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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号23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txt下载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兵临城下

    云州城,牛千卫将军府。

    厅堂里,耶律善补焦躁的踱着步。

    烛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已。

    齐军兵出雁门关,朔州、寰州已经投降,前几天,齐军已经围困应州,现今,也不知道应州城怎么样了。

    派出去的斥候,根本接近不到应州城便被驱逐,昨天派出去的斥候更一个没有回来。

    更可怖的是,朔州城破的消息刚刚传来的那天,云州北方牧场的窝罕部被齐军重骑攻击,族中伤亡七百余人,壮年男丁,除了侥幸逃脱的,几乎被杀干净,百多名女子被掳走,窝罕被杀,正在窝罕部做客的耶律古鲁也被抓走。

    这消息传来,加上朔州、寰州投降,应州被困的消息,耶律善补觉得,帐下那些南人武将,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头了。

    虽然已经紧急向幽州求援,但听闻,河北地的齐军,也已经开始北进,一路攻瀛洲,一路攻易州,和其西路出雁门关的军马遥相呼应。

    齐人,真是不自量力,不但主动起衅,而且,其河北两军,号称三十万,西路北侵军马,号称十万,这是倾举国之力北侵,听闻其军歌,不但唱出什么收复幽云,还有什么要胡地千里尽齐歌?

    其心可诛!

    天赞皇帝,现今应该已经闻讯,定会遣派铁骑击溃齐军。

    更会趁机南下,这实在是,齐人给的良机。

    但问题是,自己现今,手上却无可用之兵,窝罕部,残余的可战男丁不过二三百人,且早没了士气,至于南人,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们。

    这几日,耶律善补焦头烂额的,甚至,都忘了去探望那令他魂牵梦萦的高贵身影。

    “大将军!三十里外,发现齐军旗帜!”外间军卒边喊边快步跑进来。

    耶律善补一呆,正在剪灯芯的手一抖,红烛应声而灭。

    ……

    中军大账内,朔州刺史郭袭正说起,云州辽人节度使耶律善补帐下都监陈恢是他故旧,且在云州南军中很有威望,如果他肯投降,便免了一场血战。

    现今云州仅仅有南军守城,劝其投降,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如何传递消息,是个难题。

    说着话,郭袭心中也叹息,圣天子围朔州时,要带虎捷卒攻城,以此逼迫自己,当时就被圣天子作派惊骇到,果不其然,短短时间,圣天子便领着百名亲卫将云州牧场的契丹部重创,还虏回了许多契丹年轻女子,令整个朔州城都为之震动,现今这些女子大多被安置在殿前军新设的教坊司训化。

    此事,也成了朔州阖城百姓的谈资,令朔州市井风气猛的一变,多年对契丹人的畏惧,现今,却也渐渐有人开始争论,中原北伐,能不能战胜契丹人,若半个月前,这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争议,答案显而易见。

    便是渴望王师伐北的,也不过希望,中原王师,能迁徙他们回雁门关南,从此不再做契丹人要杀便杀要抢便抢的奴隶。

    这令郭袭很是感慨,说起劝降陈恢时,也不免说起朔州军民的振奋。

    陆宁听着,也微微颔首。

    说起来,如果历史没有改变,那么等耶律贤上位,其推崇汉制,到其皇后萧燕燕摄政也是如此,渐渐幽云等州,契丹人摸索到了治理的窍门,甚至赋税比中原还轻,那时候的人心,可就不似现今了。

    “听说,你有一子,叫郭大玉?”陆宁突然笑着问。

    郭袭心中一颤,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在朔州易帜后,一直郁郁寡欢,而当齐军重创云州契丹部,并带回许多罪奴后,这逆子好似精神信仰崩塌一样,卧床不起。

    不过,只是心病,倒也没大碍,而且,其也渐渐接受他自己是南人、汉人、齐人的身份,想来病好后,能转过这个弯。

    可是,圣天子突然问起他?

    “是……”郭袭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

    “听说,他弓马娴熟,也到了为国效力的年纪。”

    郭袭心下这才一松,“是,是,陛下明鉴,他虽然只有几把力气,但为圣上效力的心,却很是热切,过些时日,微臣便送他入军中。”

    陆宁微微颔首,看向了那颤栗着坐在最角落的耶律古鲁。

    营帐中,陆宁坐上首,下首两侧,坐着殿前军指挥使陆青,副指挥使、虎贲指挥使呼延赞,殿前军转运使、预备大营指挥使田钦祚,排阵使陆虎,神武军统领朱崇俊,以及一些军中推官、参谋郎、机要郎等等。

    此外,殿前军庶务监察使程荥,监察副使辛仲甫,虽然其差职和战事无关,但也要他俩在座听一听。

    而坐在最角落的耶律古鲁,毫无疑问是另类的存在了。

    陆宁看了他一眼,随之微微一笑,说:“听耶律古鲁奏报,云州城中,原来幽禁着耶律璟的伪后。”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更有心思活泛者,立时便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毕竟,耶律璟是暴毙被内侍所谋害,现今的辽主耶律罨撒葛,继位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在耶律古鲁身边一个精通契丹语的机要郎,低声转述着圣天子涉及耶律古鲁的言语。

    耶律古鲁满脸苦涩,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的这些秘辛,是再也回不了故土了,若被送回去,必然遭受很残酷的刑罚而死,还不如自己抹脖子了。

    “耶律古鲁,你可有什么办法,带消息给城内?”陆宁突然问。

    机要郎在旁小声传译。

    耶律古鲁见陆宁对他说话,已经赶忙站起来,忍着肩膀剧痛,挣扎跪下,听机要郎翻译后,随之颤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机要郎躬身,“陛下,耶律古鲁说,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好,那如此,耶律古鲁,我放你回去,你可对耶律善补说,我相信了你可以劝降他的鬼话,这才放你回城,但实则,你此行的差事,便是给都监陈恢,带去密信。”

    郭袭呆了呆,这耶律古鲁,如果真的听从圣天子吩咐,由他将这封书信带给陈恢,那给陈恢带来的震撼,绝对不小,自己信里劝降他就更容易。

    机要郎帮圣天子翻译给耶律古鲁说时,也顺便多说了几句,圣天子懒得解释的话语,比如,如果耶律善补有所怀疑,你大可说,齐人骄横,认为围城之下,破城和劝降,只是多用或者少用些力气,所以,才放你归去,因为你进云州城,一样是瓮中之鳖。

    耶律古鲁冒着冷汗,连连点头。

第五十七章 入云州

    内室中,便是小妾也被他打发到一旁,陈恢这才拿出那臭烘烘的蜡丸,思及耶律古鲁可能将蜡丸藏的部位,陈恢又一阵作呕,强忍着恶心将蜡丸捏碎,里面的密信,是老友郭袭的笔迹。

    怎么也想不到,耶律古鲁这个对南人轻蔑无比又暴虐成性的魔头竟然成了齐人细作?

    真是让人觉得节操碎了一地。

    这谁能想到?

    大将军耶律善补自然也想不到,只是,接他进城时认为是齐人想趁机攻城的圈套,很是做了些准备,一来没放吊桥,耶律古鲁是两名齐军士卒在壕沟落下木板才过了护城河;二来没开城门,令人用筐将耶律古鲁从城下吊上来的。

    却不想,耶律古鲁寻机会将蜡丸密信塞到了自己手上。

    陈恢叹息着,低头看信。

    老友郭袭的亲笔,里面写到,齐军兵精粮足,齐天子更是古往今来罕有的开明之主,文韬武略,震古烁今,齐军攻城火器之犀利,超出老友你的想象,这些,都来自齐天子的独创,随之,传给了中原工匠,可以说,百匠之祖,比之现今齐天子带来的天术,都差之远矣;又听闻中原现今新学,五花八门更引领的百业革新,齐天子,又是传授新学的圣人。

    至于齐天子在战场上“万人敌”的传说,现今看,可不是什么传说,可能,比传闻的还要可怖。

    如此君主,若不是天命所归,史上又哪里还有天命所归的帝王?

    是以,老友,为了阖城百姓少受磨难,尽快开城迎圣天子,免做千古罪人。

    信的最后,又说,明日丑时,齐军将会从北门攻城,你若能接应,便卯时时分,在北城城头以灯笼三明三暗为号,若不能,便另觅时间。

    和你一起起义的亲信将领军卒,可头上簪花或臂挂红色布条,当然,只要不做无谓反抗的军卒,皆免罪。

    看着看着,陈恢深深叹口气。

    老友对齐天子肉麻无比的吹捧,看得自己脸都有些热,想来齐天子喜欢阿谀之辈,且老友写信时,有齐人官宦在场。

    但这云州城,守住的机会极为渺茫。

    邻近云州的,便是领新州、武州、妫州、儒州四州的武定军。

    当然,辽人将新州改称奉圣州,武州改为归化州,妫州改为可汗州。

    新州,因为有黄帝陵,是以辽人改为“奉圣”,那是辽太宗时期的事情,其实由此可见,辽太宗,野心何等勃勃,也有远见,早有南侵中原之意。

    但现今新帝天赞皇帝耶律罨撒葛,和其父,完全两个体性,轻视南人,更轻视南臣,其新委派的管理幽云的契丹人,几乎各个都是顽固的契丹贵族,将南人视作奴隶牲畜。

    新任武定军节度使耶律乙斈就是如此了,极为残暴不仁,听说刚刚上任就残杀了数十名新州百姓。

    原武定军节度使韩匡嗣则被贬谪为儒州刺史,而他也没什么过错,上任武定军节度使,不过刚刚一年,甚至其本身便是在上京长大,曾经担任太祖庙详稳,仅仅因为是南人身份,新帝上位,便被无端贬谪。

    但是从军事角度,耶律乙斈极为善战,比韩匡嗣精明的多,也正因为如此,耶律乙斈根本不会来援云州,听闻只是集结兵力在奉圣州,防范齐军西进,应该是在等己方精锐到来,再和齐军决战。

    云州寄希望的援军,便是幽州,听闻中京留守耶律奚底率领三万精骑,已经到了幽州。

    耶律奚底在辽地名声赫赫,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又老成持重,不可能贸贸然率军轻进,必然会谋而后动。

    加之河北方向,有齐军二十万大军,数字就算有水分,数万精兵总是有的。

    耶律奚底也必然以南京幽州府为重,在没击退河北齐军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分兵来援云州。

    是以,云州城,被齐军破城,怕是迟早的事情。

    齐军,虽然未必有老友郭袭说的这般骁勇善战,但显然也非五代更迭的晋、汉、周可比,其百名游骑兵重创云州契丹部的闪电般攻击和惊人攻击力来看,隐隐已经有前唐、后唐之风采。

    这才是汉唐王朝的延续吧。

    陈恢叹息着,心下也渐渐有了定议。

    ……

    深夜,耶律善补翻来覆去,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心绪很有些不宁。

    “嘡、嘡、嘡、嘡”,外面传来锣声和更夫隐隐约约的喊声。

    已经过了子时,四更天了。

    若说南人,倒也有可取之处,更夫报时,既让人知道时刻,深夜中,又知道大街上有人巡逻,也隐隐令人心安。

    远方,好像有喧哗声。

    耶律善补微微蹙眉,坐了起来。

    随之,看到身旁女子眼角泪痕,耶律善补立时升起一股怒气。

    此来云州上任比较仓促,家眷留在了上京,睡在身侧的女子,是云州城一名将领的小妾,他主动献给自己的。

    但偏偏,她好像经常偷偷抹泪,强颜欢笑的样子。

    正要说话,突然听得,好像府外,隐隐有骑兵奔驰,马蹄铁磕打青石板的声音,很是清脆,但能传入内宅,外间奔驰的骑兵应该不少。

    很快传来卫兵大声询问的声音,然后,便是几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耶律善补激灵一下,靴子也来不及穿,顺手拔出床旁悬挂的腰刀,便向外冲出去,外面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他出了寝室,却见左右回廊,数十名南人军校,正包抄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帐下都监陈恢,喝道:“耶律善补,速速归降!”

    耶律善补心立时一沉,果然,南人都信不过,随之咬咬牙,握紧腰刀,猛地向陈恢扑去……

    ……

    云州城中,许多民户都被惊醒,听得外面吆喝,“齐军进城,阖城百姓不必惊慌!闭户莫出!莫收留契丹狗!”

    偶尔传来惨叫声,好似,齐军在追捕着什么。

    有胆子大的,从窗口向外望去,却见街上,不时有举着灯球火把的成队军卒奔跑而过。

    城中,倒也没有哪里起火,也不见有散兵游勇入户,惶惶的百姓们,这才渐渐心安。

第五十八章 天罗地网

    厅堂里,陆宁静静坐着品茶。

    下首,陈恢和几名降将都有些惴惴不安。

    外面,天色已经破晓,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

    陈恢联络部下,开城门引齐军入城倒也顺利,一些负隅顽抗的将领及亲随被齐军清剿更是波澜不惊,带来的,只是陈恢等人心中的惊骇吧,看着殿前军武装到牙齿的甲胄和镔铁利器,重甲兵刀枪不入的金刚一般冲入顽抗军卒阵中砍瓜切菜比老虎屠杀绵羊还轻松,更立时令顽抗的将领兵卒们崩盘,或四散而逃或跪地投降。

    陈恢这才知道,老友郭袭写的新中,所写的齐天子亲军军械犀利、骁勇无敌是什么意思。

    此时,站在圣天子面前,陈恢心下慌乱不已。

    因为,辽先主耶律璟的皇后,竟然趁乱逃走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还有,耶律善补顽抗下,竟然杀死杀伤自己十几名军卒,都杀红了眼,耶律善补倒下后还挨了几刀,伤重不治而亡。

    简直,自己一件事也没办稳妥。

    “你能知道耶律璟的伪后囚禁在哪里,也算不错了!”陆宁对陈恢笑了笑。

    陈恢等惶恐的低着头,自看不到陆宁脸色,此时陈恢更是连声:“罪臣惶恐!”

    陆宁倒是说的实话,陈恢显然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不知道云州囚禁了萧皇后这种秘辛,但入城后,郭袭和他说起,他立时便知道,萧皇后应该被囚在何处,毕竟,契丹人划出的禁地,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没多打听。

    当然,实际上萧皇后软禁之地,耶律古鲁早就交代的明白,作为云州详稳司详稳,看守萧皇后的契丹兵卒,本就归他帐下。

    只是不想,专门派出一营军卒去拿萧皇后,却扑了个空,那幽禁萧皇后的小院早已人去院空。

    专门看守萧皇后的契丹军官军卒,也有顽抗下被擒的,却也不知道萧皇后去了哪里。

    随之失踪的,本来还有一名队帅,但在后巷尾,发现了他的尸体。

    很明显,这名队帅早就被萧皇后收买,今晚趁乱放了她们主仆,却又被杀了灭口。

    陆宁琢磨着,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虽说追踪人,现今之世,应该没人比自己更有经验。

    但云州城四门紧闭,满城搜捕下,萧皇后主仆走不远,不出几日必然被搜出来,自己静候就行了,不然,抓个瓮中之鳖还要自己亲自出马,也太不成话。

    ……

    土屋篱笆院。

    简陋土坯房中,萧皇后静静坐在木墩上,旁侧站着的侍女胡都古正目露凶光,“大可敦,还是让奴儿结果了他吧,他看大可敦和奴儿的眼神一直不善,早晚会去告密。”

    萧皇后轻轻摇头:“不行,杀了他,查到这一户,我们还是无路可走。”又看向旁侧怯怯不语的南人侍女小铃铛,轻轻叹口气:“何况,这孩子够苦了……”

    “小铃铛”是萧皇后给这南人小侍女起的名字。

    小丫头被耶律善补掳去送给萧皇后做侍女,半个多月后,她好像感觉到了萧皇后和胡都古不是坏人,胡都古又经常给她好吃的,她有时候,也就和胡都古说几句话。

    而且小丫头很是聪明,逃来她家,就是小丫头带着萧皇后和胡都古穿街过巷走的快捷小道,来她家里避难。

    小丫头家,距离萧皇后被软禁之处并不远,小丫头和小伙伴们经常去那里,离着远远的,畏惧又好奇的偷看那些站岗的凶神恶煞一般的契丹胡人。

    但小丫头父亲,对萧皇后主仆,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胡都古直觉知道,在他经历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后,怕很快,就会去向齐人告发自己和主人,是以,便想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主仆在小丫头面前对话,都是用的契丹语。

    “我们在这里,藏不了一辈子的。”萧皇后轻轻叹口气。

    胡都古咬了咬银牙,“能藏多久算多久,奴儿想,很快我们族人就会杀过来将这些齐狗赶走,到时候,大可敦就可以冒充南人在这里生活了,太平王和萧思温那狗贼,必然以为大可敦死在了乱军中。”

    她到现在,还称呼天赞皇帝为太平王。

    萧皇后摇摇头,“如果,我族人攻破云州后屠城呢?又或者,有族中士卒,来南人住所劫掠见到我呢?”

    胡都古呆了呆,这些,她还从没想过。

    现在想想,如果被族人见到大可敦娘娘真容,不管是认出了大可敦还是以为大可敦是南人,那后果,都极为不妙。

    但是,齐人分明是知道了娘娘在这云州城内,如果被齐人搜捕到娘娘,献给齐天子,娘娘看来,那更是奇耻大辱,不但先帝泉下蒙羞,对契丹全族,都是莫大的耻辱,娘娘在北地的亲眷,也脸上全无光彩。

    不过,太平王和那些北院没文化的蛮子们,应该不会当回事,他们并不在乎中原传过去的礼法,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国耻,尤其是,太平王本来就想处死娘娘,现今娘娘被他极为鄙视的南人俘掠,更会成为他嘲笑娘娘和先帝的一个理由,从此娘娘在他们心目中,更会地位全无。

    胡都古想的头都要爆炸了,知道,自己根本拿不了什么大主意。

    娘娘好像不管怎么做,都要万劫不复一样。

    一时急得都要哭了,“娘娘,那怎么办?”

    萧皇后轻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了,只希望如你所说,我族军马很快就能收复云州,到时我亮明身份,太平王和萧思温要如何处置我,都由得他们吧!”

    胡都古心下悲怆,却不想,本以为趁乱逃出生天,但最终,娘娘却又期盼族人到来,她便自投罗网。

    娘娘就是学了南人,太迂腐了,要自己说,以娘娘容颜,齐天子见到,必然爱极,干脆就从了齐天子,虽然做那些懦弱南人的玩物,想想也心中郁结,但终究还是一条生路,以后也未必没有逃走的机会,总好过落入族人手中受死。

    想到此,胡都古突然眼神闪烁起来,犹豫着,又踟蹰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道:“娘娘,我出去打听下光景。”

    萧皇后不疑有他,点点头:“你小心些!”

第五十九章 仇恨

    “哦?”陆宁听着陈恢的奏报,微微有些诧异。

    说是耶律璟伪后的侍女,主动投案,但要见圣天子才能说出其主人藏匿在何处,若不然,便是打死她,她也不说。

    未得上谕,陈恢自然不敢对她用刑,只能来面圣。

    “不必了,关她进牢房,但莫屈了她。”陆宁摆摆手。

    “是,是!”陈恢心下更是举得,天威难测,本以为圣天子要么动怒,一个小小侍女也敢口出要挟之言来面见天颜?令自己重刑伺候;要么就会觉得好奇,真见见这伪后侍女。

    却不想,两者都不是。

    也不敢胡乱揣测圣意,陈恢躬身告退。

    看着他倒退而出,陆宁琢磨了会儿,起身,走出了厅堂。

    ……

    等了好久,都不见胡都古回转,萧皇后心中,渐渐有些不安。

    外间,突然传来锣声,净街之声。

    小铃铛突然跑进来,脸有惧色,结结巴巴道:“外面,来了,来了好多人。”

    萧皇后忙来到窗前,隔着破烂窗棂向外看去,却见篱笆院外,站定了排排重甲军卒。

    然后萧皇后一呆,一溜小跑进了篱笆院的,却是耶律古鲁。

    “大可敦在此吗?!”耶律古鲁谄笑着往里走。

    萧皇后咬了咬红唇,这个没骨气的狗东西,果然投降了齐人。

    看外面架势,齐人就是有备而来,萧皇后知道藏不住,叹口气,起身,整理了下仪容,更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狐裘雪帽,穿戴好,慢慢踱步而出。

    “你胡乱喊什么?!”萧皇后怒目看着耶律古鲁。

    耶律古鲁见到从土屋中走出的萧皇后,立时喜出望外,哪里在意萧皇后怒斥他,转身便一溜小跑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周周正正的齐人官员,双手捧着金色绢轴,唱道:“萧氏接旨!”

    不知道这些齐人搞什么把戏,萧皇后静静站着,并不言语。

    齐官看了她一眼,也不强迫,展开黄绢,唱道:“皇帝制曰,辽地酋首耶律璟,忠良虔诚,勤思教化,慕中国之盛景,万里归命,欲名列於汉庭,奈壮志未酬,被宵小所谋,今国中丧乱,诸部乖离,朕心甚忧,赐封辽王!夫人萧氏,毳幕来宾,锦车将命,封辽王妃!”

    萧皇后听得怔住,这齐旨的意思,就是自己那死去的夫君,本来和中原暗通曲款,准备归顺来着,只是还未来得及,就被奸人谋害,现今齐天子,追封为辽王。

    骗鬼呢?

    不过随即萧皇后心下一凛,南人一贯讲究师出有名,从这道圣旨来看,这齐天子,野心太大了吧?其目标,可不仅仅是幽云诸州,甚至对关外辽地,也有鲸吞之心。

    “辽王妃,随我来,叩谢圣天子恩宠。”齐人官员好像知道萧皇后未必接旨,也不强求,没将圣旨交给她,免得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比如将圣旨摔地上之类的,那可就极为不妥当了。

    萧皇后默不作声,却又听那齐人官员微微一笑:“辽王妃,胡都古还在等接着服侍王妃呢!”

    萧皇后呆了呆,原来,古儿果然是落在齐人手中了。

    这些年,从冷宫到囚笼,一直都是胡都古陪在她身边,历经患难,早已是她心中,最为至亲之人。

    咬了咬红唇,萧皇后,终于跟在齐人官员身后,向外走去,只是,觉得自己双腿,变得是那样沉重。

    到了院外,就见长长仪仗排出好远,但齐天子那金色麾盖下的銮车,甚为醒目。

    两旁仪仗,却不是斧钺剑戟那种装饰品,而是两排重甲长矛卒,萧皇后跟在那齐人官员身后,走在枪林之中,感受着两旁肃杀之气,好像,身子也渐渐有些寒意。

    终于,到了八匹雪白骏马所拉的巨大銮车旁。

    陆宁从车窗缝隙,也在打量着睡王的这位皇后。

    昨晚逃难,肯定是很狼狈的,但这位风姿绰约的丽人,却姿态从容,一袭雪白绒袍,双垂雪带绒帽,俏生生站着,塞外明艳胡女独特的魅力,北国皇族贵胄美妇散发的高贵高傲风情,令人尽起征服之意,她又肌肤赛雪,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琼鼻玉额,朱唇樱唇,中原教化下那仪德馥郁的温顺,又若隐若现,两种风情交织,艳光照人,魅力四射,端的是极罕见的绝色。

    现今来说,能被陆宁评为“绝色”的,自然是极美的优物。

    陆宁点点头,说起来,萧绰三姐妹,容貌倒不见得多么美丽,萧家权重,更多的是政治联姻,而这位萧皇后,其父只是一名翰林承旨,和唐代的翰林承旨不同,辽国翰林承旨是南面官,更像摆设,还不如州刺史权重,萧家家族也没什么势力,是以,她年幼时便被睡王选为王妃,却真是因为美貌惊人了。

    睡王不近女色,但不是不能人道,后世解读,可能是身虚体弱导致的阳痿,这使得他在女子面前越来越没自信,最终,干脆不再接近女子,而改成喝酒睡觉杀近侍,来发泄他心底深处的某种自卑感。

    陆宁胡乱琢磨着,却见銮车旁的萧皇后俏脸神情复杂,终于,还是慢慢拜倒。

    她穿起北国贵族女子类似礼服似的隆重装束,本来自然是带着一丝契丹人对南人蔑视的高傲,现今,穿着这套雪白裘装跪伏在地,却是一种讽刺了。

    陆宁摇摇头,欺压孤零零一个弱女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但礼节使然,也不能不令她拜。

    敲了敲车厢。

    “起驾!”在一名官员唱声中,銮车缓缓启动。

    “王妃,请起身,上车马!”

    銮车驶出好远后,旁侧齐人官员提醒。

    萧皇后这才木然起身,一辆双驾马车,已经慢慢驶到她面前。

    “圣天子去校场阅兵,请王妃随行!听说王妃骑乘之术也佳,到了校场,便请换乘御马随行圣天子之后。”齐人官员在旁恭恭敬敬的说。

    萧皇后心里泛起一丝悲哀,什么辽王妃?齐人们全都明明白白,自己不过是他们圣天子的战利品,现今,齐人皇帝,就要将自己这个战利品展示给全军看,以提振士气。

    这五湖四海也难以洗尽的屈辱,只能依靠族人们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来洗刷。

    希望,自己能活着见到,这南人皇帝,被族人五马分尸的一天。

    自己要活下去,看着自己族人的铁骑,尽情驰骋在这南人皇帝统治的花花世界,到时便是被太平王鸩杀,自己也可以瞑目了!

第六十章 西部情势

    胡都古手中匕首脱手飞出,“当啷”落地。

    她满脸迷茫,手阵阵发麻,根本不知道匕首是怎么脱手的。

    愕然看着陆宁,“你,你会巫术……”

    陆宁自不理会,转头去看桌案上舆图。

    胡都古当然没有逃狱又来刺杀陆宁的本事,方才陆宁令人将她提来,令众人退下后,房中只有他和胡都古两人,他便扔给胡都古一把匕首,也不说话,胡都古犹豫半天,终于拿起匕首,恶狠狠扑上来,然后,匕首就莫名其妙脱手而飞。

    不知道为什么,见这南人皇帝不理会她,只是看桌案上公文,胡都古渐渐心生惧意,也不敢再说话,只是,偷偷打量这南人皇帝神色。

    便是在先帝之前,胡都古也从来没有这般不安,没有这种油然升起的敬畏。

    这南人皇帝,太神秘了,难道,真是传说中那种会妖法的南人?

    “你野性未脱,今日且饶你一次,这便去见萧王妃吧。”南人皇帝终于挥了挥手,又略提高声音,“来人,带她去见辽王妃。”

    胡都古立时狂喜,随之,外面门被轻轻拉开,有人对她做手势示意她出来。

    胡都古在狱中就听说大可敦没有出事,还被南人皇帝封为辽王妃,当时只是觉得义愤填膺,南人皇帝简直太过可恶,竟然敢封皇后娘娘做什么辽王妃,族中铁骑,定要将这南人的轻视折辱,加倍奉还。

    可现今,只不过见了这南人皇帝一面,胡都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微微发寒,族人铁骑天下无敌的那种自信,隐隐有些动摇。

    胡思乱想着,胡都古慢慢踱步走出厅堂。

    旁侧,迎上来一个很清秀的年轻人,宽袍儒巾,潇洒倜傥。他是机要郎袁继忠,机警聪慧,胸有韬略,看过几次军事会议记录后,陆宁对他很是喜欢,又琢磨,这家伙很可能就是宋史上跟着田重进北伐提出过许多不错的建议,又记录其“钱财巨万计,全部犒赏士卒,死后家无余财”的袁继忠。

    是以,陆宁将他带在身边,多少有御前承旨、尚秘书的功能。

    “古儿姑娘,见到辽王妃后要好生劝劝她,圣天子宽厚,北伐叛逆,解万民于水火,是关外各部族之幸!”袁继忠笑呵呵的对胡都古说。

    胡都古看他一阵风都能吹走的瘦弱样子就懒得理他,冷着脸往外走,袁继忠就跟在她旁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什么辽王妃本是将死之人,被北国叛逆谋害,现今该感恩啊,什么你杀了许多人命,以后断不可如此啊,等等。

    直听得胡都古恨不得一拳打死他,只是想起那南人皇帝的可怕,身上躁动的野劲儿好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忍着这南人书生的穷酸语气,跟着他向外走。

    厅堂内,听着袁继忠唠唠叨叨离开,陆宁心下一笑,这家伙,很有点死不要脸的唐僧精神,看来,做个说客,也很称职。

    又看向面前幽云诸州舆图。

    目光,盯在了辽人武定军四州地域,新州、武州、妫州和儒州。

    武定军节度使耶律乙斈,从军事角度,据说是位很精明的将领。

    现今他屯军新州,也就是契丹人称为的奉圣州。

    其帐下,大概有三千契丹军、三千渤海军以及万余名南军。

    渤海军,就是渤海国被契丹灭国后,归附契丹人的渤海诸族征募的军卒。

    主要便是靺鞨人和高句丽后裔。

    渤海国从后世地图疆域来说就是中国东北一部分、朝鲜一部分及俄罗斯的远东地区。

    被契丹灭国后,大量渤海部族被强令迁徙,据史料估算,迁到契丹内地及辽东的大概近百万人,其中迁来幽云的也有一部分。

    这武定军四州,便迁徙来了几千户,每户征一丁,也有三千渤海军。

    从武定军四州往下,陆宁点了点舆图上一个部位。

    定安县,也就是历史上,宋军北伐,潘美、杨业一路,被辽军包围,惨败之地。

    从云州地域到武定军四州,有许多崇山峻岭隔绝,是以,主要的通道有两条。

    其中之一,便必然要过定安。

    现今,陆宁已经令陆平领两万殿前军出雁门关,来屯驻云州,随同这两万军马而来的,有大批民夫运送的辎重。

    而且,己方从云州派出的斥候遍布云州地域和武定军四州之间。

    虽然觉得辽国精骑不会这般快到来,但也要防备辽人突袭,不然,怕会吃大亏。

    陆平领两万军马屯驻云州,自己则领殿前军、神武军驻守定安,两者遥相呼应,这才算在这幽云西部地区站稳了脚跟,如此,就可以实行接下来的战略意图了。

    不过,自己这计划,可是引起了激烈的反对。

    因为,固然定安是咽喉之地,在幽云西部的小局域来说,战略位置极为重要,自己领殿前军、神武军在安定落寨的话,等于楔入辽人数州中的楔子,甚至将辽人控制下的蔚州,隔绝在了南部成为孤城。

    但如此,自己也算孤军深入,很容易招致辽军的围攻。

    尤其是,如果辽人知道齐天子在安定,只怕要不惜代价来围攻安定之齐军了。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自己希望的?

    契丹主力精骑,机动力极强,又可以四处劫掠军粮,和其打运动战很难聚而歼之,各路齐进攻州略府,辎重的运输又是个大问题。是以,自己做饵,引诱辽人主动寻战,那也不错。

    正琢磨,外间卫士匆匆而入,送来的,是荆嗣的叔爷,灵州团练使、神卫军统领荆罕儒的奏疏。

    奏疏里言道,党项人一支,绕过灵州,进入了河西地。

    显然,党项人并没有那么循规蹈矩,对觊觎已久的河西地,趁此良机,还是露出了獠牙。

    不过,河东山西道的石州,党项人倒是已经退兵。

    现阶段,自己自然不能逼迫太甚。

    琢磨了一会儿,陆宁写了封信,是给河中大营招讨使慕容延钊的,还是要吓唬吓唬党项人,令其有所收敛,不能令其在这个空窗期肆无忌惮的扩张。

    虽然和党项人同时开战基本不在自己选项内,但任何事,都要做最糟糕的打算,尤其军国之事,如果存在侥幸心理,不做最糟糕的打算,只怕最终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最糟糕的局面。

第六十一章 猎杀

    天气闷热的蒸笼一般,知了好似叫得都有气无力。

    土丘后,胡都古嚼着肉干,不时偷偷看向土丘上那棵歪脖子树绿色树冠中,坐在树枝上的身影。

    南人皇帝,那飘飘忽忽的身影,在她眼里,越发的可怕可怖。

    跟着南人皇帝和他的重骑卫队出来有二十余天了,开始,只是在云州几十里处猎捕奉圣州方向来的斥候,又渐渐西行,现今,却是已经距离云州怕有二百里,二十多天时间里,猎杀的来自奉圣州和蔚州方向的斥候,怕不下百骑。

    齐人在云州裹足不前,奉圣州自然会派出大量斥候,刺探齐人的动向。

    这二十多天时间,南人皇帝和他的重骑卫队仅仅有一次全副武装,是遭遇到一队定安下乡征粮的差官,在乡间却杀人放火,甚至要将一个十几户的小村子杀个干净抢个干净,造成是齐军劫掠的假象,随之被南人皇帝的重骑卫队一个冲锋,便戳翻了一地,死了个干干净净。

    此外,南人皇帝和他的重骑兵,远远见到有敌军斥候,便轻骑出动,包抄之下,用弓箭射杀,没有一个斥候遭遇他们后能生还,有机灵的远远掉头就走,却总会被这南人皇帝不知道追出多远,最后也牵了对方的马匹回来。

    南人皇帝在大队休息时,就喜欢像现在这样站在高处,树顶之类的,而他,真的会妖法一般,好像有千里眼,能很早就发现敌人斥候的踪迹。

    不过,这两三天,已经进入蔚州境,好像蔚州的定安县城,距此已经不远,而从此间,南距离蔚州城不过四五十里,北距离奉圣州也不过七八十里,对方哨卫却反而越来越见不到,昨天和今天,南人皇帝都没发现敌人踪迹。

    想来,蔚州也好,奉圣州也罢,现今已经没什么轻骑兵敢出来侦查,按照南人皇帝说法,他们应该是突然发现,现在斥候是个极为高危的职业。

    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对方斥候作为主要目标加以猎杀的,而且,几乎每次都猎杀成功。

    有些艰涩的咽下嘴里的肉干,胡都古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虽然,被对方猎杀的目标主要还是南人,后来,又连续有十几个渤海轻骑被害,并没有契丹族人,可是,毕竟都是大辽的军卒,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被猎杀、暗杀,自己却无能为力,实在是一种煎熬。

    不过,好在要结束了。

    这南人皇帝很有谋划,此次游击,还领了被称为神武军的三十名轻骑,每一日,都会有一名轻骑奔回云州送讯,报大皇帝平安以及所在方位,自是令云州军中放心。

    现在,也就还剩四五名轻骑,所以,南人皇帝,应该要回转了。

    “喏,喝水!”旁侧,那叫做完颜怒哥的巨汉,将胡都古的专用水囊送到胡都古嘴边,同时,拿出了塞胡都古嘴的布团,每次胡都古用完餐,嘴都会塞住,手也捆缚,自是免得她示警。

    带她来,看来本来是带她来做翻译,但却没遇到什么袭击契丹人的机会。

    “怒哥,不要堵她嘴巴了!”南人皇帝,突然说话,又对胡都古招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说两句话。”

    胡都古的心,立时跳了跳。

    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可是,向那土丘上歪脖树走去,胡都古的腿却不由自主有些打颤,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这么怕一个人,先帝和他比起来,滥杀制造的那种畏惧,和这种骨髓深处的敬畏,完全是两个感觉,先帝倒好像,成了好好先生。

    “上来!”南人皇帝指着树干,对她笑了笑。

    胡都古的心更是剧烈跳动,南人皇帝的笑容,好像更可怕。

    双手抱住树干,双腿攀住,向上熟练的攀爬,爬树,对她来说,轻车熟路,只是,想和这南人皇帝一般,坐在最上面树梢随风轻动,她却不行了,只能在下面一个树杈上站定。

    看这胡都古爬树时身姿陆宁心中不由一笑,心说这大长腿。

    确实,胡都古是典型的北方胡女,身材高大健美,她又是特意选出的萧皇后身边近侍,既是侍卫,又是婢女,身材尤其挺拔,大个子便是没一米九怕也差不多,穿着短衣窄袖、腰束革带,下着裤装的胡服,更显出健美长腿曲线,虽然实际上,她的双腿比寻常美女的纤细**自然粗许多,但有她身材衬托,便很有美感了。

    “胡都古,你主仆现今境遇,比当年幽禁在云州城中如何?”陆宁问。

    胡都古一呆,比之那时候朝不保夕,甚至随时都可能被秘密处死相比,现今生活,自然是云泥之别。

    陆宁又道:“你现今觉得,我大齐和北方诸叛族之战,谁输谁赢?”

    这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若是没见到这南人皇帝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胡都古心中根深蒂固,可现在,却真的难回答了。

    胡都古隐隐觉得,这场战争,最后鹿死谁手真的很难预料,但是,便是这南人皇帝输掉了战争,退守中原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中原人口众多,他才动员了多少人马?

    显然,南人皇帝也不是要她的答案,又道:“不管战事成败,北地助我之族众,我都视作子民,你真心为我效力,又有何不好?”

    胡都古又是一呆,是啊,归顺这南人皇帝,又有何不好?

    其实,什么圣天子将归顺帮助他的各部族众都视作齐人视为齐民;什么你和辽王妃遇到圣天子,实则是你们天大的福气;什么若圣天子取了北国之地,你的主人辽地王妃,才真能享尽尊荣呢;等等等等。

    这些话,南人那讨厌的痨病鬼袁继忠,都不知道唠唠叨叨和她说过多少遍了。

    可是,却好像都不及这南人皇帝,问出这三个问题,令她突然就觉得,情理上,真是如此。

    就好像,南人皇帝的金口玉言,更令她信服。

    “好好想想我的话,去吧。”陆宁挥挥手,看着有些迷茫的这大胡马,心下一哂。

    说起来,和萧皇后不同,这胡都古莫说什么民族了,便是“族人”的概念,也仅限于自己的小部落甚至仅限于自己亲族。

    很多北方部族都是如此了,只有自己部落的,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其他皆是外人。

    有奶便是娘,胡人部落,互相之间的争斗,很多时候,也会被中原王朝利用。

    对胡都古来说,现今已经不容于契丹,投靠中原王朝顺理成章。

    莫说她了,就说契丹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家族,其妻可敦述律平,是个相当狠的角色,在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上出了大力,也是个亲领大军东征西讨的传奇女子。

    不过这述律平,老了老了就有些犯糊涂了,毕竟,老太太可能都偏心。

    述律平不喜欢长子,喜欢次子和幼子,皇位传给次子后,她还不罢休,逼得长子带着宠妃随从,出海投奔中原,受到后唐主热情接待,并赐李姓,不过,其长子在中原生活六年后,因为当时统治中原的后唐发生政变,他也参与了进去,最后被杀。

    所谓的皇族都如此,契丹普通族众,就更不待言。

    实际上,胡都古也仅仅是因为对萧皇后忠诚无比,多少受萧皇后中原思维影响,才一时转不过弯来。

    看她现今大眼睛眨呀眨的,一副突然开窍的神情,甚至用手掌用力拍了下自己脑袋,显然是懊恼,自己开始怎么就没想明白。

    陆宁莞尔,然后,突然蹙眉,看向北方。

    一队骑兵,正驰骋而来,当然,这样远的距离,若是旁人看来,还是模糊不清的黑点。

第六十二章 遭遇战

    “应该是渤海弓骑手,两百人左右。”

    土丘之后,陆宁说着话,快速的点着人名,“王贵队,周仁美队,薛超队,完颜怒哥队,随我游击敌军,其余队,由杨业统领,上甲守本阵!”

    百余名羽林郎,也分成了十几队,其中王贵、周仁美、薛超、完颜怒哥四队都是神射。

    其实,这些羽林郎各个弓马娴熟,荆嗣、杨业、张琼、杨信等队主同样箭术精湛,虽然弱于四个神射队主,但未必就弱于四个神射队的成员,只是他们武勇更胜箭术,也都要统领一队。

    队主中,箭术实在不怎么样的,可能只有花名“转陂鹘”的钱守俊了,盗贼出身的他,悍勇无敌,但箭术确实没法恭维。

    完颜怒哥则完全是个怪胎,神力巨汉,但作为渔猎部落,传统上,使得其族众也极为重视箭术,作为族中第一勇士,完颜怒哥的箭术也是百发百中。

    折御勋,勇武和箭术,都做不了队主,不过他的长处不在上阵厮杀,现今年轻,多历练历练,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将领。

    在陆宁话语声中,四十多名神射跟陆宁上马。

    其余羽林郎,本来也都是皮甲,此时便快速给自己给战马披上重甲。

    北方来的渤海弓骑,并不是直直的奔驰而来,而是,好似四周搜寻什么一般,不时的折向,陆宁下树时,那些弓骑,却正放慢速度,显然是看到了下游溪流,也准备歇息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北方奉圣州方向,现今斥候几乎都出不了城,那耶律乙斈自然知道,是有人在猎杀出城的轻骑兵,又根据最近几次失踪斥候出城探查的方向,大致猜到猎杀斥候的敌人,应该在奉圣州和蔚州之间。

    是以,耶律乙斈,选了渤海弓骑,出城探查。

    渤海军骁勇,有“三人渤海当一虎”的说法,当然,这里说的渤海军,主要是指渤海国主体民族,粟末靺鞨。

    这两百名左右的粟末靺鞨轻骑弓手,在耶律乙斈看来,自然是进可攻退可守,便是遭遇敌军大队,也可以全身而退。

    确实,对方游骑弓手数量众多,给陆宁制造了一个难题。

    看其搜索直径,肯定是能发现自己等的。

    如果己方全部披挂重甲,追是追不到对方的,虽然可以用弓箭御敌,但对方必然游击骚扰,不说最后很容易累得己方人困马乏,便是那些没铁甲护身的驮马、乘马,被这些游骑一个个射毙,那也太心疼了。

    是以陆宁才选四队轻骑射手跟自己出击,争取引开这些渤海弓骑。

    同时,就算藏马处,被渤海弓骑发现,土丘后重骑兵结阵,用弓箭驱敌,辅助马匹,躲在他们之后,加上自己等轻骑游射从旁牵制,和其慢慢周旋,胜利的天平自然会向己方倾斜。

    说起来,也是有些大意了,本来藏马处不该如现在这般,就在大道旁。

    但自己觉得自己目力敏锐,又自恃武勇,想来可以应付任何情况。

    可话说回来,便是来几千弓骑,如果自己等只想逃跑也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可以乘马战马一直换乘,加之自己这些天游弋四周,对地形的熟悉,甩脱对方易如反掌。

    但问题是,如果来的也是一人多骑机动力特别高的数千弓骑呢?

    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说,逃入深山大林就可以甩脱敌人,但部下怕没这么幸运了,至少,只怕马匹都会损失殆尽,其余人跟自己逃入深山。

    也好,今日算给自己敲了个警钟,和契丹人交战,一丝也轻忽不得。

    陆宁琢磨着,又看了身旁完颜怒哥一眼。

    说起来,渤海弓骑和自己的完颜奴部一般,都是商周时的肃慎人后裔,不过,渤海国为粟末靺鞨所建,自己的完颜奴部,则属于黑水靺鞨中的一支。

    而且,自从大批细作入契丹,对契丹统御的诸多部族包括黑水靺鞨有了更多了解后,自己才知道,黑水靺鞨中,以完颜为部落名的很多,甚至要追涉到先秦时期。

    因为肃慎语中,“完颜”就是类似萨满的一种神圣的称号,中原话的意思,大致可以翻译为“世所仰望的接近神的存在”。

    以完颜作为部落名称的黑水靺鞨部落大大小小很有一些。

    而完颜阿骨打的祖先之完颜部,现今应该还在牡丹江最上游。

    现今完颜阿骨打的祖先,也仅仅是该完颜部中的小小成员。

    甚至,完颜阿骨打这支血脉,反而不是纯正黑水靺鞨后裔,被金国追封的金始祖完颜函普,是粟末靺鞨,也就是渤海人,流落到完颜部,做了上门女婿。

    现今,应该是完颜函普的孙子完颜跋海时期,是阿骨打前数七八代的祖先,但他如今也只是该部落的普通族人,要到现今这个完颜跋海的孙子完颜石鲁,才成为完颜部的首领,又被契丹封为节度使,成为世袭酋首,完颜阿骨打一系,才开始壮大。

    当然,自己的蝴蝶效应应该慢慢触动了白山黑水各部,这完颜跋海的后裔,必然也和自己前世的历史中,变得很不一样了。

    陆宁胡思乱想着,又见守阵的羽林郎们,都披好了甲胄做好了迎敌准备。

    唿哨一声,陆宁当先打马而出。

    渤海弓骑所选的歇息地视角极好,离得远远的便见到敌袭,立时纷纷上马。

    马蹄如飞,踏起黄土阵阵,渤海弓骑极快的变成圆形阵,往来奔驰。

    训练之有素令人叹为观止,如此,在极快的移动中,其弓骑面对敌人的一面,弓矢可以源源不断的射出。

    只是却不想,遇到了最不讲理的一个人。

    如果是散乱混射,陆宁还真会有些挠头,毕竟就算自己射得更远,但快速移动的目标本来就难中,而且,双方都是快马,自己拉开的距离,瞬间可能就被敌人接近,进入敌人的有效射程内。

    毕竟,自己不是射杀哪一个特定目标,而是要最大程度歼敌,所以便有些难搞。

    但这渤海弓骑却是训练有素,虽然己方人少,但因为己方是进攻方,他们却不大意,迅速结成圆阵防御。

    “嗖嗖嗖!”陆宁手中长弓,立时箭雨飞出。

    而此时王贵等,渤海弓骑根本还未到他们射程内,但最近和圣天子配合越发纯熟,纵马在圣天子身后交替奔驰,同时嗖嗖嗖箭矢射出,如果有对方弓骑冲上来想射圣天子,便进入了他们射出的箭矢射程。

    惨叫声中,渤海弓骑数人落马,但其领着全队画圆的领头马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习惯性,领着这个环形阵,在众骑飞速盘旋中,圆心渐渐向敌人移动。

    “嗖嗖嗖嗖”,陆宁箭囊中箭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箭如连珠,射个不停。

    惨叫声中,短短时间,渤海弓骑又有二三十骑落马。

    对方的领头马,或者说,这队渤海弓骑的首领终于醒悟过来,一声唿哨,环形弓骑立时一散,分成两队,向陆宁等骑的两翼飞驰,等交错而过时,自然是左右各一蓬箭雨洒落。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遇到的,却是最不讲理的人,或许其首领反应没这么快,不是用最优解迎敌,会是不同的结果。

    陆宁突然就跳下马,猛地迎面冲了过去。

    他速度快极,对方又是想飞掠而过的态势,同样在快速接近,对方首领及身后弓骑虽然反应极快,数十枝箭矢一起朝陆宁激射,但陆宁却好似瞬间又一提速,那些箭矢便即落空,随之,渤海弓骑首领便觉得身后一颤,却是敌人已经到了自己马上,喉头被一支寒森森箭矢抵住,同时马缰被人一拉,猛地转圈向旁侧跑出。

    渤海弓骑立时都有些懵圈。

    同时,陆宁冲向的是左翼渤海首领一队,王贵、完颜怒哥等众骑射,则齐齐策马顺着右翼飞驰,陆宁擒住渤海首领时,正是王贵、完颜怒哥等和渤海右翼弓骑互相进入射程之时。

    渤海弓骑乍然见到首领被擒,心神又哪里不被影响,而此时却正是最致命的时刻。

    惨叫声中,渤海右翼弓骑又有十几骑跌落马下。

    “想要他们活命就要他们住手!莫等我伏兵尽出!”陆宁在渤海首领耳边低声威吓。

    这队渤海弓骑训练极为出色,陆宁见猎心喜,便没舍得杀其首领。

    不管对方听懂听不懂,先吓唬一声再说。

    说起来,渤海国虽然受中原文明影响极深,但他们用汉字,说得却是各部族语言,汉化程度较高的,都是贵族亦或高句丽后裔。

    被陆宁铁钳般捏住动弹不得的渤海首领,是一名三十多岁中年人,看面貌,就是靺鞨,眼睛略小,耳朵较大,与完颜部有些相似,和契丹及中原人有明显区别。

    渤海首领好似也被这完全不符合逻辑的变故乱了心神,很怕自己心爱的儿郎都被射杀,大声吆喝了几句。

    看来他御下极严,而且威望很高,那些渤海弓骑,竟然真的都慢慢停下马,远远的观望,互相交谈着,看来是担心首领安危。

    “令他们投降,莫等我追上去,一人射他们一箭。”陆宁说着话,远远做个手势,这倒也不是吓唬他们,如果现今就斩杀他们首领,在其混乱中,将这些渤海弓骑大部分歼灭应该没有问题,逃走多少,就要看他们的勇气,胆子小的弓骑较多的话,逃走的人就会多一些。

    “你们是齐**马吗?”远远的,对方一名弓骑大声说,中原话虽然生硬,却也不难听清楚,“放了我们头人,齐**马如果来攻奉圣州,我们愿意阖族倒戈!”

    陆宁心下一哂,虽然渤海人也确实属于被压迫行列,被迁徙来奉圣州的渤海部族也不例外,但这些胡人的承诺,完全不值一提。

    就算其真倒戈,那也必然是因为,攻打奉圣州的齐军势大,奉圣州失守的可能性更大。

    更莫说,做这个承诺的,还不是其部族的族长、头人之类的。

    被俘的这个弓骑首领,都未必是被强迁来奉圣州的这几千户靺鞨部族的首领,年纪对不上。

    “你们降不降,根本无关紧要,不过,今日我不杀你。”陆宁顺手,便将那弓骑首领抛了出去,嘭一声,摔到了几丈外,落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根本起不了身。

    那些渤海弓骑,见陆宁神力,各个脸色巨变,而这时,回忆起遭遇战初始,距离好远,自己同伴就纷纷落马的情形,看向陆宁时,就更是又惊又惧。

    也有骑手赶紧下马来搀扶其首领。

    有些骑手想收尸和救治伤者,但又有些不敢。

    陆宁不再理会他们,唿哨一声,率众回转。

    想想,也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这段时间,地形勘察的差不多了,猎杀对方斥候的行为,更给陆平殿前军和浩浩荡荡辎重队伍进入云州争取到了充足的时间,令对方便是有奇袭的精骑兵力,也错失了骚扰的机会。

    ……

    远远的土丘上,胡都古将这场遭遇战从头到尾看完,大眼睛却越发的明亮。

第六十三章 思想武装

    定安县城,契丹人占据蔚州后才设,本来只是个比较大的庙会镇,二十多年前契丹人在此设定安县,迁居来了几百户渤海人,不过,这些渤海人都是汉化程度比较高的农耕高句丽,后世,这些人和高句丽国被唐灭国带入关内的祖先一样,也慢慢融入了中华大家族。

    定安县原本只是低矮的土城,也就防范小股盗匪,现今,靠着北城墙,已经是连片的齐军军营。

    陆宁领殿前军和神武军来取定安,契丹人任命的高句丽县令闻风而逃,不过,还是被早就轻骑突进设下埋伏的神武军截获,将其和家眷随从抓了个精光。

    陆宁实则本想在北方十里外的山麓扎寨,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但一来琢磨,如果这里真成了战场,定安县百姓必然遭殃,而且定安会成为契丹军的驻地和补给点;二来,将定安县城纳入军营范围,水源就很方便,不用再另行掘井;三来,正是夏末初秋,以定安县城为驻地,还能收割一波粮食作物。

    是以,陆宁便令将军营扎在了定安县城之北,县城内,也入驻了军马。

    同时,改定安县为晋宁镇,以机要郎袁继忠领晋宁镇团练使,如此,袁继忠可以参与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沟通便很方面,有什么谋划,不用另行通知,袁继忠对晋宁镇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军中高级将领也都可以听到。

    改定安县为晋宁,是因为,虽然后世这一带,属于河北行省,但实际上一直以来,这片地域都跟着云州走,辽、明到清初,都属于云州大同府管辖,定安县人,语音生活习俗,也更接近云州人。

    在改定安县为晋宁镇的同时,镇司也贴出告示,此间之民,为避战火,可迁徙去云州或雁门关内,镇司全数开给路引。

    不过故土难离,尤其齐军军纪严明,老百姓想的没那么多,能不逃难就不逃难,能活得下去,自然没人愿意拖家带口的离开故土。

    大齐小队骑兵,曾经杀死强盗官差,而且一路都是用足量盐和乡村百姓换粮食的口碑早传遍晋宁周边。

    小队斥候骑兵都秋毫不犯,而且,用盐换粮也出手大方,大队人马,那就更不用说了。

    说起来,老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官”字头的小队军马、差役,这些人往往没有上官约束无法无天,如果是溃军小股,那就更不用提。

    在晋宁周边,齐军的声誉极高,由此,逃难的百姓,也就少而又少,西迁的百姓也就几十户人家。

    ……

    傍晚时分,晋宁镇县衙前广场,搭起的高台上,一名男伶一名女伶正在说话本,不过他俩说的话本,可和现今流行的一些话本大相径庭,笑料百出,逗得台下黑压压士兵不时哈哈大笑。

    坐在台下的,是巨木一营的士卒。

    广场外围隔得远远的,围观的百姓也很多,虽然不敢靠近,但远远的听音,也是新奇无比,只是不敢肆无忌惮的笑出声。

    陆宁,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台上男伶,实际上不是男伶,而是殿前军中一名写信教授客串。

    女伶,则来自殿前军教坊司,是一名契丹女子。

    各军的写信教授,很多也会说话本给军卒们解闷,那些话本,自也同时灌输着忠君爱国之主义。

    现今台上的这名教授,平时便幽默风趣,说话本说得也好,同时也是教坊司训化犯妇、奴女的教授。

    陆宁一直在琢磨,军中娱乐的问题,人不是机器,便是身经百战的军卒,如果长时间精神紧绷得不到放松,只怕精神也会变得不正常,后世来说,就是各种战争后遗症。

    营妓,解决生理需要,是一种放松,也是一种奖励。

    但实际上,这种奖励机制,可能并不如从精神上令这些军卒愉悦更能凝聚战斗力,毕竟,生理需求,实际上,便是没有营妓,大多数军卒也有办法私下解决,而精神上令军卒们得到某种寄托某种安宁,才能使得麾下军马,战斗力跃升一个档次。

    殿前军新设不到两个月的教坊司,就是这种试验品。

    犯主家眷、被俘虏的异族女奴等等,有表演才能的,选入教坊司训化,从中选出可用的人才充入教坊司军艺队。

    当然,首先,“政治面貌”要过关,比如俘虏的契丹百余名女子,那些苦大仇深性格倔强的自然淘汰,能留下的,首先就要温良,有可塑性,能真正融为齐人,然后,再看才具。

    能最终被选入军艺队的男女,便摆脱了犯人、劳役、奴役的身份,给其编入军籍。

    被淘汰的,男的继续充军劳役,女的,尤其是异族女子,现今做劳役,将来很可能成为营妓。

    将军艺队成员编入军籍,甚至在内府造册,和军中双重管理,除了激励军艺伶人使得她们更有干劲外,也是免得军卒们轻贱她们,如果本身就是军卒看不起的女奴们来表演节目,那些精神追求的感觉,就会弱化不少。

    正因为要求严苛,两个多月下来,从契丹女奴、云州犯官家眷中,挑选出的军艺队伶人,不过五人,四名契丹女子,一名南人女子,其中有两名契丹女子,作为部族迁徙来二十多年和南人混居后的第二代成员,竟然还不会说中原语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草台班子算是搭起来了。

    暂时能表演的节目,有两个话本,其余便是乐曲和歌舞表演。

    那两个不会说中原话的契丹女子,倒是能歌善舞,也胆小懦弱,她们两个暂时,表演的就是契丹歌曲和乐器。

    两个话本,都是陆宁所写,现今之世,人们的笑点太低太低了,后世随便来几个段子构思,代入这个世界的观念,都能成为闹笑话本的精品。

    其实陆宁还给准备了话剧、歌剧的本子,但现今,自然还排练不起来。

    从教坊司来说,自然以为这些本子都是圣天子身边的尚秘书所做。

    军艺队,主要的作用自然不是令军卒们哈哈一笑,而是进行思想的武装,寓教于乐,灌输忠君爱国情操,民族自豪感等等。

    如现今这教授和契丹女子的话本,便是契丹女子,一个劲儿砢碜契丹男子,夸赞中原多么好多么好,仁义礼智信,圣天子英明神武,她的故乡如何野蛮落后,可能说得自己都入戏了,还临时加了些桥段,应该是有感而发,将契丹男人贬斥得就是无知的野兽,一文不值。

    陆宁莞尔,心说这个胖丫头,长得就喜庆,还有急智,是个文艺战线的人才。

    看了会儿,陆宁微微点头,倒是比自己原本预想的,效果要稍好一些,刚刚起步的草台班子,算很不错了。

    如果军艺队能做好,营妓,可能还真不是必须的了,这种维持旧式军队的体系,哪里有思想武装洗脑令军卒有精神上的追求,更凝聚军心?

    嗯,慢慢走着瞧吧。

    又看看四周民众,放在广场空地,本来就是想,越多人看到这些节目越好。

    倒是殿前军和神武军,每营一轮,千人营便五百人一轮,加上军艺队也要休息,也就是,每个军卒,应该要一个多月才能看一次节目,不过这种东西,如果天天能看,也就不稀罕了,更不能影响警戒军备训练等等。

第六十四章 战利品 (上)

    回到中军大营,还隐隐听到县城中雄壮的歌声。

    应该是演出快结束了,最后,军艺队带头,拉唱战歌,数百人齐唱,歌声才能传来军营这边,若只是军艺队表演,声音自然传不到军营来,不然,军营中士卒,心里也都该毛爪了。

    圣天子銮帐,在军营最中央,高高的金黄龙旗随风飘扬,四周旗旄如林,远远便可以看到。

    陆宁心下一哂,这般明目张胆御驾领孤军深入,契丹人,莫不会觉得其中有诈吧?

    琢磨着,进了銮帐所在小寨,所谓小寨,不过是用木栅栏圈起,使得圣天子銮帐,和诸军卒营帐,远远隔开。

    “圣上回来了!”陆宁刚刚进小寨,胡都古便从大帐中一阵风似的跑出来,跪拜在地,稽首:“奴婢给圣天子烧水。”

    旁侧灶台,铁锅里水满腾腾的,锅下放了木柴,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看着胡都古,陆宁便是一呆,今日胡都古没有包头,完完全全露出了她的发式,虽然袭击云州牧场时,契丹族男女髡发见到很多,便是今日在台上表演的契丹军艺也是髡发,但一直以为胡都古在萧皇后身边,受中原影响,不是髡发,却不想,她的髡发更狂野。

    两鬓各留一绺长发在前,挽成发髻,有金花点缀,头颅正中,则留着长长一绺青丝,编成辫子,用彩绳扎着,垂在脑后,其余部位,全是薄薄短发,当然,可能本来是剃光的,现今长出来而已。

    这发型,真是太狂野了,不过,胡都古这高大健美身材,才真的hold的住,有种草原女郎别样的野性魅力。

    咳嗽一声,“嗯,烧吧!”陆宁进帐。

    萧皇后迎上来,稽首问安,“臣妾拜见陛下!”

    臣妾?陆宁微微一怔,还没听谁这么自称过呢,显然这也是萧皇后的一种倔强,自称为臣,按身份,她被族人贬为夫人,对自己这南人皇帝称“臣”也无不妥,反而更加矜持,少了身为战利品的意味。

    不过陆宁的目光,自然先看向了萧皇后没有戴绒帽的发饰上,果然,契丹不管男女,是不是贵族,还是都保持着草原民族的特点,不过萧皇后的发饰,有所进化,她要和胡都古一个发型的话,那可就令人哭笑不得了。

    还好还好,萧皇后发髻还是受中原影响,髡发的部位不多,而且,用长长盘起的发髻遮掩住,后面,又有数条小花辫,令很多金银发饰的精美发髻,便多了几分胡人美女的率性,胡虏皇后的风格满满,和中原贵妇相比,果然别样风情。

    只是萧皇后性格温顺有仪德,比烈性胡女,多了几分温婉。

    “起来吧。”陆宁摆了摆手。

    小寨内,銮帐旁,萧皇后和胡都古另睡一个小帐篷,陆宁从云州到晋宁一路,包括进驻晋宁后的这几天,都没怎么理会她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俩会主动来自己銮帐礼拜。

    外帐,仅仅有餐桌餐椅,当然,都是简陋的木制桌椅,陆宁将其看作餐桌餐椅而已。

    陆宁径自进了内帐,虽然内帐家俬同样简陋,也仅仅行军床、木榻、书桌三件,但毕竟木榻上,铺了卧絮软垫,坐起来舒服一些。

    陆宁拿起桌案上公文翻阅,又道:“进来吧。”

    内帐,没得陆宁许可,萧皇后和胡都古自然不能入内。

    萧皇后,好像有些犹豫的踱步进来。

    桌上公文,来自汴京,是江南东道巡抚徐文第、江南大营招讨使朱匡业以及钦使李景逷的联署奏疏,奏报葛氏党案,葛家元凶都已经被缉拿归案,加之参与谋乱的官吏、将领、军卒、乡绅,共三百二十七人当判徒上之刑。

    又有这些人的亲眷仆役等等,有数千之众,该充为官役。

    下面,密密麻麻的列出这三百二十七人的名字,在葛氏党案中,都做过什么,用什么罪名论处,如何论刑等等。

    当然,这种大案,刑部及大理寺自然会复核,最终,再由自己定夺。

    陆宁看了眼,葛四郎的名字赫然在其中,而且,按照三大臣联署奏疏,竟然是建议判处绞刑,陆宁想了想,拿起朱笔,圈了他的名字后,注了“慎”的字样。

    如此,刑部及大理寺复核案情给他论罪时,自然便会谨慎行事。

    按理说,葛四郎没那么大胆子参与叛逆之事,但人都会变,数年不见,谁知道他现今是什么心理状态?何况,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在族中早就是最重要人物之一,很可能也有身不由己的关系。

    又想,此次被葛家牵连的江南乡绅很有一些,这些地主豪族家中,能歌善舞的歌姬舞姬应该不少,倒可以令汴京内府选一些出色的,送入军艺队教化。

    边琢磨,边看了桌案旁站着的萧皇后一眼,见她脸色阴郁,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萧皇后,却沉默不语。

    陆宁目光正看到排在第二的奏疏,却是来自内阁,赵普奏报,高丽国王王昭的使者到了汴京,请求齐王册封其主。

    这高丽国王王昭,是王氏高丽最重要的君主之一,他在位初始无为而治,尔后,便开始剪除地方宗族势力,在高丽举行科举选才,大开杀戒巩固中央统治,使得以前地方豪强并起的局面渐渐不见。

    自己刚刚提出北伐时,很多大臣就提议,联合高丽人,令高丽人出兵牵制辽国。

    不过,自己没有听从。

    因为路途遥远,而且王昭多半就会虚与委蛇,如果自己战事失礼,得不到他半分助力,如果自己击败了契丹,这王昭定然出兵分一杯羹,反而不美。

    高丽国,原本只居于朝鲜半岛南部,现今正是扩张之态,甚至渐渐将国境线,从大同江,向北推到了清川江。

    虽然鸭绿江和清川江之间的渤海国故地,现今还在契丹统治下,但契丹人并不看重这片贫瘠之地,将渤海民大量迁徙,这也为高丽国最终侵袭到鸭绿江畔,埋下了伏笔。

    自己和高丽国联合伐辽?得不到任何助力不说,只能被高丽人占便宜。

    当然,现今高丽使者,从其首都开城出发时,高丽国内,应该还没听闻自己伐辽的消息。

    这王昭,是看中原定鼎,前来捞好处求册封的。

    要说其十年前,他已经被自己过世的泰山郭威册封为高丽国王,中原易主,便又来求册封。

    自己如果在汴京,按照惯例,也便遣使去册封他,顺便看,能不能提提通商口岸之类的,再从高丽划拉几个铜矿山,但现今正北伐,令其使者,多等些时日吧。

    自己的老泰山从十二年前决定册封王昭为高丽国王,到十年前正式册封,也是历经三年。

    正琢磨,外间传来响动,陆宁从帐窗向外看去,却见胡都古正抱着一个巨大木桶,转着它,从帐篷旁经过,自然是准备挪到锅灶旁倒入沸水,真是好大的力气。

    “啊,胡都古,今日有些乏,先送盆开水进来,我泡泡足。”陆宁对外间吩咐。

    往常,这都是军汉的事情,不过这胡都古,看来一般军卒,未必有她力气大。

第六十五章 战利品 (下)

    很快,胡都古端着一盆滚烫热水进了内帐。

    陆宁看着神色甚至隐隐有些愤怒的萧皇后,又看了眼胡都古,问道:“你们今日,有什么事不成?”

    “没有啊!”胡都古将木盆放在陆宁脚前,又好似恍然大悟的道:“刚刚田殿使和奴婢说,要奴婢和大可敦从今天起,随伺圣上。”

    陆宁一呆,田殿使,自然指的是殿前军转运使、预备大营统领田钦祚。

    说起来,自己御驾亲征,虽然没有领内府女官、女卫,但饮食起居自然也轻忽不得,田钦祚从预备卒中选了二十个唇红齿白清秀干净的小伙子,更由他亲自领着,来伺候自己吃喝拉撒。

    自己训斥了他几句,他才不敢再亲自来服侍,而是换了他的副将,那也是从四品武官了,现今却成了奴仆头头一般。

    自己也不好再换更低等军官来做勤务官,若不然,自己这个圣天子,倒显得自己轻贱自己一般。

    也就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带几名女卫来,也免得这些军兵加高级军官,天天伺候自己吃喝拉撒,尤其是,选的还都是特别清秀的小伙子,甚至那些小伙子,都做好了陪侍自己的准备,不知道他们什么心情,可能都是又惶恐又害怕又受宠若惊吧。

    说起来,自己便真是需要男宠发泄,以现在价值观也很正常,莫说自己现在身边没有嫔妃,便是普通权贵,寻求别样刺激家中养男宠,都是常事。

    不过现今自己,还没到那种美女已经不够刺激的境界,毕竟自己身体特异,使得身边女子,对自己又爱又怕,很多时候,都躲着自己。说起来,一年数数,和女子欢好的次数,两双手掌便数得过来,基本就是自己有几个嫔妃、情人,一年便欢好几次。

    何况,不是有龙阳之好而养男宠的,大多是纵欲过度,体气卑弱,在女子身上,已经不太自信。

    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天,臣子们给自己送来男宠。

    心下有些郁闷,不免和田钦祚吐露了几句,该领几名女卫来的。

    却不想,现在看,田钦祚会错了意,竟然要萧皇后主仆,来陪侍自己。

    毕竟军中,没有其他女子,那几名军艺,最多称得上容貌姣好,至于民间女子,田钦祚倒还不敢为了自己,而搜遍全城强抢民女,他多少了解自己,如果他这么做了,多半便会掉脑袋。

    不过如果大街上真能遇到绝色,他会不会动什么歪脑筋将那绝色送上自己床头就不知道了,不过晋宁小小县城,大街上别说绝色,便是寻常美女都很罕见。

    是以这田钦祚,自然便以为自己就是暗示,看中了萧皇后。

    话说回来,萧皇后跟在军中,在军卒们看来,这契丹皇后,本就是自己的战利品。

    也怪不得,这萧皇后,创造了“臣妾”的自称,来提醒自己,她是自己正式册封的辽王妃,而不是自己的妃嫔。

    看着萧皇后俏脸隐隐愠怒,陆宁心下一哂,说起来,面前这睡王的皇后,娇美婀娜,草原帝国皇后的风情四射,生起气来,更是别样诱人。

    微微颔首,“好,如此,你二人就随伺我吧。”

    自也不会驳回田钦祚之言,现今最怕的,就是见到那二十个清秀军卒低眉顺目中偷偷流露的复杂眼神,那种身为男人身即将接受的耻辱,但对方又是圣天子,偏偏又是荣耀无比之事,期盼中隐隐的不安,又夹杂惧怕、惶恐等等的情绪。

    再这样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忍不住,恩宠几个,因为看着他们,实在太可怜,但就怕,那样会害了他们性命。

    胡都古听陆宁允可,立时喜出望外,跪在木盆前,说:“奴婢帮陛下泡脚……”随之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大可敦,要么你来……”

    见萧皇后立时粉脸铁青怒目看着她,胡都古吓得不敢再说,忙转头,来帮陆宁褪靴。

    萧皇后瞪着这个身高马大脑子浆糊的侍女,简直快要气疯了,不知道怎么就被南人洗了脑,竟然和自己说什么,大可敦以后最好的归宿,就是做齐天子的情人。如此,如果齐天子得到辽地,大可敦必然尊崇无比,阖族荣耀;齐天子得不到辽地,大可敦也一生富贵平安,比入圣天子内宫和众多妃嫔争宠,强上十倍,因为大可敦看重的史书上,也必然不会记载大可敦隐秘之事。

    萧皇后真想将她脑子敲开看看她到底中了什么邪,但和她情同姐妹,知道她脑子糊涂,容易被哄骗,经常走极端,也只能怒其不争。

    见胡都古给自己褪靴,陆宁却是摆摆手,说:“不用了!”不过看着人高马大的胡都古,陆宁笑道:“改天吧,哪天等朕有心情,你帮我松松腰骨!”

    这大傻丫头的力道,按按摩肯定解乏。

    “是!”胡都古答应一声,站到一旁,看了萧皇后一眼,见主人脸若寒霜,吓得忙转头不敢再看。

    ……

    晋宁城南,麦田金黄一片,农人们正在抢割麦子。

    农田阡陌之间,有军马驰骋,甚至在东北方向,几营军卒戒备森严。

    放出的斥候发现,近来,好似有大队契丹军马抵达新州,隐隐令人有山雨欲来之感。

    再往东北二十余里,便是层峦叠嶂山峰。

    此时一座山峰之上,陆宁正站在山巅,四处张望。

    这座山峰,便是后世称为小五台山的东台,也是太行山脉的最高峰。

    风声呼啸,极为强劲,好似要将人从山巅吹走一般。

    便是傻大胆胡都古,也有些心惊胆战,此处北坡积雪常年不化,现今看下去,翠山青峰中,雪皑皑一片,风景极为壮丽,但就是太吓人了。

    这东台虽然不算很陡峭,但林深山高,野兽极多,人迹罕至,这南人皇帝,本来要用两个箩筐带两人上来,但胡都古自然不用,萧皇后也说不用。

    两个人,虽然都累得不行,但最后都跟着南人皇帝,上到了这最高峰。

    对此,陆宁倒也微微佩服,果然和中原女子不同,若是寻常中原女子,怕没人能随自己走上来。

    毕竟这里海拔,可是两千八百多米了,后世自己来过此处,但森林早就不茂密,山石也没现在陡峭,更没什么凶兽,比现今,好登攀太多了。

    从这里,以陆宁目力,自也看不清远方情形,但如果有大队人马行军,便一览无遗了。

    “河山如此壮丽,现今却是弱肉强食之世,为后世子孙争抢更多的生存资源之时,不得已,也要为之!”看着远方,陆宁深深叹口气。

    胡都古听不太懂,呵呵傻笑。

    萧皇后咬着嘴唇,看着站在险峰前的陆宁,隐隐有个冲动,将他推下去,如何?

第六十六章 敌踪

    “今晚宿在这里吧。”

    天近黄昏时,陆宁将拖上山的简易帐篷搭起来,其实如果是他自己,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和衣而卧就是了。

    带了她俩上山,陆宁是希望,能多在一起观察下,这胡都古突然变得温顺是不是真心的。

    当然,陆宁也知道,这可能也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蹲点守夜太过无聊。

    对这北国皇后,也很有些好奇。

    细想想,前生时绝对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来到这乱世,莫名其妙混着混着,就成了一方帝王,更和后世痛恨的契丹人交战,还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契丹皇后搅和到了一块,想想,也实在匪夷所思。

    胡都古则好奇的看着陆宁将这“神奇”帐篷极快的撑起来,对这南人皇帝的新鲜物事越来越是好奇。

    心下,更是佩服。

    这南人皇帝,竟然是来山上做哨卫的?

    要知道,这南朝天子,平素生活多考究就别说了,就说洗漱用品,就有四五种之多,什么专门洗澡去污的澡豆,增香滑润的玫瑰皂团,洗发的香粉,刷牙的牙粉等等,亲征没有嫔妃宫女在旁尚且如此,在汴京皇宫到底怎样养尊处优?自己这北地女子根本难以想象。

    本来,胡都古心里又隐隐有些鄙视,南人皇帝不管怎么尚武,可也免不了那南地小男人作派,可现今,见这南人皇帝来这诸峰之颠做哨卫,胡都古惊奇之余,原来的鄙视消失不见,便是北地大汗,也做不到如此啊?

    只是,胡都古又有些不解,这里高则高了,但真能看到什么吗?

    陆宁看着远方,新州城城内城外,都有细作,但十几天前,城外潜伏扮作农户的细作,就跑了回来,却是契丹人圈赶城郊的农户进城,听闻是大队契丹军马驱赶牛羊入了新州,新州城外农田,被契丹人征用,粮食能收割的收割,叶梗甚至未熟的粮苗,便成了那些牛羊的口粮。

    也是从那一天,新州城内的细作,也再没有消息传过来。

    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一向机动性很强,这也使得其战术也唯快不破,既然其大队军马入了新州,就不可能耗下去,必然会有所行动,但其如果来袭击晋宁,就不可能不带装备各种攻城器械的南军,按时日推算,加之动员南军的准备时间,推算下,这一两天,新州军,应该便会兵临城下。

    正琢磨,陆宁突然蹙眉,望着西北方向,看了一会儿,眉头皱的更紧,咬了咬牙,随之拿出钻天猴,“嘭”,放了一个。

    不一会儿,山脚下,也有钻天猴炸空。

    东南方向,每隔两三里,便有哨兵发出钻天猴讯号,直到大营。

    “走,回去了!”陆宁看了萧皇后一眼,“我背你下山。”

    萧皇后怔了怔,见这南人皇帝脸色凝重,心下却是暗喜,难道族中军马已经吓到了他?

    不过想想,如果南人真的兵败,自己便是没死在乱军中,被族人救助,但最后,还是逃不了身死的下场。

    一时,喜忧参半,心内复杂无比。

    ……

    陆宁到得山脚下,早有人牵来马,西南方向,已经听到号角响,自是殿前军、神武军集结准备迎敌的讯号。

    萧皇后骑术倒是不错,箭术小时候也习过,但其父毕竟受中原文化影响颇深,更喜欢女儿变成知书达礼的贵族,她又养尊处优,没有几分力气,所谓箭术,倒和闹笑也差不了多少。

    下山时,陆宁懒得和她磨叽,却是抓着她腰间丝绦下来的,便是胡都古,有一段险峻山路,也是陆宁抓着她腰带飞也似而下。

    现今上马,胡都古还在咋舌,甚至,还在回味那腾云驾雾的滋味,从来也没想过,还有男子能拎婴儿一般将自己拎着玩,那种感觉,太新奇,太新鲜,甚至令胡都古,有些上瘾,很想再来一次。

    只是见南人皇帝脸色严峻,胡都古才没敢多话。

    到了大营,陆宁立时召集羽林郎,同时,召来连珠两营,虎贲两营,随自己出征。

    却是要将殿前军骑兵全部带走,当然,殿前军与敌接战的话,需要步骑协同时,还有神武军在。

    殿前军的虎贲营,为重装骑兵,连珠营,为重装弓骑,当然,两者也都可以随时变成轻骑兵。

    “你平素马上杀敌的话,用什么兵器?”

    马儿嘶鸣,军卒奔走,中军大账前,骑兵们正迅速集结。

    陆宁却是看向了身旁胡都古,问。

    胡都古呆了呆,说:“奴婢上马惯用铁骨朵。”

    陆宁知道,铁骨朵,是契丹贵族近侍常用的兵器,顺便也用来惩治犯人,到了后世,这种东西,就演化为仪仗队用的铁瓜。

    “好!”陆宁招招手,“来一根狼牙棒!”

    忙有军卒送来一根镔铁狼牙棒,陆宁扔给胡都古,“看看合不合手。”

    虎贲营重骑,装备精良,仅仅兵器就配备三种,长矛、狼牙棒和马刀。

    长矛不消说,远距离冲敌阵用;狼牙棒和马刀用于近战,如果对方是重甲骑兵或重甲步卒,便用狼牙棒,对付轻甲,用马刀。

    当然,骑兵是用来冲锋破阵而不是近战消耗的,冲阵后迅速掠过,再集结冲击,反复而行,真被敌军困在阵中变成近战厮杀,那说明统帅指挥不当。

    到目前为止,虎贲骑用到狼牙棒的机会很少,用马刀也多是追杀溃军时才用。

    胡都古握着这黝黑狼牙棒,看着棒头令人生畏的寒森森铁钉,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宁道:“你只管护好辽王妃,倒不用上战场厮杀。”

    胡都古更是一呆,“大可敦也去?”

    另一侧正看着齐军重骑军势暗暗心惊的萧皇后也是一呆。

    陆宁咳嗽一声,“是啊,冲敌阵时,你在后面大喊,先帝大可敦在此,讨伐叛逆,总能有点用。”略有些心虚,没好意思去看萧皇后。

    心下知道,如果萧皇后是后世女孩儿,这时定然心中痛骂自己,“你真不拿我当人啊!”

    本也是,换中原女子,就算也有什么奇效,但自己肯定不会带她上战阵,从心里来说,还是觉得这萧皇后死活无关紧要,只要死得其所就好。

    当然,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只要自己能取胜,萧皇后也没什么危险,毕竟以后还有很多用处,也舍不得她现在就死。

    如果自己兵败,那萧皇后死不死,也无关紧要了。

    陆青匆匆而来,陆宁招招手,叫他到近前,对他低语起来。

    在东台上发现,从北方来的契丹军马,人数并不是很多,而且,打的是奉圣四州的武定军节度使耶律乙斈的旗号。

    如果对方不是先锋的话,那么,耶律奚底的大军,必然是西进云州了。

    耶律奚底和耶律乙斈,都是很有谋略的辽将,对自己亲征孤军驻扎晋宁,看来心有疑惑。

    干脆,釜底抽薪,耶律奚底率幽州援军去袭云州,破了云州后,自己所在晋宁就孤零零处于辽军的四面包围中,到时候自然便被瓮中捉鳖。

    耶律乙斈率武定军佯攻晋宁,更多的是一种牵制,同时,如果晋宁齐军发觉不妙弃寨撤退,他也可以乘势掩杀。

    守云州的是京戍军两万精锐,守将陆平更是最早跟随自己的十三太保之首,且军粮准备充足,要说固守云州城,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耶律奚底从中京带来了契丹三万精骑,加之其南京幽都府统辖军马众多。

    不知道自己御驾亲征在这太行山西鏖战的消息,能多大程度上刺激到耶律奚底和幽州总制耶律沙。

    当然,自己本来就是希望吸引幽州大批军马来山西战场,如此河北、河东两军,便趁机将战线推进到滦水拒马河一带,过河便兵临幽州城下。

    如果自己的战略得逞,现今来山西战场的辽军该当不在少数。

    不过,自己最希望,他们来围攻自己坐镇的殿前军,可不想,耶律奚底很可能,先去攻云州。

    虽然自己有自信,两万京戍精锐,守云州城不在话下,但如果契丹人困城之余,骑兵如果转而南下去攻应州、寰州、朔州,不说其他,百姓就遭大殃了。

    是以,自己必须去支援云州战场,或者说,去搅局,想办法和京戍军里应外合,击破这支辽军。

第六十七章 天子向导

    前面郁葱葱山峰,好似被从中间一劈为二一样,所以,当地人称为豁口谷。

    过了豁口谷,就是辽人称的大同军永宁县,现今已经被陆宁更名为阳原县,和后世同名。

    阳原县境内,桑干河及数条支流小河贯穿东西,土地肥沃,也是太行山西难得的辽阔平原之地,在册的丁口就近两万人,而且,还是辽人统计的,瞒报必然不少。

    当然,从后世定义,阳原区域不算平原,而是山脉间的盆地。

    此时的豁口谷南侧,数千匹马歇息,却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响鼻而已。

    虽然是殿前军精锐,但连珠骑和虎贲骑,也仅仅一骑双马而已。

    但四千多匹马在这山谷间,却也浩浩荡荡,令人观之心惊。

    豁口谷入阳泉县的道路,现今很少人走,这山谷南,倒是很好的驻马藏身之所。

    实际上,从晋宁镇到此,刚刚驶出几十里,陆宁便令歇息,一来确实要保持战马随时遇到战斗的体力;二来,前方大片平原地带,自然要派出斥候探路,看有没有敌踪。

    在确定耶律乙斈部不是先锋军后,陆宁便领了羽林卫、虎贲骑、连珠骑共两千一百多骑,跃进云州。

    任何时代来说,两千精锐骑兵,都不是一支不可以小觑的力量了,这也是陆宁数年来悉心培养,甚至很多甲胄武器都是他亲手打造的,所依仗的核心力量中的核心力量。

    陆宁甚至认为,从某种角度,这几乎就是自己一半的家底。

    毕竟,火药武器再好,没有精锐骑兵、骁勇步卒配合,也一文不值,更莫说,现今各种火药武器,缺陷都很明显了。

    即将面对的,却可能是当今之世,最强大最凶悍的敌人,是一个正蒸蒸日上崛起之中的草原帝国。

    即将到来的战斗,也将是自己和契丹人之间,真正较量的开始。

    是两个巨人,即将地动山摇的碰撞前,互相试探性碰触的前奏。

    不同的是,对面的这个巨人,到底有多么可怕,自己甚至小时候听评书,都有所了解,而对方,对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认识。

    这也是战事初期,自己绝对的优势所在。

    “王贵、周仁美队、薛超队、完颜怒哥、荆嗣、杨业……”陆宁一口气,点了二十多个羽林卫的名字,都是神射,如荆嗣和杨业,虽然平素不是神射队主,但其箭术,比之神射队很多普通成员,还是要精湛一些。

    显然,斥候小队,圣天子又要亲自出马。

    虽然一些将领、军卒觉得无奈、羞惭,但是,便是跟着圣天子在这山西之地转悠了挺长时间的羽林卫们,也没一个有圣天子过目不忘般记住地形地貌的本事,在很可能遭遇敌军的情况下,这斥候小队的队主,没一个将领比圣天子更能胜任。

    如果为了面子死谏,非要圣天子在此等候,那只怕,回头就被圣天子贬谪回京,拿军国之事,当作儿戏。

    胡都古和萧皇后,看着南人皇帝,领着二十多轻骑,甚至用布包了马掌,无声无息消失在山谷黑幕中。

    “什么事都事必躬亲,肯定是短命鬼……”萧皇后小声嘀咕。

    胡都古呆了呆,印象中,不管多痛恨的人,大可敦也从来没在背后诅咒过,这还是第一次。

    胡都古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附和大可敦言语,只能沉默不语。

    四周,都是齐人军马,萧皇后知道,自己的话语被邻近的几名魁梧军汉听到了,他们对自己怒目而视,但自以为自己是他们大皇帝的战利品、玩物,倒也没敢对自己无礼,而且,很快目光也就不敢再看向自己。

    萧皇后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很讽刺,保护自己的,竟然是带给自己巨大耻辱感的身份,很想放声大笑,指着这些军汉鼻子痛骂一番,反正他们又不敢将自己怎样,可是,随之,心中酸楚难当,几欲垂泪。

    ……

    一个多时辰后,陆宁等回转,带来的,还有两个契丹俘虏。

    跟他出去的羽林卫,到现在还都咋舌,圣天子好像知道契丹人会在哪里一样,带着他们,就直扑十几里外的一处高坡。

    果然,高坡之上,就真的有两名契丹斥候哨卫。

    到了高坡上,众人也才知道,从这里,远远眺望,正对着,从东南进入这阳原盆地的大道。

    却不知道,为什么圣天子将地形,都记得如此清楚,便是一个高坡,都记在了心间。

    不过圣天子抓到这两个俘虏后,也叹息,契丹军马,果然是袭云州去了,而且,在这阳原,留有伏兵。

    杨业和王贵,是多年的同袍,更是忘年交,两人又是羽林卫中,仅有的两名旧汉降将,私下,也经常交流,对齐人的观感。

    不过,现今,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尤其是,更不会私下谈论齐天子了。

    此时,两人更是回来就各归本队,不知不觉的,变得生分起来。

    或许也是因为,都已经下定决心效忠圣天子,就怕对方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影响多年的同袍之谊吧。

    陆宁令完颜怒哥先将一名契丹军汉拎到远处,另一名契丹军汉,则拎到胡都古面前,说:“帮我问他,第一个问题,耶律奚底来攻云州,领了多少军马?”

    胡都古,便叽里咕噜和那契丹军汉说起来。

    那契丹军汉叽里咕噜回答,胡都古突然就瞪起了眼睛,虽然不知道她提高嗓门说什么,但一看就是吓唬对方的。

    那契丹军汉吓得脸上变色,辩解着什么。

    “怎么回事?”陆宁怔了怔。

    “这蠢牛,敢哄骗我,说那耶律大帅,领了二十万军马。”胡都古满脸怒色,显然觉得对方侮辱自己智商。

    陆宁无语,胡都古毕竟不是什么女将军,虽然凶悍善战,但一直是深宫侍女,对战事了解不多。

    一个小小斥候,哪里知道自己军中真正的兵力?

    自己本也是听个大概数字,估算一下。

    不过,耶律奚底号称二十万大军的话,来攻云州的,至少,也有三四万人了。

    陆宁挥挥手,“你不用理会他说什么,他不管说什么,翻译给我就是,第二个问题,问问他,他是谁的部下,他主将有多少人,现在在哪里?”

    胡都古应了声,讪讪去问那契丹军汉。

    这次,那军汉叽里咕噜说了好久。

    “他说,他是萧讨古派出来的斥候,萧讨古领了七八千骑兵,在什么一座桥的桥南,等等,我再问问那个方位……”胡都古有些尴尬,那军汉说了一大通那石桥在什么方向,说得她头晕脑胀的,要重复,却忘了前面。

    “不用了,我知道那石桥在哪里。”陆宁摆摆手,又问胡都古,“萧讨古,是什么人,知道吗?”

    “啊,我知道他!”胡都古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价值,兴奋起来,“萧讨古是新贵,很厉害的,不过以前见到我,还得客客气气的,他爷爷做过北相,叔叔现在是北相,几年前,他告发耶律敌烈和耶律海思谋反,大王高兴下,将大王的小妹,朴谨公主嫁给了他。”

    陆宁微微点头,又问:“萧讨古的骑兵,都是契丹骑兵么?有多少贯甲?”大部分契丹骑兵,就是草原牧民,上马为兵,多轻甲或无甲。

    胡都古去问那契丹军汉,军汉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他说,具体的不太清楚,但幽都府当值舍利军全在。”胡都古说这话时,脸上也全是吃惊表情。

    陆宁微微一怔,舍利军,由辽人各部贵族子弟组成,包括九女、奚部等贵族子弟,根据细作密探,在幽州当值的舍利军,保持在一千五百名左右。

    这些贵族子弟,甚至还保持着早期的传统,带有辅兵,每个舍利骑,“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

    而且毫无疑问,舍利骑,全部是重甲骑兵。

    萧讨古,领了幽州全部舍利军,又搭配轻骑,近万骑兵?其中还有重甲至少一千五百骑,这是要在阳原,给援云州的齐军当头狠狠一击。

    七八千骑里,舍利骑加辅兵,就占了大半,虽然其辅兵都是轻骑,但想也知道,这些贵族子弟的扈从,尤其又是来南方前线服役,跟随的扈从,定然都是精挑细选的勇悍之徒。

    陆宁微微蹙眉,又做个手势。

    随之,完颜怒哥将另一名军汉拎来,将讯问过的军汉远远拎开。

    同样的问题,这个军汉,答案也差不多。

    萧皇后远远看着这一幕,两个族人不知道为什么怕死了南人皇帝,都不敢看那南人皇帝,好像他是什么妖魔一般,乖乖的回答着问题。

    萧皇后心中轻轻叹息。

    可是,听到不远的前方,有族中近万精骑,还有大量舍利重骑。

    萧皇后又隐隐有些兴奋,希望,这南人皇帝不自量力的去挑战自己的族人,只要他能身死,南人必然溃败,自己便是死在这里,也瞑目了。

第六十八章 第一击

    夜幕中,长龙似的黑甲铁骑,正在从浅水处渡河。

    除了留下一都百名士卒看守辅马外,两千重甲虎贲、重甲弓骑,倾巢而出。

    胡都古和萧皇后,当然也被留在了山谷中,毕竟是夜袭,免得其故意报讯。

    殿前军副指挥使、虎贲一营指挥使呼延赞也在军中。

    他现今,已经养成了看舆图的习惯,出发前,他看了看数日前圣天子发给军中主要将领的舆图,此时心中,对圣天子,简直要顶礼膜拜,就好像,越是跟在圣天子身边,越是要仰望圣天子。

    舆图上,标识的清楚,这条河叫桑干河。

    那契丹军汉所说的石桥,在东北十几里处,是附近一带,桑干河上唯一的架桥,其余,便是有些小渡口了。

    契丹骑兵,在那石桥桥北歇脚,扼守咽喉要道,便是从晋宁来的援军发现了其伏兵,但他也处于不败之地,还随时能寻机会,冲击桥南敌军。

    可是,圣天子,就偏偏又在舆图上石桥部位,标注了,上游十余里,水浅可渡。

    这渡河处,应该是圣天子和羽林卫们在外勘察时发现的,此处偏僻,对面全是山谷,下游几里,就是几条直流汇聚之处,只怕,也只有附近居住的山户,才知道这条捷径了。

    不用想也知道,圣天子发现了这桑干河在阳原地域仅仅一座石桥,自然会上下游寻觅一番,看除了渡口外,有没有其他渡河路线。

    甚至,圣天子可能早就设想过,如果契丹人攻云州,殿前军回援,这阳原地,就可能成为战场,是以,才对这里地形这般留心。

    对圣天子,全身心的除了膜拜,还是膜拜。

    呼延赞胡思乱想着,也握紧了手中长矛,摸了摸鞍悬铁鞭,目光,看向了东北方向,热血渐渐沸腾起来。

    胡虏儿,令山西民谈虎色变畏惧无比,今日,就让老子的御赐铁鞭,给你们开开脑袋瓢!

    长龙似铁骑,过河就用了一个多时辰。

    在河北岸,进了宽阔农田,慢慢集结,虎贲百人为一阵,连珠则渐渐分散。

    然后,在呼延赞唿哨一声后,缓慢前行。

    陆宁和羽林卫结阵,行在队伍的最中央。

    高空一只夜鹰掠过,好奇的看着下面黑压压缓慢而行的人类重骑,隐隐的,感觉到危险,它迅速拍动翅膀一个飞掠,远离了这些可怕的生物。

    ……

    前方,突然传来契丹语的惊呼,是契丹斥候,一边大声喊,一边兜转马头向东北疾驰而去。

    不管怎样,除非遇到了不世出的昏庸将领,若不然,想无声无息冲入敌人军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今,离得已经够近了。

    大概,也就三四里远,月光下,陆宁甚至隐隐看到了,远方村庄中,还有黑烟在升腾,想来白日间,整个村子都已经被屠戮殆尽。

    现今时辰,大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时,好在,今日月圆。

    陆宁,也早就隐隐看到了那契丹斥候,只是,他也并没有打乱阵型,冲出去结果他性命的冲动。

    只是,随着大队,感觉着胯下马,在慢慢的行进。

    心中很平静,一直沸腾的血液,那种要挑战北方巨人的兴奋,现今,都消失不见。

    手里紧紧握着长矛,眼前,好像渐渐空无一物,只等待,契丹人的头颅、咽喉、胸膛,进入自己的眼帘。

    又一声唿哨,正在田野间缓慢前行的一个个重甲马队,缓慢奔驰起来。

    马蹄之声,渐渐轰隆。

    前方村庄,号角声中,便如开了闸一般,无数马匹涌出。

    马上草原汉子们,嗷嗷怪叫。

    显然,契丹人,一直便有战备,有守夜。

    “杀!”

    一队队铁甲骑兵,爆发出震天的喊声,突然加速,锥形阵,便如一支支利箭,在箭头带动下,万箭齐发,向契丹骑兵处,激射而去。

    剧烈的撞击,人仰马翻,惨叫嘶鸣。

    契丹涌出村庄的,都是轻骑,但却毫无畏惧的加速,和敌人的重甲骑兵,狠狠撞击在一起。

    虽然,最前方一排排契丹骑多米诺骨牌般纷纷落马,但终于,还是阻住了敌人重骑兵的攻势。

    后排的轻骑,很快和敌人重骑绞杀在一起。

    怒吼,厮杀,到处都是血红色,便是月亮,都好像被吓得隐入了云朵中。

    只是,东方天空,鱼肚渐渐泛白。

    村子北口,一队队契丹重骑兵突然飞驰而出,然后,斜刺里突然冲过来。

    显然,在西口玩命阻击齐军重骑的,都是这些贵族子弟的辅兵,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主人争取到了披甲且从侧翼攻击敌人的机会。

    陆宁长矛已经不知道戳下马了多少契丹卒,这些轻骑,贵族们的辅兵,才真是草原上的雄鹰吧,现今,却成了炮灰,悍不畏死,令人起敬,当然,如果其畏战,主先于他们而亡的话,那么不但他们自己,便是家人,也将面临极为残酷的惩罚吧。

    “杀!”

    舍利重甲骑,正要冲锋的时候,才发现斜刺里,齐人重骑弓手喊杀声中迅速集结,向自己的方向嗖嗖的射箭。

    本来,舍利重甲,根本不惧怕弓矢,一个冲锋,便能冲进这些弓手阵中,但却不想,冲在最前面的同伴纷纷惨叫声中摔下马。

    立时,冲锋阵就乱了,前后甚至撞在了一起。

    那些齐人重骑弓手便迅速的将手中弩箭挂在鞍上,拉动战马快速驶出,各个极快的摘下了长弓,挽弓继续射箭。

    破甲弩劲道虽足,近距离下射穿重甲没有问题,但造作极为繁琐,拉簧更是费力无比,也就能早就上好的弩箭,一人射出一箭,便换武器。

    又一阵震天的喊声,齐人重骑,很快的和失去了冲锋之势的舍利骑,厮杀在一起。

    “噗!”舍利骑中一名骁勇凶悍的骑士,刚刚用锋利无比的祖传技艺马刀,将一名齐人重骑的肩甲硬生生砍开,就额头中箭,直贯入甲,他惨呼落马。

    而大多数的厮杀,却是齐人重骑的狼牙棒,将舍利骑砸的七零八落。

    远远的一处屋顶,萧讨古正观看着整个战局,心却越来越凉。

    草屋旁,有数百骏马高大的铁骑,冷冽无比,来自上京的斡鲁朵右皮室铁林骑,也是天赞大王派给中京留守耶律奚底大帅的亲卫队。

    对在桑干河阻击齐人援军,耶律大帅极为重视,特意将自己的亲卫队,交给了萧讨古。

    甚至,耶律大帅本来的命令,根本不是阻击齐人援军,而是要歼灭齐人援军。

    萧讨古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齐人会用重甲骑兵,悄然渡河,然后,爆发了一场骑兵和骑兵之间的战斗,尤其是,重甲骑对上了重甲骑。

    便是草原部落之间,重骑对重骑,都极为罕见,毕竟,骑兵是用来冲锋的,不是用来混战厮杀的。

    更莫说,和南朝对抗,南朝用骑兵来袭击己方的骑兵?厮杀在一起?

    萧讨古也算谨慎,和齐人如何作战,有无数想法,却从来没想过,遇到眼前这一幕。

    重骑近战,枪矛便失去用武之地,但己方的马刀,很难砍开对方的甲胄,对方的钉锤,却无疑是对付重甲的利器。

    本来这支铁林军,萧讨古是准备在舍利军冲锋,对方陷入苦战后,去冲击对方主帅所在的,但这时候,萧讨古觉得,再将其投放战场,已经不能扭转战局。

    “吹号,退兵!”萧讨古对旁侧号卒喝了声。

    对方都是重骑,己方战败,退出战场对方也很难追击,战马体力有限,不可能久战,更别说追击了。

    只是,心里莫名的憋屈。

    尤其是,看着村落西口那尸横满地的惨状,几乎都是己方士卒。

    敌军人数不是很多,本来,还想将其一鼓歼灭,毕竟一看就知道,这是齐军精锐,清一色重甲,若能聚而歼之,便是一场大胜。

    却不想,变成一场大败。

    纯骑兵作战,败通常也是小败,机动性在,逃亡不难。

    但今日……

    耳边,号角声响起,萧讨古摇摇头,早知道,还不如发现敌踪时,就果断撤兵呢。

    不过,也就是想想,当时真那样做的话,那些舍利官,其中几个心高气傲家世非凡的,怕都能砍了自己。

第六十九章 扰敌惑敌

    萧讨古跳下茅草屋,刚刚上马。

    突然就见一团黑影从远方被抛了过来,骨碌碌落地,是一个巨大的黑球,滚到了正缓缓调转马头准备随他一起撤走的骑兵阵中,却是一个大黑铁球,有绳子似的东西,正冒着火光,萧讨古微微一怔,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轰”一声巨响。

    震的萧讨古耳鸣眼花,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马声嘶鸣,铁林骑的战马立时受惊,乱跑乱跳,也有战马哀鸣仆倒,好似是腿或肚子受到了铁球爆炸的轰击。

    也有骑士被那铁球爆炸飞溅的碎片砸到身上,从马上跌落。

    虽然这些骑士很快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显然碎片击不破重甲,受伤的马,也是因为膝盖及下,还有肚腹,没有铁甲护身。

    但场内已经乱作一团,也有从马上摔下的骑士,被惊马践踏,惨叫呼痛的。

    萧讨古还没从耳鸣中清醒过来,一阵杀声,却见百余骑从村西口飞速的掠来,为首将领,戴金色面具,手中丈余长矛却不是用来冲刺的,东挑西戳,便如短兵器一般被挥动的灵活无比,萧讨古猛地回神,策马要逃,后背剧痛,却是被那金色面具齐将舞动的长矛击中,立时摔落马下……

    ……

    萧皇后和胡都古见到萎靡不振的萧讨古,都惊讶无比。

    便是胡都古,觉得齐天子夜袭之下,未必不能战败萧讨古,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辽驸马,竟然会被俘虏。

    萧皇后,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本以为,这南人皇帝刚愎自用,南人羸弱,以多击少都屡战屡败,更莫说以少击多了,却不想,族人主帅都被擒拿。

    萧讨古萎靡不振,见到萧皇后主仆,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思全不在这里。

    陆宁又令生火做饭,将那些伤重给个痛快杀死的辽骑烤了来吃。

    同时,萧讨古部携带的肉马、肉羊又有几百只,也都被一起驱赶了来,还有俘获的辽国战马,也有千余头,打扫战场,就用了两个多时辰。

    萧讨古部逃走了三四千骑,其余不是当场战死就是和萧讨古一样,成了俘虏。

    陆宁又命将俘虏,除了萧讨古外,不管伤重伤轻还是无伤的,全部斩杀。

    当然,这些村庄里发生的事情,胡都古和萧皇后自然没有见到。

    虽然想来那耶律奚底得到讯息,也会极为谨慎,毕竟,萧讨古部,可是近万骑兵,能将其击溃的力量,耶律奚底要来复仇,怕得分出一半兵力,更莫说,谁又知道,人家有没有布好陷阱等着你。

    但陆宁还是令回转,大队人马回到山谷中才埋锅造饭休息。

    酒足饭饱,派出斥候去替换桑干河南岸留下的哨卫。

    陆宁又令一都弓骑,将紧紧捆缚的萧讨古,以及数十名暂时失去战斗力的伤兵,送去晋宁镇。

    黄昏时分,石桥对面的村落附近,终于有契丹斥候驶来,在村子里转悠了一阵,打马回转。

    那契丹斥候,自然也看到了河对岸,并不怎么掩饰行踪的齐国轻骑。

    陆宁闻知后,便令两营虎贲及不善骑射的羽林卫,留下所有的干粮,驱赶马羊及所有辅马,连夜回转晋宁。

    耶律奚底谨慎的有些过头,再击破他来复仇的军马没了可能,那么,自己的计划也就随之修订,本来准备牛皮糖,发挥机动力的强项,吸引敌人分兵再来一波,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领着他们在这片转悠,一口口吃下去,现在,要修订一下计划了。

    ……

    几日后,陆宁领着近千骑,出现在了北方百里外的黑石山。

    黑石山一带,丘陵山脉纵横,高低错落不平,属于阴山山脉东延的部分。

    所谓不叫胡马度阴山,便是指距此不远的北方将内外草原隔开的阴山山系上的外长城了。

    从阳原地到黑石山一路,曾经遇到契丹小股骑兵,斥候等等,都被杀得一干二净,就如同当初陆宁领着羽林卫们狩猎,便是落单斥候,陆宁也会追上去,将其诛射。

    现今陆宁身边,有四十多名羽林卫,近九百连珠骑,除了陆宁还一人三马外,其余全是轻骑,也就是变成了清一色轻骑游射。

    随之,陆宁便领着他们,在保持战马充足休息的情况下,在这一带地域闲逛起来。

    除了陆宁,其余弓骑多昼伏夜出。

    这一广阔的区域,本来就因为契丹人西征,百姓逃难几乎变成了无人区。

    有的村落,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倒是很多村落,契丹军马并没有经过,是以,补充食物倒很容易。

    这日夜间,陆宁等,便又进了一处夜幕中寂静无声的村庄,四周早派出了斥候,其余弓骑,在各个茅草屋中转悠,极为熟练寻找逃难村民没带走的粮食。

    刚刚秋收,余粮倒是不少。

    其实连珠骑兵,本身带的口粮就多,两营虎贲离开时又留下了那些能大量补充营养又不占空间的干粮。

    就算不搜刮食物,他们每个人,现今也还剩能吃十几日的干粮,只是,能不动用极为顶饿的殿前军军用干粮,自然是不动用的好。

    来到黑山区域十数日了,辽人被截杀的极多,其中信差,陆宁就击杀了两个。

    都是从云州城下耶律奚底军营送去新州的军情密报。

    耶律奚底,是令新州再将信送去耶律乙斈大营,信里说,晋宁齐军可能已经大举西进支援云州,他会严密防范,令耶律乙斈不要被齐军虚张声势吓到,变佯攻为真正进攻,攻克晋宁。

    前几日新州一队数百名南军步卒,驱赶着大批肉羊,应该是去补充耶律奚底部的军需,被陆宁领弓骑射杀干净,可惜的是,因为现今最重要的是机动性,那些羊,除了宰了十数只解解馋外,其余的全被放生,将来,如果那些难民回巢,自会受益。

    昨日,还有一队云州方向来的契丹斥候队,有数十名轻骑,同样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支斥候小队,自然是耶律奚底,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和新州方向的联系出了问题。

    想来,耶律奚底现今定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他看来,东南方向有晋宁来的齐军大队援军,现今东北方向,又可能有大队齐兵,或者,可能就是晋宁齐军北进,截断了他的归路。

    这也是陆宁想给他的错觉,让他以为,可能他的归路,齐军都已经设伏。

    而且,掐算时日,也就这两天,虎贲骑回归稍事休息后,陆青应该便率殿前、神武二军,进袭耶律乙斈部。

    不出意外,击败耶律乙斈不难。

    毕竟,殿前军除了自己领出来的两营弓骑,全军都在晋宁,耶律乙斈的武定军,一部分留下守城,佯攻晋宁的,应该也就万余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汉卒,装备士气及对辽人的认可度等等,更和幽州汉军不可同日而语。

    殿前军加神武军,只是看战果大小了。

第七十章 两只小鬼

    晨曦渐渐散去,丘陵之中的小道上,三骑缓慢而行。

    萧皇后和胡都古刚刚在一条清澈小溪里沐浴过,此时换了齐人皂绢甲,其实就是一种黑布做成甲胄样子,仪仗所用,没什么防护功能。

    凌晨时,陆宁带着大队进了一处密林,令大队休息,又想如往常一样自己出去溜达时,胡都古小心翼翼来说,自己和大可敦已经数日没沐浴,实在难受。

    陆宁这才领了两人,找到一条小溪,让她俩沐浴换装。

    下水沐浴,胡都古极为坦然,萧皇后也没有多想,跟着这南人皇帝出来也有月余时间,越发发现,这南人皇帝,简直就是一头不知道疲倦的野兽,他领的轻骑,昼伏夜出,但他自己,便是白日,也出去巡视,经常带回来一些往来新州和耶律奚底大营的公文、信笺之类,至于信使,下场不问可知。

    很少见到他休息,令人惊怖之余,也不由会想,他到底是怎么一个铁打的怪胎?

    本来,没想过寻机会逃走,更想亲眼看到这南人皇帝被自己族人俘获。

    但现在,萧皇后心中渐渐有些惧意,不想再看到这个怪物,沐浴之时,萧皇后初始磨磨蹭蹭不肯褪衣,眼见南人皇帝去的远了,萧皇后偷偷对胡都古使眼色,想来,这傻丫头能明白自己意思,可是,胡都古就装看不到。

    最终,萧皇后无奈的留下来,一来,不想离开这个已经和自己相依为命数年,这大半年更一起经历患难的妹妹;二来,没有胡都古相助驱马,依自己的骑术,多半便会被那家伙抓到。

    现在跟在南人皇帝身后策马而行,萧皇后还一直瞪胡都古,胡都古大部分时间左顾右盼,偶尔不得已和萧皇后对视,便咧嘴嘿嘿傻笑。

    “胡都古啊,以后,你就叫排风吧!”陆宁突然回头说,“我以前未登九五尊位时,身边有排风婢,但我看,排风之号,非你莫属!”

    胡都古挠了挠头:“圣上莫怪,我这辈子,永远是大可敦的奴儿。”

    萧皇后心中一阵气结,“我可当不起,你还是跟着你的圣上去吧!”

    陆宁一呆,不由就笑起来,还是第一次见这草原皇后郁闷说赌气话的样子,倒很可爱。

    突然微微蹙眉,“跟我来。”打马,向前方奔去。

    萧皇后咬着红唇,又瞪胡都古。

    胡都古挠挠头,也轻轻叹口气:“娘娘,若是圣天子要杀你囚你,奴就是命不要,也要和他拼了,可是,娘娘被仇恨蒙蔽了曾经泉水一般清澈的眼眸,已经看不清,霏花什么时候还能再开,奴,是为娘娘好。”

    “奴也不知道,娘娘为什么对草原上的雄鹰视而不见,从南方来的雄鹰,一样可以翱翔在草原上啊!”

    听前面,萧皇后还微微一呆,后面的话,立时令她更为恼怒,这明明就是齐人表演所谓话本的台词,将自己族人,比喻为吃死人肉的秃鹫,齐人到了草原,才是高贵的苍鹰,简直就是对本族诛心之语,这没脑子的东西倒学来了。

    拿起马鞭狠狠抽了胯下骏马一鞭,再懒得理会这没脑子的家伙。

    ……

    土丘后,一名皂色劲装的汉子委顿在地,腿上汩汩的冒血。

    站在汉子身边有三个人,其中两个黝黑凶汉,拿着铁叉,长得凶神恶煞,头发乱糟糟如草垛扎扎着,就好像两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又有一个,却是青袍书生一般,只是那青布袍有年头了,脏兮兮就不说了,如果不是油黑油黑的布料都已经结浆,怕一阵风吹过来,这袍子年久腐朽,都能被吹碎。

    一名恶鬼,正拿着钢叉要结果那委顿在地黑衣汉子的性命,青袍书生却在旁劝,“二郎,我看他,不像给契丹卖命的,如果是齐人哨探呢?杀不得!”

    恶鬼冷哼:“管他是什么人?齐人就是好人吗?某看他,就不像好人!”

    “哎呀,杀不得杀不得!”青袍书生顿足,“二郎,我的好兄长,他真杀不得!”

    另一名恶鬼,舔着嘴唇,盯着那舍不得主人,不愿意跑远的骏马,“好久不见肉味了,解解馋!”

    青袍书生看那骏马通灵一般,虽然心下不忍,但对长兄一向惧怕,加上又是牲畜,也不好再劝,想办法保住这俘虏性命才好。

    就劝黑衣汉子:“兄台,你便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汉子默不作声,眼角瞥到赤发恶鬼正握着铁叉慢慢向自己战马靠近,他吼道:“小黑,快走快走!”

    但马儿又哪里听得懂,只是舍不得离开主人而去罢了。

    “兀那恶汉,你敢……!”黑衣汉子怒吼,但却眼见那赤发恶汉猛地就将手中铁叉掷出,人也快步向战马奔去。

    黑衣汉子目呲欲裂,扭头,不忍看那一幕。

    却突然听叮一声响,又噗通一声,有人摔倒的声音,自己身旁那恶鬼怪叫一声,也冲了上去,然后又噗通一声。

    黑衣汉子愕然转头,却见两个恶鬼,都躺在泥土中,呻吟着,好似一时都起不来。

    自己的战马,毫发无损,正轻轻打着响鼻,有一个身影站在它身旁,轻轻抚摸它鬃毛,马儿任由他抚摸,这些生灵,是能感觉到善意和恶意的。

    等那身影回头,黑衣汉子突然全身巨震,失声道:“圣上……”忙挣扎要起身见礼,他是神武军轻骑,虽然只是远远见过圣天子,更不敢多看圣天子容颜,但毫无疑问,此时骏马旁这散发着高山仰止气势之人,不是圣天子,又是何人?

    “有伤免礼。”圣天子已经到了他身边,轻轻按住他,军汉一时激动的要昏厥过去。

    “咔”,布帛碎裂声,却是圣天子撕开了他腿上伤口处的布裤。

    “没什么大碍,但要止血。”圣天子拿出一个盛着白面的小药瓶,往他伤口上弹了些药面。

    军中的伤药,随军郎中配备的最普及的东西,但圣天子上药,军汉就觉得,全身都僵了,胳膊和腿,甚至失去了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指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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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从直播睡觉开始的轻松故事,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多了个直播治愈系统,以及不知道来自哪个平行地球的歌曲和文章。“大家好,这里是【治愈小筑】,我是主播苏云,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直播睡觉之前,一首新歌《消愁》送给大家!”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治愈系主播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