令陆宁沉寂很久的心,嘭嘭的跳动起来。
又见这八名契丹丽人,搭配的也很有意思,除了两名掌寝,都是一名婚嫁之妇,搭配一名未嫁少女。
如掌侍,耶律和古典虽然妙龄,但已有夫婿,耶律观音,豆蔻少女。
掌膳,耶律沽虞有夫,耶律淑哥未嫁。
最亲近之人在战事中死亡的,也是她俩,耶律沽虞夫婿和耶律淑哥的父亲,一个战死,一个失踪,但所谓失踪,很多时候,只是尸骨对不上了而已,虽然耶律淑哥父亲是驻南京的贵族子弟组成的舍利军的大详稳,这种贵胄战死的尸体,通常会被齐军寻到,但真找不到,那也没办法。
掌衣,耶律九哥新婚,萧月里朵未嫁。
掌寝耶律南仙和耶律撒刺,虽然都未嫁,但对比也很明显,耶律南仙是熟透等待采摘咬一口都会流甜汁的饱满蜜桃,耶律三公主中的幼妹耶律撒刺则是个小豆芽菜。
陆宁很少真令女官伺候洗浴,但今日却是破了个例,虽然身下围了白浴巾,但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中,由耶律九哥和萧月里朵在木桶外伸出雪白小手,擦洗前后,他则闭目养神,大战之后,很想放松一下,尽情享受。
耶律九哥和萧月里朵,都是俏脸通红,窘迫无地,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伺候这南人天子。
突然,陆宁睁开眼睛,说:“传辽王妃、胡都古来。”顿了下,“也传夷懒来。”
远远站着,心里忐忑无比的耶律和古典,忙应道:“是!”
……
萧皇后、胡都古,以及夷懒皇后的营帐,都离陆宁寝帐不远。
在陆宁寝帐前,萧皇后主仆和夷懒皇后相遇,都是一怔。
萧皇后和父兄、妹妹等不同,她和胡都古,一直处于半软禁状态,不能随意走动,夷懒皇后则是全软禁状态,帐篷都不能随便出,每天只有半个时辰的特定时刻,女卫看管下出来走动。
是以,萧细君和夷懒,今日还是被俘后,第一次见面。
见到对方,萧细君和夷懒,心中都是同样的苦涩,却不想,先主之后和今上之后,都成为南人俘虏,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面,又如何不令人心中泛苦?
夷懒,自从被俘,还未被南人皇帝召见,现今正是夜幕降临时,南人皇帝突然寝帐中相召,本来,心中冷笑,可惜,身边没有利刃,那南人皇帝又悍勇无敌,就当被狗咬一口吧,终要留得自己性命,所受屈辱,以后百倍千倍的奉还。
此时乍然见到睡王之皇后,夷懒微微一呆,又见睡王皇后身后,人高马大的胡都古也跟着,一时,倒猜不透这南人皇帝要做什么了。
萧皇后和夷懒并肩而行,胡都古跟在后面,进了寝帐内帐,萧皇后立时满脸愠怒,夷懒只是冷笑。
南人皇帝,正坐在木桶中沐浴,前后侍奉的,都是本族宗室之女。
“你们都去外面吧。”陆宁挥了挥手。
萧皇后、夷懒,这时也渐渐看清了营帐中一个个美貌丽人的脸庞,尤其是,认出了世宗三位公主后,心中更都是难言的滋味。
耶律和古典等,如蒙大赦,忙都退出,到了外帐,各自沉默不语,前后两朝皇后,都被南人俘虏,传闻和当面见到带来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又是深夜时分,南人皇帝寝帐中将这两位皇后召来,意味着什么,这些契丹宗室女子,都不敢往下想。
这,就是亡国的滋味吗?
可偏偏,国未亡,北方故土,丝毫未损,全是天赞皇帝莽进,令陪都南京失守,才有此祸。
今日,或许都能睡在外帐了,但明日呢?
耶律和古典等的睡塌,都在寝帐内帐。南人皇帝的奢华宽大龙床,在营帐正中。龙床床尾的低矮木榻,是两位掌侍的寝处;又在寝帐四壁,各有一个小巧精美木榻,共六个,白日看,是精美摆设一般,晚上,便是其余六名女侍的寝处。
耶律和古典瞥了耶律南仙一眼,有心去和她说,牺牲她一个,令其虚与委蛇,尽心侍奉南人皇帝,最好能迷的他迷迷瞪瞪的,放过其余姐妹姑嫂,但终于,耶律和古典还是叹口气,便是能躲过一时,难道还能躲过一辈子么?
……
寝帐木桶中,陆宁看着两侧,傲然而立的萧皇后和夷懒。
萧皇后之美,和耶律南仙应该是一个等级,在自己后宫也不逊色,夷懒美貌及不上萧皇后和耶律南仙,甚至不及其余自己的契丹女侍,但气势非凡,虽然妙龄,清雅恬静,但静静站在那里,就仿佛,身后统领了千军万马。
女子的这气势,自己只在贤妃身上见过。
陆宁诏她们来,确实不是什么好心思,苦战之后,乍然放松,被帐内成群的莺莺燕燕勾得心猿意马,也想彻底放松下来,但毕竟对她们认识不深,刚刚第一天相见,如果亲近之后,万一某个怀了身孕,这女子又品性不佳,那就不美。
是以,就想到了萧皇后和胡都古。
萧皇后,自己现今倒有些佩服她,身处这种境地,仍能保持从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卑不亢,维持着她该有的尊严,从品性等等来说,真是个好女人。
不怪史书上评价也很好。
若能归心,相助自己,对自己征伐辽地也会大有裨益。
喊来胡都古,是想这家伙硬朗,自己做了七八个月苦行僧,怕萧皇后禁受不住,叫这傻大个来顶顶。
说起来,胡都古长得还挺漂亮的,身材比例也极好,就是人高马大,巨汉一般,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但从纯房事角度,能驾驭的住的话,应该会特别舒泰。
至于后来突然令将夷懒也喊来,便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说出口的,但自然也不会收回。
是以,第一次和这夷懒相见,便成了这样一番情形。
看着夷懒鄙夷的目光,萧皇后愠怒的眼神,陆宁揉揉鼻子,刚刚噌噌上窜的火气,好像瞬间被浇了头凉水,心下有些无语,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呢?刚刚,就是真正的精虫上头吧。
自己虽然御女无数,但终究,还是要对方心甘情愿的,至少,也是半推半就。
但这两个契丹皇后,尤其是夷懒,真正将自己当仇人看呢。
不过,随之陆宁蹙眉,道:“夷懒,我看罨撒葛,根本便没有赎回你之意,你修书一封,去劝说他一番。”
夷懒眼里讥讽之意更浓,但并不言语。
可她的意思,自然是,你简直不知所谓,若按你的条件,怕我契丹亡国亡种不远矣,我岂能答应你?
陆宁笑笑,“看来,你以为,罨撒葛还能击败我?救你回北国?”
夷懒冷笑:“我知你自命天子,自以为普天之下,土地为你之土地,诸族为你之臣民,又以为自己用兵如神,天下无敌,可我就是不觉得你有多高明,你若真以为自己天命所归,那么,辽北辽东,早晚归你,又何必用我小小女子做饵,乃至勒索钱财?”
陆宁笑笑:“你还懂得激将之术。”
夷懒更是冷笑,“你若真是天子,又何必怕激将?便是释我回国,又如何?不早晚还要被你所败?若那时再败给你,我才心服口服。”
陆宁听得更是一笑,打量着夷懒,笑道:“传说诸葛七擒南蛮王,我现今,也要两擒夷懒,才能令你心服口服么?”
夷懒只是冷笑,“不必多费唇舌,你所谓天命所归,不过欺骗天下愚民罢了!”
陆宁笑笑:“好,我虽然明明知道你是激将术,但要开释你,也不是不行,咱们就打个赌?”
夷懒玉手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激动心情,颤声道:“赌,赌什么?”
陆宁心中一哂,还是年轻啊,远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我倒想问问,若开释你,回到北域,你想如何与我作战?”陆宁笑吟吟问。
“我定然劝大王攻打承德卫!”夷懒不假思索的说。
陆宁笑笑,说:“是了,这是你的真心话。”
夷懒心下一凛,确实,虽然契丹新败,该当修整,同时安诸部族之心,但她在被放风之时,眼见这承德卫,渐渐出现巨城轮廓,时日越长,这承德卫,越发会建筑的坚不可摧,渐渐成为齐人在塞外的一颗拔不掉的钉子,若不尽快攻破此间,只怕以后,辽北辽东,永无宁日。
但回答陆宁的问题,夷懒还是决定说真话,如此,这南人皇帝才会以为,自己没看出此点。
却不想,南人皇帝,还是猜破了自己心思。
陆宁又笑笑,“不过,无所谓了,我就和你打个赌,如果你再被我抓到,你便真心归服我,入我内宫,做个宝林。”
夷懒一呆,齐人内宫,宝林是品级最低的嫔妃,后。皇妃、妃、嫔、二十七世妇之下,八十一名御妻中,也是最低的二十七人之一,实在和侍女没什么区别,多用来奖励宠幸过的女官,这南人皇帝又很喜欢的话,便封为宝林。
肺差点气炸,他所谓要收服自己,却原来,觉得自己只够资格做他的一个小小宝林。
不过,真能被开释的话,这种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夷懒点头,斩钉截铁:“可以!”
陆宁笑道:“好,就跟你打这个赌。”顿了下,“不过,你可得答应我,见到罨撒葛后,不能再让他碰你,若不然,我可不吃亏了么?”
夷懒一呆,怎么也没想到南人皇帝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俏脸涨红,又是愤怒,又是羞窘。
陆宁又笑:“你不答应,我可不能放你走,你便以日神立誓,若做不到,以后生生世世,便都投胎做我最小的小妾。”又指了指萧皇后和胡都古,“她两个,就是见证。”
萧皇后和胡都古早就听得呆了,这齐天子,真要开释夷懒?
但听到这里,都有些无奈,简直了,没言语。
夷懒气得银牙差点咬碎,但北归的念头此刻压倒一切,便真的举手,用萨满隆重之礼,对日神发誓,回去后,定不和罨撒葛同房。
但说到这里,南人皇帝却笑着说:“不对不对,不仅仅不能同房,是肢体接触便不行。”
夷懒气得都要落泪,按照南人皇帝所说,发完誓愿,眼圈一红,真的掉下了眼泪,只是,赶紧借着低头的机会抹去。
萧皇后和胡都古,这时都有些可怜她了,本来如此气势的夷懒皇后,现今,被逼迫的,气势全无。
这南人皇帝,其实骨子里,就这般无赖么?
那生人勿近的威压、气度,其实都是表象?
但这样的齐天子,倒好像,比以前多了几分可亲。
看着红了眼圈的夷懒,陆宁心下暗笑,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是?三说两说,就被挤兑成这样了。
南人皇帝看起来犹豫了一下。
夷懒立时冷眼看向他:“齐天子,齐国万万臣民之主,不会,现今反悔了吧?”
陆宁摆摆手:“好,你就去吧!”对外喊道:“乌拉,给夷懒准备马匹,传我令,任何人不得阻拦她。”
夷懒并不多言,转身就向外走。
寝室内,安静下来。
陆宁坐在木桶里,良久不出声。
外面不时有女卫的声音,乌拉便报告夷懒的方位,渐渐的,听着夷懒,已经出了承德卫庄户之地。
陆宁微微一笑,然后,猛地从木桶中站起,说:“今日辛苦你俩了,要说之事,日后再谈。”顺手拿了衣服,出帐而去。
萧皇后和胡都古,心下都是一凛,可不知道,这南人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北国,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九十二章 疫 (上)
郁郁葱葱的草原,新草吐芽,春风也暖洋洋的,吹得人心中微醺,又是夜间,明月下,苍茫草原风景美的令人心醉。
耶律沽虞坐在马鞍的鞍头,大气也不敢喘,身后,轻轻拥着她的,是南人皇帝。
她也不知道,南人皇帝为什么要单独带她出来,更不知道,这南人皇帝想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她自然不能也不敢违拗。
春日的夜晚,风景宁馨,微风轻抚,吹得脸痒痒的,若是和情人策马草原,是何等幸福?但偏偏,身后轻轻拥着自己的男子,并不是自己情郎,耶律沽虞心中,轻轻叹息之余,更紧张无比,就怕触怒了身后这个男子,因为身后男子,是如此的强大,传闻在南地,坐拥数十万铁甲雄师,幽州之战,他并未尽召天下兵马,但已经令草原儿郎,尽皆胆寒。
不说激怒了他,便是自己令他有任何不悦,也必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着那可怕的后果,耶律沽虞心中更是轻轻颤栗,感觉到,南人皇帝在嗅自己发香,耶律沽虞犹豫了一下,心内挣扎了一下,便没敢身体前倾,更鬼使神差的,轻轻软在身后男子怀中,尽量,让他抱得更舒服些。
而这短短的心内挣扎之后,耶律沽虞,突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是啊,还纠结什么呢?亡国奴罢了,若真能被这南人皇帝,被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宠幸,得到他的一丝丝喜爱,至少以后,衣食无忧,而且,再不用提心吊胆。
自己的夫婿,本就和自己没什么感情,不过喜欢自己美貌而已,自己喜爱之人,家境贫寒,根本娶不到自己,婚后,自己却越发思念他,日子本就煎熬,现今,更成了战俘,成了南人的女奴,砧上鱼肉,自己,又有什么可反抗的?
耶律沽虞脑海里,泛出那个草原上,纵马奔腾的少年郎身影,自己的家奴之子,兄长的辅马家丁。
心下酸楚,却更将身子,轻轻往后倚去,南人大皇帝,倒是和他面目依稀有些相似,但比他更英俊……
耶律沽虞随之苦涩一笑,自己想什么呢?
眼泪,却再忍不住落下来。
马鞍后陆宁,感受着这契丹丽人渐渐软瘫自己怀里,正享受着,随之,便有察觉,她在轻轻啜泣,心下立时无语,带错了人不是?
本来,是准备带那辽世宗长女,秦国公主耶律和古典,那耶律和古典也明显是八名女侍的大姐头。
但最后,还是带上了耶律沽虞,短短时间接触,感觉得到,这俏丽契丹美妇,在八名女侍的三名妇人中,最为怯懦软弱。
虽然被萧皇后和夷懒搞的很败兴,但是,难得大战之间的间歇,又被銮帐春意搅起了兴致,现今单骑来“护送”夷懒回中京,便懒得自己来,索性,带上一名女侍,回程时,说不定,便胡天胡地一番,七八个月来紧绷的神经,需要彻底放松一下,自己也从来没这么渴望过那种事,若再不行,怕自己就得自己解决了,那说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后世人若知道,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如此,自然是选个妇人的好,八名女侍里未经人事的少女,观察下,里面有更怕自己更会乖巧听话的,但肯定禁不住自己的折腾。哪怕这些契丹佳丽,比之南方娇娘,没有那般柔弱,何况贵胄出身的契丹宗室女子,多喜欢学中原,娇生惯养处,和南朝也渐渐相差无几。
是以,最后,选了这个耶律沽虞。
她的丈夫,是在幽州当值的贵族子弟组成的舍利军详稳,其实在跟随耶律奚底去攻云州时,便战死了。
不过韩德让,却编造她的丈夫被俘,现今在苦窑中服劳役。
但这些,无关紧要,这耶律沽虞,明显和许多中原女子一样,有些随遇而安认命的性格特质。
却不想,怎么就哭上了?
勒了下缰绳,黑色骏马立时慢慢放缓速度,渐渐停下。
陆宁跳下马,跑到旁侧草坡上,纵上树梢,向远方观看。
过了会儿,回转。
耶律沽虞此时渐渐明白了,这南人皇帝,显然是一路远远缀着被他开释的夷懒皇后,但想做什么,却实在令人想不明白?
要抓她回去?根本不必这般费事啊?
“她真倒霉,还是我倒霉?”陆宁晦气的摇摇头。
远方,隐隐传来狼嚎。
耶律沽虞,心内立时一紧,遇到狼群了?
“擦下眼泪,不然风一吹,脸上长刺就不好了。”陆宁说着,翻身上马。
耶律沽虞怔了下,俏脸立时惨白,身子瞬间冰凉,却不想,自己这般掩饰,偷偷垂泪,还是被他察觉了。
“阿爷,奴妾,奴妾是开心……”耶律沽虞忙露出笑脸,眼圈隐隐有些红,梨花带雨的笑,却是美极。
陆宁无奈,“随意了,坐好!”
唿哨一声,骏马向前奔出。
……
草坡下,夷懒已经绝望无比。
南人皇帝守信,甚至送她了数匹换乘的马匹,当然,这些马匹都不是什么好马,各个有气无力跑不了太快,但本来也不能要求这仇敌,送自己什么精良马匹。
却不想,遇到了狼群,现今,看着一匹匹马匹被群狼攻击下跌倒,更有数十只,还尾随自己不放,狼的耐力特别好,加之自己胯下这匹马,本就是南方的劣驹,被狼群越追越近,它却有些跑不动了。
月夜下,那些饿狼的一双绿油油眼睛,显得特别可怕。
眼见追得最近的一头饿狼猛地便扑上来,硬生生在胯下马马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马儿嘶鸣,突然的疼痛刺激下,跑得倒快了起来,但饿狼轮番攻击,甚至在见到马儿后蹬越来越无力后,很快有饿狼咬住马儿的腿不肯松口。
而拼命抱住马头的夷懒,也终于架不住马儿颠簸,猛地摔落在草丛中,眼见几只饿狼立时扑过来,夷懒心下一凉,自己没死在南人军中,却要命丧狼口吗?
“嗷……”几声哀鸣,扑上来的几只饿狼,突然翻滚而出,却是被激射而来的箭矢,带得向旁侧飞出。
夷懒怔住,神射,又如此巨力?哪里来的勇士。
但随之想到了什么,立时如坠冰窟。
一匹骏马,飞速驶来,马上骑士箭如雨下,群狼哀嚎倒地,可不正是那南人皇帝?
第九十三章 疫 (下)
耶律沽虞眼见南人皇帝策马距离狼群越来越近,心下惊骇,连带马鞍下骏马都不安的要掉头,只是这南人皇帝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令其勉强向狼群方向奔跑,但随之,耳边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去,前方恶狼纷纷中箭,马儿好似也有灵性,就好像它能知道是主人射死了那些它极为惧怕的生物一般,奔驰间,越发轻松,不似方才,一直想跑偏向别的方向。
甚至狼群都被吓到了,在同伴一只只惨死后,其余恶狼,扭头便跑。
耶律沽虞惊讶的睁大眼睛,虽然听说这南人皇帝是中原人眼中的英雄,雄霸之主,千军万马,可取对方上将首级,但毕竟会有夸大之处,现今亲眼目睹其弓马之神妙,在这月夜之下,春风拂面,被他拥着策马驰骋,恶狼四散奔逃,心中不由惘然。
“起来,先帮我做些活!”陆宁胯下骏马慢慢停在夷懒身前,甩蹬下马。
夷懒起身,看着南人皇帝,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个自己整个部族最大的强敌,今日,却救了自己一命,被饿狼活生生咬死,那种凄惨,想想都不寒而栗。
“今日,算我又擒了你一次,不过,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也罢,我却不能再释你一次了。”
说着话,陆宁心中也有些无奈,放她北归,自然不是自己真要和她打什么赌,她可以算是自己的特洛伊木马,给她的乘骑之马,都是疫马,本来是准备给去中京、东京宣旨封耶律贤为北辽王的辽国俘虏准备的,但这些特意留下来的疫马,多在营中留一天也有风险,索性便用在了夷懒身上。
这些疫马,是前阵子皇庄的兽医发现的,来自一个野生马群,整个马群的数百匹马都被扑杀掩埋,不过留下了几匹感染症状较轻的马,单独圈禁,这些病马没了头马,加之身体虚脱,倒是变得极为温顺。
从这个马群的传染速度来看,这应该是一种传染性比较弱的马瘟。
后世研究马瘟之类,发现其主要来自蚊虫叮咬传染,这几匹疫马,陆宁命每天都全身抹上令蚊虫不敢靠近的草药,这种草药,本地有大量野生,不仅仅疫马,皇庄马匹,最近也都涂抹草药以防万一。
本来,这几匹疫马想送去中京,结果,却没想到都被饿狼咬死了。
不过想想,也好,虽然其传染性不强,但真在中京大流行的话,也未必不会反噬到承德皇庄,这本来就是双刃剑。
对医学卫生,陆宁极为重视,包括牲畜病学,虽然高深的东西所知不多,但至少,可以给大夫、兽医等一些不同的思路,向近代医学发展之路。
战争之年,防疫就更不用说,齐军一直便有尽快焚烧敌人尸体的传统。
但此次,陆宁不但想给中京送去疫马,前阵子,已经有大量契丹人尸体,被扔入了土河上游。
中京临土河而建,这土河,就是后世内蒙古的老哈河。
契丹牧民,喜欢逐水草而居,没什么掘井的传统,通常他们也知道,没有河水湖泊的游牧之地,哪里水位很高,稍微挖挖便能从土坑中渗出水来,而土河,现今则是中京主要的水源。
春暖花开,那些契丹人尸体,应该也在河水里浸泡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现今陆续漂到了中京,最后到底会怎样,便看天意。
而现今,疫马之事,可说天意做出了决断。
陆宁将没被恶狼咬死的马匹一剑一个给了个痛快,又挖了一个大坑,将这几匹马的尸体推进去,用土掩埋。
东方,渐渐鱼肚泛白。
琢磨着,狼群怕过段时间还会回来,到时候怕会被血腥味吸引,重新将马儿的尸体翻出来分食。
而此处距离承德卫比之中京可要近的多,自己回去要遣派一支小队出来,将这些马儿的尸体烧一烧处理下。
一边琢磨,一边道:“你们两个上马。”
为了尽快回承德皇庄,只能自己随马奔跑了。
耶律沽虞和夷懒都是一呆。
耶律沽虞不敢多说什么,帮着陆宁推土掩埋马儿的尸体后,就怯怯站在旁侧,听陆宁命令,更赶忙乖乖上马。
夷懒冷笑,也上马。
但等两人见到南人皇帝却是要两人乘骑,他跟着乘马奔跑,都怔住。
“阿爷……”耶律沽虞想说什么,但被陆宁摆手制止,不敢再说。
夷懒并不言语,被群狼攻击的惊怖还萦绕心间,等注意到南人皇帝在马下奔跑,隐隐便明白,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而是必然要急着回其巢穴有什么急事。
南人虚伪,以什么怜香惜玉为风雅,实际上,女性地位却低得吓人,更莫说这南人皇帝心内,自己等,都是他可以炫耀的战利品而已,哪有丝毫地位可言?
他现今,只是想尽快回承德皇庄罢了。
但渐渐的,心下骇然,这家伙,真是铁打的么?体力也太吓人了。
……
回到御帐,陆宁很是疲累,派出一支小队骑兵去处理疫马尸体后,恰好,耶律斜轸被带到。
历史上的耶律斜轸,是契丹著名将领,同时也是著名的军事家,为契丹开疆拓土,征服周边势力立下了赫赫功劳,杨业兵败,就是被他所擒。
但现今的耶律斜轸,却是出名的轻浮浪荡,不事生产,只是有祖荫,才娶了萧皇后的妹妹,却不想,新婚没多久,便被萧氏一族连累,被发去汉城做盐户,尔后,可以说被解救回了南地,也可以说是被俘虏来了南地。
被南人皇帝召到帐中,耶律斜轸很有些惊愕,怎么也没想到,南人皇帝,会授他羽林郎。
那是南人皇帝的御帐亲军,是齐军所有青年将领梦寐以求的荣耀,更是极佳的进身之阶。
南人皇帝,却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他入羽林卫。
来到帐中,他微微垂头,心中,一时复杂难明。
“韩隐,你的志向,何不在我麾下实现?”
南人皇帝淡淡话语,令耶律斜轸更是一呆,他素有大志,但便是亲族兄弟,也根本没人了解他,时常耻笑他败去家产,却不想,这南人皇帝,却知他,看重他。
立时,便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更莫说,面前之人,是天下雄主,令北方自己部族胆寒的伟大人物。
太祖建立的国家,虽然汉名现今改为了辽,但本族语言中,一直是“伟大的中央哈喇契丹”为国名,可现今看,天下间最伟大的中央王朝皇帝,只怕就是眼前之人。
“韩隐,如何?!”南人皇帝微微一笑。
耶律斜轸再不犹豫,跪倒磕头,“小将愿为君上马革裹尸,鞠躬尽瘁!”
陆宁微笑颔首,若能使用得当,将来也未必不是自己手下爱将。
中原王朝,开放包容之时,异族名将从来不少。
第九十四章 恩惠
承德卫城里,一排排泥坯房渐渐成形,又有各种工坊、商铺,城内奴户数千户,城外完颜部又有数万口,一处十万人口的城镇渐渐出现在北域。
城内的汉、奚、渤海、契丹奴户,现今主要便是筑城、垒寨,以后,则多是耕农,少数为匠户,许多户,本就是契丹掠夺的工匠。
但和在契丹贵族的头下军州做奴不同,身为齐天子皇庄之奴,早有定则,以后耕户会根据上缴皇粮之量,有所钱帛恩赏,匠户同样如是。
各户便是现今筑城期间,也发粮发钱。
虽说,奴户不得储钱,每个月恩赏,下月便要花销出去,而皇庄内各种商铺,都是皇家产业,等于不管多少恩赏,又要还给皇家,但和之前比起来,生活简直天上地下。
现今,城内草棚下的茶馆酒肆,便有许多奴户中的庄稼汉、匠人,忙里偷闲,喝口茶沫水,品口劣质酒,甚至劣质之酒,也要用钱论量,数天的恩赏攒起来,来个一钱两钱,一口下去,便可以坐着吹一天牛,解半个月馋。
这已经是他们一辈子都没享受过的生活了。
现今若说还要他们去给契丹做奴,怕各个都会轮刀枪和人拼命。
是以,承德皇庄的民团,几乎人人响应,这些奴户,又哪里还有被抓丁的感觉?
而且,契丹钱贵,不太会铸钱,又少铜,通常用中原铜钱,因为钱币稀少,所以钱贵,同样的钱币,在契丹及漠南漠北之地,购买力比在中原高许多。
齐国和历代中原王朝一样,严禁铜钱外流。是以,中原商贩及胡商,和契丹交易,大多是以货易货。
这些奴户短短月余时间见到的铜钱,比一辈子见到的都多。
甚至一些劳力多或者手艺特别好的工匠,很多都有翻身做老爷的感觉。
当然,城内物价和契丹地比,也是高得吓人,令人心惊胆战的。
可不管怎么说,从真正的奴隶,到现今的皇庄非自由雇农,那种境遇,真是地狱到天堂一般。
卫城内,分内寨外寨,内寨正用石头砌起城堡,外寨中,毕竟初建,仅仅有一栋木楼酒家,当然,其招待的酒客,便是皇家管理本卫的官吏、北宁军轮休的将官、大皇帝完颜奴部的大小头人等等。都是有一定身份之人。
现今,陆宁也在这“承德酒楼”二层的雅间,品着宫内特贡的香茗,看这承德卫内渐渐热闹起来的场景,心下倒是极为欣慰。
在这关外筑城,虽说前期是很大一笔投资,收益则要慢慢来,但仅仅从政治军事意义角度来说,也是血赚,至于以后的经济效益,那也不必提。
在身后站着的三名紫红侍女长袍的契丹丽人,一个是耶律沽虞,一个是耶律九哥,还有一个是耶律和古典。
耶律沽虞乖巧听话,陆宁来卫城内闲逛,便叫她随行服侍,而耶律九哥,则和她交好,也就一起带了出来。
有些不放心,昨日陆宁见过耶律斜轸后,傍晚又领着耶律斜轸、韩德让,去埋马的地方转了圈。
回来又在军营里转了转,到得天明才回了寝帐,但随之,就隐隐感觉到了,营帐内八名女侍,耶律沽虞和她们之间,有了些许的隔阂,尤其是大姐头耶律和古典,明显便有些带头排斥耶律沽虞,虽然在自己面前不敢有所表露,背对自己时,那种冷战可想而知。
陆宁心下微微着恼,出来时,便也点名令耶律和古典随侍。
坐着品茶,突然便想到,自己这八名契丹宗室女侍,其中三名妇人五名少女、女童,自己今天倒是把三名妇人都喊了出来,不过,说是三名妇人,其实都是妙龄,十七八岁的模样,耶律九哥,甚至刚刚十五。
看着外间情形,陆宁突然道:“若能永远楚河外界,各不相扰,便是现今罢兵又如何?我倒也不是非要将契丹灭国灭族。”摇了摇扇子,自嘲的一笑,“可惜啊!便是为子孙后代计,辽北辽东,漠南漠北,千里万里,我也要驱兵逐狼。”
耶律和古典三女,心下都是一凛,果然,这南人皇帝,有鲸吞辽地之心,而且,在她们面前,根本不用掩饰其野心,毕竟自己三人,是他的战利品,也再无回归故土的一天。
就算天赞皇帝,或是族内出现位不世出的英主,领军破了这承德卫,但若说再攻破幽云,希望渺茫,更莫说,那时已经被深锁汴京的自己等。
现今要说自己部族,还能深入中原腹地,攻破汴京,凡是见识过齐军阵仗之人,根本不会相信。
若自己等真有回归故土的那一天,只怕就是这南人皇帝统领齐军的铁蹄,已经踏破上京城阙。
想想,三女心下更是黯然。
下面,突然传来锣声,数十名民团卒,正押着几名契丹男子游街示众,前面敲锣的团练兵,高声喊着。
却是几个妄图从采石场逃走的契丹奴隶,被抓到后判了死刑,但交付给了民团,给民团当演练时的活靶子用,见见血腥壮胆。
旁边很快围满看热闹的人群,有孩童,更拿石头丢那些契丹奴。
喧闹游行的人群渐渐到了楼下长街。
突然,耶律九哥身子一颤,俏脸立时煞白,却是这要被处死的几名契丹奴中,那头破血流,步履蹒跚明显腿部受了重创的汉子,可不正是她的夫婿耶律海庆?
只是,她从未见过,夫婿如此狼狈之时,在她眼中,夫婿一直是大英雄、草原上英勇无敌的勇士。
耶律沽虞也认出了耶律海庆,她和耶律九哥,就是因为夫家交好才熟络起来。
陆宁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有女呼吸突然急促,转头见到耶律沽虞和耶律九哥神情便明白,问道:“里面有你们认识的人?”
耶律沽虞勉强鼓足勇气,“是,万岁爷,里间有九哥的夫婿耶律海庆。”又赶忙道:“九哥和耶律海庆本就情冷,见到万岁爷后,九哥私下和奴说,可不知道几时能被阿爷宠幸,她很是期待呢。只是未曾想,今日能见到他,是以才吃惊,万岁爷恕罪。”
和这南人皇帝有所接触后,觉得他虽然可怖可怕,但倒不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已经被他看出异样,不说的话,怕才会令他不愉,现今说出来,对九哥的夫婿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坏,至于九哥如何,自己提示她之后,只能看她自己如何应对。
只是话说完,耶律沽虞才意识到,自己惊骇之下,说出的话,也真是卑躬屈膝完全没了一丝丝骨气,倒好似已经心甘情愿,准备做这南人皇帝的玩物。
耶律九哥,已经噗咚跪倒,垂泪道:“阿爷,奴,奴,……”却一时再说不下去,她很想恳求南人皇帝饶她夫婿一命,但这话出口,自己夫婿的下场怕会更惨,至于自己令南人皇帝不愉,结果会怎样,此时倒不在意了。
可若说顺着耶律沽虞话风,说出那些违心的话,一时也说不出来。
虽然知道如此说的话,说不定南人皇帝一开心,宽恕了自己夫婿也说不定。
但若说被这南人皇帝强占,那没办法,可突然变成狐媚子说着那些讨好南人皇帝却心下作呕的话,却也不是她的性格。
陆宁看着耶律九哥,心下微微一笑,却不想,这数条精致花辫盘头,头型在后世,倒和前卫少女有些相似,年方十五的美萌小少妇,倒还挺贞烈的。
当然,现今女子贞烈,不是说被丈夫外的人侵犯就非要去死,尤其是对北国女子。
但如果自己真送她们去做营妓,想来,这些女子,会有受不了这种无比的屈辱和折磨而不愿再苟活的,耶律九哥,毫无疑问会是其中一个。
“好,你终究是服侍我的近侍,耶律海庆的性命,今日便留下,不过,仅此一次。”陆宁说着话,对外喊道:“将下面游街的耶律海庆,送回采石场。”
外面完颜乌拉应了一声,又有女卫下楼的声音。
耶律九哥怔住,立时连连磕头,啜泣道:“谢阿爷,谢阿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这一幕,耶律和古典心下轻轻叹口气,又想,如果外间要被处死之人,是自己夫婿,自己当如何?
第九十五章 前哨
午后阳光明媚。
承德卫城东北十几里的瀑河上游,一艘巨大战船上,陆宁眺望远方地形,抚摸着船台上紧紧固定的铁炮,满意的点点头。
契丹的神山头下军州也就是现今扩建的承德卫在瀑河之畔,瀑河是滦河的支流,现今,倒是成了从中原往承德卫输运物资的重要通道。
毕竟从关内滦河县到承德卫,道路不是那么好走,尤其是对大队辎重而言,是以,趁着春季水势平缓,水路成了重要输送路线。
同时,水军一些小战船也得以进入瀑河游弋。
这艘炮台巨船,是将铁炮移植到海船上的重要尝试,其现今用重锚固定在了河中。
承德卫城,也正准备修筑两个石头炮台。
当然,现今的铁炮,主要还是攻城才有用,真用来防守杀伤敌人的话,用处微乎其微,只是靠大大小小的铁球胡乱打出去,起个袭扰作用。
不过,角度地形选好的话,有时候,说不定起到奇兵的作用。
这艘炮台巨船就是如此了,所在方位,承德卫东北十余里,恰好这处地形,北来契丹军马,从前方山谷转过来,游弋的水军及炮台,还是能袭扰乃至给契丹人造成杀伤的。
同时,也可以延缓契丹人进军的速度,使得承德卫的各奴部,就算在外间做活,也有时间躲入城内。
主要,还是这个作用。
当然,如果契丹人的目标是放牧在承德卫西北草坡草山草原的完颜部牧民,这条防线作用便不大,主要依靠光头山上的哨位预警,北宁卫骑兵,可以很快便去支援。
不过如果契丹大举来袭的话,完颜部牧民也只能放弃所有不好驱赶的牛羊牲畜,最多带着马群去承德卫南避难。
到时便不仅仅是承德卫,而是要关内军马出动,和契丹人决战在塞外。
有承德卫作为据点,和直接出兵在塞外和契丹作战相比,就完全是两个概念,可大大增加优势。
“去光头山看看!”陆宁拍拍黑黝黝冰凉炮筒,笑着说。
身旁完颜乌拉,忙躬身应命。
耶律和古典、耶律沽虞和耶律九哥三名契丹美妇,互相对望。
看得出,南人皇帝观察完城内民生,又开始巡视自己构筑下渐渐成形的前沿防线。
齐国人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和传闻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用什么皇庄管理塞外土地,和北国部族头下军州机制异曲同工,奴部们根本没有丝毫话语权,内府所有官吏也都等于齐天子的奴一般,如此的治理,便简单粗暴高效。
“听说那哨卫附近,有猛虎豺豹,我去看看,有没有野味吃。”陆宁说着,倒是想起了汴京虎山的诸毛,其不但在贵州播撒自己子孙,现今,也给它们寻了几头母虎为伴,生了些后代,也算幸福了吧。
……
光头山,马盂山脉的最高峰,在承德卫北面数十里处,流向契丹中京的土河,此处山林中的清泉也算源头之一,当然,扔下契丹人尸体,不是在此,而是更下游的地方。
光头山四周山脉纵横原始森林一望无际,但偏偏,这座山峰的山顶上是大块的平坦草甸,光秃秃地没有什么树木,所以被叫光头山。
承德卫最北的哨卫就在这光头山的草甸上,几棵仅有的树木中一棵较高的大叶桲椤树,搭建了木头瞭望台。
此处有十余户完颜奴,作为山民,也是哨兵。
此时月夜下,刚刚在女卫保护下,从清泉中沐浴回来的耶律和古典三女,听着远方原始森林中的虎吼,都暗暗心惊。
没跟随君父进入密林的女卫们,已经在此搭建起了行军营帐,同时接管了瞭望台,令山民回家休息。
君父来此巡视,虽然是临时驻跸,但自然也轻忽不得,总不能如她们一般,在草甸上的木棚下,席地而睡,虽然春日间,倒是蛮舒服的,但终究不成体统。
行军营帐不大,毕竟轻车简从登山,不可能是皇家銮帐。
绿油布营帐,直径丈许,草垫上直接铺了油毡,上面便是厚厚柔软卧絮。
耶律三女褪鞋入帐,都不言语,方才在清泉沐浴,那南人皇帝的近奴完颜乌拉,竟然隐晦的提醒她们清洗谷道,虽然语气极为客气尊重,但这种隐晦的提醒,却令她们更清晰认识到自己是南人战利品的现实。
此刻,更都有些羞惭,又都有些畏惧,三人虽然都为人妇,但都是新婚,又哪里试过那等荒唐之事?
虎吼渐渐止息,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间传来脚步声,帐帘一挑,南人皇帝走了进来。
三女立时神态各异。
陆宁咳嗽一声,回来时,完颜乌拉讨好似的跟自己说起,她知会了这三名契丹公主、宗室贵女,让她们怎样怎样。
清洗谷道?这完颜乌拉……,陆宁一时无语。
完颜乌拉最近一直近侍自己身边,知道自己这几天行踪,却是为自己这个君父操碎了心,想来是觉得今晚自己来北域巡边,既然领了三名契丹女侍来,同宿一帐,自然也是宠幸她们之时,这才提醒她们,免得她们伺候不好自己。
本来觉得略有些尴尬,但此刻进账,香泽扑鼻,三名契丹大小美妇,都是紫红契丹服侍,袍略短,在外可露出长靴,此刻去了靴袜,都露出晶莹光洁小腿和雪白玉足,虽然是北国贵胄,但到底和南方佳丽不同,其纤美雪足都显得有点点力量感,不似中原玉人纤足那般柔弱,而是略有些曲线棱角,倒好像后世美女的雪足,都别有一番骨感诱人。
再想起完颜乌拉说的话,什么洗净谷道之类的,看着三名刚刚沐浴后的契丹丽人,陆宁的心微微悸动。
在松软卧絮上,后面倚了软枕,半躺半坐,闻着帐内清香,陆宁笑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倒也美哉。”这挺土的后世魔改的诗词,此刻,倒也应景。
本来都匆忙起来,跪坐陆宁面前的三女,听陆宁此言,耶律沽虞会错了意,忙爬跪到陆宁身后,轻声道:“阿爷,奴为你撤去帛枕?”
陆宁笑笑,“不用。”伸手,便拉起她雪白纤手,耶律沽虞娇躯微微一颤,不敢反抗,顺着陆宁轻拉的方向,轻轻跪挪过来,蜷曲在陆宁左侧。
陆宁在她俏脸上轻轻亲了下,笑道:“挺香的……”
耶律沽虞呆了呆,随之,红唇便被这南人皇帝噙住,耶律沽虞如遭电击,一时不知道是喜是悲,虽然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事到如今,便好生侍奉南人皇帝,终归也不会比以前的日子更坏。
可真到了此刻,尤其又是,就在被俘的同伴面前被南人皇帝侵犯,耶律沽虞心思立时混乱,任由南人皇帝轻薄之余,心内早就一团乱麻。
好一会儿,陆宁意犹未尽的从耶律古鲁红唇上移开,看着这契丹丽人欲拒还迎的怯怯姿态,心下却更是火热,满嘴香津,更是美妙。
转头,却见耶律和古典、耶律九哥都脸通红的头垂地,看也不敢看这边。
“九哥,来。”陆宁看着这刚刚十五岁的小美妇,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耶律九哥,身子一僵,咬了咬红唇,终于还是,慢慢挪过去,心中酸楚,但是,若不从了他,自己和自己的夫婿,可不知道,会如何凄惨?而且夫婿处境,危如累卵,如果自己服侍好南人皇帝,说不定,可以令夫婿处境稍微好一些。
刚刚挪到南人皇帝近前,便被这南人皇帝猛地抱住,强健高大的身体将她小身子压倒在卧絮中,耶律九哥紧闭双眼,紧张的,拳头指甲都攥进了皮肉中。
看着身下小美妇红红的眼圈,陆宁心下倒是柔柔的,这个小九哥,品性很好,颇为惹人喜欢,轻轻吻她睫毛,柔声道:“放心,以后我会对你很好,你之前夫,只要不在十恶之罪,我便留他性命。”
耶律九哥心下一怔,只觉得,满心委屈,虽然知道,不该现今就哭,怕激怒了这南人皇帝,自己该强颜欢笑才好,可还是忍不住,泪水止不住落下,更啜泣起来。
南人皇帝,却只是轻轻吻去她泪痕,渐渐的,耶律九哥哭声渐止,一时就觉得,这强壮无比正紧紧搂着她的男子,是可怕可怖的南人皇帝,是她的大仇人,正要肆无忌惮的凌辱她;一时又觉得,轻声细语哄自己的这男子,任何委屈都可以向其倾诉,他虽然强大可怖,是自己全族的强敌,但以后却可以保护自己,令自己不再有任何担惊受怕之事。
心中,渐渐茫然。
陆宁已经又轻轻拉耶律沽虞过来。
渐渐,满帐皆春。
第九十六章 现代套路
清晨,鸟儿在山林间鸣叫。
陆宁走出营帐,耶律沽虞和耶律九哥刚刚沉沉睡去,他一夜未眠,却好久没有这般感觉神清气爽了。
完颜乌拉很快凑过来,“主人,奴帮你去打水洗脸洗手。”
不过,她的眼圈却有些黑,好像同样一宿未睡。
陆宁咳嗽一声,这营帐可不怎么隔音,附近巡弋的女卫,自然听得到帐内情形。
耶律沽虞的娇声啼叫,耶律九哥的哭泣求饶。
现今思及,心头兀自火热。
“去传令神武军来此随我出征,要俘掠些人口回来,好生准备,日落前到此便可。”陆宁做个手势。
完颜乌拉忙领命,吩咐女卫去承德卫神武军营传令。
陆宁往草山下走了几步,却见一处嶙峋巨石后,耶律和古典正俏生生坐着,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陆宁慌乱站起。
昨日,南人皇帝正要胡天胡地之时,令羞愧无地的她出帐,耶律和古典如蒙大赦,躲得远远的,自然也没怎么睡着。
“晚点,帮九哥和沽虞准备些膳食。”陆宁淡淡的说。
“是。”耶律和古典低声答应,只是,心中却混乱无比。
这南人皇帝实在荒淫,虽然离得远,但那营帐中声声啼、啭啭泣的音调变化,她作为过来人,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蹄子,最后欢愉的怕是要上天。
这却……
耶律和古典实在不知道,该做何想。
……
黄昏时分,陆宁回了营帐,却见帐内,耶律沽虞和耶律九哥兀自昏睡,大小美妇盖着一条薄毯,卧絮凌乱,隐隐约约露出她俩雪白诱人芋体,陆宁心中不由又是一热。
尤其看着耶律九哥探在毛毯外的雪白小脚丫,却是第一次,品尝如此年幼的旁人之妇,实在别有一番滋味。
那种为了夫婿不得不屈服的无奈和羞窘,小身子被自己搂着征伐的可怜无助,在自己命令下流着泪取悦自己的楚楚可怜,被迫小脚丫盘在自己身上带给自己的别样欢愉,到后来,渐渐迷失飘上云巅的失态,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心里说不出的舒爽和怜爱。
反而耶律沽虞,虽然很快就处处取悦自己,甚至自己走了她的谷道尝了尝鲜,但是,也就是纯粹发泄心中积郁的火气罢了,现今,立时对她便有些兴趣寥寥,琢磨着,送回汴京内宫做女官好了,若是以后表现好,便给个宝林的名号,若是品性一般,也就自己回京时,多个去火的对象而已。
耶律九哥,长长睫毛突然动了动,慢慢睁开美眸,见到陆宁正打量她,她有些懵懵的样子,好半晌,好似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哪里,面前男子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轻轻惊呼一声,小小俏脸立时通红,眼睛立时紧紧闭上,可是,想起昨夜最后自己迷失时的失态,又羞又急,一时落下泪来。
陆宁笑笑,“一会儿跟我走,去榆州。”
耶律九哥立时心下一凛,榆州在中京正南方向百余里,在承德卫城东北一百五十里,是耶律九哥祖上太子太傅耶律解里劫掠的镇州汉户置的头下军州,现今继承头下军州令稳的,是耶律九哥的叔叔耶律国珍。
南人皇帝,又要去攻打自己亲部的祖传之地?
耶律九哥心惊下,早忘了方才的羞窘。
陆宁笑道:“我此去解救我南朝子民,顺便帮你叔叔一把,幽州巨变,现今北域变化也很大,你这祖传之地,已经被鸠占鹊巢了,你叔叔耶律国珍,被下了大牢,若去得晚了,怕会被解去上京,可就救不得他了。”
耶律九哥呆住,不过想也知道,在幽州,耶律宗室、贵胄折损无数,留下的权力真空,在本国必然会引起一系列新的洗牌。
而自己亲族,自己父亲早亡,家族本就在走下坡路,现今联姻的夫婿一族,在幽州损失惨重,却不想,就真的有人趁火打劫,竟然夺了自己祖传头下领地不说,还将叔叔打入了大牢?
南人皇帝,虽然根本不了解他,但如此人物,怎会在这种小事上说谎或者搞错了细作军情?
只是?
耶律九哥不太敢相信,“你,你真会帮我叔叔?”叔叔耶律国珍对她,亲若父女,她自小,也是在叔叔家长大。
虽说南人皇帝是为了去掠夺人口,说好听些是去解救他齐地子民。
但真的会,救助自己叔叔?
陆宁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她俏脸,“我骗你做甚?”又道:“我麾下军马前哨来了,我叫耶律和古典来帮你更衣。”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南人皇帝背影,耶律九哥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脑海里,泛出夫婿身影,心下一酸,又不由落泪。
……
神武军在光头山下集结之时,耶律沽虞才被叫醒,却是迷迷糊糊,脚步蹒跚,根本走不了路,毕竟陆宁昨晚主要是折腾她,对耶律九哥,便很温柔。
见到耶律沽虞惨兮兮模样,陆宁心下一软,思及其尽力讨好自己的情形,甚至强忍不适也强颜欢笑的服侍自己,从纯生理角度来说,倒是带给了自己极大的欢愉。
当下对完颜乌拉道:“传我口谕,授耶律沽虞为沽虞夫人,这便送回汴京安养。”
想想,毕竟是自己宠幸过,也不能对她们太刻薄,以后自己宠幸过又不想纳入后宫的胡虏宗室,便随便给个胡夫人的封号,在汴京让出一处别苑给她们一起居住,令其生活无忧就是,当然,有特殊才能或是想抛头露面做事的,能创造价值而不是米虫,那就更好。
耶律沽虞听了南人皇帝之言立时大喜,昨夜虽然欢愉无限,从来不知道,床笫之事,原来能这般令人浴仙浴死,但身子便如散架了一般,毫不夸张,如果明日南人皇帝还要继续宠幸自己,自己怕是性命不保。
虽然没得到南人皇帝太多喜爱纳入禁宫,但有“胡夫人”封号,比之禁宫女官更自由,便不是一直要伺候禁宫中那些嫔妃,比刚刚成为战俘时,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还要好上太多。
但耶律沽虞自然不敢表现的太开心,好像很想逃离这南人皇帝魔掌一般,勉强在女卫搀扶下,稽首谢恩。
吩咐完颜乌拉带女卫们送耶律沽虞和耶律和古典回承德卫城,陆宁这才下山,到了山脚,抱起耶律九哥上马,很是宠溺的样子。
到了马上,轻轻拥耶律九哥到怀里,轻笑道:“这就去救我小宝贝的亲人!”
耶律九哥哪里经历过这些,尤其如此情话,出自这大非一般的南朝雄主之口,又羞又喜,又是迷茫,心下混乱无比。
第九十七章 草原规则
野草丛生的山坡上,陆宁伫立,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山谷中,数十名契丹牧民被杀死在河谷之畔。
又有十几名妇女、少女和女童,早早被领到了山谷的这一方,各个惊恐的如待宰的羔羊,虽然看不到山谷中事,但显然她们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里据榆州仅仅十余里,恰好遇到一个契丹游牧的小部落,当然,也谈不上小部落,明显是数代同堂的一个大家庭,几十口人,养着上千头牛羊,是契丹牧民中的上等人家了。
神武军一都士卒立时将其围困,都头宣大皇帝令喻,此地山田牧场,都属承德卫,归皇家所有,若平日,在皇家田园放牧之牧民,每年缴纳牲畜数,十取其二,但现今战时,是以牲畜全部征用。
契丹牧民立时反抗,然后,男子包括儿童都被杀掉,只留了女子,带回去发于军户未婚的男丁为妻。
远远看着这一幕,陆宁心下轻轻叹口气,可现今之世,要征服敌人,就不能完全不遵循现今的规则,如果一定要按自己本心行事,怕是中原之国,最后留下无数隐患,自己现今的仁善,是对中原子民以后的残忍。
马鞍前方坐的耶律九哥,脸色惨白如纸,耳边想着方才南人皇帝淡淡话语,“我不过入乡随俗,入了大草原,入了白山黑水之地,便遵循你草原蛮部的一些规则而已。”
隐隐感觉,现今南人皇帝的所作所为,倒好像在所谓的“承德卫”,突然出现了一支强盛无比的草原部落,行事规则野蛮无比,同样的劫掠牲畜人口扑杀对方男丁,更可怕的是,这支强盛部落的后方,有着中原王朝源源不断力量的支撑。
远方,隐隐有浓烟冒起,是榆州奴城的方向。
神武军统领朱崇俊,领着神武军大部,应该已经顺利攻破了榆州土城。
榆州头下奴城,不过几百户中原奴户,防守力量以前基本便是靠耶律九哥家的“家丁”,现今,则应该是得到了榆州奴城的契丹贵族的“家丁”,也就是自己小部族的勇壮。
现今还图谋中京南部的奴城、游牧牧地的契丹贵族,显然是信息严重不对等,根本就不知道南人建起承德卫是为了什么,多半还以为,中原人一贯的战略,筑城只是作为边塞防御而已。
……
神武军满载而归,驱使着数百户中原奴户两千余口,上千匹马,上万头牛羊来和大皇帝汇合。
同时,每走一段距离,便留下数名轻骑作为斥候,最远的斥候在二三十里外,又会依次而返。
同时,也俘获了契丹军民三百余口,包括,刚刚成为榆州奴城新主人的契丹仲父族帐小宗室子弟耶律孚犴一家。
劫掠契丹地遇到契丹人反抗且造成伤亡时,不管哪一方伤亡,反抗之契丹人直系亲属的男性便全部杀死,所谓斩草除根,至少,令埋下仇恨的种子的机会少一些,省了日后七大恨,八大恨的。
不过,策马回返时,陆宁觉得,以后这种劫掠,自己不会参加了,哪怕是以所谓宁远将军武定邦的名义,也还是尽量不参与的好。
战争,绝对令人性扭曲,更莫说现今冷兵器厮杀时代了,自己就怕,有朝一日,这等场景看多了,变得麻木,那非自己所愿。
“大皇帝,罪奴拜见大皇帝陛下……”
队伍缓缓移动间,几名士卒策马拎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契丹中年。
被扔在陆宁马前后,他立时磕头如捣蒜。
他衣服破破烂烂,全身沾满泥土,脸上也有伤痕,但依稀可以看出,这契丹人,应该是个美男子。
耶律九哥一路都没敢问,心下更是惴惴,此刻,惊呼一声,中原话语,“叔父”的意思。
被带来的正是耶律国珍,他听到略有些熟悉的女子惊呼,喊自己叔父,惊愕偷偷抬头,立时看到了,和中原皇帝共乘一骑的耶律九哥,一时呆住。
陆宁笑笑,说:“去和你叔父叙叙话吧。”轻轻揽着耶律九哥小腰肢,将她放下马。
看到叔叔惊愕的目光,耶律九哥俏脸滚烫,窘迫中,忙走到叔叔身旁,问他怎样,可有哪里受伤?被关在牢中可吃了苦?没参与南征的堂兄堂弟堂姐堂妹如何了?等等。
农户们都是步行,走得很慢。
耶律国珍和耶律九哥,也走在队伍之旁,其实不用多问,耶律国珍也知道,自己这个小侄女,自是被南朝皇帝霸占了,但看起来,还很被喜爱,被关入大牢的自己一家,虽然被南人军丁呼来喝去,但也算有一定礼遇了,至少自己族中女眷,没有被南人军丁毛手毛脚,而其他契丹有姿色的女子,又身份不高的,这些都免不了,他一家,可是阶下囚。
初始他还不解,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现今,才算明白过来。
耶律国珍心中倒是大喜,说起来,南人攻破榆州奴城,杀入大牢时,除了初始担心被这些南人军丁不由分说屠杀外,见其只是驱赶人口要南归,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之喜,至少,不会马上被送去上京治罪了,看耶律孚犴的架势,是巴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
现今,见和自己亲若父女的侄女耶律九哥,得以随侍南人皇帝,耶律国珍简直喜出望外。
聊着聊着,听耶律九哥主动说起她夫家遭遇,眼圈红红的样子。
耶律国珍忙道:“九哥,数十年未有之巨变,你我都如蝼蚁一般身不由己,你就不要多想了,现今,既然圣天子对你甚厚,你就该当全心全意对圣天子才是。”
耶律九哥愕然,怎么也没想到,叔叔会冒出这么一番话。
毕竟,旁侧没南人偷听不是。
“九哥,你等一下啊!”
耶律国珍看着前方不远处被数骑簇拥的南人皇帝,便快跑几步,但很快,便被男人骑兵策马奔来,挡在几十步外。
“让他来!”陆宁看到这一幕,招了招手。
身前南人骑兵闪开道路,耶律国珍立时连滚带爬的跪到了陆宁马前,磕头道:“圣天子陛下,国珍阖族,从此之后为圣天子效劳,此外,国珍部世交,有数部对耶律罨撒葛不满,国珍愿修书,说服他们,相助圣天子。”
哦?陆宁饶有趣味的看了耶律国珍一眼,分裂契丹部族,本就是自己谋划中之事,但若说扶持一部或几部统治北域,这却要慎重无比了,要达成一种平衡而又服从中原的态势,需要很巧妙的运作,不然,分分钟扶持出一个强敌出来。
至于现今,想这些还有些远,契丹人,还未真正怕中原,幽州之战,其盘踞北域东域的各部族大王最多认为耶律罨撒葛昏庸无能,而不会觉得中原王朝,有什么不可挑衅之处。
说起来,一旦契丹内部关系理顺,诸部合兵来攻,若想承德卫屹立不倒,真正让契丹各部不得不承认它在塞外的存在以及方圆数百里之地都为承德卫皇庄领地,那只能通过血与火来实现。
要真正意义上的,在塞外,彻底战胜契丹人,令漠南漠北,辽东辽北,各部族都再不敢轻慢中原。
第九十八章 戏台之下
承德卫城外,也有类似中原大城市似的勾栏瓦舍,数座彩棚,现今其中一座,戏台上,女伶正吱吱呀呀的唱。
夜幕之下,花灯溢彩。
台下,军民不时轰然叫好。
说起来,承德卫加近郊,被俘掠的奴户加完颜部,又有北宁军家眷渐渐迁徙而来,眼见,也慢慢形成一座十几万人口的大城。
当然,作为前线重镇,且居住不是奴户就是军户,要说形成真正的娱乐行业倒是很难,城外的勾栏瓦舍,平素不过是军艺队表演的场所。
但这两日,却是从汴京来了个戏班劳军。
说是戏班,其实是依附京城一座青楼而存在,里面女伶,多是该青楼的红牌。
去年圣天子伐北,在汴京,商税总院下专门管理青楼、戏班等行的伎坊司,便组织了京城花魁大赛,各青楼名伎,各自表演才艺,期间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可行赏,最终获得赏金最多的伎人,便是花魁。
而花魁大赛期间所有青楼接受到的赏金,一成归青楼所有,九成缴公,作为支援北伐的军费。
青楼等行业,本朝虽然苛以重税,但有序管理下,倒也蓬勃发展。
有官方牵头组织这种各青楼头牌都可展示美貌才艺的机会,更成为轰动京城的盛事,贩夫走卒言语饭后的谈资,很多贩夫走卒,以前固然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些青楼红牌,现今,却也愿支持一二,表达仰慕之情,巨贾富商,就更不必说,一掷千金,也要为自己喜欢的伎人争得名次,期间,更涉及他们的面子,甚至,还有富贾豪商,将此作为表忠心捐赠军资的行为,同时,又可为自己的心头好张目,一举数得。
是以,就算九成都被官方收走,各青楼之主,却也对这赛事趋之若鹜。
毕竟,官方组织的赛事,使得其权威性大增,便是小青楼,也可能因为拥有才艺俱佳的绝色一炮而红,大的青楼,就更希望借此机会,为自己青楼中红牌,挣得一种权威性的认证。
汴京的花魁大赛后,首先是南京扬州,接着江南江北,许多地方都相继组织花魁大赛。
而且,京城伎坊司,将花魁大赛正式定为一年一度,赏金九成归公的模式。
对此,陆宁乐见其成。
后世很多人,轻视影视演员甚至体育明星,认为其创造不了价值,是下九流戏子。
实际上,演员也好,体育明星也罢,对于社会的稳定,作用巨大。
满足温饱之后,很多人,需要精神上的寄托和追求,而文体从业人员,正可以给予这部分人群情感上的满足。
越是中下阶层,对未来迷茫,越需要这种虚幻的精神寄托。
美国经济大萧条,电影业却蓬勃发展,原因就在此。
现今齐地,一部分人群解决了温饱,同样需要这种精神上的追求。
京城来说,便是贩夫走卒,也衣食无忧,苦哈哈之余,需要某种宣泄的渠道。
京城乃至各地选花魁,实际上便是人为制造明星,甚至贩夫走卒,在赛事期间,也可以免费见到这些伎人表演,茶余饭后,多了无数谈资。
而对国家财政来说,对巨贾富商,也算税收后的第三种调节财富分配方式,不是强征军费,令其心甘情愿拿出来。
陆宁也不担心什么民风靡靡失去尚武精神,什么会“直把杭州作汴州”之类。
各行各业,对社会都有其不同的作用。
喜欢看歌舞表演喜欢看漂亮女人,和异族入侵仗剑杀敌完全不矛盾,主要还是看,民众脑子里被灌输的,到底是什么。
中原沦陷,也从来不是什么尚武精神缺失,通常都是领导整个民族的统治阶层集体走偏而已,作为农耕民族,你不可能要求异族入侵每个村庄都拿起农具去和异族的铁甲军马对抗,人多,一口唾液淹死对方之类的。平民百姓不如此做,就将统治失败的锅甩给普通百姓。尤其是,你统治下,平民本就水深火热,而且,作为统治集体的地方乡绅们都带头投降的话,要平素依附乡绅的百姓们自发反抗,那根本不可能。
本朝的土地兼并千亩红线,相应的公田赎买制度等等,使得乡绅们的影响力大大降低,佃农多租种公田,如此,令他们有国家的概念便相对容易,动员抵御外敌保护自己家园也更容易得到共鸣。
这些,陆宁也听过自己重臣们不同的思想主张。
如有重臣便提出,贫困之民,更容易统治,征募作战时也会更勇敢。
还用秦齐交战作为例子,说秦国就是因为秦卒各个贫寒,才勇悍善战,齐卒家庭富裕,便比较惜命。
但实际上,这种****,很难维持长久,尤其是,天下一统,很难再靠掠夺邻近国家财富来激励贵族士卒时,到时候,分分钟崩盘。
而且对于大一统国家来说,本来就肯定会发展不平衡,有富裕地,有贫困地,加之民风不同,确实招募作战士卒时,会有一定的侧重,但刻意盘剥民众令民众都贫困,那才是疯了。
而且说起来,真正精锐,多是贵族子弟、富裕之家招募的军丁组成,自小就营养充足身体健硕,且有一定头脑,训练下理解力高,行动力强,且在军中教育下,能很快升起保家卫国的共鸣。
贫寒人家,为了吃饭入伍的,反而混日子的多。
当然,这些不能一概而论,尤其是齐军来说,不管从军中教育,到擢升体系,到军学馆体系到各种激励体系,到禁军募兵退役制度、作为预备役的州兵军户制、基层乡兵团练三层体系的改革,都和过去王朝军队有着显著的不同,早就不能用封建王朝的军制规律来衡量。
现今,坐在正对彩棚吱吱呀呀女伶的步辇上,陆宁左侧跪坐着耶律南仙,右侧跪坐着耶律和古典,伺候陆宁茶水。榻两旁,站着耶律观音和耶律撒刺。
步辇类似没有棚盖的轿子,现今这御用步辇就在彩棚下,四周落下帷幕,最前方一层轻纱,使得步辇中人,可以看到台上各种伶人表演。
步辇四周数十步外,又有一名名女卫持毡布站定,使得圣天子步辇四周,形成了一片半圆形的封闭空间。
虽然圣天子与民同乐,但自不能真的步辇周围,便是吵闹的人群。
……
陆宁的心思,却没在戏台上。
不时打量榻上塌下四名契丹丽人。
尤其是最为美貌的耶律南仙,瞥着她如画眉目,精致五官,紫红契丹侍女袍下玲珑身材,以及跪坐时露出的玲珑白玉似诱人雪足。
思及前几日那炽热的夜晚,在她身上驰骋的滋味,她由处子变为女人的那种娇羞,陆宁心下又一阵火热。
这几日,陆宁夜夜笙歌。
掠夺榆州奴户回到承德卫的当晚,陆宁便令耶律南仙、耶律淑哥、萧月里朵三人陪伺。
三人都是未嫁少女,娇怯怯被破瓜时,各有各的美妙。
前日和昨日,又有幽州培训后送来的军艺队中契丹美妇、美少女四五名,也被陆宁宠幸,不过这几人名字陆宁都不太记得,宠幸过,自都还是回军艺队履职。
只是,打上了大皇帝的标签,除非陆宁指婚或者特别交代一声,不然终生孤老是肯定的。
陆宁虽然不记得她们名字,但完颜乌拉自然全都会记下报入内府,没有内府女官记录这些,便成了完颜乌拉的差事。
现今,陆宁心中还是火热一片,好似连日的欢愉,倒令他有些收不回来。
或许是因为到了塞外,又是战时,陆宁就觉得,少了许多思想上的束缚,完全放飞了自我一般,且这些被俘虏的契丹大小美女,真的便是战利品一般,征伐起来没任何条条框框,又隐隐令人有一种征服掠夺异族之地的快感。
今日,陆宁便准备晚上令耶律三公主姐妹,和耶律南仙四人侍寝。
耶律南仙、耶律淑哥、萧月里朵三人被破瓜之时,陆宁没怎么太折腾耶律南仙,今日又有其他三女,想来耶律南仙也无碍。
尤其是看着她熟透蜜桃似散发的妩媚诱惑,好似被滋润后越发风情万种,陆宁更是心热。
耶律公主三姐妹,是辽世宗的三个亲生女儿,侍奉自己时,那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陆宁又瞥了眼那小豆芽菜耶律撒刺,说起来,她周岁刚刚十一,而且和同年龄时大小蜜桃那种不同,耶律撒刺真就是个小豆芽菜,完全没发育起来。
如果是在塞内,陆宁怎么也下不了手,但现今,心内却是涌动着一股邪邪的罪恶之意,今夜,便想尝尝这小豆芽菜的滋味。
耶律撒刺,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家伙低头看着小小脚尖,根本不敢言语。
“阿爷,这葡萄很甜的……”旁侧,耶律和古典芊芊玉指夹着一粒紫葡萄,送到了陆宁唇边,陆宁微微一笑张嘴,在耶律和古典将葡萄送入嘴中时,轻轻噙住她玉指。
耶律和古典俏脸通红,慢慢缩回了手。
这两天,见南人皇帝作为,夜御数女才能安寝的惊人体力,包括耶律和古典在内,这些契丹宗室女子自都知道,被这南人皇帝侵占已经避免不了,既然已经退无可退,也只能随遇而安,乃至,争取被这南人皇帝喜爱,如此,对自己被俘的亲族中人,或许还是一线机遇。
何况,如果抛开国仇家恨不说,这南人皇帝,天下也难有第二个这般完美的男子了,二十四五的年纪,却是布衣起家,打出了一片大大的江山,雄踞中原的天下霸主,且英雄无敌悍勇无双,而私下,却性格极好,待人温柔,还会说情话说笑话。
又去哪里,寻这等男子?
而且,便是耶律三公主,说起来,和这南人皇帝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其父母早亡,都是在叛乱中被杀,也不知道,那次叛乱,和接位的睡王耶律璟及其弟弟,现今的辽主耶律罨撒葛有没有关系。
但三女这十多年来,只能夹缝中求存,小心翼翼做人。
便是耶律罨撒葛继位后,封了耶律和古典和耶律观音公主尊位,可也未必是什么好心,尤其是,耶律和古典的弟弟,耶律观音和耶律撒刺的哥哥,耶律贤,作为世宗皇帝长子,又哪里不会被太宗一脉的耶律罨撒葛兄弟忌惮?
耶律璟没有子嗣,曾经收养耶律贤在宫中,但有没将耶律贤立为储君,这使得耶律罨撒葛登基后,更会忌惮耶律贤。
本来还好,但幽州兵败,很多部族大王对耶律罨撒葛生出不满,若是他们希望另外拥立新君,毫无疑问,三公主的兄长(弟弟)耶律贤,会是最热门人选之一。
怕是现今的耶律贤,已经成了耶律罨撒葛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以,三女便是没被这齐天子俘获,在北地的话,可能的境遇也极为凶险。
现在,虽然是南人皇帝的战利品,但看起来,耶律沽虞、耶律淑哥和萧月里朵,都被封了“夫人”,耶律九哥,甚至被封了“宝林”纳入后宫。
境遇都很不错。
而且,耶律和古典就想,要说,被这南人皇帝封为胡夫人,可能会更好,自由自在,还能做些想做的事情,若被纳入后宫,生活便是再尊贵,可也如金丝雀一般,还要在南人皇帝的诸多嫔妃面前卑躬屈膝,说不定,还有牵涉进内宫争斗的危险。
当然,如果真想亲族都受益,自然是能成为南人皇帝的嫔妃,才有所依靠。
“胡夫人”的话,无非便是这南人皇帝的情人,被集体安排在某处别苑宫落,人老珠黄之前,供南人皇帝把玩,只是拥有更多的自由,而且,南人皇帝从这点也可看出宽宏,知道胡夫人们如果都被软禁意味着多么无奈的境遇,是以才给了“胡夫人”们,能拥有自我的生活。
其实短短时间看到南朝各种新鲜事物,就感觉,从某种角度,“胡夫人”生活中的乐趣,可也就未必比契丹皇后、诸部大王的夫人少了。
耶律沽虞、耶律淑哥和萧月里朵,都是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很兴奋的起身去了汴京。
耶律和古典,也有些向往这种生活,只是,思绪回来之际,想到今夜便要将自己身子,献给这南人皇帝,任由他亵玩,而夫婿,却还在苦窑备受折磨,心下,便羞愧难安,但可怕的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丝躁动,每次南人皇帝行房,她都在不远处,听着不同族中妇人、少女极尽欢愉的呻吟,她便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只是,每次内心深处这恶魔似的念头冒出来,都会吓她一跳,羞惭之余,更不敢再想下去。
“陛下,有汴京来的定难军奏报。”
正心猿意马的陆宁微微蹙眉,“送上来。”定难军,便是党项人,西夏国的前身。
女卫送来的奏报里却是说,党项人在河西地扩张很快,河西的吐蕃八部,根本不是党项人的对手。
陆宁皱眉,果然,最担心的事情来了,在自己和契丹人死磕之时,可不想在西北,突然出现个西夏国。
琢磨之际,也突然发现,原本自己要夜御四女的兴致,现今已经完全消失。
第九十九章 气运
屋漏偏逢连阴雨,陆宁正在琢磨,要不要将殿前军、京戍军调动回京师,给党项人制造压力之时。
收到党项军情的第二天,又有平州来的密报,说是辽主耶律罨撒葛在东京辽阳府,已经重新聚集起了军马,尤其是,得到了曷苏馆部等女直八部的支持,看来,不日便要再度南侵。
情报是锦州的细作送到海船上,再由水军送到了平州。
契丹为数不多的近海水运已经完全被齐军截断,渤海湾沿岸,经常有齐军水军袭扰,在失去幽云后,契丹人的海盐盐场也仅仅剩下了原渤海国的辰、渌二州及隰州等寥寥三两处。
辰、渌二州的海盐盐场在鲸海(日本海)、黄海,现今,都被袭扰。
海船水军绕过朝鲜半岛抵达鲸海海岸,对现今来说,这片海域没有水图,更不通商贸没有商船路线,是以海船水军不惜凶险抵达鲸海海岸,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袭扰契丹盐场,更多的是,是对北方海域的一种探索。
同时,对远征的海上补给,也是一种演练。
大量的重口腌制食品,出现在水军海粮目录中,同时,为减少因为缺乏水果蔬菜维生素c的补充而出现败血病的可能,大量的甘蔗也是必需品,此外绿茶、柠檬和泡菜也是补充维生素c的好东西。
其实这些,在东海百行的船队便有所体现,大皇帝对防范这种常年航海的胡商也视为“海瘟疫”而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束手无策的恐怖疾病,也能对症下药,实在不能不令所有航海者越发迷信,本朝圣天子若不是天帝之子,简直就没有道理可言了。
又有“海井”,被唐人航海者虚化成神话故事一般的海水转淡的装置,现今也得以实现。
对于齐人来说,凡是接受过“明物科”教育的学子,现今其实都知道,水的沸点,气化、液化等等,也知道海水中,是纯水和盐类等各种杂质的混合体,是以,蒸馏水从海水取出淡水这种理论,好好学习的学童都能知道。
当然,海船所带蒸馏装置,转化淡水需要大量煤炭木炭,转化率也极低,只能用在弹尽粮绝实在找不到补给点的时候应急用。
而通常来说,这种时候,转化的那点淡水杯水车薪,也许恰好能给船员带来一线生机,但想来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个安慰品罢了。
总之,陆宁令海船水军在渤海、黄海、鲸海的行动,更多的是练兵,而不是真的希望水军能起到多大作用,对付强大的契丹人,如果马步军到不了的战场,水军作用极为有限,便是能攻下沿海契丹城镇,也根本难以固守。
倒是东南亚土著,水军能在沿海港口具有战略性的威慑作用,便没有白演练。
不过不时袭扰契丹沿海盐场,想来也很令其焦头烂额了。
同时,战事起,从契丹东京辽阳府送情报来幽云,基本已经不现实,有时候,水军也便承担了传送情报的作用。
这一次,带来的是一个极坏的消息,看来,耶律罨撒葛终于还得说动了许多部族支持他,包括,附庸在契丹下的奚人、女直等部。
说不定,中京、上京契丹诸部也在集结。
而且,如果自己是耶律罨撒葛,现今绝不会再托大,必然也要派使者说动漠南漠北名义上依附他的草原各部,敌烈八部、萌古诸部、白鞑靼诸部等等一起出兵响应。
更西方更北方的阻仆诸部、梅里急部(蔑儿乞部)等等,虽然还未臣服契丹,如果是自己,也定要许下诸多好处,一起伐南。
耶律罨撒葛身边,不乏能臣,自己能想到的,他们也想得到。
当然,漠南漠北诸部,便是答应契丹人,其实联合起来南下的难度也很大。
如阻仆诸部、梅里急部等,便是答应契丹人南下,但要南下攻击云州地,要经过白鞑靼诸部领地,白鞑靼诸部又哪里肯让?以草原民族的行事风格,这种借道,分分钟便变成对白鞑靼诸部的侵袭和劫掠。
白鞑靼部必然担心他们和齐人作战期间,被北方来的这些饿狼背后捅刀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要迎来极为坚苦卓绝的战事,如此还能御敌于塞外的话,幽云地,才能真正令契丹人断了念想,承认中原一统的现实。
……
御帐中,陆宁正在冥思苦想,致全军将领的诏书,鼓舞全军士气,迎接接下来的血战。
帐中只剩下了四名女侍,耶律三公主,也就是耶律和古典、耶律观音和耶律撒刺,此外还有耶律南仙。
耶律九哥、耶律沽虞、耶律淑哥、萧月里朵被南人皇帝宠幸后,都送去了汴京。
其中耶律九哥封了宝林,其她三女,都封“胡夫人”。
耶律南仙,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留下,其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欢喜。
她的第一次,给了南人皇帝,虽然是在一种极为**的状态下,和其他两名同伴,耶律淑哥、萧月里朵,一起被南人皇帝破瓜,这使得她没有享受到床笫之间该有的尊重,而是,明白无误的重复又重复的令她们知道,她们只是这南人皇帝的战利品。
可是,偏偏,第一次给的这个家伙,又是那么完美的一个男子,有中原高贵人物的风雅倜傥,又有任何草原勇士都难以战胜的勇武。
耶律南仙知道,虽然是被强迫,虽然是战利品,但当成了他的女人后,自己对他,却有些病态的迷恋,是以,他留下自己在此,显然是还没喜欢够自己,倒令自己有些开心。
作为族中盛誉的美女,父亲又是辽世宗的亲弟弟,南人来说的王叔之女,耶律南仙知道,自己的婚嫁,从来由不得自己,而现今,倒好像,遇到了春梦中那种梦寐以求的情郎。
虽然,这个情郎,在意的只是自己的美貌,甚至可能因为自己“草原第一美女”的虚名而喜欢拥有自己,而舍不得送自己离开,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坏、那么好色无道,总觉得,他就是自己前世的情郎。
耶律南仙也知道,自己现今被他迷得有些神魂颠倒,可就是控制不住心中少女怀春的悸动。
四个契丹大小丽人,都是心情极为复杂,这几日,南人皇帝好像忘了她们几个一般,每天都不在寝帐休息,不知道,在日夜谋划什么。
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己族人,要大举来袭。
耶律三公主,心中都不知道是喜是忧,更不知道,是盼族人获胜,还是希翼这南人皇帝笑到最后。
耶律南仙,却暗暗发愁,看他眉头紧锁,便很想出言帮他出出主意,也便冥思苦想起来,自己如何能帮到他。
这时,帐外韩德让的声音,“陛下,陛下,斥候刚刚来报,契丹中京大定城内,有许多尸体被抬出去天葬。”他声音颤抖,激动无比,说着话,已经迈步入帐。
陆宁眼神猛地一凝。
契丹旧俗,都是先天葬,再火葬,虽然贵族现今学中原土葬的多,但普通牧民,还是保持着旧俗。
是闹起了瘟疫么?
如果真如此,只能说,自己还真是有气数,毕竟,当时从土河抛下无数契丹尸体,令其顺流而下到中京大定城,到底能不能令中京出现疫情,本就要看天意。
而如果真的是瘟疫的话。
如此,耶律罨撒葛南侵,中京一路对自己的压力就大大减低。
专心对付辽东契丹、奚人、女直各部就是。
当然,便是不闹瘟疫,自己也不是没有信心战胜契丹,只是,战事必然及其残酷,又不知道多少齐人勇士,要血洒塞外。
“命人再探,但按我早说的,远远的观望就好,做好防护,一定要慎重。”陆宁对韩德让挥挥手。
韩德让忙领命而去,心下却轻轻叹息,圣天子,真是神人啊,瘟疫之说,自己以前也有所涉猎,但投了南朝,见到鼠疫、霍乱、疟疾等等之说,以及各种传染途径防护措施,一时惊为神论,待知道这些,都是圣天子为天下医馆编撰的医经,只能说,真命天子,果然真命天子。
第一百章 东北之征的伊始?
奉天七年夏,四月,辽地中部地区,中京、霸州、营州大疫。
齐天子遂命京戍军返京,亲领神武军、河北军及殿前军小霹雳营、完颜营出榆关。
……
大军浩浩荡荡行走在残破不堪的小路上,很多地域,更要穿过山林。
从榆关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出塞,到兴城、桃花岛一带,二百余里。
桃花岛就是后世的觉华岛,现今在桃花岛对岸沿海一带,有汉城,为辽主内帐弘义宫之汉奴。
从榆关到桃花岛对岸的汉城,二百余里,沿途却没有什么州府。
不过沿海渔户、农户,小村庄倒有一些。
这广阔地区出现州、县,基本要到耶律贤、萧太后当政后,才迁民筑城,使得这一带渐渐恢复汉唐时期的气象。
在确定了中京确实闹起了瘟疫后,陆宁令承德卫采取派出大量斥候,遇到北方难民便远远将其射杀后,同时令幽云内修整的诸军调动。
京戍军,走山西,回转京师,同时,留下一军助山西军守东口(参合口)和西口(张家口),以防范白鞑靼部受到契丹蛊惑南侵。
殿前军除了小霹雳营和完颜营外,其余各部,回京城修整。
毕竟殿前军一直以来参加的都是恶战大战,离开亲人已经一年,也是时候修整一番了。
小霹雳营一直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一个伤兵都没有,完颜营则已经在承德卫和亲人团聚挺长时间。
又令北宁军、完颜奴部及皇庄团练军固守承德卫,河东军驻滦河县,随时准备出关支援。
同时,河北军、神武军从榆关出塞,渤海内水军辅之,兵锋直指辽东。
天赐良机,古人,对瘟疫等等,很多时候视为天兆,更莫说北域游牧了。
中京一带闹起瘟疫,必然对刚刚“统一思想”的契丹诸部造成极大的影响,耶律罨撒葛本来威望就不足以服众,幽州之败,使得其人望更严重受损,能说服各部重新在东京会盟,想来已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但中京突然爆发的瘟疫,只怕立时会令这种脆弱的联盟分崩离析。
尤其是疫情,令东京和上京的联系变得脆弱,上京契丹诸部,远来辽东助耶律罨撒葛伐齐的意愿会大大降低,尤其是,更不能大军经过中京瘟疫之地对南朝发动战争了。
有时候,气运这东西,不信还真不行,虽然,中京闹瘟疫,陆宁是幕后推手,但更多的,确实要看天意了。
既然上天给了气运,陆宁又怎会坐失良机?
从榆关出塞,伐辽东,从战略意图来说,陆宁最低的战略目标。便是在契丹弘义宫奴户土城地筑城,和承德卫一样,取得塞外的战略支点。
最高的战略目标,当然是攻破东京辽阳府,但难度太大。
中等战略目标,破锦州,使得锦州和榆关一线,形成连环城防结构,倒和明对女真时的战略,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同的是,锦州有小灵河之险,己方水军,可以由渤海而入,将会对城防给予极大的支持。
要在辽东和契丹人交战,却令仅次于殿前军的京戍军返京,一来是令其修整,二来,便是威慑党项人了,令其从山西地返京,也是同样的目的。
其实,党项人向灵州北部扩张,绕过灵州进入河西地区,但只要有灵州在,其扩张便受到一定的制约,历史上,西夏国也是得了灵州,以此为基础,在灵州地域内的银川筑城,以此为首都,使得河套地区和河西地区联为一体。
灵州不失,对党项人,便握有主动权。
而且党项人在河西扩张之际,秦地齐军,自然也不会闲着,林仁肇已经领陕西军进入河西,驱逐了兰州一地的吐蕃部落,使得唐时陷入吐蕃之手的兰州城,重新回到中原怀抱。
同时,在兰州残破旧城基础上筑城,升为陇安府,陕西大营驻地,迁陇安府。
如此,兰州陇安府和灵州神卫军,互相呼应,成为屏障西北的坚固防线。
陆宁调令驻军兵出榆关之时,又下旨升定难军党项人南部州城延州为延安府,令慕容延钊的河中大营,迁驻延安府。
如此,多个方向,都对党项造成压力,令其扩张起来,不能肆无忌惮。
至于打不打党项,现今对陆宁来说,已经没有疑问,哪怕提前了百年进入西北乱局,但党项人看起来也绝对不会乖乖归附,等北疆平定,征讨党项人马上就会排上日程。
提高河中军的兵甲配给,已经开始。
可以说,从这一刻,征讨党项的战事,已经拉开帷幕。
……
辽主御帐中的弘义宫,发音为“算斡鲁朵”,“算”为腹心的意思,也就是,弘义宫是辽主最心腹的侍卫之户组成。
后来,又加了俘虏的渤海户、汉户等。
和桃花岛隔海湾相望的土城,便是辽太祖阿保机时俘获的汉家奴户,在此筑城安置他们,隶属弘义宫。
后来,幽州一带刚刚被后晋献给契丹时,有反抗的官员军兵及民户,被屠杀后的幸存者,也被迁来了此处。
在齐国舆图上,陆宁将这处土城标为“兴城”。
第一批出榆关的是机动力极强的神武军,人人双马的五千军马,奇袭兴城。
陆宁大军在半途时,已经得到前方军报,兴城被神武军攻克。
说起来,现今辽主耶律罨撒葛的弘义宫,有正户九千,蕃汉转户六千,出正丁一万八千,蕃汉转丁一万两千,骑军八千。
但幽州之战,弘义宫损失最为惨重,八千精骑可说损失殆尽。
兴城有七八百户奴户,说起来,就是属于契丹所说的“蕃汉转户”,而且按照契丹人作战的惯例,一旦征募军丁对外作战,一户征募两丁。
只是兴城“蕃汉转丁”忠诚度不高,更不是什么精锐,只是奴军,耶律罨撒葛战幽州时,未从兴城奴户征丁。
甚至得知幽云复归中原,兴城一些奴户纷纷逃亡。
耶律罨撒葛派了一支百人骑来约束奴部,但因为他正策划南征,是以,倒没把这些奴户迁去东北。
而神武军的突袭,根本不需要水军支援,便轻取兴城,契丹军卒,不是逃亡,便是被杀。
汉人农户,大多数欢欣鼓舞,真称得上箪食壶浆,迎接王师。
一日后,河北骑兵到。
两日后,齐天子圣驾到了兴城。
立时,在这兴城附近,叮叮当当,连片的木栅栏营帐,没几日便成形。
齐天子又在此设兴城镇,以御帐承旨韩德让领兴城镇团练使。
显然,便是要在这兴城一带,阻击可能南侵的契丹东京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