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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号23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txt下载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归化

    武峨土城。

    城中心一片空地搭着草棚,草棚内有几张简单的桌椅,都是陆宁这几天做的。

    陆宁懒洋洋坐在桌后,草棚有洞,太阳射下来,他便好似在晒太阳一般。

    桌上,摆着几个油纸包着的大块黑片蔗糖,这是东海百行在邕州建成的糖行生产的第一批产品,陆宁命送了百斤来,尝尝鲜之余,也赏赐给现在深入不毛的赤虎军将士,此外,留了一小部分,准备送给阮丹玉夫妇。

    前唐时,印度引入的熬糖技术和中原传统制糖业融合,中国之糖已经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糖制品,只是,糖果,太过奢侈了,只有贵族才能享用。

    而现在,中原又出现了水力榨糖机,使得红糖的产量和效率大大提升,甚至,已经有了用什么黄泥水淋脱色制造白砂糖的发现,只是,白砂糖的成本太高,倒和以前糖果一样,成为顶级奢侈品,红糖黑糖,则眼见可进入条件好一些的平民家庭。

    当然,对这些家庭来说,红糖黑糖同样还是奢侈品,一年能买一包就不错了。

    岭南多产甘蔗,又运输不便,所以东海百行才在邕州建糖行,毕竟运输糖的成本,和运输制作这些糖的甘蔗的成本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看着桌上黑片蔗糖,陆宁心下有种巨大的满足感,甚至攻城略地带来的成就,仿佛也不及现在。

    什么三十万重赏,什么各种鼓励工匠发明的举措,提高工匠的地位,渐渐看到了成果。

    那什么水力榨糖机可和自己半分关系也没有,全是东海百行旗下的民间工匠自己鼓捣出来的。

    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化,令陆宁心下甚为欢畅,甚至,看着旁侧李艳娘雪白衣裤的靓丽身影,都觉得她端庄大方,温柔迷人起来。

    陆宁虽然知道,自己对中国地的影响,更多的是在新学,那些学科,以及教学理念和传授的对这个世界如何探索的理念,才真正对中国地影响深远。

    但这种影响毕竟是循序渐进,是一种极为缓慢的过程,却不似工匠新发明带来的改变这么直观。

    十几天前,赤虎军四个营到了武峨州,又过了两日,巨剑营和新锐三营也到了武峨州,在武峨州,赤虎军六营三千人,又有守城之利,秋天刚刚过去,城内粮仓储量很多,便是被围城,也足够城内人坚持两三个月,陆宁觉得,便是矫公罕大举来袭,也必然铩羽而归。

    不过,矫公罕的军马,一直未见出现。

    阮丹玉夫妇,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引狼入室。

    想曹操曹操就到,陆宁突然坐正。

    阮丹玉,正走过来。

    陆宁笑着指指桌上蔗糖,“来,邕州糖,新鲜出炉,拿回去尝尝鲜。”

    想来,不久后,对外贸易的中国商品主力,除了丝绸、棉布、瓷器和茶叶外,又会多了一件新利器。

    阮丹玉忙走上两步,学中原礼节微微屈膝万福,“多谢文总院。”

    在第一批四营军卒到了武峨州后,陆宁已经对阮丹玉夫妇坦诚了自己身份,当时阮丹玉的错愕就别提了,此时又哪里不知道,这齐人的安南招抚使,只怕有着深谋,只是,现今其夫妇想离开这文总院的战车,已经不可能。

    武峨城之变,深夜中,阮丹玉夫妇先是下毒,后来便领着亲信,大开杀戒,那些拥护窝那夫人的头人,要么被毒死,要么被杀死,几乎被屠戮一空,窝那夫人不知所踪。

    不过,如果熟悉中国宫闱政治的便知道,这个失踪,其实就是身死,是阮丹玉夫妇,不想背上弑母的罪名而已。

    窝那夫人及亲近头人们,想来是想不到阮丹玉夫妇会如此狠辣,做到这样绝,所以才着了道。

    陆宁又何尝想到过?这阮丹玉一个小女子,狠毒若斯?是以,武峨土城中赤虎军的粮食供应水源等等,陆宁都要麾下加倍留意。

    此刻看着阮丹玉很欣喜的拎起油纸包离开,陆宁瞅着她背影,笑了笑:“李艳娘,你和她比起来,可差远了吧!”

    “切”,李艳娘一副懒得理陆宁的样子。

    可能渐渐发现了陆宁外刚内柔,从某种角度,心还是很软的,只要不触碰他的禁忌,撒撒娇之类的都无妨。

    而且,那夜大逃亡之后,好像这文总院,对她也就不再似以前那般,从来就没个好脸。

    当然,李艳娘深悉进退之道,这不,陆宁刚刚站起身,她就忙撑起油伞,颠颠跟在陆宁后面,出了草棚,举高油伞为陆宁遮荫。

    现今冬日,武峨一地,则温暖如春,又哪里需要油伞遮阳?

    不过陆宁也不理会她,说起来,现今瞥着李艳娘雪白衣裤靓丽身影,尤其是雪白长裤下,她的玉足绣鞋,便令人心中升起异样感觉,那晚为她正骨,揉捏她那双涂着七彩趾甲视觉上娇艳欲滴,触手滑腻无比的玉足的情形,仿佛不时涌现。

    “总院大人!”远远的,邱掌柜已经忙起身行礼,他现今,是陆宁的通译,也是亲民的代表。

    他正在另一个草棚下,给孩童们分发些小点心。

    不过每个孩童,都要排队,用中原话来讨要点心并行礼感谢。

    实际上,昨天和蔗糖商队抵达的,还有几名赤虎军中教授,他们会在这武峨州设学倌,教授中原语言。

    初来武峨地,见到连片的肥沃农田,陆宁已经决定,如果条件许可,便将这武峨州作为边境军镇,则南疆边境线,将会大大南移。

    如果自己将来腾出手来再来南部临海,到时再真正解决安南问题。

    而且,将边境线移到武峨地,真正有效控制这片土地经营下去,便是后世风云变幻,这南疆边境,却很大可能,不会再和后世一样了。

    甚至真如李艳娘提议的那样,陆宁也在琢磨,要不要将赤虎军军属都移民来武峨州。

    武峨土城内,土民不多,四周村庄,又刚刚经历巨变被屠戮一番,实则耕地足够赤虎军军属来此。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赤虎军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安南北部。

    自己是准备将来南下,从交州港、占城港直到马六甲,能控制一连串港口作为势力范围,主要为本国商队保驾护航,同时向当地输入商品,掠夺资源,这期间,必然会有各种冲突,乃至和室利佛逝、真腊等海陆强国爆发战争,赤虎军,会是这一系列冲突中登陆战的主角。

    窝在小小武峨地,那还是算了。

    将来,赤虎军也是准备常驻南海某个环境比较好的港口,将其军属迁徙过去,所以,这些军属刚刚在道州安家,中途再折腾一次,将来还得折腾,未免太伤人了。

    这武峨地,荒废的土地委实不错,从邕州土民诸部,迁徙些人丁来开垦倒是可行。

    不过,首先还是要在这里,真正站稳脚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小冲突

    又来到一个草棚,正在施舍稀粥,完颜小花领了十名女卫到这武峨土城,现今全在这里,她们都去了甲胄,穿皂色劲装,也就是很利索的黑色衣裤。

    完颜小花等女卫来,一来,是给圣天子带来了一些生活日用品,当然,顺便也就带了李艳娘的来;二来,现今陆宁可不放心用本地蛮妇做婢女,是以,叫了亲信的勤务女兵来。

    稀粥,是施舍给武峨之变后,土城中失去了子女赡养的孤苦老人以及孤儿们。

    但是,这安南土蛮,好像普遍懒惰,壮汉也跑来领粥。

    这些土蛮,已经在武峨土城里生活数代变成了土民,却很不勤快,能有口吃的就行,现在不是农耕季节,农汉们就在大街上闲逛,也没人愿意找些活儿干,比如修缮新的团练使府,制土坯砌墙等等,本地土民就嫌工钱少活累,最后,阮丹玉直接征徭役,从城中选精壮土民,免费劳作,不然就被打被关,那些土民们倒是没了异议。

    此外,活不累有工钱拿的话,这些土民就挣着抢着做,比如搭建这处空地的几个草棚,开始有土民帮忙打下手,被赏了几文钱,立时便围拢了许多土民汉子,都盯上了这白来钱似的活计。

    倒是土民妇女很勤劳,也是地位超级低下的原因吧,比之中原,这里的土民妇女,便是家里奴隶一般,重活累活,倒是妇女做的多。

    从山林里的蛮夷进城两三百年,历经数代,这些土民就很有后世一些热带地区居民的潜质了,陆宁也有些无奈,天气热,又不干活也能随便找些野果子之类充饥的原因?

    而且,现今来说,也是因为以前阮守捷赋税极重,便是再怎么辛苦做活,也仅仅能勉强果腹,其余米谷,都被阮守捷征去,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愿意好好做活了。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也随意他们,岭南的土部就比他们勤快多了,迁徙来此后,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当然,至少要等局势稳定,才能迁徙岭南土部,尤其是,反而位置在武峨地东北,从某种角度成了己方腹地的窝那蛮,必须要平定,才能放心移民。

    倒是这武峨地,等岭南土部到此,应该还会有更多的荒芜田地能被开垦出来。

    女卫们煮的稀粥,粮食来自土城阮家粮仓,陆宁已经和阮丹玉说好,这些粮食大部分买下来,充作赤虎军军粮。

    以武峨地的农田来说,只要迁徙来数千户岭南土民,加之原本本地的土民,便是以后赤虎军五千军马全驻扎在此,本地粮食应该也能供给全军,当然,赤虎军自然不会如阮守捷般横征暴敛,以物换粮收购本地粮食即可。

    正边走边琢磨,却见前方拎着油纸包的阮丹玉又匆匆走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总院大人,民女听闻那正建的府衙请教授写的门匾是武峨镇?”

    陆宁微微颔首,“不错,概因本院出京时,圣天子说过,南疆土民之州县,以后更制为镇、寨、村等等,五百户以上为寨,千户以上为镇,不过你也无须着急,镇之团练,从五品到七品不等,武峨镇,以未来之人口,地势之重要,镇团练使可授五品。”

    阮丹玉脸色稍霁,却听陆宁又道:“以后你阮家便世袭团练副使一职,世代尊崇,可称南疆楷模。”

    阮丹玉的脸立时就垮了下去。

    陆宁又道:“这副使一职,自不能用年幼之人担当,我看就由你或者你夫婿阮经出任吧!”

    阮丹玉怔了下,脸色便阴晴不定起来。

    此时,远方,突然传来哨笛尖锐的鸣叫。

    陆宁蹙眉,“这是敌袭的信号!”

    阮丹玉脸色也微微一变。

    完颜小花和众女卫,已经迅速的簇拥过来。

    “送昭容回去!”陆宁做个手势,自己则向哨笛传来的西方城门处走去。

    阮丹玉忙跟在后面。

    ……

    土城城墙箭楼,藤牌皮甲的军卒严阵以待,和城下那黑压压蛮兵的形形色色打扮形成鲜明对比。

    有一个强壮的蛮兵正在阵前,叽里咕噜的喊着。

    “啊,他说是来自三带洞。”阮丹玉脸露喜色,“那是我阮宽叔父的族人,来帮助我们的。”

    陆宁问:“阮宽不在其中?”

    阮丹玉点头。

    陆宁道:“那就请他们回吧,就说,现今武峨归齐,自有齐国官兵保境安民,不劳他等费心,便是阮宽来,也是这样说。”

    其实阮丹玉也知道,阮宽和父亲虽然兄弟相称,而且,都和矫公罕有矛盾,但也很难保证现今阮宽不趁火打劫侵袭武峨地,尤其是,向阮宽送信求援,本来就是窝那夫人的提议,和阮宽有交情的窝那夫人及几个头人,都在武峨之变中被杀。

    不过现今,阮丹玉却很希望阮宽能来挑衅齐人,哪怕搅搅局,或许也可令自己寻觅到什么机会。

    只是听这文总院的话,阮丹玉无奈,只能对城下喊起来,同样叽里咕噜,自然是令他们离开武峨地。

    蛮兵们,便慢慢退后,但是,离得有数百步远后,便停了下来。

    武峨土城东十几里外,后世的求江现今被陆宁命名为武峨江的江水蜿蜒而过,沿途很多水洼地带,便栽种水稻,而武峨城西,便大多是旱稻及米谷等农田,田间虽然现今没有青苗,但看着这些蛮兵聚在农田间践踏,陆宁还是微微蹙眉。

    “开城门,阮丹玉,你派人去知会他们,如果还不离开,将会视同侵扰本地!”

    和他们这么耗下去可没什么好处,毕竟城内绝大多数土蛮还未同心,半夜被人开城门搞个偷袭之类的,如果城内土蛮再被挑动起来,齐军变成侵略者,就不好收场,毕竟,血腥镇压下,仇恨会越结越深。

    “吱拗拗”,城门慢慢被拉开。

    那数百步外本来或蹲或坐的土蛮,见城门开,好像接到什么信号一样,突然就都跳起来,举着手中兵刃,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陆宁微微一怔,更有些无语,果然,安南都护府几次被异族攻陷,现今更成了本地政权,一直和安南有所联系的是那乱七八糟的南汉国,安南蛮对中原的敬畏,早已经消失。

    看起来,也就千余蛮兵,竟然要进攻有大量中原披甲军卒据守的城池,就算是土城吧,那也是有城墙围拢的庞然大物吧,不是什么小村小寨。

    阮丹玉在旁,握紧拳头,手心在出汗,身子都微微发颤,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喊一嗓子令城内部众做内应攻击齐人的冲动,但又微微有些担心,毕竟,窝那蛮部曾经给父亲传来消息,代唐的齐人很难对付,好像比传说中当年的唐人,还要善战。

    城下,突然杀声震天,城门内,巨剑手们汇聚的黑色铁流,带着阵阵烟尘冲到城外,又立时分散成扇形,和正迎面冲来的蛮兵剧烈撞击在一起。

    尔后,阮丹玉那剧烈跳动的心仿佛就停滞了一般。

    一轮碰撞下,仆倒在地的,几乎没几个黑甲剑手,从城上看下去,那插着羽草等物的蛮兵头饰,好像立时稀薄了很多。

    城上,一轮轮箭雨随之倾泻而下。

    冲在后面的蛮兵也纷纷倒地,和巨剑甲兵近距离接战的蛮兵,更是稻草人一般脆弱,一个个被砍翻在地。

    也不知道谁带的头,一声喊,土蛮们立时转身逃窜。

    城上敲起锣鼓,齐军鸣金收兵。

    整场战斗,怕都没用一刻钟。

    “你遣人出去掩埋尸体,至于伤者,你看着处置。”

    陆宁的声音响起,阮丹玉才猛地回神,随之默默点头,心,却早已经沉到了谷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授官和怪癖 (上)

    软榻上,陆宁品着茶,不由琢磨,矫公罕为什么反而没有驱军来武峨地。

    显然,这家伙作为峰州刺史,传闻学问不错,甚至早年曾经想过参加南汉的科举,是个中原通无疑,也必然是谋定后动,不似阮宽那样莽撞,齐人进入安南地,他必然要先观察一番,衡量齐军的实力,再定行止。

    旁侧,伺候陆宁喝茶的是一名清秀完颜女卫,当陆宁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脸便特别红,这些彪悍无比又都经过血淋淋杀戮训练的杀人机器,在主人面前,却都很腼腆,和同样大年纪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

    外间,突然传来娇笑说话声,雪白衣裤越发靓丽四射的李艳娘,刚刚进屋,陆宁脸就沉下来,“非要喊你来?又去哪里疯了?!”

    本来艳光照人,俏脸全是笑意,被陆宁训斥,她立时便咬起了红唇。

    陆宁知道她去做什么了,这几天,李艳娘做善人上了瘾,每天都出去施舍孤寡老人和无所依靠的孤儿。

    说起来,同情和救助弱者本来就是人类能获得极大满足感的途径之一,李艳娘以前虽然尊贵,但这种新奇的感受自然从来没体验过,施舍的物件又是官方筹措,不必心疼,好像一下就解锁了她某种情感中的特质,令她乐而忘返。

    看着她,陆宁也有些无奈,这女人,如果在深宫,再遇到合适的帝王,那是一名奸妃无疑,但如果生活在后世,说不定,就是个什么慈善家,环境能造就人,确然无疑。

    “帮我写封信,给矫公罕的,大概意思就是示好吧,和他守望相助之类的。”陆宁现今越发懒得写毛笔字,除了常用的一些字还练得不错外,通常都不会再动笔,其实他靠对力量的精确掌控,确实可以将字写得很好,但那样写字太耗费体力,比战场厮杀还累人。

    李艳娘忙答应,去旁侧书桌按陆宁的意思琢磨该怎么写这封信。

    陆宁又看向桌上的舆图。

    跟随巨剑营和新锐三营最后一批进入武峨地的士卒中,有汴京军学总馆进习过,会简单绘制舆图的几名堪舆郎,早就跟在自己身边作为司衙军吏,现今绘制的这张舆图,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从广源寨到武峨地的路线图,但其中所经之处地形,以及转弯曲折之步数,记载的极为详细,至少,陆宁能看得明明白白。

    当然,虽然如何看新式舆图是陆宁要求军中将领的必修课,汴京军学总馆的中高级将领进习中,此也是最重要的科目之一,但要说现今要将领们人人懂新舆图,那也不现实,比如米珠,就怎么也看不懂舆图。

    不过,陆宁也不急,这些东西,都要慢慢来,而且如米珠,也不是一方统帅或者一个方面军领军将领的料子,战略上她一窍不通,只是战术的执行者,懂不懂看舆图,也无所谓了。

    汴京军学总馆,对将领们的培训,主要就是战略战术等方面。

    又如对后勤的重视,辎重学是另一个很重要的学科,不仅仅是禁军中的军需官,便是道、府及重要州的州兵、民团将领也要进习,民夫的征伐调动,物资的调配等等。

    现今战争,军民完全分家根本就不可能,军,需要民的大力配合。

    古人虽然一直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但后勤的科学规划简直等于零。

    就比如北宋,说多么富有,物资多么充沛,但实则后勤及动员能力一塌糊涂,对辽、西夏等等作战,稍大规模的战役,供应十万左右兵马的辎重,几百里平原运输都能崩盘混乱成一团,使得物资根本供应不上,指挥之混乱,动员能力之弱,简直令人发指。

    其实从现今来说,都说冷兵器时代文明战不胜野蛮,但这个文明社会如果真是特别先进,兵甲犀利,从后勤到征丁赋税等等体系都特别系统化效率很高,便是野蛮人骁勇善战,又哪里能真的战胜先进文明了?

    当然,古代的文明社会,做到这种先进程度那是到了极致,要求也太高了一些。

    而现今的齐国,陆宁就是希望做到这种极致,至少,在向这个方向努力。

    又如陆宁长期在外,各种情报往来,又喜欢亲自通过驿馆换乘快马东跑西颠,又何尝不是在考验及检验齐国的交通系统,重要官道和普通官道的完善,都由此受益,

    从汴京到西安的行宫,也和当初到江陵行宫和扬州行宫一般,官道驿站设了皇家驿员。

    所谓皇家驿员,实则还是用普通驿站驿馆,只不过人员,都是皇室所派,加急密报很多,却也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地方官对官道和驿站的维护,以及对驿站马匹的供养,使得这些,不至于流为形式。

    以前,皇家驿员的线路就是从汴京到南京行宫一线及汴京到江陵驸马府一线,从南京或江陵,到自己所在临时驻跸地接送密令,便是密监的事。

    而现今,这种驿站管理形式也渐渐扩展到了南方,从江陵、长沙到邕州一线,官路的修缮也在进行。

    甚至,东海百行也参与到了修路的投资中,算是对国家财政的一种无息贷款,可分期慢慢归还。

    不过,现今看着舆图,陆宁轻轻叹口气,显然从邕州到这武峨地,要修缮一条官道是很难了,现今,沿途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只能以后慢慢来了。

    是以,武峨镇一旦遇袭,不但短时间内援军很难到达,孤悬在外,守军的战斗力,要求就更高。

    这武峨地驻军,还真是要好好思量。

    赤虎军是不能常驻此地的,实在不行,北伐之后,神威军、神武军,便调一支来暂时驻守武峨地,靠地方民团或者岭南大营调配士卒来,实在感觉有些不稳,分分钟就和宋代明代没什么区别,一时得势,但很快被土蛮攻陷赶出这片土地。

    要真正令这片土地成为南疆一部分,需要长期的镇压和融合,驻扎几千精兵,本地便可购粮供养,不必运送粮草来,初期也只能如此。

    陆宁正琢磨间,李艳娘突然聘婷行来,到了近前蹲下身子伸出小粉拳给陆宁轻轻捶腿,又娇滴滴问:“阿爷,脚可乏?我去取热水给阿爷烫脚?”

    陆宁无语,其实从李艳娘变成洗脚丫头后,便是一次脚也没令她洗过,更莫说来了这武峨地后,她更有些翘尾巴了,已经不似以前那样惧怕自己,可能觉得,自己是个心软又愚忠愚钝之辈了,自以为摸到了自己的脉门。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授官和怪癖 (下)

    “有什么事就说吧!”陆宁无奈,“惺惺作态作甚?”

    李艳娘半蹲着身子,仰头嫣然一笑,俏脸便如花朵盛开,明艳难言,“阿爷就是把奴拿捏的死死的。”顿了下,“奴是见,阿爷来到这蛮地太过可怜了些,身边只有奴一个婢子,奴又经常惹阿爷生气,伺候的阿爷不好。雇佣的胡人女卫,也不太会伺候人,何况,她们也不是做这个的,阿爷,不如,买几个土蛮婢女吧?”

    陆宁笑笑:“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要不说奴怎么翻腾,也翻腾不出阿爷的五指山呢……”李艳娘抿嘴一笑。

    现今自然还没有西游故事的雏形,这些典故用词,都是陆宁平素说,她们学到的。

    李艳娘又说:“有两个小丫头,都是没了父母,一个九岁,一个十岁,洗干净脸,还是挺秀气的,孤苦伶仃的,按以前,就会被阮家带去做奴,阿爷在此,不如由她们来伺候阿爷,也是她们天大的福气。”

    陆宁点点头:“可以,是你好心,她两个,以后就服侍你吧。”

    李艳娘一呆,随之娇笑道:“奴明白了,是要奴以后管着她两个。”毕竟她身份甚至是婢子里最低的,又哪里还需要婢女服侍?

    又喜道:“太好了,奴写完给土蛮的信,就去告诉她俩这个好消息,可会高兴死她们了!”

    陆宁笑笑:“那倒不是,我想好了,这武峨镇的第一任团练使,就由你来做,你是武峨土人眼中的昭容夫人,用来缓冲下,土人们多少没那么反感,何况由女子任本镇长官,他们从心里,觉得还是以前的头人制,中原官员,可没有女性不是?”

    李艳娘怔住,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陆宁又道:“米珠会领赤虎军在此,遇到事情,你们多商议,此外,我把冯延鲁也招来,给你们做幕僚,不然,我还真不大放心。”

    冯延鲁这家伙,馊主意倒是很有一些,加上勇猛但莽撞的米珠,心机多多的李艳娘,三个臭皮匠,各补短长,守住此地当不在话下。

    而且,自己和矫公罕平衡好关系,平定窝那蛮后,就会离开武峨地,离开之前,也会告知李艳娘自己的身份,令她不再三心二意,也令她知道,她身后,有自己这个后盾,行事会方便很多。

    当然,很大程度,到时她只是个摆设,大主意还得冯延鲁拿,这家伙,作为上使四处溜达,还在广州忽悠过很长一段时间,怎么忽悠同化土部,他应该已经驾轻就熟。

    想着,陆宁又点点头,应该可行。

    另一边,听到这里,李艳娘才知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而且,是面前这个家伙考虑很久了,是以,才有将冯延鲁招来一说。

    “奴,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艳娘呆呆的,有些木,从洗脚丫头,一跃成为五品女官员?怎么都觉得,这变化太大了些。

    当然,想也知道,她这第一任所谓武峨团练使,未必在中枢造册,而仅仅作为土蛮头人和中枢正式任命的官员之间的过渡品。

    文阿大这家伙愚忠,但会治蛮,是以,治蛮时人事上的任命,基本等于先斩后奏,没有被当场驳回来的,最多,过段时间,中枢再进行调整。

    “快去写信吧。”陆宁皱了皱眉头。

    “是,是!”李艳娘慌乱起身,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显然是,思绪还是一团混乱。

    ……

    虽然陆宁说不用,但傍晚时分,李艳娘还是领着那两个土人女童来给陆宁磕头谢恩。

    正是要沐浴的时候,室内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一大桶香汤。

    穿着干干净净的婢女小襦裙,两个女童除了皮肤黑点,确实还算端秀,都是眼泪汪汪给陆宁拼命磕头,十来岁年纪,现今可不算小了,都知道,这是齐人在此地最大的官,也知道,自己两个,以后过上了好日子,这一切,都是面前的齐人老爷赐予的。

    “阿爷,今晚她两个,伺候阿爷沐浴吧。”李艳娘笑吟吟的,“阿爷喜欢童女,莫以为奴不知晓。”

    听李艳娘前半句,陆宁本来还心中一动,确实好久没搓背了,这里的天气湿漉漉的,时间久了,很想好好沐浴一番,这两个小家伙年纪很小,自己裹着下身浴巾的情况下,她俩给自己搓搓背,好像也没什么。

    可听李艳娘后半句,陆宁立时无语,心说你做个人不行吗?刚帮了她们,就开始不说人话,哼了一声:“你救助她们,就是为取悦我么?”心下又有些郁闷,自己怎么在一些人眼里,就有銮童的怪癖了?

    “阿爷以为奴不知么?不说奴了,便是惠妃阿爷都没碰过,反而青城到了,爷就迫不及待……”李艳娘抿嘴一笑,又道:“阿爷也快离开此地了吧?她两个,我早就和她们说了,她们多少也懂,可都愿意的很呢!”

    陆宁摆摆手:“不要说了,今晚,就你来为我搓背洗脚!”说着,瞪了她一眼。

    李艳娘微微一呆,这么长时间,这陆阿大都没对自己有过任何有兴趣的表现,哪怕自己在第一次见他还是蜀主府上就曾经暗示他,但他却柳下惠一般。

    平素那些内记室,各个艳丽如花,也从没看他调笑或毛手毛脚过,显然也和她们都没什么亲密关系,自己和惠妃被这文阿大“霸占”,本来就是自己在后推波助澜,令孟昶以为他真看上了自己两个,不献出去,会给惠妃和他,都带来祸事。

    而被陆阿大改名叫“青城”的那銮国小公主,倒是来没几日,就被这文阿大破了身,由此可见,文阿大是有怪癖的。

    那两个可怜的小丫头,跟了文阿大,一举数得,自己在文阿大眼里,就成了特别善解人意之人;两个小丫头,也会得到许多赏赐,以后命运也会不同;在文阿大倒台之前,要依仗他的地方还很多。

    何况,从那凶险的一夜,文阿大数次救了自己性命后,对他的厌恶倒少了许多,也便想帮帮他,做最后的努力,劝说他留在武峨地,免得以后,被鸟尽弓藏。

    而且,自己这所谓武峨团练使,毕竟由他而来,他若垮台,怕自己下场也不怎么妙。

    到时候,可不是自己靠美色攀附什么权贵的问题了,而是自己成了文阿大的党羽,而不是什么宠妾之类可以被随意占有,作为党羽,又是女官员,还不正好成了文阿大肆意妄为的罪状之一?自己怕会受酷刑折磨而死。

    听文阿大要任命自己为本地女团练使后,细细思虑过,在狂喜之后才发现,实则这令自己上了文阿大的战车,命运和文阿大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今,倒真不能见他不好了。

    心里暗道晦气之余,也在想怎么劝说文阿大,但首先,自要讨得他的欢心,自己说的话,他才可能听得进去。

    这才带了两个小婢女来,让文阿大知道,他的癖好,自己都善解人意的可以帮他安排和满足。

    却不想,这文阿大,应该是觉得銮童是什么不好的癖好一般,不爱听,赌气要自己帮他搓背。

    有些无奈,但也只好娇滴滴道:“是,只是奴若服侍的不好,阿爷莫怪。”心下更是一动,莫非……

    立时,便有些喜悦,虽然,从心底,对这小小四品官,有些瞧不起,毕竟陪王伴驾过的,身子给你,现今要服侍你,你得多幸运?

    但是,现今情形,好像讨得他的欢心,才能说服他,,免得自己跟着他一起遭殃,最后落个车裂或者寸磔的下场。

    想想传闻中这些酷刑的残酷,就令人不寒而栗。

    ……

    热气腾腾的木桶中,陆宁惬意的前俯,不时说:“大力点!”李艳娘在木桶外,心里咒骂着,从没做过一丝重活的雪白娇嫩小手,此时抓着丝瓜,用力的帮陆宁搓背,累得香汗淋漓。

    本来还换了身红色轻纱,酮体在内若隐若现,却不想,真是来干体力活的,而且,他后背是金刚石的吗?不搓破层皮,就没感觉的?到底是要多用力?

    李艳娘,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累得气喘吁吁。

    本来天气就湿热,室内水气又越来越多,心中更郁闷的要杀人,李艳娘突然就觉得满身虚汗,头晕眼花,想站定,却眼前一黑,就软瘫了下去。

    啊?陆宁愕然回头,这是,连气带热,中暑了么?

    一时,哭笑不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傻大个

    密林,树叶摇曳,到处都是土蛮嗷嗷的嚎叫声,各种竹箭、木箭从林中射出来,其削的锋利程度良莠不齐,加之很多箭矢没有铁簇,射程自然远不了,但在丛林中伏击却颇有威力。

    不过,赤虎军士卒们,都是二三十人结阵,藤牌兵在最外面圈成一圈,偶有一两只箭矢射中藤牌兵皮甲上,因为其箭簇铁制的本来就少,不但锋利度不够,力度也小,根本射不穿代表着齐国技术巅峰最精工细作的藤牌兵穿的头等皮甲。

    这一套头等皮甲,可是比铁甲还要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及时间。

    初始的猛射后,箭矢渐渐稀疏下来。

    靠着棵大树,陆宁手里也执藤牌,顺手格挡着射过来的箭矢,对他来说,这些慢悠悠箭矢根本毫无威力。

    李艳娘却吓得不行,蜷曲在陆宁身侧,闭着眼睛,嘴里喃喃个不停。

    从武峨镇选了几名向导通译,陆宁领了泉漳、先锋两营,目标便是术和的老巢窝那寨。

    此处距离窝那寨已经不远,见到齐军军卒不多,窝那蛮竟然设伏伏击。

    现今外面嗷嗷怪叫鼓舞己方士气又吓唬敌人的土蛮,应该有数千众,显然是窝那蛮大举出动,只要是男丁,便齐齐上阵。

    李艳娘自然不想以身涉险,是陆宁硬拉她来的,说是,攻破窝那寨后,她这个昭容夫人,和军方对比,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用来安抚土蛮。

    此时,李艳娘闭着眼祈祷,心里可不知道将文阿大诅咒了千次万次,自从跟了文阿大,尤其是到了安南后,战场厮杀快成了她的日常,怎不令她气得要死。

    而且,文阿大现今,还多了个要她搓澡的怪癖,每次都累得半死,第一次,甚至中暑晕了过去,但醒来后,反而被文阿大一通嘲笑。

    耳边有“嗖嗖”箭矢飞过的声音,李艳娘正咒骂的,却是文阿大要她每天搓澡之事。

    不知不觉,“嗖嗖”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少。

    突然,就听己方军卒爆发出震天呐喊声,“杀!”

    土蛮眼见根本拿齐人的龟缩阵没有办法,箭矢越射越少,各个心中惶惶,其头人术和当即下令进攻,若不然,怕士气耗尽,还没怎么着,自己族人就溃败了。

    李艳娘突然就觉得腰间丝绦被大力一拎,她的身子腾云驾雾般飞起来,她惊叫声中,陆宁已经拉着她站在了树冠中,“拉紧我”,陆宁说着话,已经拉动长弓,目标,都是正与赤虎军卒厮杀的土蛮中,最身材高大最勇悍之辈。

    “啊,啊。”陆宁手一离开她丝绦,李艳娘险些便摔下去,惊叫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紧紧搂住了陆宁的腰,陆宁身材高大,李艳娘虽然也是高佻身材,但在陆宁身侧,便如小鸟依人一般了。

    此时站在晃悠悠树枝上,离地有数丈高,若摔下去不说摔死,怕也没半条命,李艳娘紧紧抱着陆宁的腰,却是恨不得将这家伙一把推下去,看着下面捉对厮杀的敌我士卒,血腥的惨叫,忙转过头不再去看。

    赤虎卒以班结阵,层层递进,前后左右有藤牌兵格挡,内有长枪兵向外猛戳,又有弓兵见缝插针的射出冷箭,配合之娴熟和刚组军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每一班,就好似一个三头六臂的巨人,如同绞肉机一般在土蛮群中冲杀,百名巨人之间,空间恰到好处,看似土蛮围攻赤虎卒,但实则是赤虎卒将其分割围攻,在单位面积内,赤虎卒永远有人数上的优势。

    陆宁看得连连点头,赤虎军,自己耗费了数年的心血,终于算是小有所成。

    李艳娘木然的盯着头顶密密麻麻树叶,只希望这血腥又无聊的战斗快点结束。

    而看着土蛮渐渐呈溃败之势,陆宁收起了长弓,随之,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李艳娘,她生怕掉下去,抱得自己特别紧,红色襦裙里的高耸山峰挤压在自己肋部,也使得那抹雪白沟壑更显深邃。

    咳嗽一声,陆宁又转头去看战场,说:“术和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

    确实,术和自己也没想到,伏击战会变成齐军的一场大胜,更令其族人士气低落无比,逃回窝那寨的土蛮,还没喘口气,齐军已经到了山下,并对土寨发起了攻击。

    术和本想领着亲信逃离,却不想,在寨后被齐人文总院截获,生擒活捉,还拉到了寨前示众。

    窝那寨内土蛮,旋即在术和的长子帖哈率领下投降。

    ……

    窝那寨主洞极为宽敞,有暗河可以取水,又建了石门,里面四通八达,以陆宁的地理知识来说,这就是喀斯特地貌,倒真是冬暖夏凉。

    陆宁和李艳娘坐在石椅上,下面站着的是术和长子帖哈,是个黑黝黝铁塔似蛮汉。

    “你父术和,作恶多端,抗拒天兵,是为首恶,将会被带去武峨镇受审,你部其余族人,都赦免其罪,日后要时时来武峨镇听令。”

    本来李艳娘还曾经问陆宁,和土蛮会面,要不要穿蛮妇衣衫,陆宁说不用,要令蛮人以穿中原服饰为荣,而不是反过来将就他们。

    现今李艳娘就是,一袭红彤彤襦裙,华丽的发髻,艳光照人,风情万千。

    帖哈偌大个汉子,目光却不太敢看向李艳娘,显然这般美艳丽人,中原才有,以前前所未见,艳光下令他自惭形秽,不敢多看,怕亵渎了这位贵夫人。

    李艳娘又道:“以后窝那寨,你为知寨,世代传承。”

    旁侧武峨来的向导兼通译在旁翻译。

    术和显露出更偏爱私生子茅那茶后,这个大儿子帖哈就和他矛盾越来越深。

    至于窝那寨,本来就是原始土部般生活,生活的地域,也极为险恶,陆宁没精力也没条件来同化他们,只要他们名义上归属,别变成匪患就行,甚至现今来说,只要他们不去劫掠广源寨,不破坏广源寨到武峨镇之间的运输通道,他们的事情,也就根本不必理会。

    是以,李艳娘又道:“你父应该会被免死罪,押赴邕州服徒刑,茅那茶同样如此。”又笑孜孜道:“我早听闻你正直守礼,窝那部,本就该你这种男儿守护,所以,为你据理力争,盼你以后莫辜负我。”

    帖哈立时激动的黑脸涨得紫红,抱拳深深鞠躬,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看他神情,也知道他是说感谢及效忠的语言。

    果然,通译翻译过来,却是很肉麻的一番话了,什么肯为昭容夫人变成石头也在所不惜,这是窝那蛮誓言中,最重的一种了。

    李艳娘微微一笑,又柔声道:“你还是抽空学说一些中原话,以后到武峨镇来,就可直接向我问候。”

    通译翻译过,帖哈神情更是激动,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就是说以后肯定学好中原话,下次到了武峨镇给夫人磕头,我肯定用中原话请安。

    陆宁揉着鼻子,有些无语,尤其是帖哈看向自己时,就是满脸不屈和挑衅,还真是个傻大个,搞不清楚状况。

    当然,现今在这窝那寨也好,在武峨镇也好,有外人在,自己倒真是对李艳娘礼敬有加,也是为昭容夫人树立威信。

第二百七十六章 陪王伴驾

    在窝那寨逗留了几日,陆宁率赤虎卒返回了武峨镇。

    矫公罕的回信也到了,信里倒甚是客气,还说现今武使君深受南方各酋首之迫,尤其是有一个叫丁部领的酋首,自号万胜王,武使君多次征讨他都铩羽而归,还望院公能相助武使君。

    矫公罕所说的吴使君,自然就是交州吴氏,被齐国按照惯例授为安南静海节度使的吴昌文。

    吴昌文虽然自称南晋王,但不管南汉也好,齐国也好,都没有承认这一点,是以,矫公罕给齐人文总院的信里,便按照齐国对吴昌文的封官,称呼他为“使君”。

    矫公罕回信回避了武峨镇归属问题,信里语气,齐军来到安南,倒更像是天邦上国派出援军相助藩属戡乱一般。

    不过,至少这矫公罕很理智,看回信,他应该也不会挑起和齐人的战争。

    看着信,陆宁微微颔首。

    好像,过几日,自己就可以回万承镇,乃至回京城了。

    抬头,却见软榻桌案另一侧,李艳娘正无聊的摆弄一串紫嘟嘟葡萄,虽说,冬日,又是在这安南地,能吃到葡萄极为难得,乃是内府窖藏的葡萄,一路保鲜运送而来,但蜀宫何等奢靡,李艳娘倒没觉出什么不妥,不知道同样是冬日,但从汴京保鲜一路将葡萄送到安南,比之她在蜀宫冬日吃到葡萄,难上千倍万倍。

    不过对这种比蜀主奢侈百倍的生活,陆宁倒是乐见其成,这些人力物力的花销,可不是全无所得,比如如何用夹层储冰保鲜,如何制造保鲜材料,工匠们就精益求精,这些,自己适当引导下,都可以慢慢转化成对科学技术的追求。

    “艳娘,你和米珠、冯延鲁留在此间,至少也要个一两年,辛苦你了。”陆宁这话,倒是诚心诚意,不管李艳娘人品如何,但窝在这蛮地,是为自己守边的润滑油,确实辛苦。

    每次听这文阿大喊自己“艳娘”,李艳娘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准没好事,现今听陆宁的话,便有些心烦意乱,眼见文阿大这是要走了,如果不能留他在安南地经营,怕以后可不知道会如何了。

    “阿爷,你就没想过?圣天子到底对阿爷是厚是薄?”李艳娘忍不住,准备将话挑明,这文阿大,别的事情上明明精明的很,但太过愚忠,自己怎么暗示都不行,只能挑明来说了。

    陆宁摆摆手,慵懒的往榻上一躺,“不要说了!”就琢磨,要不要现在令人喊米珠来,就此宣示自己的身份。

    李艳娘心下更是郁结,看他烂泥似的躺着,真跟扶不起的阿斗一般,果然就是一摊烂泥,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帮他,帮他就是帮自己,李艳娘桃花眼转了转,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娇滴滴问:“阿爷,要不要吃葡萄?”

    “可以啊!”陆宁张开嘴,早就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习惯。

    但半晌,不见有葡萄送入嘴中,陆宁微觉不耐,转头望去,却见李艳娘正轻轻褪去薄薄蚕丝袜,淡碧裙裾下,露出那双没有一丝瑕疵,涂着七彩趾甲油的诱人雪足,她这双娇艳欲滴雪足轻轻并拢,抱着膝,红唇噙着一颗紫色葡萄,轻轻前探,将那紫色葡萄置于一对儿雪白纤足之间,轻轻抬头,俏脸看着自己,红唇轻动,“阿爷,吃葡萄……”

    陆宁的心,早就砰砰跳起来,说起来,从来到安南,和这小优物数次肌肤相贴,勾起心中火气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哪一次,都没有现今这般强烈。

    她的软绵绵身子,也实在柔的过分了。

    心下正跳得厉害,却见李艳娘,那双诱人雪足,轻轻夹着那粒紫葡萄,慢慢探了过来,陆宁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那对儿小巧雪足,抬头,将那葡萄噙入嘴中,更忍不住,在她雪足上,乱咬了两下。

    李艳娘咯咯娇笑,也不知道是痛是痒,娇躯便扑进了陆宁怀中,鲜亮红唇,噙着一粒紫葡萄,送到陆宁嘴边,陆宁一时意乱情迷,便咬在了她红唇上,柔滑无比的小香蛇立时滑进来,轻轻动着,陆宁嘴里,立时酥痒难当,忍不住便咬住,用力吸吮,恨不得吸碎了那小香蛇,手,也情不自禁探入面前小优物的衣裙,向那最滑腻最软绵最舒爽地方抓去……

    眼角瞥到了,李艳娘水汪汪媚眼中那一丝得意,更有一丝高高在上的骄傲,自然是在说,你便是有銮童怪癖又如何?奴家终于找到了你的命门,要勾引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现今,就给你天大的荣幸,奴家陪王伴驾的身子,但无奈何,只能委屈一下,来侍奉你了!

    奴家的好,你一会儿便知。

    可不知道,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享受这等滋味。

    陆宁好气又好笑,但此情此景,自不愿意多想,顺势,便压了上去。

    ……

    厅堂中,陆宁看着桌上信函,微微蹙眉。

    信是从江陵行宫转来的,是罗殿小女王写来的信,信里说,大皇帝陛下划定归属她管理的乌撒部,和大理国治下的磨弥部发生了冲突,她极力排解,但乌撒部仍要西侵,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当支持,为大皇帝增加名下领土。

    显然,这小丫头是不希望冲突变成战争的,但如果西侵,从名义上,又可以为陆宁开疆扩土,所以,她有些矛盾。

    其实从贵州到邕州,还真不算远,但她写得信笺,却要先送去行宫,几大行宫中内府女官,是知道自己行踪的,如此,再就近转发,是以,这封信才绕个大弯,送到了自己手上。

    虽然是加急,但看小丫头落笔的日期,到现在,也过去一个多月了。

    本来还琢磨来着,回京前,要不要去贵州走一趟,毕竟直线距离不算远,虽然道路难行,但对自己就不算什么,何况这次回京后,要再来西南,怕怎么也要一两年后了。

    有近两年没见到那小丫头和蓝婵了,还挺想她们的。

    正琢磨,厅堂门外,米珠,扶着走路还有些不太稳当的李艳娘出现。

    陆宁就对她俩招招手,“进来吧。”

    米珠和李艳娘走进来,外面女卫,就带上了门。

    李艳娘虽然走路还有些蹒跚,但咬着红唇,水汪汪桃花眼,几乎能腻出水来,又气又开心又情意绵绵的样子,显然其心情很是复杂。

    侍奉这文阿大,开始的时候,多少还有些不情不愿,小小四品官员,真是给你几辈子福分了,却不想,这文阿大,简直不是人,男女之事,却又可以这样令人**蚀骨,令她小身子散了架,各个零碎都飞上天一般,那滋味,简直就不是人间能有的。

    你这文阿大,真不是人!

    看着陆宁,李艳娘贝齿咬着红唇,脑子里,好像只有这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骂是怨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你这傻子,真不能离开安南啊!

    正是想一定要劝住这傻子,李艳娘才刚刚能下床,便来见陆宁。

    但还没等她开声,陆宁已经对米珠点点头。

    米珠就咧嘴对李艳娘一笑:“昭容夫人,主人昨日已经跟我说了,封你为昭容夫人,领安南蛮部,夫人谢恩吧!”

    陆宁笑笑:“昭容身体不适,就免了吧。”又对李艳娘道:“如此,你在这安南,昭容夫人名号才名正言顺,以后有什么疑难,米珠会全力助你。”

    李艳娘初始莫名其妙,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渐渐的,回过味来。

    米珠,称呼文阿大为“主人”?

    米珠,可是齐天子奴部,她称为“主人”的是什么人?那还用说么?

    文阿大,就是齐天子?

    李艳娘脑子嗡嗡的,可种种疑难,如此之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思及自己明示暗示要他留在安南自立,李艳娘一时如坠冰窟,可随后便明白,显然他没当一回事,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诸多挑拨是非后,还临幸了自己,现今,更封自己做什么正牌“昭容夫人”。

    临幸自己的,竟然是齐天子?

    李艳娘樱桃小口,一时合不拢,心中,更有巨大的满足感,自己终于,还是属于天下最强大的男人了。

    而且,这个男人,又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又曾经对自己颐指气使,又曾经让自己恨得牙根痒痒。

    这一幕幕,现在想想,都是那么的令人不可思议,每一次经历,都是这个男人赐予的极大恩宠,纵观古今,天下也没第二个这样的男人了,强大的不可战胜,却又可以和寻常男子一样,领着你经历各种酸甜苦辣之事。

    痴痴的,傻了好一会儿,李艳娘突然回神,忙跪下,“奴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宠幸,奴惶恐,奴惶恐!”顿了下,“陛下果然是真龙在世,却不知道多少女子一起,才能消受得了陛下的龙跟……”说完才觉得好像粗俗不雅,但心神激荡下,更刚刚才能下地,也正震惊这文阿大之异禀,本来就想劝说文阿大时先拍拍这类马屁,念头一直在,所以,这话就顺口说了出来,不过又想,没有旁人,大皇帝奴部,在大皇帝面前,自然算不得人,是以,说出来也无妨。

    陆宁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又见米珠在旁咧着嘴呵呵傻笑,瞪了她一眼,无奈道:“好了,快起来吧。”

    米珠便上前,搀扶李艳娘起身。

第一章 长离别 (上)

    在武峨镇又逗留了数日后,陆宁启程奔赴西北贵州地,同时,完颜小花及女卫们,护送花蕊夫人及三名内记室北归。

    十余日后,陆宁到了石门江畔的乌撒部的威宁土寨,后世来说,就是贵州六盘水西北的威宁县附近,现今被命名为威宁寨,看似内阁中枢的定名,但其中,自然是陆宁对后世,或者说对前生的一些念想作祟,多少还是希望用旧称。

    能将贵州地一些土民大部命名,也得益于贵州罗殿诸部女王陆贵平献出了舆图,甚至,也开始统计各部户数,造为“黄册”,准备献入汴京,当然,这就是个大工程了,阻力也不小。

    至于贵州舆图,绘画很是简单,大体标记了一些主要部族的地点,很粗糙,不过其意义极为重大。

    这是中原政权,第一次真正在贵州全境有了真正的统治基础,这点令陆宁很振奋,因为全宋一代,看似后世画地图将贵州地划入宋代疆域,实则宋在贵州地的统治力,基本等于零,除了任命本地头人做矩州刺史,再无其他,莫说征税募兵之类,便是贵州地诸蛮部到底是什么状态,庙堂上也根本没人能搞清楚。

    来威宁土寨,陆宁也没用什么向导,虽然前世在国内执行任务不多,但境内地图,精确到县,烂熟于胸。

    当然,道路实在难行,从邕州到威宁,说是不远,那是从中原到本地距离来说,实际上,邕州到威宁,也有千余里,以陆宁脚力,也走了十来日,而且,累得到了威宁,就睡了一天一夜。

    威宁土寨知寨陆大兴,是本地乌撒土民的首领,一个黑黝黝的干瘦老头,威宁附近的乌撒部,临江靠水,耕田、畜牧、行渔,生活倒还不错,哪怕到了后世,本地常住人口超过百万,也是挺适合安居之地了。

    贵州各土部,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小女王任命了许多知寨、村正,当然,这些知寨、村正本来就是当地土民头人,现在不过换了个中原的新称呼而已。

    倒是一些原本没有中原姓氏的头人,有人就改了陆姓,虽说可能并不是以此为荣,而是一种潜意识心理里保护自己家族权势的措施,但至少,可见齐人对贵州地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这干瘪老头陆大兴就是如此,听他自报家门时,陆宁很有些无奈。

    不过,这威宁土寨邻近大理,大理国皇帝段氏一族,自称中原后裔,且以此为荣,拥护段家的大族,也都是中原姓氏,其三**部及诸多小部,很多世袭头人,也都是中原姓氏中原名字,一些是本来就是中原移民后裔,一些则是后来自己加的姓氏,总之,大理国虽然制度和现今中原不同,是真正的领主封建制,但也是源自中原早期体制,而且贵族阶层对中原文化很是尊崇,使得其各个土部也深受影响。

    威宁土寨邻近大理,土民们生活习俗又是农耕渔业等等,这陆大兴现今改中原姓氏,倒是顺理成章一般。

    来到威宁土寨外,陆宁自报家门,有懂中原话的土人请来陆大兴,陆大兴虽然疑虑,但也为这位自称总院的齐人安排了土屋休息,又遣人送报罗殿王,因为罗殿王殿下和长生大将军领着长生军就驻扎在附近。

    ……

    陆宁睡了一天一夜,毕竟千余里,连续的奔跑,大多数时候在高原山丘密林之间,只用了十来天时间,便是铁人也禁受不住。

    睁开眼睛,眼前丽人,如梦如幻,肌肤赛雪,高挺的鼻梁,五官精致无比,深邃美眸隐隐闪淡金之色,后世只有美瞳才可见,但美瞳,又没有这么自然了,更没有这种异样的高贵魅惑,

    华贵的钿钗礼衣,是齐国宫廷特意为这西南女王量身定做的,钗有九钿,按照唐制,乃是一品命妇的尊崇,九钿,凤冠上七彩宝石耀目,其礼衣,中原服装略作改进,以适合西南高原之地,基本上,类似工艺极为繁复的华丽襦裙加内里衬裤,束胸高高,明显包裹着两个雪白球形,使得小女王,越发高贵,更有了那种成熟美姬的气质。

    “陛下,你醒啦!”小女王声音却未改,还是那般娇嫩动听,不过,中原话却是流利多了,虽然还是略有些生硬的腔调,但异域风情,却反而更好听一些。

    在她身后,蓝婵还是以前那般,女猎手装扮,不过,猎手装由绿色亚麻布,变成了绿甲,漆成深绿色的铁甲,裹住她柔美足踝、雪白膝盖、纤腰和臋部、以及胸部、肘部、手腕、脖颈等等,战斗时,更有头盔面甲,使得她要害被防护之余,不但灵动,又能散热,但也使得她整个人,越发好似游戏里才有的那种性感漂亮身材**的异族女战士、女统帅。

    看着她俩,陆宁微微一笑,坐起身。

    小女王和蓝婵,就都跪下见礼,陆宁忙将小女王搀起,笑道:“我谕旨里都说了,你可是有上殿不跪的特权。”

    拉她粉臂让她起身,看着这小丫头已经渐渐蜕变为女王范儿,陆宁心里长长叹口气,这一别,都两年了,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可能会经历很多很多事,不知道,她和蓝婵,都经历了什么,人,变没变?

    都说小别胜新婚,但分别时间太长,不管怎么说,好像,也会显得生疏,尤其是现今,没有手机,可以每天电话煲,最多,也就是书信往来,而且,几个月,才通一次信。

    果然,小女王好似就已经不太适应被陆宁抓到胳膊,轻轻低头,用一种很巧妙的方式将胳膊从陆宁手中挣脱。

    陆宁挥挥手,其实,现今就是小女王在贵州有了看中的人要成亲,只要不影响自己对贵州地的长期规划,那自己也只能祝福她,而没什么立场有异议。

    当然,说是这么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自己到底怎么反应就不知道了,会不会勃然大怒不顾天下大事而再次在贵州兴兵?

    没有事到临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人的思维,是很善变的,明明想的很好,但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会是什么反应,只有天知道。

    挥挥手:“先不说别的,今天我们找个地方去游玩一番,你们两个,再将近来的事,和我好好说说。”

    看了小女王一眼,陆宁笑笑:“换身轻便点的衣衫。”

    小女王,轻轻点头。

第二章 长离别 (下)

    新命名的威宁湖,也就是后世的草海,风景之美不必说,这处湿地公园,连天湖泊,碧水湖泊中,又处处有绿草浮岛,各种飞禽嬉戏水面,翱翔天空,更有仙鹤流连其中,简直就是蓬莱仙境一般。

    附近的乌撒土民又以飞禽为图腾,并不惊扰这些鸟类,湖面上,也仅仅有零零星星的木筏小舟在捕鱼。

    现今陆宁和小女王及蓝婵三人,就划着木筏,在这仙境中游玩。

    陆宁亲自划桨,倒是令本来有些别着劲儿的蓝婵,渐渐安静下来,也不朝陆宁偷偷翻白眼了。

    陆宁自然明白,说起来,当年两个小丫头都是情窦初开之时,身子给了自己,一颗心也就给了自己,可正因为都是懵懂少女,刚刚将身子托付,正是要和情郎柔情蜜意缠缠绵绵之时,自己却离开了她们,而且,一别就是两年,自己答应很快来看她们的承诺,也根本没有兑现。

    两个小丫头,满心期待,慢慢变成失望,只是蓝婵,喜怒形于色罢了。

    “蓝婵,你现今可是大将军了,不会心里还想,要吐我唾液这么幼稚吧?”陆宁笑着问。

    蓝婵,已经辞去遵义军副统领一职,被小女王授大将军,管理贵州地军事,当然,遵义军统领姜斌,有自己的交代,更明白自己的心意,遵义军,无论如何也是罗殿女王统治贵州地的坚强后盾。

    而蓝婵这个长生大将军,是金固部传说里辅助大毕摩的最高军事首领,那长串头衔,翻译成中原语言,就是长生将军的意思。

    在蓝婵被授长生大将军的同时,以金固部族人为基础,组建了长生军,当然,名号虽然响亮,实际,还是土团的性质,并不脱产,只在闲时训练,和土团不同的是,其训练比较严格,同时,有齐人一些教官帮助训练,又有齐人,提供部分军械,每日训练前,都要对圣天子画像宣誓,再对罗殿王画像礼拜。

    长生军除了金固部选出了近两千名勇壮,又有其他部族征募的勇士,加一起共三千余人,只是其他部族勇士,虽然登记在册,但平日还是在自己部族,只在征召作战时才会从各地奔赴金固城。

    当然,真要对外大规模作战,按各部头人誓言,族中男丁都有为罗殿王效命的义务,理论上,整个贵州地诸多土部有近十万男丁,这些男丁,满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都在征召范围内,而且,贵州地,现今能活过七十岁的,凤毛麟角罢了,所以这种征募,基本就是男性性别,除了男童和幼儿,便都在征召之列。

    不过,理论是理论,真遇到需要动员全贵州之地部族力量的战争,怕这些部族头人也早就各怀异心,乖乖听令的应该没几个。

    好巧的是,很可能,这威宁土部,应该就是会听从征召的一支,除了金固本部外,威宁部是对罗殿小女王最为忠心的较大土部之一。

    原本威宁土部就和金固部交好,也被鬼蛮历代罗殿王欺压的厉害,是小女王登上王位后,威宁部才一跃成了贵州地,西南大部之一。

    所以,威宁土部和大理治下的磨弥部爆发冲突,小女王才会尽力遣人排解为威宁土部争取最大利益,又眼见排解难行,就旗帜鲜明的支持威宁土部,又恰逢冬季,便召集各部长生军,来到威宁土寨以武力恫吓磨弥部以及大理国派出的官员。

    方才路上听小女王讲述桩桩件件,陆宁也揉鼻子,是啊,小女王不管怎么说,也有鬼蛮血脉,鬼蛮侵略成性又野蛮好战的基因,多多少少,她也被遗传了一些。

    蓝婵,就更别说了,骨子里,就是一个战争狂。

    金固部说是温和,但看来也是因为本来势力没有坐大,实则,和其他鬼蛮部,真的是大哥别说二哥。

    当然,毕竟穷山恶水,便是民再怎么刁横好战,实力也不支撑他们进行大规模扩张,最多,就是和周围土蛮的争斗中,占些便宜罢了。

    划着桨,陆宁瞥着蓝婵,在自己眼里,她只是个倔强好斗的小丫头,欺负起来,挺有意思,但别人眼里,她可就未必这么可爱了。

    想想也觉得好笑,陆宁不由笑道:“蓝婵,你现今可是大将军了,不会心里还想,要吐我唾液这么幼稚吧?”

    “没有!”蓝婵好似硬邦邦的,但比之方才,态度软了许多。

    陆宁就笑,顺手拉过她手掌,和旁人不同,蓝婵的手掌很有力,隐隐有茧子,不似她身上,小麦色肌肤,缎子一般光滑,尤其是美臋,挺翘无比,弹性惊人,有一种别样的野性,征伐起来,更舒爽难言。

    蓝婵就任由他拉着手,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摸够了中原女子的细皮嫩肉,又来招惹殿下。”

    陆宁不禁一笑:“你这话里语病可多了,平儿比中原女子还细皮嫩肉呢,还有啊,你的意思,只是为平儿打抱不平,我若仅仅来招惹你,倒是无妨?”

    蓝婵咬了咬嘴唇,“你是天可汗,天下女子,你招惹谁,谁敢违抗你了?”

    陆宁咳嗽一声,“天可汗什么的,现在还算不上吧,我倒是,正努力呢!”

    蓝婵便沉默,小女王轻声说:“阿爹能再来鬼蛮地,儿可没想到呢,还以为上次一别,和阿爹再无相见之日,能再见到阿爹,儿可开心的很,蓝婵这丫头,也是开心,只是,相见时难别亦难,那句中原诗歌,是这么说的吧?”

    陆宁微怔,随之明白,上次别离,这小丫头,其实已经做了今生再不能相见的打算。

    毕竟,中原皇帝,来西南蛮地一次也就算了,还能再来?

    自己来,她俩心下其实并不是不开心,但是,想到很快自己就会离开,那种离别后的相思滋味,才是她俩现今情绪不高的原因。

    想想,自己也许真不该再来招惹她俩,懵懂少女,被自己夺了身子,加之自己特殊身份,更统领千军万马厮杀,救助她们全族,真是满足了一切少女对心目中完美情郎的幻想,也令她俩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

    但偏偏,自己就这么走了。

    现今来,过不些日子,又会离开,下次再会,可就真不知道要几年后还是遥遥无期了。

    如果自己不来这一趟,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渐渐情淡,也许都能再找到合适的人成亲,幸福生活,但偏偏,自己又出现在两人面前搅动她们的心扉。

    “也许,等这贵州地真正平定,如果你们愿意,都可以去汴京。”陆宁说这话时,心中微觉无力,便是自己构想中,要达到派出流官治理此地,怕也要小女王配合自己,在此地经营个十几年甚至数十年,来潜移默化呢。

    小女王和蓝婵,却都是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好似都在憧憬什么。

    陆宁立时觉得罪孽深重,感觉在欺骗两个小丫头感情一般,骗人家,让人家为自己卖命又干劲十足。

    唉,看吧看吧,也许过得几年,事情就有什么其他转机呢。

    也只能这样想,减轻自己的内疚感。

第三章 如此谈判

    威宁土寨和磨弥部蛮寨相隔百余里,在两者之间的大坡山下,陆宁见到了大理国官员。

    说起来,齐地和大理国很多相邻区域都有天然的分界线,川蜀和大理的分界线为大渡河,贵州地,在这威宁西南有金沙江、牛栏江等,东北有北盘江等。

    翩翩就这威宁和磨弥没有清晰的分界线,虽然山岭很多,也有一段河流相隔,但毕竟双方土民活动,便有了很多交集。

    威宁部和磨弥部的小摩擦,本就是因为这大坡山的归属,后来,演变成了大规模冲突,然后,惊动了罗殿王和大理国。

    大理国官员,来自这磨弥部所属的石城郡,来的是郡丞杨克度。

    南诏六大姓,郑氏、杨氏、赵氏、董氏、高氏、段氏。

    南诏后期,郑氏叛乱,灭南诏,建大长和国。

    三十多年前,杨氏举兵,屠郑氏,拥赵姓为国主,改国号大义宁。

    十年后,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段氏得董氏、高氏相助,灭大义宁国,大理国由此立国。

    现今除了郑氏被杀得七七八八基本销声匿迹,其余五大族仍是原南诏现今大理的决定性力量。

    不过董氏和赵氏现在渐渐衰败,杨氏和高氏成为庙堂上的主角,其实段氏虽然是皇族,但更像是几大族共同执政,在大理国,皇权根本就没那么至高无上。

    而这石城郡丞杨克度,自然便是大理杨氏族人。

    现今大理国对贵族大姓及三十七部,实行封建领主制,但又承继南诏,设节度,共有八个,称为“八国”,或“云南八国”。

    此外,三十七蛮部区域,有设郡,派贵族为郡官员,钳制各蛮部。

    杨克度这个郡丞,是仅次于郡守的次官,其在大理国内的地位,大致相当于齐国一道巡抚副使在齐国内的地位。

    他亲自前来谈判,可见大理国对此次冲突,极为重视。

    毕竟,大理官员以为要面对的,只是威宁部的蛮部头领而已,边境郡的次官亲自前来,显然是想尽快灭火。

    杨克度却没想到,会见到齐人官员。

    当看到陆宁的那一刻,再听旁人介绍陆宁身份,杨克度的神色就凝重起来。

    小女王和蓝婵,陆宁都没令她俩出现,若不是陆宁亲自来此,杨克度本来也见不到小女王和蓝婵,毕竟,谈判要对等。

    陆宁是四品官,大理国没有明确的官员品级,但杨克度属于大理一级行政区域的次官,如果将大理国和齐国看作两个平等的国家,杨克度大体属于正三品官员左右。

    不过,便是当年南诏依靠地势那般强盛对抗中原,但中原政权在其面前,有着天然的优越感。

    杨克度同样,对陆宁采取了下官面对上官的谦卑姿态。

    说起来,当年南诏和前唐的战争,引爆这场战争并使得以后唐长期和南诏处于敌对状态的,起因也是一名唐人官员自高自大心态作祟。

    南诏王阁逻凤的父亲本来就是依附前唐才统一了六诏,他也经常要去剑南都护府拜见剑南总督,所以常常路过姚州,和妻子一起见姚州刺史(云南太守)张虔陀时,张虔陀见其王妃美貌,当着夫妻及一众随从的面,直接出言索要,阁逻凤不许,张虔陀便用言语侮辱王妃,后来张虔陀又几次向阁逻凤索要贿赂,憋着一口气的阁逻凤还是没给他。

    张虔陀大怒,不但派人去臭骂了阁逻凤一通,还上奏疏诬告阁逻凤许多罪责。

    阁逻凤闻讯大怒,随之攻破姚州,杀了张虔陀。

    由此,爆发了南诏和唐的天宝战争。

    南诏当时服软求和,唐主却不依,概因唐人当时骄纵惯了,自看不上小小西南蛮夷,阁逻凤这才依附吐蕃,由此,展开了三国在西南的角逐,虽然最后吐蕃被耗死,南诏更是兵连祸结,每次冲突,便是胜利也是损失惨重,更曾经被打得大败而特败,但唐在西南用兵,也确实严重消耗了国力。

    实则起兵造反,使得前唐和南诏由友好走向决裂的阁逻凤,一直便希望再次依附前唐,还在国门刻碑,记录是不得已而叛唐,说:“我世世代代侍奉唐朝,接受其封赏,后世再次归降于唐朝时,当指着碑以示唐朝使者,让他知道我的反叛不是我的本心。”

    可惜的是,前唐国力盛时一直很傲娇,对诸边蛮族,要打得其心服口服才行,到国力衰败时,有心无力,又是另一回事。

    加之现在年代久远,从唐中后期的衰落,到后来四分五裂,诸边对唐人的敬畏早就没有。

    杨克度虽然语气谦和,以下官对上官一般,心内怎么想,却不知道了。

    齐人代唐,又令贵州地归附,最近,又平灭了南汉,降伏了吴越,这些,大理国掌权者自然都得到了信息。

    可大理毕竟是承继的南诏领土,易守难攻,现今的齐国,领土比盛唐时,小了太多,甚至江南还未完全平定。

    对齐人能不能真正代唐,大理国统治者,自然是观望态度。

    但不管怎么说,显然五大家族统治下的大理,比之南诏时期,少了些野性,尊崇中原礼法,多了些温和,在齐国和大理国的两国边境,也不想生事,是以杨克度亲自来,就是想安抚齐国土部,待见到陆宁,就更是客气礼貌,首先便是替磨弥部道歉,又说可令大坡山成为界山,一分为二,或者,双方之民,都可上山。

    其实大坡山本来是磨弥部活动范围,不过今年山上多了许多山笋,威宁土民都来采摘,由此爆发了冲突。

    听杨克度的话,显然是最大诚意来息事宁人的。

    可是,陆宁只能沉着脸道:“大坡山,本就是威宁之地,岂可一分为二?”

    有些后悔来见大理官员了,但谈判桌上,当然要为治下之民争取最大利益,强权永远大于公义,既然自己来了,不为威宁部说话,对方提出条件,自己就答应,威宁土民,会怎么看齐人?怎么看待齐官?

    “这,文总院,怕你是受了乌撒土蛮的骗吧?!”杨克度苦笑。

    “若不允,便请回!”陆宁做了个手势。

    杨克度,脸有难色,思忖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好吧,大坡山,以后就属威宁。”

    立时,对这个彬彬有礼的官员,陆宁好感大减,担心爆发冲突,就这么答应了?

    压迫他时心里小小的内疚,也早不翼而飞。

    显然一座小小山头,对杨克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治下土蛮在他眼里,更不算什么,只要不在边境惹出事端,便万事大吉。

    “嗡”,杨克度身后几个土蛮,立时就变了脸色,各个义愤填膺,吵了起来。

    陆宁蹙眉,“你告诉他们,再吵的话,大坡山南的几个山头,也要用来抚恤我治下之民,我威宁部,有两个勇士重伤而死。”其实,磨弥部,好像死伤更多。

    杨克度回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看起来,不是转述陆宁语言,应该是用大理国的权势压制他们,那些土蛮头领虽然脸有不平,咬牙忿恨,但也不再吵闹。

    陆宁身旁几个威宁土部头人,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但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陆宁摇摇头,虽说大理地,自己准备纳入领土,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今,能保持和平,还是要保持和平,贵州诸土部,自己也要想法子好生约束下了。

第四章 修桥补路无尸骸

    威宁湖畔,搭建起了一排小木屋,名为“总院行馆”。

    陆宁也有些无奈,和两个小丫头缠绵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些情话,说以后会经常来看她俩,这威宁湖风景这样美,自己也想常来看看。

    第二天,小女王就要将整个威宁湖送给“文总院”。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毕竟不是“文总院”的,现今这威宁湖,却是要送给文总院。

    陆宁忙推辞,最终结果就是,威宁湖畔,会建一处园林,作为“总院行馆”,现今只是雏形,回头自然会扩建。

    没办法,陆宁也不好再说不行,不过有了这处行馆,以后常来看看鸟也不错,毕竟这里在后世,也是世界最著名的观鸟地之一。

    而且小女王说,要修一条从金固城到这威宁湖宽敞道路。

    如此,更令陆宁心中一动。

    正好借机会,令贵州地的道路,修的通畅一些,不过,不仅仅是从金固城到威宁湖了,从湖南奖州到金固部,道路最好也能修起来。

    虽然,要真令贵州地有几条能走的路,这可能会令几年甚至几十年内,贵州土民都会有繁重的劳役,甚至痛恨齐人,痛恨自己这个“文总院”,但这也是为了以后的长治久安,令贵州地真正融入中原体系,算是典型的牺牲一两代人了。

    坐在湖畔,望着远方碧湖中绿色浮岛,飞鸟翱翔,陆宁渐渐有了计议。

    贵州地,“文总院”就先做一个大大的坏人吧,怀柔下,本地土民生活也不见得比以前好,因为真正统治他们的,还是各部头人,不似岭南一般,土民地真正推行新政,完全瓦解了以前的生产关系。

    在贵州地,现在就推行新政根本不现实,反而容易再次引起头人们的大规模叛乱,既然如此,就依靠各路头人,一到闲时,就强行征徭役,令土民修路,从奖州到这威宁,各种土寨间短路连接起来,修起一条横贯贵州东西,真正能走的路。

    而且,尽量令本地土民,不能为此事记恨齐人,就记恨自己就好了,这条路,就是自己这个文总院,为了来威宁湖观鸟方便,压迫罗殿王及各部头人,令他们修路。

    尔后,以这条路为中心,通向周边土寨的路也要修葺,算下来,这个工程,怕要个几年十几年,甚至要达到自己所想,怕要几十年。

    但只要能令贵州地道路变得通畅,后世自会受益,也会令贵州地,真正和中原融为一体。

    陆宁正琢磨着,身后脚步声轻响,小女王和蓝婵走来,两人都穿着轻便,小女王一袭白纱裙,光着涂了金色趾甲油的娇嫩雪足,越发高贵娇媚,女王范儿十足,她轻轻坐在陆宁旁侧,挽着陆宁胳膊,雪白精致脸蛋,很自然的靠在了陆宁身上,又顺手,将一页长长纸笺交给陆宁。

    “坐这边来啊!”陆宁拍了拍另一侧,蓝婵却不理她,而是坐在了小女王身旁。

    陆宁不由就笑,挺喜欢逗弄蓝婵的,便是和两个小丫头欢好时,蓝婵也是,更像是舍身护主的将军,每次看到自己欺负的小女王狠了,不管她自己是不是还有力气,都会来回护小女王,她觉得有辱小女王尊严的事情,她便代替小女王来做。

    使得床笫之间,自己的乐趣凭空多了许多。

    “修路之事,你召集诸部头人,就说是我的主意,私下透露出风声,是我威逼你们做的。”陆宁琢磨着,又道:“你们以后也尽量在金固城不要出来,和遵义军保持密切沟通,一旦有什么变故,便立即去遵义镇避难。”

    短时间内,贵州地叛乱的可能性不大,但一直这种高压徭役的话,以后就难讲。

    “各部头人,倒是要多封赏一些。”陆宁心里叹口气,依靠土人中各部头人,甚至支持他们的暴虐,令此地白骨累累下,修出真正能令军、民、商东西通行的道路,若说自己是为了以后的大善,而现今行恶事,也根本就是给自己脸上抹金,但是,自己就是要如此做,后世如何评说,都随意了。

    其实完美的剧本就是,道路修的七七八八,而贵州土民几次叛乱被镇压后,终于将官司打到了汴京城,文总院获罪,圣天子下旨,对贵州地实行仁政。

    不过,谁知道最后会如何呢?只能走着看。

    “阿爹要修东西官道,也是为贵州地千千万万子民着想,儿知道的。”小女王轻声的说。

    陆宁倒是一怔,随之点点头,毕竟,她有自己送的书籍,显然,见事渐明。

    蓝婵却是撇撇嘴:“当年欺压我金固部的那些部族,这次刚好给他们好看,令他们多出男丁做活,最好是他们不听话,有几个头人的脑袋,我早就想要了。”

    陆宁无语,蓝婵,整个一战争贩子,这两年来,变化好像不小,当然,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她,不过话说回来,在自己身边,她这恶狠狠的劲儿,自己还觉得可爱的很呢。

    又顺手拿起刚刚小女王递过来的长长纸笺。

    是最近一期的邸报。

    邸报在前唐已经系统化,但主要便是各地的新闻汇总,发送给京城的官吏们看,齐国邸报则更进一步,每月一期的邸报,还会送到各道各州,令州一级地方官员,都能对天下事有一定的了解。

    不过贵州地,甚至要一两个月后,最新的邸报才会送过来。

    虽然现今邸报的量很大,但因为每月一期,更要有时效性,所以雕版印刷满足不了邸报的需求,活字印刷正在探索中,现今的邸报,基本采用手抄的方式,自然也是很大的工作量,内府专门有邸报司,女吏员们负责手抄邸报,这些女吏中的优秀者,才可能最终进为典秘书,再进尚秘书,成为内宫之女官。

    扫了眼邸报,陆宁又顺手放下,其实在进入贵州前,这一期邸报就看过了,现今也不过看一看,贵州地,是不是也按规发来邸报,以及每一期邸报到此的时间延误。

    “过几日……”陆宁正想说过几天自己就该走了,匆匆脚步响,一名女蛮护卫跑过来,陆宁便没说下去。

    到了近前女蛮单膝跪倒:“殿下、大将军、总院大人,大理国杨克度到了威宁寨,求见总院大人。”

    陆宁微微颔首:“我这就来。”

    不管什么事,人还是要见的。

第五章 心结 (上)

    杨克度求见陆宁,却是说,大理国主段思聪希望遣使前往汴京朝贡,望文总院知会川蜀官员,能给予放行。

    说起来,从磨弥部所在的滞那甸到大理国都羊苴咩城,直线距离也有八百多里,加之山高岭深,河宽水急,很多道路不太通畅,是以,不可能十几日间,就有信使走个往返。

    显然是,段思聪早就有了这个心思,现今有机会,杨克度和石城郡守议过,正式向齐国官员提出了请求。

    大理国前去汴京的话,当然是走川蜀更快,横穿贵州的话,不但道路艰难,还容易被蛮部劫掠,毕竟,使团在贵州境内消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蛮部将其杀了个干净。

    陆宁当即应允,并提出了与大理和平通商的想法,双方商贩,在边境关卡,互相都给予方便。

    杨克度也口头答应,回去便给国主上奏疏,想来此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宁又留他设酒宴款待,宾主尽兴。

    ……

    在金固土城转了一圈,陆宁和小女王及蓝婵分别,他自己行路,倒是好说了,就乘坐木筏,不管水势是不是湍急,就从金固城畔的乌江,顺流而下,到黔州换了轻舟,进入长江,一路向东,到了江陵,也不过用了十来天。

    而此时,女卫们护着他的女眷及内记室们,过江陵府也没几日。

    此时,女卫们已经分为两队,一队去汴京,另一队护送皇贤妃,前去府州省亲,实则,贤妃自是帮陆宁北伐做准备,回府州动员折家军同仇敌忾,毕竟,面对契丹庞然大物,提前一两年做好方方面面准备是必须的。

    不过,在江陵行宫,陆宁见到了两封急报,因为江陵行宫属官也不知道大皇帝现今行到了哪里,急报只能暂时滞留,第一封急报的内容却是,李景遂纳土降齐;第二封,李景遂率族人及数名重臣,已经北上,去汴京面圣。

    陆宁当下驱动快马北上,到了邓州,恰好追上完颜小花的女卫队伍,也来不及多说,就仅仅带上了花蕊夫人和青城,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汴京最近的驿站,才换了马车。

    入汴京后,马车不停,直奔皇宫大内。

    和众妃团聚的同时,陆宁册花蕊夫人为惠妃,也是现今后宫第一个册封的妃号。

    而江南君臣,还有几日才能到汴京,又闻听,李煜未在北来朝见的臣子中,好似是生了重病,不知道是借故推辞还是真的染疾。

    陆宁心中就有些不畅,若是龅牙仔真的生病,显然也是心病,由自己而起,如果是借故推辞,回思前尘,也说不好自己的出现,对他是好呢,还是不好,枉费自己当初刚刚见他时说什么,遇到我,是你的运气。

    现在想想,这话说的,好像完全错了。

    ……

    夜幕降临,琢磨着李煜的事情,陆宁信步进了永和宫。

    永和宫环境幽静,现今住着花蕊夫人和青城,雕梁画柱下,大红灯笼高悬,正殿前,松柏翠绿,令宫廷威严中,多了几分雅致。

    沿途遇到的女卫和女侍,见陆宁正想事情的样子,宫中早有规矩,此时都不敢惊动他,跪倒后不敢多言。

    正殿外的两名女卫和两名女官,却忙唱:“圣天子到永和宫!”同时,女官忙推开了殿门,在圣天子面前,自然是任何嫔妃都没有**。

    陆宁听到了,正殿里,花蕊夫人和青城应该正说话,陆宁迈步而入。

    金碧辉煌的大殿,虽说已经一月,但烧着暖风,里面微微有些热,金色纱幔垂落的大床上,花蕊夫人正挣扎起身,旁侧青城扶住她。

    “躺下吧!”陆宁忙摆摆手。

    说起来,花蕊夫人跟着自己东跑西颠,甚至到了南疆之地,都没病没患,反而回了京,封她惠妃的当晚,听说她就病了。

    也是,一路可能太颠簸了,尤其是从邓州,自己为了快些赶路,可是一左一右抱着她和青城,虽然自己觉得抱得挺稳的,但她又羞又怯,加上快马疾驰的风吹,可能由此伤了身子。

    后来听症状,应该是感冒。

    不过从进了宫,诸事太忙,几天下来,自己还未见过她,

    眼见花蕊夫人还是坐了起来,青城在她身后,垫了软枕。

    “身体好些了么?”陆宁坐在床旁,伸手去探她粉额,根据病症,其实她应该就是伤风感冒,而且可能是心理原因引起的,虽然以前民间有时候感冒也不是小事情,但禁宫中自然无妨,更莫说是现今的禁宫中,各种药剂渐多,甚至有了土制的青霉散。

    花蕊夫人俏脸一红,下意识想躲,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不敬,又忙坐正了身子,任由陆宁的手摸在她粉额上,轻声说:“谢陛下,妾已经好多了。”

    糊里糊涂进了皇宫,第二天,有旨意到,花蕊夫人被封为惠妃。

    青城这才告诉她,文阿大就是齐天子。

    花蕊夫人一时心绪混乱,就觉得天昏地暗一般,晕倒不省人事。

    现今,在这昔日敌酋的龙床上躺着,破灭前主国家的敌酋胜利者就坐在旁侧,更有和自己母女一般,前主的女儿在旁侧,花蕊夫人一时羞愧难当,一时又战战兢兢,混不知该如何是好。

    “嗯,烧退了,快好了!”陆宁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微微点头。

    对青城道:“你这几日,就多陪陪惠妃吧。”

    “是。”青城轻轻点头。

    听到“惠妃”这个称呼,花蕊夫人更是觉得心下说不出的不自在,在蜀宫,她同样是惠妃。

    “我本想给你换个封号,免得勾起你愁思,但后来想想,你就该当是惠妃,聪慧善解人意,何况,要解开一些心结,很多事,也不必避忌,宫里也不能因为你,就没了惠妃这个封号。那孟昶……”说到这里看了青城一眼,“算了,不说了。”

    安安静静坐着的青城,眼里露出感激之色。

    “天下不如意事,本来就多,咱们就都凑合着活着吧。”陆宁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也有不如意事?”青城有些诧异,这个男人,在外间看来,文如圣人,武扫八荒,天下又哪里有能难住他的事?

    “是啊!比如如何让你们两个开心,我可就挺犯愁的。”陆宁笑了笑,“带你们东跑西颠游历天下,可也不怎么见效。”

    青城轻声道:“陛下圣眷,青城怎不知?青城可没什么不开心的,倒是陛下,好似有烦心事。”

    恰好花蕊夫人也小声道:“陛下好像有心事?”

    陆宁就笑起来,“要不说姐姐聪慧呢,青城也是同样聪慧。”

    文总院时“姐姐”的旧称,此时陆宁再说出来,意味可就不同。

    花蕊夫人俏脸更红,垂首不语。

    “唉,是江南的李从嘉,我当年做江南先主的臣子时,和李从嘉相识,他甚投我的脾气,我当时告诉他,遇到我,是他的运气,可现今看,怎么都觉得,遇到我,是他的厄运,听闻,他现今病在金陵,想想,心里便有根刺一样。”

    其实,李煜性格懦弱,投陆宁的脾气当然谈不上,只是陆宁不太待见赵大赵二,当时见到李煜这历史上的名人,就觉得,自己该当帮助他摆脱悲惨的命运,所以,当时才有这么一说。

    倒也没想到,一步步行来,会是现今局面。

    哪怕刚刚称齐王时,也想过如果真能一统海内,便封李煜一块领地也未尝不可,也算对江南先主的承诺,有了个交代。

    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很是天真,江南李氏,莫说给他们什么封地,以后还要彻底打压他们,令其家族渐渐再没有一丝影响力才好。

    想着,陆宁又摇摇头,轻轻叹口气。

第六章 心结 (下)

    花蕊夫人和青城,从被俘虏,到了齐地,对齐天子的事情自然听说了不少。

    但却都没想过,齐天子还是东海国主的时候,就这般不可一世,竟然能对江南国主的皇子,说出遇到我,是你的运气这类话。

    青城不禁扑哧一笑,“陛下,竟然还有此事?”

    花蕊夫人也莞尔,心里这才渐渐,将面前这俊美又深不可测的雄主,和那乱七八糟喜欢追着自己喊姐姐的文总院,合为一体。

    陆宁叹息道:“是啊!我已经派御医前去金陵,可是,好像很多人又以为我是不是在看他装病,听说可把路上的李景遂吓死了,就怕连累到他,其实,李从嘉如果就是心病的话,身体无碍,他不愿意来见我,我倒高兴的很呢。”

    “陛下也不必觉得亏欠了江南先主,陛下天纵神武,江南李氏,又何曾正眼看过陛下一眼,听闻早年陛下在江南,便如农奴一般。到得后来柴荣伐江南,眼见就是灭国的大祸,陛下却射杀柴荣,退了周兵,救助了李氏全族。如此,才得一县小小封地,尔后,又为江南平了泉漳,却不得重用,再之后,陛下入齐鲁为主,若算起来,是江南李家欠陛下,而不是陛下欠江南李家的。”

    眼见陆宁心事重重的样子,花蕊夫人禁不住劝解起来。

    青城也道:“是啊,惠妃……姐姐……,说得在理……”结结巴巴,一句惠妃娘亲差点脱口而出,随之忙改口姐姐,说完,心下轻轻叹口气,心说父皇啊父皇,儿现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不管如何,儿也是不得已。

    那边,花蕊夫人一呆,俏脸更是通红。

    陆宁心中本来很是愉悦,果然,装可怜是能博得女子同情的。

    李煜的事,确实有个心结,但是,这心结,在永宁面前说了,在贵儿面前说了,在五儿面前也说了,甚至差点用大小蜜桃身上。

    现在这个心结,倒成了令诸妃亲近自己的武器,自己以前太过强势,这般心事重重下,果然诸妃都母性光辉出现,各个掏心掏肺的开解自己,便是永宁,都千依百顺,恨不得,做什么都要令自己开心起来。

    现在用在花蕊夫人和青城身上,果然又见奇效。

    只是不想,青城一句话,又令气氛有些尴尬。

    “妾告退!”显然青城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又有圣天子,会令惠妃娘亲不太自然。

    其实,这种事,又哪里能怪惠妃娘亲了?

    作为女子,自己和惠妃娘亲,都没什么选择,如果誓死不从,只怕最后倒大霉的,还是父亲。

    好在,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以后也定能善待父亲,也幸好,中原君主,是他,若不然,自己一族,怕是会很惨很惨。

    见青城告退,陆宁微微颔首。

    殿内,就剩下了陆宁和花蕊夫人两个人。

    陆宁看过去,花蕊夫人低垂着头,凝脂似白嫩脸蛋,泛起红霞,又羞又怯,红烛摇曳,一袭红纱襦裙的她,人比花娇。

    当年在蜀地第一次和她见面,惊艳之余,可没想到,会有今日。

    说起来,花蕊夫人良善,性子温顺,这也是自己正式诏她入宫并册为妃的原因。

    带她天南地北游历后,感觉,她还是喜欢内宫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后在宫中,有青城相伴,两人也就都不寂寞。

    “陛下一来,妾好像,有了力气,妾下床服侍陛下……”花蕊夫人真的觉得自己身子有了力气,这样躺坐着,圣天子却反而坐在床侧,那就太过无礼。

    “坐着吧,”陆宁笑笑,“和你聊聊天。”

    伸手虚拦,恰好抓到了花蕊夫人涂着红色蔻丹娇艳欲滴的纤纤玉手,滑腻而又柔若无骨,陆宁一时便舍不得松开,花蕊夫人俏脸更红,低头不敢看陆宁,雪白小手,更不能抽回去,只能任由陆宁握着。

    见花蕊夫人红云上颊,越发妩媚动人,陆宁心下大动,更有淡淡香泽飘来,令人迷醉,心猿意马。

    “陛下要说什么……”花蕊夫人娇音低低的,更是柔媚难言。

    陆宁轻轻叹口气,“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真是贴切!”

    孟昶这首诗,现今还没写出来,面前千娇百媚的丽人,此诗果然贴切。

    “谢陛下夸赞……”花蕊夫人声如蚊鸣,显然,她意识到了,即将要面对什么。

    “今晚!朕留宿永和宫!”陆宁对外面喝了声,便听女侍女卫们,离开的脚步。

    陆宁伸手,便将花蕊夫人身上薄毯揭开,花蕊夫人红色襦裙下柔美曲线立时呈现,一双雪足慌乱的缩进裙裾,但涂着鲜红趾甲油的雪葱似脚趾,却躲不进去。

    看着这美艳无匹的贵妇,此刻变成惊慌一团的小妇人,更是媚态难言,陆宁不禁心跳加速,伸出手,轻轻抚摸花蕊夫人凝脂似俏脸,柔声道:“莫怕,莫怕!”

    花蕊夫人开始的羞怯之后,也渐渐去了惊惶,垂首任由陆宁轻薄,又轻声道:“陛下,妾为陛下宽衣……”

    “好,好!”陆宁更是大乐,背身站定身子,听花蕊夫人动静,跪坐在床沿,然后,一双娇嫩雪白玉手从后面伸过来,为自己轻轻解开腰间玉带。

    体内火焰一阵高过一阵,但是,又好像,和如此温顺美人欢好,如果太过猴急,未免太下作了。

    只能忍耐着,心中苦笑,这,不是朕的风格啊!

    ……

    第二日早晨,陆宁还是一脸无奈的躺在永和殿华美无比的大床上,金色帷幔四周低垂,怀中,花蕊夫人就好似一团小小凝脂蜷曲着,那紧紧搂着她的触感和手感,令陆宁恨不得现在就揉碎了她。

    昨夜之绡魂湿骨就不必说了,花蕊温顺无比,羞怯中,更小心翼翼而又尽心竭力的逢迎服侍。

    那略带无奈中,让人心疼的温柔劲儿,娇羞无比却不得不从的可人劲儿,带来的满足,简直令人魂灵都飞上天。。

    但问题是,最终,却没有最终了。

    自己也一改疾风暴雨的风格,而是温柔的都不像个男人了,那种绡魂滋味简直让人骨头都酥了一般,可是,没有临门一脚,奈何……

    “啊……”花蕊夫人长长睫毛动了动,随之惊呼一声,好似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俏脸却无处躲藏,只能埋入陆宁怀中,羞的不敢抬起来。

    陆宁不由莞尔,“花蕊,姐姐,我还没好呢。”正要有所行动,却觉得,胸膛湿漉漉的,显然,花蕊夫人,正在淌泪。

    陆宁停下了动作,只是轻轻拥着她。

    “陛下留宿在此,青城,青城肯定知道了……”花蕊夫人又随即摇头,“不,不,陛下莫怪,妾,妾不该胡思乱想……”

    陆宁轻轻抚摸她美髻,“想哭就哭,我不在意的,你只要知道,以后你就属于我一个人,不会再有人能抢走你,也不会再过任何担惊受怕的日子。”

    “嗯。”花蕊夫人低低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花蕊夫人低低说了句什么,陆宁开始没听清,可随即,心下大乐,好像是在请罪,为昨夜早早昏睡过去,没侍奉好陛下而请罪。

    “不用请罪……”陆宁说着话,再按捺不住,翻身压了上去。

第七章 翠薇阁 (上)

    翠薇阁在大内之北,是颇有唐风的高大楼阁,再向北,就是御花园,从翠薇阁二层,可以看到御花园中种种珍奇异兽,以及,占地颇广的虎山。

    汴京城,四水贯都,是南来北往东西交汇的中心之地,现今越发繁华,内城、外城和宫城城墙越筑越高,外城墙之外,草市房舍也越来越多,齐天子并未令再扩充外城,言道如此扩城,终有尽头,城大不易守,且不利经济。在草市房舍外围,留出大片土地可令城市扩张之余,建矮墙及箭塔,防盗防凶。当然,说是矮墙,也不过是对比内城外城那数丈高的城墙而言。

    对汴京城的防御,陆宁也想过许多,外城内城防御令其更加固若金汤,真有被异族兵临城下的一天,草市之民,躲入外城,比之将外城扩大化更容易守城。

    何况,被异族兵临城下,最大的可能就是惨败给契丹,到时候,根本不是汴京能不能守住的问题了。

    城外之城,渐渐被汴京官民称为市城,而因为市城更自由一些,外城市民,迁居去市城的不少,汴京皇宫也得以扩张,现今大内东西两侧,还正在扩建中。

    大内禁宫北部区域,刚刚扩建完成,多了一些殿宇楼阁,翠薇阁就是其中之一。

    翠薇阁和禁宫其他建筑一样,沿袭唐风,斗拱雄大,出檐深远,显得气势巍峨。

    其实现今在临近汴京的京戍镇,东海百行的砖窑烧制的青砖质量已经很好,翠薇阁用砖量也很大,沿袭唐风,更多的是为了观赏性。

    陆宁此刻,就在紫薇阁二楼,品茶和诸妃聊天。

    今日早间,接见了李景遂一行,虽说李煜不知道到底如何了,但毕竟江南平定,陆宁心下开心,下午时设宴,和诸妃及老妈吃了个团圆饭,饭后,又带了诸妃来翠薇阁游玩。

    陆宁心里也琢磨,可能历朝历代的君王,就自己一个,喜欢做什么都拉大队,经常将皇后及嫔妃们喊在一起,可自己就喜欢热闹不是?

    皇后没有来翠薇阁,而是陪太后说话去了,毕竟是后宫之主,多少和其他嫔妃要保持些距离,更要端着些身份,不来参与陆宁和诸妃同乐的把戏。

    但皇贵妃甘氏、皇德妃尤氏、惠妃徐氏,婕嫔大蜜桃、丽嫔小蜜桃、云嫔青城及贵人阿蜜骨都在,倒是热闹的很。

    翠薇阁,是陆宁眼中的娱乐室,一层有纸牌、麻将等等。

    陆宁是希望诸妃能多交流、多交集,不然每天孤零零一个人在自己宫中,和其他妃子也不见面,可不就琢磨勾心斗角么?

    不想交朋友,想较劲,也可以来棋牌室发泄,别暗中憋着算计。

    不过,陆宁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异想天开,实际上,怕没什么效果。

    而且,好像诸妃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多事,毕竟,各个宫落走了一圈后,现在自己却孤零零睡在乾安殿,也没法特别宠爱哪一个。

    只是,也能明显看出来,贵妃和德妃,没有以前那么亲了,互相说话透着客气,毕竟都是一宫之主,权位相当,自己不较劲,怕手下女官们都会因为点鸡毛蒜皮小事较劲,慢慢的,也会影响到主子。

    说起来,还是文总院的生活好啊,现在又哪里能令贵儿和五儿一起光着小脚丫跪坐自己面前说话呢?

    斜靠在软榻上,品着茶,陆宁心中叹息,越想,心中越发有些郁闷。

    瞥见阿蜜骨一直偷偷看自己,不由一笑:“有话想和我说?”

    阿蜜骨虽然是蛮妇出身,却是永宁、贵儿、五儿后,第四个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自也不能以后新进宫的,要各个在她头上,是以这次回京,便册了她做贵人,由御妻跃升为世妇,等几时有了身孕,也升为嫔。

    仅仅一个贵人,可把她开心死了,临幸她那晚,她感激涕零,痛哭失声,就好像小狗要讨好主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了,恨不得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令自己欢愉,也实在令人怜惜。

    陆宁想着又笑道:“好了,你和大小蜜桃,去斗地主吧,听说你们三个经常做牌搭子,我一会儿下去和你们玩。”又道:“青城,你也去学学。”

    大小蜜桃开心点头,和阿蜜骨、青城站成一排,要对陆宁行礼,陆宁笑道:“去吧去吧,就楼上楼下,有什么可拜的,我可烦!”

    饶是如此,四女虽然就没有跪拜,但也齐齐万福,这才下楼。

    楼上,就留下了皇贵妃、皇德妃以及惠妃,此外还有几名近侍女官。

    花蕊夫人小心翼翼应答着贵妃和德妃的问话,看也不敢看陆宁,面对齐宫两位皇妃,虽然都对她很好奇,也很亲热,但她毕竟身为亡国之妃,不得不小心翼翼,又隐隐有些羞愧。

    “你们也都退下吧!”陆宁对女官们挥挥手。

    贵妃和德妃,也就都看向了陆宁。

    花蕊夫人看了陆宁一眼,立时俏脸通红的低头。

    “来,榻上来叙话。”陆宁突然微微一笑。

    贵妃和德妃都是一呆,但德妃随之嫣然一笑:“好。”走上两步,玉手褪掉鞋袜,在软榻案桌前跪坐下来,贵妃俏脸微微有些红,但也走过来,慢慢褪掉鞋袜,在德妃身旁跪坐。

    花蕊夫人看得怔住,这才知道,“文总院”身旁那些内记室们的作派,原来是齐宫礼仪。

    “花蕊,你也上来啊!”陆宁对她招招手。

    花蕊夫人俏脸更是热的发烫,但两个皇妃都如此,她只好也有样学样,褪去鞋袜,露出玉足,上软榻,跪坐在了贵妃和德妃身后。

    陆宁长长吐出口气,这才觉得心中舒畅了些,看着甘氏和尤五娘娇媚容颜,隐隐觉得回到了以前,只是,两个爱妾身后,偶尔露出的花蕊夫人俏脸,又令人知道,已经时移世易。

    “当年起兵之前,你我三人,经常如此说笑聊天,说起来,也有六七年、七八年了。”陆宁轻轻叹口气,“那时候,你俩喜欢斗嘴,后来,渐渐亲如姐妹。”

    本想问问,你们是喜欢以前的生活呢,还是现在,但随之便觉得矫情,当然是喜欢现今的生活,自己还不是一样?

第八章 翠薇阁 (下)

    甘贵妃,眼圈微微有些红,轻声说:“主君还记得那些日子。”

    尤贵妃,便偷偷挤眼睛,渐渐的,好似眼眶里也有了泪水,但她的小动作哪里能逃过陆宁眼神。

    陆宁又好气又好笑,又见尤五粉嫩小手抬起,轻轻擦拭眼角,“主君但请放心,妾和甘七儿,情同姐妹,主君若听到什么,做不得准。”

    陆宁微微颔首,至少,自己的意思,她俩都明白。

    “好,以后你们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这翠薇阁相聚,纸牌也好,品茶也好,或者干坐着,都由得你们。”

    啊?显见尤五便有些傻眼,只是贵儿低低应是,她也忙答应,“是,主君的话,妾牢记。”

    陆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甘氏犹豫了下,道:“主君,皇后曾和我商议,主君在大内,每日独居乾安殿,我等不能尽人妻本份,都甚为惶惶,有女官黄氏,女官中最美,今夜可令她进乾安殿,若主君满意,便留她侍寝可好?若觉得她年纪幼小,便跟在主君身畔服侍主君起居,主君身边,婕嫔和丽嫔后,也一直没有可心的人。”

    陆宁微微一怔,说起来,现今女官,黄河南北,大江两岸,内府所选,都是娟秀女子,若说女官中最美,不说天下第一美女,也必然是风华绝代了。

    可最后,贵儿说她“年纪幼小”,不由令陆宁有些无语,年纪幼小还能在女官中最美,是妖精么?

    听甘氏的话,尤五娘也是一呆,显见皇后和甘氏商议时,她没在场,这时咬红唇,眼珠转了转,轻声道:“主君,妾妹懿懿,已经及笄,太后也甚为喜欢她,主君看懿懿如何?”

    陆宁更是无奈,摆摆手道:“我刚说的,你们又来,都算了吧。”本来是好事儿,尤其是懿懿,自己还是很喜欢的,但贵儿和五儿一起说,怎么就很变味呢。

    随之,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贵儿,咱们先下楼吧。”尤五娘瞥着陆宁不太高兴的神情,对甘氏偷偷使个眼色,也不“甘七儿”“甘七儿”的叫了,更没用这一年多来,见面就“贵妃”的称呼。

    甘氏轻轻颔首,便往后跪爬了一步,侧身在花蕊夫人耳边低语了两句。

    陆宁耳目聪敏,听得她是说,要花蕊夫人陪自己说说话。

    听着甘氏和尤五娘下楼,陆宁无奈摇摇头,倒也没真生气,但是,甘氏和尤五娘,也算自己糟糠了,曾经感情还是很要好的,有点小争风吃醋,但却根本不似现在这样,形同陌路,就好像,有了两个圈子,各有各的生活。

    不过,自己装生气也好,责怪她们也罢,好像,从本质上也改变不了什么,其乐融融一大家子?怕只有美梦里才有了。

    不过,她们的性格自己是了解的,倒也不会真闹出什么风波,但时移世易,地位都大大改变,作为内宫除皇后外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两个本来做事方法等等就不是一类人,现今,各自手下一大批女官,甚至包括下面的嫔妃也有了亲疏,如明显大小蜜桃就和贵儿更交好,阿蜜骨更听尤五娘的话,这种做事差异更加的放大,硬要她们亲如姐妹也不可能,除非尤五娘刻意去做,但那样的话,可就有点可怕了。

    想想,也无所谓了,或许,这也是她们内宫生活的调剂品了,单调的生活中,两大集团互相较较劲,也没什么。

    而且,从永宁第一天见到贵儿和五儿起,就是刻意拉拢贵儿,现今倒好像真的分化成功了,这也是她治理后宫的制衡之术?

    现今的她,在内宫倒真是很超脱高高在上了。

    不想了,陆宁摇摇头,好像自己也不要掺和的好,怕吃力也不讨好。

    睁开眼睛,就见花蕊夫人还怯怯的跪坐那里,正偷偷打量自己,见自己睁眼,忙垂下螓首。

    陆宁不由莞尔,想想,其实贵儿和花蕊夫人挺像的,性格温顺善良,五儿也没什么大的坏心眼,按理,两人关系不该变成现在这样,主要还是怪自己吧,皇后和两个皇妃,虽然政事完全接触不到,但皇家产业太多了,自己只是总揽全局,尤其不在京的时候,很多时候就要永宁和贵儿、五儿监督管理内府治下的皇家产业链,虽然她三个没什么真正决策权,但毕竟各自理一摊事,也就渐渐的,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就如同,庞大商业帝国的三个监理,远不是以前后宫皇妃可比。

    可能还真是怪自己。

    陆宁轻轻叹口气,又拍了拍自己身侧,对花蕊夫人道:“花蕊,来。”

    花蕊夫人便绕过案桌爬跪过来,陆宁轻轻揽她入怀,她便温顺无比的将螓首靠在了陆宁胸膛。

    “你还挺怕我啊?”陆宁笑着问,显然,看花蕊夫人怯怯模样,是她以为自己生气了,怕自己不好对两个恩爱多年的皇贵妃发作,而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

    “陛下心情不好,妾只恨自己愚笨,不知道如何令陛下开心。”花蕊夫人小心翼翼的说。

    陆宁微微一笑,轻轻拥着她,闻着她发髻香泽,又看她被自己揽过来,变成侧坐的姿势,一双娇嫩玉足裙裾便遮掩不住,思及几天前在她身上征伐时的妙处,便又有些心猿意马。

    “你是我最可人疼的姐姐,不用怕我的……”陆宁鼻尖轻轻蹭着她的滑顺青丝,嘴里喃喃。

    花蕊夫人身子越发的软,小声哀告:“陛下,不要在这里好吗……”

    陆宁呆了呆,愕然看向她,随之,便见到了她轻轻闭起美眸时,那种惶恐,要上刑场一般。

    陆宁无奈,还以为,花蕊也天赋异禀呢,原来,不过是她再怎么不想,再怎么怕,却也不想执拗自己罢了。

    轻轻在她粉脸上亲了亲,笑道:“小傻子,我怎会不怜惜你。”

    又笑道:“好了,咱们也下楼去玩会牌,再这样下去,我怕可真忍不住了!”

    花蕊夫人俏脸红如火,美眸,却第一次露出感激之色。

    陆宁想了想,又道:“你弟建成,现居汴京,做些小买卖,看起来生活不怎么好,是我想磨磨他的性子,过几日得闲,我带你去看看他。”

    花蕊夫人呆了呆,眼眶就红了,稽首道:“陛下还记挂着妾那个不成才的弟弟,为他费心神,妾,妾何敢当?”

    陆宁咳嗽一声,拥有无上的权势,要打动女子心扉,有时候便如作弊一般了。

第九章 内阁通政

    崇政殿偏殿,陆宁还在琢磨和贵儿、五儿玩斗地主的情形,不由微笑。

    毕竟,自己不想让她俩觉得,自己最后是生气走的,免得令她两个心下不安。

    面前,赵普则斟酌着字眼,奏告最新一次内阁会议上,发生的不太妥当之事。

    不管陆宁在不在京城,现今内阁大员们都很少见到圣天子。

    今日是个例外,总理政务事赵普,枢密使郭崇,三政院主官中书令魏仁浦、门下令司超、尚书令吕庆余,御史台主官御史大夫范质,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刘温叟七人得到圣天子召见。

    内阁共有二十余人,除了这七人外,还有枢密院两名副使、御史台御史中丞、六部尚书、大理寺卿、商税院主官以及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如药老太师、符彦卿等。

    不过,药老太师、符彦卿这等退休状态的老臣,诏为“内阁通政”更像是一种荣誉,如药老太师,便是没生重病前,也一直在青州,从未参与内阁议事。

    而今日在座的七位“内阁通政”,毫无疑问是内阁中份量最重的成员了。

    也是出了一件大事,赵普等才无论如何要求见圣天子。

    此时,赵普正说起符彦卿,这老先生,第六女嫁给了司超的长子,然后也搬来了京城居住,就在前不久,内阁议事,他不但突然出现,还对内阁正讨论的《募役法》新章品评了一番。

    符彦卿的举动,好像,打破了他们几个被授予“内阁通政”的前朝老臣和新朝的某种默契。

    当然,实际上,这种默契,也不过是外间臣子们对陆宁的误解,一些政事,陆宁倒真想听听这些历经数朝又曾经威望很高的老臣们的想法,但外界看来,这些前朝老臣们,本该知进退,大皇帝给予你极高的地位,不过是要你规规矩矩养老罢了,朝政之事,哪里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现今赵普虽然表现还平和,但言辞不太客气,说到符彦卿,甚至用上了“龙钟老翁”这种形容词,对符彦卿的行为,显然很是反感。

    《募役法》新章,是按照陆宁思路,内阁修缮《募役法》的条款。

    而《募役法》,则可以看成现今的预备役义务兵制度,主要就是对预备役的训练,《募役法》规定,凡是多男丁家庭,每三家,都有义务抽出一丁,每年闲时用一个月的时间,参加预备役训练,当然,这种训练不过是令这些农人,明白战争的一些基本道理,令行禁止、辎重训练等等,也不过是令这个所谓的预备役,一旦被征召,能成为合格的辎重民夫就可,其中的优异者,能在战时进行兵源的补充就更好。

    而符彦卿,就说此法容易变成横征暴敛的徭役,还说他和司超争论了很久,不能说服司超,只能自己来,希望自己的言语,能上动天听。

    “你们呢,都怎么想的?”赵普说完,陆宁看向了其余六名内阁通政。

    “算了!”陆宁又摆摆手,“实则,我本来辟符王为通政,是真心纳贤,盼其为新朝新政,进言针砭时弊。”

    司超听到这里,暗暗松了口气,符彦卿毕竟是他亲家,一旦获罪,怕他也会被连累。

    陆宁目光,扫过面前七位通政。

    赵普就不必说了,算是自己绑来的人才,追随自己最久,枢密使郭崇是当年河北三镇最强者,贤妃的义父,原枢密使王彦超因为军学馆舞弊案受到无妄之灾,暂时被自己罢官,然后,自己起用了郭崇,不过他身体不太好,怕也做不了太久。

    中书令魏仁浦,是前朝大臣,自己攻破汴京后,投靠自己的人才。

    尚书令吕庆余,是自己称齐王后经药老太师举荐,自己考证后重用。

    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刘温叟,也是历经五朝的老臣。

    御史台主官御史大夫范质,曾经对前朝特别忠心,所以,追随李重进,而不是挟持幼主的赵匡胤,到得后来,眼见李重进称宋王,他的三个儿子更都被赵匡胤所害,便心境大变,后跟随李重进降齐。

    自己用他做御史台的主官,就是看这老头好像觉得他自己大寿快到了,也不怕得罪人了,甚至,经常上奏疏指责自己疏远大臣,不上朝,怠政之类的,至于各路御史弹劾地方的折子,这老先生更是往往添油加醋,好像就怕事情闹不大。

    虽然老头现今有了继子,但他好像也不在乎太过得罪人后,子嗣以后会不会被报复。

    这简直就是合格谏官的终极模板啊。

    说起来,这七个最重要的内阁通政,除了赵普,都是前朝旧臣,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年轻官员,接班还早,而且自己栽培的人才,大多都在地方或京城各司衙历练,一来,新政大饼画的再好,下面的执行力,自己觉得才更重要;二来,他们的威望,还站不到中枢这么高的位置,倒是其余十几个内阁通政中,很有些新政干才,如户部尚书董兴,御史中丞程有全、商税院主官邓新安等等,其中邓新安,更是本朝第一次新学开科的进士,本来因为年岁大了,并不怎么起眼,但却是大器晚成,后来居上,比曾经众人看好的杨迁出色的多。

    至于面前的七名内阁通政中,司超,则是除赵普外,七人中最早追随自己的了。

    自己在齐鲁用兵,攻破齐州后,时任兖州刺史的司超,便献城投降。

    此刻,陆宁看着他,琢磨着道:“不过,符王既然一直称病不愿参与内阁合议,此次却一反常态,此举不妥。”

    希望他来的时候,看不到他,既然已经形成外人认为的默契潜规则了,符彦卿却打破了这个规则,此中虽然肯定有内情,但其举动,就不能被认可了。

    司超心,咯噔一下子。

    “记一下。”陆宁想了想,道:“伪病不肯听诏,念其年老,法外开恩,革去符彦卿内阁通政勋号,罚俸三年。”旁侧,一名尚秘书刷刷的记录着。

    又看了眼司超,“以后,内阁事,就不要让他知了,罚你一年俸禄!”

    毕竟,符彦卿以前有内阁通政的名头,司超在家中和他议庙堂事,也无不可。

    司超忙起身,跪下谢恩。

    赵普等,这才松了口气,圣天子不是常人,做事情总是出人意表,虽然事后往往证明他永远伟大光荣正确,但方才听圣天子第一句,好像不但不想惩治符彦卿,还想他多来,赵普等都有些忐忑,如此,他们威信何在?

    “没别的事的话,都下去吧,我还有人要见。”陆宁扫了他们一眼。

    几名内阁大员,忙都磕头告退。

    ……

    赵普等人走后,被引领进偏殿的,是保宁王李景逷,和乔舍人。

    说起来,乔匡舜这个中书舍人,一直不得李景遂欢心,不升反降,降齐前,已经被贬谪出京城任县官。

    李景逷,降齐后,被封为了顺阳县侯,和李景遂一般,都是侯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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