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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号23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txt下载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少年呼延赞!博彩第四弹 (中)

    陆宁看着这少年郎,笑道:“那也不必非要赌箭术,赌什么你可以随便选,你擅长的,只要赢了我就行!”

    孙羽急急躬身:“东海公,这呼延赞,就是和你比箭术。”转头压低声音道:“我代都护公答应你,便是输了,也放你归乡!”只要能逼出东海公用神弓,输赢本就无所谓。

    东海公如果用了神弓,这虎头小子必输,但彩头一事,都护公自然会化解。

    而东海公不用神弓,这虎头小子赢了的话,也算为司徒府解决了一个难题。

    呼延赞?!陆宁却是微微一怔。

    是那个呼延赞么?!

    看刘仁赡能派一个拒不归降的俘兵来和自己比斗,这俘兵的悍勇可知,不是那个呼延赞,又是哪一个呼延赞?

    小说演义里的铁鞭王呼延赞?

    当然,真实的历史上,呼延赞官做的并不大,其悍勇无双,征伐北汉曾经四次带领敢死队冲上城头。

    不过,他脑子不像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癔症,治军治民都有问题,所以,每次因为军功升上去,不久就会被贬谪,最后也不过是个四五品的官员,但饶是如此,却进了宋史列传,也可见其过人之处了。

    打量着这少年呼延赞,陆宁微微一笑,说:“比试什么不要紧,咱们先说说彩头吧。”

    看向孙羽,陆宁笑眯眯道:“你知道我的规矩吧?”

    旁侧贾伦、刘汉常,立时一阵冒冷汗。

    小桃红脸上庄严肃穆,肚里也好笑,国主第下三十万公的威名,谁人不知?

    孙羽看着陆宁脸上笑容,心里阵阵发毛。

    他可是亲历寿州之战的将领,知道这少年国主癔症发作时是何等神勇,那些以为这少年国主只是运气好的,才真的都是一群傻子呢。

    当然,也可能真是天佑本朝,才会令这少年国主癔症发作时赐他神勇,更赐他神弓。

    而最近,这少年国主可能又有癔症发作的前兆,竟然到处和人赌博,而且,彩头都骇人听闻,每一注,都是三十万贯,而且这少年国主还赌无不胜!

    而现在,他,他为什么盯着我?

    就好像,我是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大红包?

    心里冒着冷汗,孙羽微微躬身,“东海公,你的规矩,下官懂。”

    “所以啊,到底是你和我赌还是他和我赌,我赢了的话,谁是我的债户,这点要搞清楚。”陆宁轻轻敲打着桌案,说:“如果是你和我赌,那他只是个物件,你用来赌的工具对吧?如果是他和我赌呢,如果他输了,你还答应放他归乡?那我找谁要债去?”

    孙羽滞了滞,随之道:“是,是下官和东海公赌博。”

    陆宁点点头,“那好,是这样的,最近啊,我赢得尽是一些短时间收不回来数目的彩头,所以,我的规矩要更正一下了,打个补丁,要不然,阿猫阿狗都来和我赌三十万贯,我输了,要赔钱,赢了,钱收不到,那算怎么回事?!孙副使,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孙羽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这少年国主,确实言之有理啊,只能苦笑道:“东海公说的是,但不知道,东海公要如何给新规矩,这个,打补丁呢?”打补丁,这词,琢磨琢磨,还挺有哲理的。

    陆宁道:“来和我对赌之人,如果没有三十万贯银钱,执意要和本公赌,若本公觉得其人看着还顺眼,那就宽宏,答应下来,给这想发财的流氓空手套白狼的机会,但是,若是输了,拿不出三十万贯钱,就卖身与我做私奴,如果是官身,那便请辞后,来与我做私奴!”

    “三十万贯卖身,便是三四品官员,也没什么辱没身份的吧?”

    陆宁看向贾伦和刘汉常,“二位侍郎,我这笔账,算的对不对?”

    贾伦和刘汉常,都要相对泪双行了,这话,还是在外来军镇将领面前说,被圣天子知道了,可成什么了?

    但只能都附和:“主公说得在理。”

    孙羽头都大了,这都一帮什么人啊?

    这家伙,是个大混蛋,他的手下,也都一群小混球。

    怎么见到别人,就都要扑上来吸血一般?一群大小吸血鬼吗?

    而且这家伙,胆子太大了,怎么着,三四品官员与你对赌,输了都要辞官卖身你为奴?你是想死么?

    不过琢磨琢磨,如果真有此事,官司打到圣天子面前去,那参与的官员,也必然会被扒层皮,如此赌注,本就骇人听闻,以官品抵押去赌,就更是罪不容赦了!

    本来觉得,这赌注,多少有些戏谑的意思,也不过是赌上对方全部身家,最多令人倾家荡产,以后债务缠身,被陆宁这大债主压得抬不起头来。

    但听这东海公的话,却越来越当真事了。

    陆宁笑眯眯继续道:“所以啊,孙副使,你可想好了,如果说,和我对赌的是你,这小俘兵只是个工具,如果孙副使输掉的话,孙副使若没有三十万贯银钱赔付,就要辞官,从此为我私奴,赚钱干活还利息。”

    孙羽额头冷汗立时刷刷的冒,来之前,可没这规矩,所以,还以为就算输了,以后都护公也自然会想办法化解。

    可现在,看这小国主的脾气,应该是癔症发作前兆,自己真输掉的话,如果不辞官来做他的私奴,怕他真会向圣天子告状,固然他铁定被圣天子斥责,但自己,用辞官做私奴来当赌注?那圣天子一气之下,怕自己全府都被贬为奴了。

    却听陆宁又叨叨咕咕,“是了是了,一些资质不好的,应该全府卖身做我私奴为我做活还债,下一次,就要打这个补丁了,今日话一出口,本公宽厚,就不更改了。”

    孙羽心一颤,背后全是冷汗。

    “孙副使,你想好了没有?!”

    孙羽再不犹豫,忙笑道:“这个,自然是这俘兵和东海公对赌,下官做中证。”

    陆宁点点头,看向了呼延赞,却见那呼延赞还在扒着手指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苦苦计算什么,便笑道:“喂,小俘兵,我看你有几把力气,就和你赌了,你赢,便可以归乡。”看向孙羽:“对吧,本来你答应的,便是输,他都可以归乡的?”

    孙羽苦笑:“是,是。”

    陆宁就又转向呼延赞,“你输,就此做我的私奴,为我做活还债!如何?!”

    呼延赞却是突然抬头,连连摇头,“寻常弓箭,我也胜不得你!”却是刚算明白。

    陆宁笑道:“所以早和你说了,赌什么都行,你觉得你擅长而我又不擅长的,赢,放你归乡,输,从此与我为奴?你干不干?”

    呼延赞略一犹豫,一咬牙道:“终归也是个机会,好,我,我和你赌。”显然,他也不是真的愚笨。

    陆宁就笑了,“想来,你也是赌斗弓马,好,都去我的练武场,到时,你或许就知道如何给我出题目了。”

    站起身,想往外走,突然想起一事,对小桃红道:“今日这些新规矩,都记录在案,再加一条,赌输又没有款项者,要阖府卖身于我为奴,那样,本公亏的还少些。”

    众人立时都一阵冷汗,小桃红忙恭敬领命。

第二十八章 少年呼延赞!博彩第四弹 (下)

    明湖湖畔演武场,此时,已经平整了几十亩沼泽土地。

    场上,喊杀声震天。

    十三太保,陆平、陆霸、陆贵、陆青,陆明、陆穿、陆越、陆龙、陆虎、陆豹、陆狮、陆兴、陆钉。

    每人领十名卫卒,正在刻苦操练。

    半个月前,陆宁又新征募了一百三十名团练,充为府兵。

    实则每戍已经扩编到五十人,但暂时列入常备日夜操练的,每戍只有十人,其余后备,因为农忙还没过,需要忙农事杂事。

    而十三太保就按照他们被折磨的训练方法,每人训练列入常备的十名士卒。

    现今,却正是合练阵型之时。

    十三太保,列成第一排,每人手中一柄寒森森陌刀,都是陆宁亲手打造的。

    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是十人,共十三列纵队,十一列横队,排的整整齐齐的。

    “杀!杀!杀!”

    除十三太保外,虽然他们每个人手中暂时都是木棍,但操练的极为认真,木棍各个用力前挥,杀声震天。

    还未到演武场,孙羽已经暗自心惊。

    “停!”左首第一个大汉,陆平,被任命为公府之典卫长,见国主在一群人簇拥下行来,挥手喊停。

    众士卒立时收拢队形,虽然各个手中都是木棍,但却如枪阵林立,一片肃杀。

    “你们继续你们的,我来赌博赌博!”陆宁随意的挥着手。

    孙羽本来正暗暗心惊,此时一个跟头差点摔倒,这东海公治军之道,真是…,随意的很啊……

    这些精兵的雏形,怕是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十三太保,及其后百余名府兵,远远望着陆宁,心中只有敬畏和崇慕。

    他们哪一个?没被主君轻轻松松一小手指头就给弹懵圈过?

    “来来来,小俘兵,你看看,可刺激到你思维了,想和我赌什么?”陆宁指了指场中的各种训练器具。

    孙羽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器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暗暗纳罕。

    呼延赞抓耳挠腮的,显然是心意难决。

    陆宁笑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想。”突然问道:“喂,小俘兵,你家中有什么亲眷?”

    孙羽呆了呆,只觉得在这小国主面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不是答应了,今日的赌注不打新补丁了?何况,就算用你的新规矩,人家家在北国,你赢了,还能硬去抓人全家来给你为奴吗?

    呼延赞很实诚,认认真真回答:“某自幼父母双亡,家中就某一人!”

    陆宁摇摇头:“可惜啊,可惜,本来还想给你两次机会,就算你赌输了,也可以用你亲眷来做赌注翻本。”心说如果真如演义上说的,有沥沥拉拉一堆呼家将,自己赢了赌局,就去北国将他们都抓来做为部曲,以后史书上,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可惜了!

    不过想想,呼延赞,是从他开始,呼家子嗣才开始茂盛起来。

    看着呼延赞,陆宁突然笑笑道:“这样吧,我便蒙目与你赌箭术如何?我蒙上双目,你可开眼!”

    呼延赞一怔,随之大脑袋摇了摇,“不行,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

    孙羽看着这虎头的大脑袋,真想给他狠狠来一下子,这脑壳里,装的都是稻草吧!

    “我,要和你赌爬树!”呼延赞突然大声喊。

    陆宁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是了,自己弓马,他都见识过,知道毫无胜算,但攀爬之术,至少,他没见过。

    而历史记载他数次带敢死队登城,想来这攀爬之术,是时常练习的。

    陆宁不置可否的笑笑,看向孙羽,“孙副使,你来,肯定是为司徒府的事情,但现在,这个赌注,和司徒府那些小奴的赌约,好像没什么关系了,你回去,如何交差啊?”

    孙羽心中正犯愁呢,是啊,那呼延赞赢了,要放人大摇大摆回北国,输了,留下来给这小国主做奴。

    可不管什么结果,现在又不比箭术,回去后,都护公不扒了我的皮?

    这不成了千里迢迢来给东海公送温暖来了?

    自己还真成了大红包了!

    陆宁微笑,“这样吧,今日本公就格外开恩,这赌局,也算你一份,若呼延赞赢,我就免去司徒府王氏的债务,但那王吉和周贡的,却是不行。如果我赢的话,你就答应我,帮我做三百件事,每一件事,可价值千贯了,也不辱没你孙副使,你觉得如何?”

    好似,历史上,这孙羽就是趁刘仁赡病重,策划开城投降的主要将领之一。

    这种贪生怕死官职却不小的人物,有时候,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孙羽一呆。

    陆宁笑道:“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有些你或许会为难,但绝不会有什么凶险和祸端,也必然合乎朝廷礼仪,若不然,你也不会做,对不对?”

    孙羽无语,这位东海公,原来真是好赌成性,知道三十万贯的赌注,自己不敢下场,却用这么个荒唐的折中办法,这,可真是……

    “你,你不和我赌了吗?”呼延赞却是有些着急了。

    陆宁看着孙羽,“孙副使,赌还是不赌?”这营田副使,在寿州能量不低,正四品官员,在军中来说,可说几人之下,万人之上。

    “爬树就不和东海公赌了,待下官琢磨琢磨,就以东海公说的赌注,看和东海公赌些什么。”孙羽心说,呼延赞说爬树,你就来撺掇我参与进来,这必然是挖坑给我跳啊?死了这条心吧你!

    陆宁笑笑,对呼延赞说,“来。”

    旁侧就有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古树,枝叶繁茂,绿意参天,是陆宁在此监督亲军训练时,纳凉的地方。

    呼延赞和陆宁,各自站在古树的两旁,呼延赞边往手上吐口水,边弓下了身子。

    “开始!”孙羽大喊一声。

    呼延赞立刻便如小牛犊一般,向古树冲了过去,但就觉眼前一花,接着,传来阵阵惊呼,头上传来笑声:“小俘兵,你就不用费劲了!”

    呼延赞呆了呆,抬头看去,却见古树最上的树杈上,轻飘飘站着一条人影,树枝轻轻晃,他也随风而动,好似要随风飘走一般。

    不是旁人,正是那万马军中,曾经令无数北国精锐铁骑心胆俱裂之少年郎。

    这一瞬,呼延赞就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暴雨磅礴的天塌地陷之日,他脑子微微眩晕,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孙羽,仰头望着陆宁,心中剧烈跳动着,这,这是人吗?

    眼前一花,他就已经站在树顶了!

    猎豹,也不及他速度的百一。

    所以,千军万马中,射杀周国国主,只怕,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常规操作?!

    十三太保及亲军队列,鸦鹊无声,远远望着古树上的人影,很多军卒,眼中跳动着狂热的火焰,这就是,我们的天下无双之主!

    他们,几乎人人都见识过,陆宁极限之下,展现出来的,世间无双之术!

    陆宁对他们并不保留,因为,以后这些军卒浴血沙场,可能会面对极为坚苦无望的局面,他们只有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才会有绝对的忠心,更会具有,无边的勇气。

    也更会信服自己操练他们的方法,而拼命的淬炼自身。

    今天,在孙羽面前,陆宁同样没有保留,方才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这一动,只是短短瞬间,但是,却已经令他微微有疲累之感。

    这样做的好处,可以威慑到这个亲眼见过自己,将来又可能有些用处的武将。而偏偏,他越是将实情说出去,旁人越会认为他夸大其词,帮自己吹嘘。

    轻轻纵跃落地,陆宁行到孙羽面前,笑道:“孙副使,想好和我赌什么了么?”

    孙羽苦笑,摇头道:“下官不赌了。”

    本来,他已经想好了和这个小国主比什么,比斗鸡。

    这斗鸡,是外物,在东海公身边总不会也鸡犬升天,实力瞬间提升一个档次吧?

    而且,孙羽认识一位朋友,其公子纨绔无比,整日声色犬马、斗鸡逐犬,东都扬州的“鸡王”,就是这纨绔的,孙羽本想借这个“鸡王”来和东海公一斗。

    但现在,却是心都凉了,孙羽苦笑连连,还有什么可赌斗的,这东海公,根本就不是人!

    陆宁微微蹙眉:“不说好了赌上一赌吗?!”

    孙羽苦笑,左右看看,见旁人离这里都有一段距离,抱拳道:“就算下官输了吧,下官答应东海公,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要了下官的脑袋,都帮东海公办到!”

    陆宁凝视他一眼,微微一笑:“好,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日后莫反悔!”

    “东海公但请放心!”孙羽脸色郑重起来。

    陆宁看着他,突然问:“你本来,想和我赌什么?”

    孙羽毫不犹豫,道:“斗鸡!”

    陆宁笑笑,心中却有些汗,真是不能小看这些古人啊,果然,开始想到借助外物和我赌了,看来,以后想想把三十万贯的规则,打上什么新补丁,可别大意失荆州。

    又对远方招招手。

    典卫长陆平快速跑过来,单膝跪倒:“主公!”

    陆宁指了指呼延赞的方向,“给他安排住所,跟着你们训练,此外常备再纳入十名勇壮,和他一起训练,再从中择优一人,选为戍长。”

    “遵令!”陆平大声答应。

    陆宁又笑着喊:“小俘兵,如何?你要反悔归乡,我不拦你!”

    呼延赞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宛如魂游天外。

第二十九章 画舫闲话

    整个海州来说,河道稠密,有大大小小四十多条河流,按河流走向,北方政权要拿下淮河流域,海州才能不攻自破,若是从北面进攻,反而军马难行,也很容易被对方水军攻击。

    所以,海州通常都被控制淮河流域的政权掌控,而从地图上看,海州就是南唐北部临海最凸起的一片地域。

    现今,陆宁和甘氏就在一艘画舫似楼船中,缓慢行驶在盐河之上。

    盐河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运盐修建的运河,连接了海州几乎所有河道,然后从海州城南下,直到楚州,也就是后世的淮安,最后汇入京杭大运河。

    陆宁去楚州,便是去拜访刘汉常说的那个嘴炮,这种寻访贤士的勾当,尤五娘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出不了什么好主意,是以被留在东海看守庄园。

    不过实际上,陆宁这次行程,主要还是来沭阳看大姐,而到了沭阳,恰好南下就到楚州,所以,也就顺便去看看那嘴炮是什么人。

    楼船里陆二姐也在,这几日相亲相的心烦意乱,陆宁便说带她出来散散心,问她有没有哪里想去?

    陆二姐说想大姐了,所以,才有这次沭阳之行。

    陆宁乘坐的楼船本是王吉在海州所有,现在自成了陆宁的财产。

    二层的船楼,雕刻的极为精美,涂着朱漆,船体也比一般江船要宽,远远看来就极为醒目。

    这艘船本来是准备在扬州打造的木兰船,现今中华船业发达,木兰船就是其中一种,可载重两万石以上,大概千吨左右,阿拉伯商人大多用中国船到印度,再转阿拉伯帆船回本土。

    这艘原本计划打造的木兰船,因为预订之大食商人悔约,是以打造成了江船,或者说,是供贵族使用的游船画舫,最后被王吉买了下来,他原本是准备送给金陵的某位贵人,结果现在鸠占鹊巢,成了陆宁的战利品。

    如今的江河湖船,以战舰或者运输货物为主,专门载人的也仅仅是贵族家的游船了,在盐河上并不多见。

    这艘船虽宽,但不载货,除了船底的压船石,也不过载了不到二十人,加之划桨的都是大力士,是以速度并不慢。

    尾舵是一名经验特别丰富的老船公,船身中部,左右各两个橹,都是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划桨。

    陆虎这一戍十名士卒,被选来做划船的力士,轮番换班划桨,各个兴高采烈,这是第一次跟在国主身旁做亲卫。

    实际上陆虎这一戍,都是力气很大的彪形大汉,以后扩编,这一戍,扩充的士卒,也会尽量选拔力士,因为在陆宁构想中,这一戍,就是在战阵最前面执盾的武士。

    站在船头,看着身侧的二姐,陆宁笑道:“这次到沭阳,可以让大姐帮你参谋一下,我看那些年轻人,也感觉难以取舍呢!”

    陆二姐脸一红,这几日,陆宁一定要拽着她相亲,虽然说隔着帘子,但十几个青年才俊,挨个和她见面,由牙婆问话,他们回答。

    她又哪里经历过这些,看到过这许多可能会成为她未来夫婿的青年才俊任她挑选,这个有这个的好,那个有那个的好,实在是挑花了眼。

    现今小弟提起,陆二姐脸滚烫,看着船舷下飘飘荡荡的混浊江水不语。

    “哈哈,你自己想吧!”陆宁说着,挥挥手,回了船楼。

    本来远远避开不敢听两人叙话的陆二姐的婢女,这才敢走回陆二姐身畔。

    富丽堂皇的舱楼内,侍立着两名典秘书,是小翠和小桃红,小翠多少有些甘夫人面前首席典秘书的感觉,小桃红则是陆宁最贴身的典秘书。

    案桌雪白软毯上,跪坐的甘氏见陆宁起来,忙起身,陆宁笑着做个手势。

    桌案对面,一个六七岁扎着朝天髻的布衣小姑娘,也怯怯的站了起来。

    “你们聊你们的。”陆宁走到舷窗前坐下,顺手拿起本书看。

    甘氏也对小姑娘一笑,玉指在红唇前嘘了一声,示意小姑娘坐下,小声道:“吃吧,吃吧,不用怕。”

    桌案上,摆着各种蜜饯和糕点,小姑娘却只是摇头。

    她是被陆宁称为“老张”的船公之女。

    老张是东海县内经验最丰富的掌舵船公,陆宁要为这艘画舫招募一名专职船公,就让人请他来,尔后,老张就被刘汉常直接派人硬抓了来。

    老张本来以为又是以往一样,要为县里贵人服徭役,也就是一文钱没有白干活的勾当,而国主第下更狠,竟然是要他终生服徭役,他说什么不干,因为他几个儿子早就成家立业,身边只有一个幼女,实在放心不下。

    等公府一名典秘书和他见面,谈到酬劳,供吃供喝供住,此外一年给米一石,钱两贯,他当然是没口子答应。

    这次出远门,他本来想托付别人照顾女儿,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被东尚宫知道后,求肯了国主,特许他带了女儿来。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位小姐姐,以及那位大哥哥,都是特别特别尊贵的人物,在她被允许进舱后,她爹爹一再叮嘱她,不许乱说话,更不许碰里面任何东西。

    甘氏见她模样,也只能轻轻叹息,回头对小翠道:“翠儿,你拿一盘蜜饯,领她去船尾吃吧。”

    小翠连连点头。

    看着主母,小翠也替主母高兴。

    现在和主母相处,再没了当初刚刚成为国主之奴的尴尬。

    主母被赐了“东尚宫”的名号,那就完全不是普通的婢妾了。

    而且,以国主之尊,是可以有八名有品级的妾侍的,这种妾侍,称为媵,媵本来是指主母的陪嫁丫头,现今早不是那种意思,如国主,就可以有八名媵,也就是在册的妾,等同正七品。

    怎么都觉得,主母将来肯定是国主的媵妾之一,那就比原来做明府的正妻地位高的多,明府才七品不是?

    何况,现在主母就被赐了“东尚宫”的名号,就算在国主将来的媵妾里,地位也应该是有些特殊的。

    心里胡思乱想着,小翠领着小丫头去了后舱。

    “贵儿,我刚刚在外面听,小桃红有了心上人?”陆宁突然问。

    甘氏一呆,却不想陆宁在船头,也能听到舱内自己低声问小桃红的事情。

    小桃红脸一白,噗通跪在了船板上,颤栗不已。

    甘氏忙起身跪倒,低声道:“奴治家无方,请主君责罚!”

    陆宁笑道:“不是吧,我刚才明明听到,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很长时间了,为此,前任刘明府还将那少年打入了大牢,不过我就位后,他刚刚被赦免,你方才,也是要小桃红断了痴念,不要再去想他。”

    甘氏又是一呆,还以为陆宁就听了个音,却不想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再想帮小桃红掩饰也是徒劳,只有垂首轻声道:“请主君责罚,奴首罪!”

    陆宁摇摇头,笑道:“唉,贵儿啊贵儿,你应该了解我的,等回到东海,小桃红!我就放免了你,本来也想放免你的,是你没走,那时候,他还在牢里吧?你无依无靠,现在,你可有了归宿,我也替你高兴。”

    小桃红脸又白了白,其实她心里极为迷茫,现在不但生活无忧,而且身为国主身边的典秘书,每日跟随国主见识各种新奇事物,比之以前父亲在的时候,生活多姿多彩了百倍。

    而曾经的郎情妾意,好像也渐渐淡了,生活有了色彩,好似,比那些,重要多了。

    只是他出狱后,几次托人来信,又令她柔肠百结,难以割舍。

    此时心中迷迷糊糊的,小桃红磕头,谢恩。

第三十章 钱财如土 (上)

    沭阳码头,雇了车马,一辆陆宁和甘氏、陆二姐乘坐,另一辆小桃红和小翠乘坐,陆虎和四名力士跟随,其余力士则留在画舫上看守。

    大姐夫李丰,本来是跟海州王家做生意的伙计,是王宪的亲随,跟随王宪去东海贩盐,李丰无意中见到陆大姐,惊为天人,托人说媒后成亲。

    及后王宪见到这亲随娘子如此漂亮,打听到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便也有样学样,娶了陆二姐,不过当时王家已经渐渐败落,他答应的聘礼,却一直没有兑现。

    反而听说近年大姐夫李丰,离开王宪后,生意越做越大,在这沭阳县城,很有了几间铺子。

    陆宁吸取和二姐见面的教训,备了很多厚重礼品,又带了婢女亲随,准备正式登门递名剌拜访。

    如果大姐过得差不多,只要不像二姐这样也被虐待,就算以前受些气,但以后,因为娘家的势力,那她在李家还不被当观音菩萨供奉起来?

    陆宁可不想,自己拜访次大姐家,又要逼大姐和离。

    不然,自己可不成了亲人的婚姻粉碎机吗?

    虽然李丰单飞后,和王宪反目成仇,二姐和大姐也好久没走动了,但陆二姐还依稀记得李丰家第一个铺子。

    叫“李家盐行”。

    现今唐代的坊市制度已经瓦解,沭阳县城主街黄土大道,临街大多是挂着各种幡旗的商铺。

    李家盐行位置不错,在东西和南北主街的交叉口处,行人熙熙攘攘,沭阳县城很是繁华。

    陆虎拿着名剌进了盐行。

    陆宁准备的名剌上,竖着六行,依次写的是“东海开国县公陆宁,公之姐陆氏,公府东尚宫甘氏”的字样,女子身份,上了名剌,但自也不会让闲杂人等看到名讳。

    而不多时,就见从盐行里匆匆跑出一人,反而陆虎脚步落在了他后面。

    那人来到两匹马的车首前,噗通跪倒:“草民李丰,拜见东海公!”

    这人穿绸挂缎,又没有官人的威风,一看就是商贾,身材面相,倒是方方正正,没有很多商贾的那种油滑之感。

    正是陆大姐的夫婿李丰。

    陆宁已经赶忙下车,笑道:“一家人,姐夫,你哪来这么大礼数啊?”说着将他搀起来。

    李丰满脸赔笑,“这,上下尊卑,便是亲戚,也不能乱了礼制不是?!”

    他消息灵通,手下亲信又经常被遣去东海贩盐,早闻听东海封了个开国县公,偶尔听说东海公叫陆宁,是农人出身,他心下疑惑,所以便遣人详细打听这位东海公是什么人,却不想,那东海公,却正是自己妻子的胞弟陆宁。

    这可把他激动的,听到讯息的当天,就准备去东海给丈母娘磕头,若东海公能召见,那就最好不过。

    不过陆大姐,却说什么都不去,说当初你守财奴一样,过年都从没准备过厚重礼品,去年更被赶了回来,今年你就去都不去了,现在知道我小弟发达了?要去巴结?愿意去你自己去,我是没那个脸。

    最近月余时间,李丰就和已经被奉为祖宗一样的夫人磨叽这件事呢,但陆大姐,就是一直不松口。

    却不想,东海公今日主动来访,李丰简直要乐蒙了,连连说:“第下,请随草民回寒舍,第下的姐姐,日夜都盼望和第下相见。”

    陆宁听得心中一哂,心说不怪我这大姐夫生意越做越大,看来不但早知道了我的身份,怎么称呼我,都打听清楚了。

    第下这尊称,从唐初因为再没有实地封国之事,就已经仅仅存在于史册,是陆宁被封国,由那位乔舍人带头,县里胥吏、陆家仆役被教化,这才都跟着喊,慢慢在东海普及。

    而这大姐夫,却早早打听清楚明白。

    由此可见他的细心,和对信息收集的重视。

    现在的商贾,善于收集各种信息,应该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第下的称呼,按礼制应该仅仅限定在东海国内,品级不高的官员,去了东海国,也要称呼自己一声第下,而出了东海国,就大可不必如此称呼了,便是黎庶百姓,称呼一声东海公就可以了,更莫说官员了。

    姐夫如此称呼,多少有些谄媚。

    那边李丰,已经叫过一名伙计,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伙计立刻飞奔而去,自是回李府通知,要府上早做准备了。

    ……

    “乒乒乓乓”。

    车辆即将到李府时,突然传来巨响。

    陆虎等人吓了一跳,立时都刷拉拉拔出腰刀,卫护在车旁。

    “哎呀呀,草民有罪,草民有罪!”李丰忙连连拱手告罪,“是草民,吩咐人点燃的爆竹,今天喜庆,草民无状,草民无状啊!”

    掀开车帘,陆宁笑道:“无妨。”

    李府是两进的院落,此时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人,以李丰的母亲李老夫人带头,和她站在一起的,是陆大姐,其余儿子儿媳,都排在后面。

    而陆大姐这种超然的待遇,从李丰打听到东海公就是陆宁后,就已经开始了。

    陆宁下车,李老夫人领着儿子儿媳跪了一地,陆宁忙搀扶。

    陆二姐和甘氏这时下车,除了陆大姐,众人又是一通拜,称陆二姐为“夫人”,甘氏则是“尚宫夫人”。

    然后,便是簇拥着陆宁等贵人进宅,小翠、小桃红和陆虎等人,则开始整理车上礼品,将其分类装盘,蒙上红绸布。

    李府附近,看热闹的已经围得人山人海。

    李丰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恨不得全县的人,都能来看到他今日的风光。

    ……

    后宅,丰盛的菜肴,按照东海公的规矩,李老夫人,陆大姐、陆二姐和东尚宫都被安排在了主桌,和东海公一桌。

    这么一来,李家除了现今家主李丰,其余男子就都回避了,只有李丰在主桌相陪。

    陆大姐和陆二姐低声叙话。

    陆宁却是心中轻轻叹息,看起来,大姐比二姐的心硬多了,二姐是真没办法,在家里地位卑微,根本做不了主。

    就算这样,看到自己后,二姐哪怕在偷偷典当家里东西好维持家里开销呢,但还是准备给自己饶些米粮带走。

    大姐呢,和李丰成亲时李丰还没现在发达,算是糟糠之妻,所以,大姐以前虽然不是眼前这样在李家地位超然,但作为家主正妻,要说接济娘家,她还是能做得到的,但显然在这件事上,大姐并没有那份心思。

    当然,可能和成亲时,母亲陪嫁没遂她心意有关,她一直就觉得,母亲太偏心自己了。

    不过,现今一切都过去,怨怪大姐谈不上,但,亲情,有时候本来就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

    后世兄弟姐妹反目的,还少了?

    太贫穷或者太富有的家庭,亲情可能最淡薄,当然,也因人而异。

    现今大姐过得很好,那就行了。

    不过自己,一定要帮二姐找一个更好的归宿。

    看大姐握着二姐的手,大姐手上有大大一颗绿宝石的戒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显露,就这样握着二姐的手说话。

    其实自己送了二姐许多珠宝首饰,二姐不愿意戴而已,可能一直觉得,愧对自己和母亲吧,尤其是老妈,面子上拉不下来,还没真正接受二姐,毕竟当初,要和大姐二姐断了关系,话已经说出口。

    这个时代妇女,如自己老妈,有时候,思维就是这么拧巴。

    陆宁看着李丰,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方才府前的爆竹,好像是竹筒里面放了火药?”

    李丰一呆,说:“第下怎么知道?”随即笑道:“是个穷酸秀才鼓捣出来的玩意,他读书不成,就爱鼓捣这些东西,我有时候会见见他,怕有什么商机不是?不过这家伙,鼓捣的东西,大多华而不实,没什么能售卖的。”

    陆宁微微点头,大姐夫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其人在哪里?我想见见。”陆宁笑着说,自己想搜罗的,可不就是这种人才?他们鼓捣不出来有用的东西,那叫不务正业的空想家,如果能鼓捣出来,就是发明家。

    李丰笑道:“好,好。”心说东海公也要做生意吗?

    “小弟,你刚刚开府,各种花销不小吧?今秋的赋税又入了国库,如果需要你姐夫资助,就开声!”陆大姐突然说。

    “唉,这是什么话?我已经为第下准备了钱百贯。”李丰瞪了陆大姐一眼,心说这婆娘,就是上不了台面,说的什么话?

    以前因为自己是王宪跟班,她就特别喜欢和陆二娘比,听说王家败落,她可高兴了很多天。

    但这东海公能一样吗?就算手头紧也是暂时的,那东海县一年赋税多少,你知道吗?眼皮子真是太薄了。

    而且,看起来,你这弟弟,可不缺钱,除了陆二娘寒酸点,你以为你弟弟冠上的明珠是假的?

    好,就算这是皇家赐的常冠,中看不中用,不能拿去换钱,但那东尚宫呢,虽然不敢仔细打量她,但目光略略转过,就知道她戴的首饰,太过精美了,精美的好似都是假货一样,比如,她玉钗镶嵌的一串碧珠,太晶莹剔透了,和很多普通富户妇女充门面用琉璃代替珠玉一样,时间一长,这种涂色的琉璃就会现出原形。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东尚宫戴的各种饰品,怕就价值千贯。

    李丰突然心里一颤,就觉得自己婆娘,可能看得没错,干什么呢?满头戴着千贯财富到处转悠?

    不过,不管怎么说,东海公就算日子暂时窘迫,那也转眼就过去了。

第三十一章 钱财如土 (下)

    听大姐和李丰的话,陆宁心里一哂,看来李丰到底消息还差些,不知道自己三十万贯公的名头。

    一个王吉,一个王缪,就贡献了两万多贯进项。

    数天前,周贡和王氏,也都送来了数千贯的飞钱,看来司徒府的大奴们,私下也很有些身家的。

    当然,三十万公这个名头海州上层官吏和自己东海县官吏才知道的,他在这个小县,没有听闻很正常。

    笑了笑道:“多谢大姐、姐夫好意,弟日子倒过得去。”又看向陆二姐,“二姐,怎么礼品的清单,还没给大姐和姐夫过目吗?”

    陆二姐确实精神有些恍惚,见到大姐后,心里难受,哭了起来,尔后就被大姐抓着问东问西,被勾起了在王家伤心往事,黯然神伤,却是把礼单的事情给忘了。

    忙叫身后侍女来,接过礼单递给陆大姐,说:“大姐,姐夫,这是小弟带来的礼物。”

    陆大姐顺眼看去,马上就是一呆。

    却见上面写的密密麻麻,什么“赤金坠子”,什么“碧玉如意簪”,什么“白玉同心玉佩一对儿”等等,更有“足金十两”、“银二百两”这种硬通货。

    一名奴仆匆匆跑入,在李丰耳边低语。

    却是府门前,排了一队准备送上礼品的东海公随从,见迟迟没有人唱传,有些急,叫人来问问。

    李丰忙道:“快请,快请,奏乐,奏乐!”

    他也忙起身,出去迎接。

    前院,立时丝竹声起,小翠、小桃红、陆虎及亲兵随从们捧着一盘盘蒙着红绸布的金银玉器等厚重礼品鱼贯而入。

    这些礼品,大概价值千贯。

    李丰回转,心里惊涛骇浪,国主就是国主,这小指头稍微漏漏缝,怕自己就要奋斗几百辈子了。

    陆大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李丰刚刚赔着笑,要在下首落座,突然,又一名仆役跑进来,把他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有东海来人,叫王进,求见东海公!”

    陆宁听了一愣,随之喜道:“快叫他进来!”心里,那隐隐的期待,即将知道答案了。

    “国主第下,国主第下,大喜,大喜!”王进冲进来就跪倒,神态有些疲倦,但却是满脸的兴奋。

    “如何了?”陆宁问,心里,也微微跳的有些快。

    “第下,第下!那航海司南,拍出了万金之价啊!”王进数日奔波,就是为了尽快将这惊人的好消息禀告国主第下,话刚说完,心神一松,就觉得天旋地转,要晕倒的感觉。

    陆宁笑道:“你起来,坐下,喝口水,歇会再跟我说。”

    “是,是!”王进起身,有人给搬来椅子送上热茶,他坐下后喘了口气,便忙站起身,说:“不过按照第下的吩咐,我已经向出价最高者说明,航海司南在东海有售,每个仅仅售价百金,但每船只限购一具。”

    “所以,那些大食商人、高丽、倭国商人,都忍不住了,我就是搭乘大食商人商船回的东海,听说第下恰好来沭阳访亲,已经走了半日,我就乘快舟赶来。”

    陆宁笑道:“辛苦你了!”自己画舫比较慢,他轻舟追来,却是前后脚和自己几乎同时到沭阳。

    琢磨着,陆宁道:“好,那原本谋划的一切,就开始吧。”看向小桃红,说:“我写一封信,你和两名力士乘快舟回去,将信给西尚宫,让她按我信上所说行事。”

    “王进你休息休息,也回转。”

    看向甘氏,“我们歇息一晚,明日就回。”那个名士,也没时间去见了。

    接下来,陆宁要李家送来笔墨纸砚,一边写信,一边和王进说,回去后要如何如何,如何如何。

    王进连连点头凝听。

    最后陆宁又随口问王进,“金阳丹呢?”

    王进都差点给忘了,这时苦笑道:“在下糊涂,那金阳丹卖了千金!”比起那航海司南带来的震撼,反而拍卖出了一万贯高价的金阳丹,被遗忘到了角落。

    陆宁又问:“可曾按照我吩咐说明?”

    王进忙道:“是,是,我已经说明。”

    那金阳丹,是东都几位商人联合竞价,压下了大食人商团,而王进也按照东海公所说,嘱咐了那几名东都商人,说此仙丹为极品,每日闻一闻便延年益寿,但仙缘不到强行服用,遭到反噬却是怕性命不保。

    陆宁微微点头,信此时也恰好写完,叫人来封漆,又对小桃红道:“你这就去吧。”

    李丰在旁,听得都懵圈了。

    隐隐也听明白了始末。

    东海公,自己妻子的这个弟弟,有一堆航海用的神奇器具,拿出了一个,去扬州竞卖,竟然卖出了十万贯的高价。

    但是,东海公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硬是没要这十万贯,还告诉那些番商,这神器在东海大量出售,仅仅售价一千贯。

    这,这都什么脑子啊?

    就算东海公你有一大批这种航海神器,那也卖一百个才能得到十万贯啊?

    不过,接下来听着听着。

    李丰越来越是心惊。

    东海公,野心太大了吧。

    他这是要,令番商们都来东海啊!

    怪不得一艘船,仅仅限购一具那神器呢。

    而在东海,各种货物什么的,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番商们采购。

    李丰的心,就砰砰的乱跳,这个,是绝佳的商机啊,他恨不得,现在就赶紧行动,也采购大批瓷器、茶叶等,去东海港。

    陆宁好似看到他心思,笑道:“姐夫,开始来的这几艘船啊,东海的备货就能应付了,慢慢来,这只是个开始,将来姐夫你去东海的时候少不了。”

    李丰连连点头,如果东海港真能由此成为北方贸易大港,必然客似云来,自己,常去行商是必然的。

    说起来,东海有天然良港,海船的话,比逆江而上去扬州交易更方便。

    而东海公说的更明白,本朝在南方没出海口,广州、福州、明州等港都在吴越、南汉等国手中,泉州则被藩镇留家兄弟占据。

    但偏偏本朝地跨江南江北,番商需要的货物,本朝甚是充足,行商们将这些货物运送去南方港口,跨越国境贸易,本来风险就大,如果本朝有了繁华出海口,那还贩运货物去闽越岭南岭西做甚?

    而且,东海港更可以直接成为高丽、倭国和大食商人进行贸易的节点。

    更莫说,和北汉、契丹贸易,东海更有便利。

    李丰越想越是心惊,自己婆娘这个弟弟,简直是雄才伟略,看事情,站得位置也太高了吧,这,这,以前自己真是瞎了眼,从没和他好好唠唠,不然,现在怕有了十倍家财了!

    怪不得,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一国之主。

    自己初始,还以为他是狗屎运,真是惭愧啊惭愧。

    李丰也敏锐的意识到,今天听到的这些消息,由东海公这种强大官方力量推动的港口建设,会给他带来多少商机多少财富。

    其实陆宁心里也在琢磨,和后世一样,确实接近大官家的商贩,更容易赚钱,不说灰色交易之类,就算提前知道丁点内幕消息,都是无限商机,所以,所谓公平竞争,很多时候,都是空话,都是相对而言,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对了,小桃红,告诉西尚宫,那三十万贯的悬赏之榜,也可以借机放出去了,要令全天下人,闻听此榜的越多越好。”陆宁喊住了正要奔出去的小桃红。

    小桃红,忙答应。

    厅堂内,寂静的,好似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

    “这,第下,三十万贯悬赏又是什么?”李丰赔着笑,小心翼翼问。

    陆二姐就是一笑,说:“我们这弟弟啊,最近迷恋赌博,彩头就是三十万贯,而且,逢赌必赢,现在输给他三十万贯的有挺多大人物呢,州里的刺史和参军,司徒府、都护府也都有人输给他!现在全天下,他还不是第一大债主啊?所以州府很多大员,都背后称呼他三十万公,怕他怕的要死呢!”说着,抿嘴笑。

    李丰立时目瞪口呆,这,这。

    这一刻,他才深深意识到,他和东海公接触的世界,到底有着什么本质的不同。

    赌注,三十万贯?

    输给他的人?有参军有刺史?杨刺史?就是那海州城中说一不二,就算他身边仆役的仆役的仆役,碾死自己也跟碾死蚂蚁的那位?

    还有司徒府?都护府?

    都有人输给他?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听说一个金丹,卖了万贯,他却完全不在乎的一样,包括他御用的商人,也好像差点忘了这东西。

    实在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便是商贾,都不知不觉眼中所望,是四海八荒吧!

    陆二姐又笑道:“这不吗,他想招募些乱七八糟的门客,就悬赏三十万贯,要我说,可别让天下人从此都不务正业,就想从你这里不劳而获,天天去寻思那些奇技y i n巧!”

    陆宁一抬头:“二姐说的是,我也在琢磨呢,所以,准备悬赏时打个补丁,如果是东海子民,因为此荒废了农田等正业,徒三年,让他们好好吃吃苦!”

    李丰苦笑,这东海公,喜欢奇技y i n巧的东西,所以张嘴就悬赏三十万贯,要大会天下奇士?

    这可真是,没法说了……

    陆大姐,更是慢慢垂下头。

    她一直是大姐,自尊心最强,对母亲偏心弟弟一直不满,偏偏就算嫁人,自己还是先嫁的,二妹后嫁,自己的夫婿,却是二妹夫婿的跟班。

    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她也一直希望,得到弟弟妹妹真正的尊重。

    得到母亲,真正的认可。

    二妹夫家终于垮了,自己也终于成了家里唯一的指望。

    她本想,今年过年时,去给母亲好生赔罪,多带米粮银钱,也顺便接济下二妹。

    但是小弟突然飞黄腾达,而且,发达的令人以为是做梦。

    而自己以前的一切希翼,好像都已经破碎。

    自己的坚持,好像变成了很可笑的东西。

    在弟弟面前,什么权势富贵,微不足道。

    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豁达了,看他说话聊天,真有粪土万户侯的气概。

    而自己在他面前,渺小的,微不足道。

    她垂着头,就觉得有些恍惚,好似,天旋地转,身遭的一切,都要离自己而去。

    就在这时,手上微微一动,却是被一只玉手慢慢握住,这只手,很温暖,很温暖。

    她抬头看去,妹妹,正关切看着她,嘴唇在动,好似在说,“大姐,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小弟的时候,也以为是做梦呢!”

    声音,是那么的遥远,好似来自天边。

    她再忍不主,反手握紧妹妹的手,随之,啜泣起来。

第三十二章 三十万公!天下无敌!

    黄昏时分,李丰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那做出爆竹的穷书生王寒时,前两天被抓入了大牢,好似是得罪了本县县尉李工和。

    现今经常流动的除了士子就是行商,所以,虽然有了类似旅馆的邸店,但通常条件并不怎么好。

    陆宁等,自然住在了李府。

    陆大姐命仆人们专门在后宅收拾出来一个院落,本来就是未出阁的几个姑娘的闺房,现今全部换了新被褥,给弟弟及妾侍、婢女住。

    弟弟的扈从,则被安排在前院。

    听到李丰的消息,陆宁微微蹙眉,说:“那递我的名剌给本地县令、县尉,就说我想见一见这个王寒时。”

    李丰忙答应,“好,好,我这就去。”

    原本,陆宁要他不要大肆张扬,别和本地官府通气说自己到了,李丰正觉得憋得难受,至亲如此显赫,却不能宣扬,就如锦衣夜行,现在,正合心意。

    ……

    一个多时辰后,李丰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陆宁问,李丰叹口气,“第下,第下,此事还是作罢吧。”

    陆宁笑笑:“到底怎么回事,你只管说就是。”

    李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摇头道:“好吧,就说与第下知,此事涉及到了燕王殿下!”

    哦?陆宁微微一怔。

    燕王李弘毅,是当今唐主李璟的长子,后主李煜的胞兄。

    听李丰往下讲,却是李丰去县衙递了名剌,很快县令崔衡就接见,听说东海公到了沭阳,大喜,还说什么“真是贵客云来。”

    但听李丰说,东海公要见被关进牢中的王寒时,崔衡的态度立刻就变了,甚至本来兴冲冲要来拜会东海公,突然就说头痛难行,过几日再拜会东海公赔罪。

    李丰知道事有蹊跷,找到相熟的本县胥吏,塞了半吊钱,才打听到了原因。

    原来,那王寒时是路见不平,痛骂崔衡不敬鬼神而被下牢的。

    而所谓县令崔衡的不敬鬼神,是他将本县道观冬云庵强征充公一事。

    崔衡,以冬云庵内养毒蛇,致死人命为由,将冬云庵道观田地充公,庵内道姑全部勒令还俗并贬为奴。

    李丰知道冬云庵之事,这几日刚刚发生的,他本来也奇怪崔县令为什么大动干戈为难几名道姑。

    李丰便又塞钱给那小吏逼问,那小吏是崔衡最亲信之人,捱不过李丰磨,这才说,原来,崔衡是为了冬云庵中的两个小道姑,那是一对绝色,而且是孪生小姐妹。

    崔衡有世交的世侄在燕王幕僚,崔衡一直便想搭上燕王这条线,恰巧几个月前,他无意中见到了这对小道姑真容,大惊之下靠记忆临摹了画像,再听两个小道姑经历,更是大喜,便将画像送去了润州那世侄处。

    而前几天,他这位世侄就到了,说是要带那孪生姐妹去润州。

    崔衡这才将一条人命案,栽赃给了冬云庵,将冬云庵田地充公,将庵里五个道姑,全部贬为奴。

    李丰讲述。

    陆宁听得微微蹙眉,说:“这崔县令,原来还是个画家。”心说南唐官员,多才多艺的真多,但好像就是没什么施政的人才。

    李丰一呆,东海公的关注点,还,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点头,又叹息道:“要说这对小姐妹,命运实在坎坷,本是江淮人,富贵人家,幼年就被父亲培养为舞姬,练柔术,谁知道还未到他父亲将其献给王侯发迹之时,家道中落,幸好海州慈云庵一个挂单的仙姑路过其家将其收留,果然不久,其家就被抄没,那仙姑送了这对小姐妹来冬云庵她弟子处,但去年的时候,冬云庵的庵主,也就是那仙姑的弟子病逝,想不到今天,冬云庵也被抄没了,唉!”说着突然鼓起眼睛,“听说慈云庵那大有名气的仙姑也在去年羽化,这对姐妹,可不是妨人精么?”

    随之摇摇头:“那燕王的幕僚,和崔衡,定然没将所有事都禀明燕王,不然,一对妨人精,谁生受得了?”

    陆宁笑了笑:“燕王,未必信这些的!”当然,强霸道姑这事,燕王也多半不知道。

    历史上,虽然燕王心狠手辣,甚至夺权成功后还毒杀了自己的亲叔叔,但其统军很有一手,未必这般荒唐好色,不远千里遣人来这里求美色?

    反而手下人献媚的可能性更大。

    李丰说道:“总之,第下,这件事,我看,第下还是不要理了,免得无谓的麻烦。”

    陆宁笑笑,说:“我想想吧。”

    李丰告辞离开,屏风后一直静静倾听的甘氏,轻声道:“主君,听起来,李丰说的收留那对小姐妹的仙姑,好像是小十三的师傅……”

    哦?陆宁还从来没见过小十三,那道号柯羽的小丫头虽然已经还俗,但每日在庄园后院为她修的静庵修行,从不露面,小小年纪,尤五娘说刚刚十岁,本来不该正是玩心很重天真烂漫之时?也真耐得住寂寞。

    甘氏更是轻轻叹口气,“好像论辈分,这两个可怜娃,还算是小十三的师侄呢。”

    陆宁点点头,“这么说,也算咱们的亲人。”

    甘氏一呆,随即惊道::“主君,不可,不可啊……”她本来对这对孪生姐妹的遭遇感同身受,几个月前的她也是面临这般残酷境遇,不过,她运气很好,柳暗花明,日子比以前开心快乐百倍千倍,而那对小姐妹,面对的,怕就是很残酷的命运了。

    燕王暴虐,常有所闻。

    不过,她也仅仅是感慨,听到陆宁好似要插手这件事,她真的有些慌了,就怕是自己的感慨,给主君惹来大祸。

    对方,可是皇族,是圣天子长子,统领千军万马的燕王!

    陆宁笑笑,“你怕吗?”

    甘氏望着他,回忆着在他身边的一幕幕,回忆着他策马奔腾的豪情,回忆着他指点江山谋划各行各业的奇思妙想,终于,心,渐渐宁静下来,是啊,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经历这许多事,好像,自己就算现在死了,也不枉活了这一生,以后,每在他身边多活一日,都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死,陪他赴死而已!

    如果他不管这件事,那他,还是他吗?

    “我不怕!”甘氏轻轻摇螓首,美眸中全是坚定。

    陆宁就笑起来,突然走上两步,到了她身前。

    甘氏立时有些慌乱,想低头,却觉得额头被温热轻轻碰触,愕然间,面前人影已经大步向外走,大笑道:“有卿相伴,前路何足道?!三十万公!天下无敌!”

    甘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他在自己额头轻轻亲吻。

    俏脸立时红如彩霞,但一颗芳心,却甜的,都要化了。

    听那狂徒,又唱:“爱妃东尚宫,还不与我来!”

    甘氏忙小碎步追上去,看着他狂傲背影,只觉得,眼中再无旁人。

第三十三章 迁客骚人,灰飞烟灭

    李丰满脸的苦笑,东海公执意要来县衙,他心下惶惶,但也只能跟随。

    随之看着东海公坐着椅子翘着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态,更是无语。

    椅子是东海公随从带的,能折叠,携带很方便,现今东海公就硬闯进了县衙大堂,坐在大堂之上,一副等这里官员拜见的倨傲模样。

    陆宁现在,感觉自己的嘴唇还麻酥酥的,那软腻温香,传递给了每个神经一般,令他好像,有些亢奋。

    “东海公,你这是干什么?……”崔衡匆匆走出来,挥手令跃跃y u试的衙役们退下,对陆宁微微拱手,脸却沉了下来。

    看着李丰,更是眼神阴森。

    李丰心下一沉,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是,现今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自己想平安无事继续财源滚滚,只能寄希望,这位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大舅子,不触怒燕王殿下,最终化险为夷。

    比如,希望这件事,燕王根本就不知道,事后,反而惩治这些打着他名号祸害百姓的恶官。

    不过,这种希望好像不大,就算燕王本来不知情,但东海公现在行为,好像也是在挑战燕王的权威。

    李丰如坠冰窟,想死的心都有,这一天之中,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崔衡目光,最后还是盯在了陆宁身上,问道:“东海公,下官可曾得罪你?”

    陆宁身后站着两个铁塔似的扈从。

    衙门外马车上,甘氏坐在里面,马车旁,又是两个铁塔似的扈从。

    衙门大门洞开,甘氏能看到里面情形。

    陆宁看着崔衡笑了笑:“崔衡,你叫润州来人见我!”

    崔衡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他点点头,在身旁亲随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亲随转身快步离去。

    好一会儿,从正堂内偏门,才慢慢走出一个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公子,眉目周正,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看着陆宁,他微微拱手,“你就是东海公?某是滁州张洎!”显然,虽然是庶民身份,却是极为倨傲。

    陆宁打量着他,突然心中一动:“张洎?别告诉我这么凑巧,你是水自洎?”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不错,某就是水自之洎,东海公听过某的名字?”便显得有些自得,自觉得自己才名,已经远播江北。

    原来是张洎,陆宁不禁有些无语。

    后主身边群臣,陆宁也就知道这一个张洎,因为他太秀了。

    史官评价他,多用善迎合,反复无常之类的形容词。

    张洎,也是个三姓家奴,是燕王李弘翼保举他进入仕途,后主登基后,因为他善诗文,所以很快得到重用,独揽朝纲,后主几乎将朝政都交给了他。

    宋兵攻南唐,都到了宫城下,张洎还劝告后主不要投降,说自己算了一卦,宋兵很快就会失败。

    宫城即将被攻破,张洎携带自己妻子儿女来到后主的宫殿中,然后与光政使陈乔约定共同为国效死。

    等到陈乔自尽气绝后,张洎又跑去见后主,忽悠一通,说自己活着,是想到如果自己身死,怎么报效主公你呢?劝后主投降。

    等宋太祖见到张洎,训斥他正是因为他一直劝告后主不投降,使得战争持续这么久,生灵涂炭,他却磕头请罪,但又忽悠了一通,说了一堆义正言辞的话,正义凛然不怕死的样子。

    果然,宋太祖心思就被他揣摩到了,饶了他死罪,而且不久后加以重用。

    其后,其甚至和寇准同为中枢。

    不过宋太宗后来发现这个人,善于揣摩上意,议事只管迎合皇帝,且喜欢攻击同僚,所以最后还是将他贬谪。

    张洎这个人最奇葩的就是,他已经为宋臣,却经常去找生活已经极为拮据的南唐后主索要金银珠宝,后主把白金打造的器具送他,他还不满意,背后多有诋毁。

    而现在,这个奇葩的家伙,就在自己面前?

    打量着这个还算有些风度的洒脱公子哥似的家伙,陆宁摇摇头,人还真不可以貌相。

    “张洎,你和崔衡,将王寒时放出来,将冬云庵的判决撤销,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陆宁淡淡的说。

    张洎呆了呆,就笑了,冷笑,就好像,陆宁在讲什么冷笑话。

    崔衡也有些无语的看着陆宁。

    陆宁点点头,“好,那我换种说法,冬云庵众道姑,还俗被贬为奴,我就问问,她们五人,作价多少,张洎要带走两个,那就是贬为官奴后售卖为私奴,他用了多少钱?我出双倍!”

    张洎还是冷笑。

    崔衡也不言不语。

    陆宁就笑了,“既然,我说的条件你们都不同意,那好啊,这官司,咱们就到圣天子面前分说分说,毒蛇如何就是庵堂养的?崔衡,从你这沭阳,找几个证人我还是找得到的,你想一手遮天,很难啊!”

    崔衡便恶狠狠看向李丰,自以为李丰是人证之一。

    李丰心里这个冤啊,但这时候,乱说话说不定又得罪东海公,那就真是两面不是人,只能垂首不语。

    张洎冷笑道:“东海公,你以为你这个三十万公真的好大威风么?赢了几个边陲愚钝之官,几个陋府小奴,却让你自高自大,目空无人,简直太也好笑,在某眼中,你就是个跳梁小丑!三十万公?哈哈,哈哈。”摇头冷笑两声。

    那倨傲的神态自然是说,如果你早遇到我,已经输得裤衩都不剩了。

    陆宁一怔,随即就知道,这三十万公的名头,还传不到润州去,自然是李丰拿名剌来见崔衡后,崔衡和张洎,聊起过自己。

    看着张洎,陆宁就笑了,“看来,这位公子,是也准备和我赌三十万贯了?”

    张洎冷笑:“不错,你不是号称什么都行,任由别人出题么?你可敢让我出题?!”

    陆宁笑笑:“你有三十万贯么?”

    张洎立时一滞,马上气势就馁了。

    名士可以骄狂,但别提钱,提钱就有些伤。

    “那你又有何身份,有何官位么?”陆宁又笑着问。

    张洎脸上更是阵青阵白。

    “你既无财,又无官位担保,拿什么和我赌三十万贯?你算个什么东西?”陆宁摇着头。

    这一刻,便是沭阳县令崔衡,也觉得,好像,是有这么点道理。

    人东海公,凭什么和你赌什么三十万贯啊?

    陆宁身后诸扈从,也都鄙夷的看着张洎。

    “不过嘛!”陆宁看了眼崔衡,笑道:“如果崔衡你肯押注张洎赢,本公就格外开恩,和你们一起玩一玩。”

    啊?崔衡就有些傻眼。

    马车中,甘氏一阵头疼,主君这是要将全海州官员,都变成自己的债户吗?

    “不肯的话就算了。”陆宁笑了笑。

    看着张洎眼巴巴看着自己,崔衡知道,自己若不答应,就将这张洎得罪狠了。

    何况,方才闲聊起三十万公,张洎说起过如何赌赢三十万公,所言也极有道理。

    咬了咬牙,崔衡苦笑道:“好,我,下官愿意押注张洎和东海公的赌局。”心说便是赢了,什么三十万贯,自己可不敢要,便是要,东海公将债户转给自己一个,自己还能有东海公这样的魄力,真的去和州里参军或金陵司徒府去追债么?

    陆宁笑笑,对张洎道:“既然崔县令肯押注与你,本公就和你赌一次。”

    到此,张洎已经气势全无,点点头,又道:“那我们先立下字据,签字画押!再由海州城杨刺史来做中证。”

    陆宁笑笑:“可以啊。”心说你是谁?你想和我赌什么?你擅长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肯定是比诗词了,以为我是农人,输定了,还要叫杨昭来见证,拿够威风,这海州城、清淮军、司徒府,以后可都知道你大名了!

    而,比诗词歌赋,这种名声,你最喜欢了。

    陆宁又看向崔衡,笑道:“崔县令也需如此!”

    崔衡苦笑点头。

    陆宁笑笑,说起来,自己除了品阶比这个沭阳县令高个二三十级,但和这个沭阳县令从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不过是,自己所收赋税可以入自己私库,麾下团练,可以看作自己私兵罢了。

    所以,沭阳县令,本也不用怕自己,更莫说,他还自以为有了燕王做靠山了。

    ……

    第二日下午时分,杨昭满脸苦笑的出现在李丰家后宅。

    陆宁连夜写了信送去海州城,他不得不来。

    刺史大人啊,东海公一封书信,第二天就到了自己府邸,李丰本来应该满心的兴奋,可是,他现在恨不得,时间倒流几日,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从头再来。

    而当恢复了名士风采,一副屈尊纡贵般驾临李府的张洎,提出要和陆宁比诗词后。

    不仅仅杨昭脸色变了,就是屏风后,和众女眷一起听动静的甘氏,俏脸也是一白,因为,她还从来没听过陆宁,吟诗作对,这个男人,好像很神奇什么都会,但是,绝不是什么擅长诗词的迁客骚人。

    而陆宁身后扈从,面上也都变色,好像,这真是主公的弱项,跟在主公身边时间长了,有时候就觉得,主公好似全能全知,就没他不擅长的东西,可是,诗词歌赋?还真是,从来没见主公感过兴趣。

    崔衡在上官面前,看起来端端正正,但见陆宁身后扈从神色,他眼中却全是喜色。

    杨昭伸着兰花指,慢慢的拨弄茶盖,又瞥着陆宁,心说,我怎么没想到,不过词赋我也不擅长,而都不擅长的话,文章的东西,分出胜负好像很难,不知道比书法,能不能比过东海公?

    不过,自己也就这么一想,被东海公赦免了三十万贯的债务,那得多厚的脸皮,才好意思要和东海公再赌过?

    哎呀呀,我怎么也满脑子琢磨如何赌了?

    都是被那东海公带的!

    杨昭就幽怨的看了陆宁一眼,陆宁不明所以,只觉得一阵恶寒。

    张洎已经走上两步,“就由某先来,也多给东海公一些思考的时间!”

    说着,吟道:“我爱真人阙,高台倚寥泬。洞天开两扉,邈尔与世绝!”

    他倒没作弊,没用以前旧作,当然,用旧作的话,也很容易穿帮。

    这首小诗是他最近偶感所做,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是以一直没对人说过,不过,赢对面这农蛮,是足足的了,就算他知道自己要赌什么,但短短时间,找枪手,这海州境内,又哪里有自己对手?

    这首小诗,其实后三句都有出处,只是略作改动,尤其最后一句,全句都是照搬诗仙的词句来展示豪情,没办法,他最后一句怎么想,都觉得难以释放前三句展示的意境,才情不够,只能引用。

    当然,在这海州城,这首诗已经足够压倒所有本地文人了。

    他很自信,吟过后,看着陆宁,笑道:“东海公,我可以容你几日,用不用?”

    陆宁笑了笑,说:“我打过三点零补丁的对赌协议你看了,已经签字画押,你不后悔吧?”

    张洎蹙眉,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陆宁的意思他懂,他看了那赌前的规则,其中写明,如果对赌之人,输掉赌局后拿不出三十万贯,又难以证明自己能陆续清偿三十万贯钱的能力,就要卖身给对方为奴。

    “东海公,如果你现在认输,我便少收你十万贯又如何?”张洎笑着,心情甚好,三十万贯,和二十万贯,好像概念上没什么不同,都是几辈子奢华都花不完的钱。

    陆宁并不理会张洎,看向崔衡,“你仍愿押注张洎?不反悔?”

    见杨刺史目光也看过来,崔衡咳嗽一声,“凑趣而已,东海公莫怪,下官,下官不反悔……”

    陆宁笑笑起身,踱了两步,脸色渐渐肃穆起来,朗声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好!”杨昭立时鼓掌叫好,这简简单单四句诗,朗朗上口字句简单,但却令人听了心潮澎湃,尤其被这东海公吟来,就仿佛,能看到他昔日周军阵中,大杀四方的威风。

    屏风后,甘氏一颗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却又有些无奈,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张洎脸色苍白,自己也知道,他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毕竟,他这首诗,更像是多拼西凑的魔改,而陆宁的诗句,闻所未闻,显然是他原作。

    陆宁对他抱抱拳,笑道:“承让承让!”又对杨昭道:“就请刺史大人评判,谁的诗更胜一筹?”

    杨昭笑笑,“是东海公赢了!”心里,真是瀑布汗,心说只怕这东海公,书法也未必不擅长,自己那些胡思乱想,还是快些忘了的好。

    陆宁看向张洎,问道:“怎样?”

    其实,昨天陆宁回忆了一夜,他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但基础教育的名篇还是都能回忆起来的,本来差点用后主的那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但想了想,万一后主有朝一日还会遇到同样凄惨境地,做这词赋呢?自己剽窃,就不太好了。

    而至于后世,想来自己的到来,世界乱了套,以后有没有大宋都难说,毕竟赵匡胤没能在淮北之战立下大功而平步青云,郭荣又死的太早。

    现今反而是周太祖郭威的外甥权臣李重进最为势大,使得现在的周国,陷入党争之中。

    而且,自己应该也不会令北宋再出现。

    所以,宋都未必有,世界已经乱了套,李清照,想来也不会出现了。

    而这首诗,陆宁一直很喜欢,不希望它湮灭于世间,所以,今日才会引用此诗。

    “张洎,你现在拿不出三十万贯的话,我也感觉,你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人信任你,觉得你以后能拿出三十万贯钱来,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仆了。”

    对李丰道:“准备卖身契约,要他按手印。”

    打量着张洎,心说你以后官就别做了,但做官能做到史册留名,不管是恶名还是臭名,人肯定是很聪明的,你以后啊,就做佃农或是给你弄个匠人的身份,把那聪明劲放技术上,说不定,在我提点下,还能成为某方面的专业人才呢。

    张洎已经失魂落魄,全无反应。

    其实他根本不是燕王的幕僚,只不过燕王见过他,好似对他流露出欣赏之意,他就心思开始活泛,想怎么讨好燕王,恰好这沭阳世叔去信附带临摹的画像,说有一对绝世孪生美人,他看了画像大为心动,这才匆匆来了沭阳。

    而听崔衡讲起东海公,他心里是大不以为然的,心说这些淮北小官,见过什么世面,不过胡乱吹嘘而已。

    却不想,现今却是输得彻彻底底。

    陆宁又看向崔衡,笑道:“我会留下个扈从,等你先将能变卖的变卖,你嘛,辞官就不用了,要你做我的佃农,我更亏,你以后每年的薪俸,每月的料粮,都送东海县,做利息!至于以后你的生活开销,要重新跟我借钱,我按最低生活标准发给你!”

    崔衡早已经呆若木鸡,看起来,魂都没了,东海公在说什么,怕都没听进去。

    杨昭看着他,眼里全是怜悯,心说你啊你,本来没你什么事儿,这不自己找死么?

    不过,想来没亲眼见过东海公与人豪赌场面的,听旁人传闻,只怕都会以为和东海公对赌的人愚笨,这才接二连三的输,而恨不得赌局换成自己,赢那三十万贯巨额财富。

    但只要亲眼目睹过赌局中情形的,想来没任何一个人,希望和东海公对赌的噩梦,降临在自己身上。

第三十四章 归家和阿拉丁

    在码头相送,李丰心里感慨万千,虽然不知道,后续会如何,那燕王会不会来寻东海公的晦气,但至少,从东海公脸上看不出丝毫担心。

    东尚宫和东海公的扈从,也完全没担心的样子,好像都不将所谓的燕王幕僚看在眼里。

    李丰也就渐渐心安,心说自己又哪里知道庙堂之高?说不定,东海公在庙堂之上,更有大靠山,比如,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也就是该当继承大统的皇太弟?

    是以,送别陆宁时,他倒是轻松了一些,打定主意,要抱好东海公这条大腿。

    有妻弟这层关系,很多事,本来就不必多想,如果东海公因为沭阳之事倒霉,那他李丰怎么做,也摆脱不开关系,同样会跟着倒霉。

    也只能寄希望,东海公在庙堂,早就有不逊与燕王的靠山了。

    ……

    送走杨刺史后。

    回东海的画舫上,多了张洎和王寒时两个人。

    在杨刺史见证下,张洎输了三十万贯,被迫卖身为奴,崔衡更成了东海公这个可能当今天下最大债权人手里的小债户。

    此时的崔衡,又哪里再敢多话,赶忙放了王寒时,又将冬云庵的田地归还,五个道姑放免。

    王寒时和张洎,和陆宁其他扈从一样,在船头甲板歇息。

    王寒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就有些神经质,上船后就坐在船头,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呢。

    见陆宁走过来,他才慌忙站起,躬身道:“主公!”

    在和他深聊之后,陆宁已经口头答应他,辟为东海国的中大夫,待安顿好,就可以接他老父老母过来。

    王寒时思维敏捷嫉恶如仇,而且,确实喜欢鼓捣些现在来说所谓的“奇技y i n巧”。

    不过,很显然,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王寒时追求的自然是做官光宗耀祖,如果说请他回去就是为了让他琢磨奇技y i n巧,那他肯定跳脚骂。

    而说请他去东海国,聘为九品的中大夫,果然就不同,王寒时喜出望外,毕竟这份礼遇,极为殊荣,倒好似东海公顾茅庐请他一样,更莫说,东海公还将他从大牢里救出来了。

    张洎,则垂头丧气的,一直垂头不语。

    他父亲是滁州的小官吏,也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温饱而已,怕是百贯钱都拿不出来,三十万贯?那是天方夜谭的数目了。

    他想过,要不要写信向燕王求救,但一来这封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燕王面前,毕竟就是他自己,想面见燕王也要先疏通好,找好合适的时机,更莫说,他现在人不在润州了。第二,就算这封信到了燕王面前,而且,激怒了燕王,可自己,一样会跟着东海公倒霉,这桩事,被谏官们知道,就是自己打着燕王的旗号在外胡作非为,偏偏,还被人整治,所以,就算燕王觉得东海公跟他作对,会整治东海公,但自己怕会比东海公惨百倍,燕王那残暴的性子,令人想起就不寒而栗。

    只能,慢慢走着瞧吧。

    张洎,心里长长叹口气。

    ……

    陆宁进了舱楼不禁微微一怔。

    女眷先上的船,陆宁忙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这才带着张洎、王寒时等,在崔衡、李丰众殷殷送别下来到码头登舟。

    进舱楼,陆宁却见船舱内,多了两个曼妙身影,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此时都怯怯的躲在了甘氏身后。

    她俩都稚气未脱,但一模一样的鹅蛋脸,细细的柳叶眼,清纯可爱中,又尽显小妩媚。

    “不要怕,快拜见主君!”甘氏对两人笑着,又对陆宁道:“我怎么都不放心小十三的这两个师侄,出了这档子事,留在这里,以后也落不了好,所以,我就带上了她们。”

    陆宁微微颔首,“也好。”

    两个小姑娘听了眼中都有喜色,又被甘氏眼神鼓励,便都从甘氏身后走出来,在陆宁面前盈盈拜倒,异口同声脆生生道:“主人!”

    陆宁早已经倒吸口冷气,这,这,奶牛啊?大的,有点,有点过分啊!

    现在的女孩子,发育太早了吧?

    又见她俩起身,个头都很高,显然是还俗后暂时穿上了她们自己胡乱做的襦裙,很是显小,紧绷绷的,更显她俩那令人惊怖的曲线,襦裙裙裾又仅仅到膝盖,里面衬裤略短,露出两人柔美足踝,倒好像,后世的九分裤了,也隐隐约约让人能感觉到,两人都有一双纤美的大长腿。

    她俩现在胡乱裁剪的这身裙服,倒和后世那种短裙衬九分裤的装扮差不多,陆宁不由哑然失笑。

    甘氏道:“我琢磨着,小桃红你肯定要放免的,你身边的典秘书里,就没识字的了,她俩我问了,自小就学写字,跟在你身边正好。”

    陆宁点点头,这倒确实,婢女们里,识字的凤毛麟角,小桃红是因为刘志才侄女及继女的身份,小时候才进过私塾,其余被充为典秘书的婢女,原本都不识字,现在都在甘氏和尤五娘指导下,学习认字写字呢。

    “而且,她们两个又略懂剑舞技击之术,小十三的师姊教的,所以她俩跟在主君身边,做男装也是方便些的,主君身边,总不能一直跟着那些粗糙汉子。”

    陆宁怔了怔,还懂些技击之术吗?

    甘氏又道:“主君,她们既然进了陆府,又还了俗,以后不再用道号,还请主君给她们起个名字。”

    陆宁笑笑,略一琢磨,看着这对孪生小姐妹,“你们就和桃字一脉相承吧,姐姐叫大蜜桃,妹妹叫小蜜桃。”又问,“你们谁是姐姐?”

    其中一个怯怯的道:“主人,我是姐姐。”

    陆宁打量她两眼,已经将两人细微差别记住,其实两人比之一般孪生姐妹,更像的厉害,普通人根本难以分清,就算她俩的父母,自幼和她们朝夕相处,也经常将两个人认错。

    但陆宁感官敏锐,已经瞬间将两个人面相的细微差别区分开来。

    ……

    东海山下之码头,停泊着数艘海船,硕大的帆影,远远县城内就隐隐可以看到轮廓。

    而从一处海岸的方位,一道道长长木桩捆绑的木板桥码头延伸开去,形成了一片码头区,这些木板码头,用了铁架、螺丝钉等东海县新出现的工具加固,极为牢靠。

    紧邻码头之地,又开辟了货仓区域。

    此时,脚夫们来往货仓和码头之间,将一箱箱一袋袋的货物搬上海船。

    阿拉丁站在船头,远远看着远方东海县城的轮廓,心中却有许多疑问。

    他来自大食,其家族在海上丝绸之路行商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不过,在阿拔斯王朝,也就是唐人所说的黑衣大食崛起后,阿拉丁家族的生意渐渐衰落,甚至因为新哈里发的迫害,其家族不得不迁徙到了唐人所说的天竺半岛。

    而他最近,甚至想迁徙来这东方唐国,只是,现今大唐已经灭亡,这个昔日强盛的帝国陷于内乱,使得他一直下不定决心,不过在扬州的大食坊,也就是阿拉伯人聚居区转了转,就觉得天竺的居住环境和这里比起来,那真是猪窝一样了。

    扬州,曾经是这个老大帝国仅次于长安的大都市,其建筑风景、自然人文及繁华程度,又哪里是那炎热的未开化之地可以比的?

    而就在他正心动之际,在扬州,发生了令所有阿拉伯商人震惊的大事,唐人,有人造出了可以用来航海的司南,而且,看其构造,在汪洋大海之上,完全不会受颠簸的影响,是真真正正可以长期使用的导航之物。

    这片大地,在唐帝国之前,就一直是充满智慧之地,很多发明创造令人叹为观止并影响到大食及更西的天主教之地。

    而现今,一个足以影响整个世界航海史的发明,又在这里诞生了。

    而发明者,好像只是,这偌大帝国内乱中,其中一个小小弹丸之地的封国诸侯。

    阿拉丁,和许多同行一样,都兴冲冲来到了东海。

    令他们更诧异的是,这个弹丸之地,好似,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

    货仓区,有着充足的货物,都是他们在别地需要采集很久的。

    其码头,不似很多港口那样,不过依仗天然良港而建,而是用各种奇妙的工具加固,而且,看得出,这仅仅是一个雏形,随着商船的增多,这里也会越来越繁华。

    这东海国的公爵大人,明明航海司南拍卖出十万贯的高价,最后却宣布竞拍作废,说是在东海,有航海司南专卖,而且每一个航海司南,仅仅售价千贯,是竞拍价的百分之一。

    不过,这航海司南,一条船,仅限购买一具。

    东海公爵的用心,不问而知,自是想令这东海港,在他经营之下,逐渐成为这个内乱的帝国,东部沿海最主要的海贸港口之一。

    东海公爵的宗主国,没有真正的出海口,想来,这也是其宗主国国主认同的。

    本来扬帆来此的商人,心中都在骂东海公爵,大老远的,只为了买一具司南,要费这么多周章,你拿去扬州卖不行吗?多卖些钱也可以啊?非要故弄玄虚。

    可真的到了这东海港,见到那充足的货物,见到那理念和这老大帝国截然不同的新式码头。

    和许多商人一样,阿拉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且,听闻东海公爵,又亲自出面做中证,撮合海商和内地商人的贸易,双方支付定金,约定要什么货物,下次大体多少时间后交货,如此可以省却许多无谓的时间,使得交易效率更高。

    当然,时鲜商品和市场价格变动比较大的货物,不在这种约定交易之中。

    双方都需要缴纳一定的定金给东海公爵,如果预订货物方依约而来,对方提供不了约定的货物,就由东海公爵将定金赔付给预订货物的一方。

    同样,采集了足够货物,对方却不来买了,那对方的定金,也由东海公爵赔付给售货者。

    有东海公爵出面具保,自可以令双方都放心,不然,这种约定交易,预订方将定金直接给对方的话,等到约定时间,对方不见人影,那找谁去?

    而筹备货物的一方,就更不能还要交定金给预订买货的商贾。

    便是阿拉丁,这时也怦然心动,自己同样可以预订货品,这样明年从天竺返回来时,直接就可以来这海州装船,也省的在沿海各个港口转悠了,现在这偌大帝国内乱,分裂之下,内地货物各种阻滞,他们往往要等几个月,转悠多个港口,才能采买好需要的货物,现今,这个提前量,有人帮他们这些海商办了。

    “我的主人!我打听到了,三天后,东海国的公爵大人还会举办一次中证大会!”旁侧,阿拉丁的忠仆默罕默德喘着气跑上船,到了近前,放慢脚步,微微躬身。

    阿拉丁点点头,“好,我会去参加这次大会。”

    “还有,东海国的公爵大人,悬赏三十万串铜钱,购买奇思妙想……”默罕默德中文极好,对悬赏榜理解的很到位,给阿拉丁慢慢解释着。

    阿拉丁心下突然一动,笑道:“东海公爵,应该没限制不许我们胡商参与吧?”

    “那倒没有。”默罕默德讶然看向阿拉丁,“我尊贵的主人,您不会想去和东海公爵进行一场豪赌吧?”

    阿拉丁笑笑,说:“你觉得,东海公爵,懂得算术学问吗?”

    默罕默德立时傲然道:“算术的学问,当然是我们阿拉伯人天下第一!我们改进的计数数字,计算时快捷之处,唐人根本不懂的!唐人中的商人,很多人计数,还没有零的概念,所以他们进行大额算术时,如果没有算盘,速度就会很慢!”

    随之默罕默德诧异的看着阿拉丁,“主人,如果你赢了这位公爵大人,会不会激怒他?”

    阿拉丁心里,却已经满是对这笔巨款的渴望,如果能得到这笔巨款,那么,他的家族,都复兴有望!

    “所以,我要好好想一个办法!”想到家族的没落,阿拉丁眼里有些阴郁,望着远方大海,喃喃的说。

第三十五章 催债代表

    东海城的旧县衙,大堂和二堂部分,已经重新修葺扩容,刷了新漆,渐渐变得富丽堂皇起来,而衙前更平整出了广场,广场地面都用青石铺就,府墙更高,如此,就显得这个新府邸更加气派,其府邸两旁,石狮也换了新的,威猛无比,府门横匾,是“东海开国县公府”七个金题大字。

    刘汉常管刑狱,面对百姓,所以在城西房舍专门改造了一个小衙门,其余府官,则每日在公府办公。

    早上辰时,是国主听政的时间,包括刘汉常在内的府官,在公府议事堂面见国主,呈报各种事项。

    当然,在陆宁看来,这就是每天一两个小时的晨会。

    今日晨会结束,陆宁却是收到了海州一封来信,是杨昭杨刺史写来的。

    信里杨昭隐晦提到,海州派来一个通判。

    而王吉现在好似正和沭阳县令崔衡密谋,为了三十万贯赌注的事情,要写奏疏告御状,或者,至少要向新任通判申诉此事。

    两个朝廷命官,都成了欠款近三十万贯的债户,而债主,是刚刚封国的县公。

    也实在有辱国体。

    当然,如果奏疏上去后,王吉和崔衡也绝对讨不了好,最轻也是罢官。

    看来王吉,已经对司徒府那边放弃了希望,被逼债太紧,索性要破罐子破摔。

    而崔衡,好似还在犹豫中。

    看着这封信,陆宁微微蹙眉,难道真逼的王吉太狠了,他要鱼死网破?要知道,如果奏疏上去,唐主震怒,就算博彩一事揭过去,但王吉也很大概率会罢官,那么,他可就一无所有了,现在最起码,他还是七品官身,还是百姓眼里的大人物。

    不过,成为了同僚们的笑柄,肯定是日子太煎熬,才令他要自暴自弃。

    至于海州设通判,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通判一职是唐主的创举,受唐末各路军镇纷纷拥兵自重成为一个个小朝廷的影响,现今南唐重用文官。

    而通判,品阶不高,职责却很重要,只在重要州府才设,用来监察诸军府及地方官员。

    海州,以前是没有通判的。

    显然,多多少少,朝廷里有大臣觉得东海封诸侯国,就应该设通判制衡监察。

    “大蜜桃,去,叫人传尤老三来。”陆宁向左侧做了个手势。

    案桌两旁,作为贴身典秘书的大蜜桃小蜜桃都英气勃勃的站着。

    两人都梳了一模一样双丫髻,都穿一模一样的墨绿胡人男装,当然,这个“胡人男装”,实则在陆宁眼里,就是后世军装款式。

    本来,陆宁给亲兵日常服装和甲胄内衬衣画了些样图,但又觉得都不太满意。

    既要合乎这个时代的风格,又要令士卒穿衣时效率更高,还真有些难度。

    而其中一副样图,被尤五娘看到,就略微改进,找了裁缝给经常和府官接触的典秘书们做了几套,以便她们有时候出府时扮男装用,现今时代,女子出门扮男装很常见,尤其是婢女。

    却不想,戴佩剑的大蜜桃小蜜桃,这胡人男装穿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搭调,英气勃勃中,偏偏奶牛似的火爆身材,又更显少女的傲娇,两人都佩剑,腰间扎着三彩丝绦,丝绦上吊绳坠剑鞘,就更和这身胡人装搭配的天衣无缝。

    当然,两人军装都是墨绿丝绸布料,滑顺无比,肩头裁缝用特殊手法使其有撑起来的感觉,而上衣扣子,都用的蝴蝶盘扣,比之后世军装,更多了女子婀娜之美。

    陆宁看得时间长习惯了,倒觉得很赏心悦目。

    此时叫大蜜桃去传尤三郎,大蜜桃却和小蜜桃对视一眼,然后大蜜桃匆匆奔出去。

    陆宁突然笑着问:“小蜜桃,你们是不是赌我到底能不能分清你们两个来着?赌注是什么?”

    小蜜桃吓了一跳,忙跪倒:“主人,奴婢错了!奴婢和姐姐,就是,就是好奇……”她们两个虽然身材火爆,但声音却都是童音,同样的清嫩动听。

    因为旁人很难分辨大蜜桃和小蜜桃,所以甘夫人想了个办法,令两人丝绦下玉佩一个戴左侧,一个戴右侧,大蜜桃戴左侧,小蜜桃戴右侧。

    但大蜜桃和小蜜桃一直说,主人不是靠玉佩分辨她俩,小蜜桃不信,今日两人故意错戴了玉佩,又故意站错了位置,却不想,主人果然是识得她俩,而不是靠什么外物。

    此时大蜜桃回转,她去传话,自有仆役去农庄喊尤三郎。

    看到小蜜桃跪着,也忙跪下,说:“主人,妹妹做错了什么,请主人责罚我!”

    姐妹俩心意相通,感情特别好。

    陆宁笑道:“都起来吧,我告诉你俩,你们以后就别乱猜了,对,我能从面容上分辨出你两个,其实你两个的面相,区别还是挺大的,大蜜桃的眼睛,比小蜜桃的稍微大一些,小蜜桃的脸蛋,又比大蜜桃的略窄一些,大蜜桃的鼻梁,又比小蜜桃的略高一些,大蜜桃的眉毛,比小蜜桃的又稍微浓了些……”

    大蜜桃和小蜜桃听得目瞪口呆,两人之间这细微差异,两人一起照镜子时,有些两人勉强能看出差异,有一些,便是她们自己,也觉得一模一样。

    却不想,好似主人比她们自己还更能分辨出两人的不同。

    当然,这些差异,陆宁却需要凝神才能分辨的,平素两人在他眼里,也是一模一样,能快速辨别两人,主要还是……,陆宁说得兴起,道:“你两人的体香,也有区别……”这却是陆宁能迅速区别两人的关键,不过说到这儿陆宁觉得不对,忙咳嗽一声,“好了,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大蜜桃和小蜜桃都小脸通红,忙分左右站好,但她俩对望一眼,心里就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主人,主人竟然真的能分辨出她两个,在这个世上,包括两人的父母,主人却是第一个能真正清清楚楚区分她们两个的。

    她们一向被人看作一个整体,比如旁人和大蜜桃说过的话,就觉得和小蜜桃也说过了,小蜜桃说不知道你说的那事,往往会被人说“差不多,就是说给你两个知道了呀。”

    对大蜜桃来说,面对的境遇也同样如此。

    特别相像的双胞胎,或许都会面临自己的身份认同问题。

    大蜜桃小蜜桃,更是被父亲自幼便合为一体一般培养,柔术舞技,双人一体,如此献给权贵,才会被视为珍宝。

    所以大小蜜桃,面对的这种困惑,尤其多。

    却不想,终于有人能将她们当作单独的个体对待,大蜜桃和小蜜桃,心中都有一种特别难以言喻的新鲜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

    尤老三匆匆跑进来磕头。

    陆宁笑着示意他起身,“三郎,有两笔债务,你以后帮我收吧,海州司法参军王吉,还有沭阳县令崔衡,都是欠我将近三十万贯。”

    尤老三吓了一跳,嚅嗫不敢回答,跟两个大官去收债?要几个月前,这种官员,他尤老三想见上一面都难,跟人提鞋都不配,人家咳嗽两声,都能把他尤老三吓死!

    现在怎么着?去要债?!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陆宁就笑,“两个本公的债户而已,你是代本公催收,你怕什么怕?”

    尤老三苦笑:“是,是。”

    陆宁又道:“以后每到月料日,你都提前去,当然,还是要安抚为主,你就和他们交朋友,听凭他们诉苦,和他们一起背后骂我都行,帮他们减减压,让他们觉得生活有希望,还钱后日子还要过嘛!当然,年俸日,就是收大头了,那就更要提前做好准备,让他们乖乖把钱交出来。”

    琢磨着又道:“仅仅安抚也不行,你可以养几个闲汉,如果这两个谁要做老赖,就在他家门口泼油漆,写标语,骂他们欠债不还,原本我雇来做这些事的,好似都太强硬了,以后都听你吩咐,你会写字,会拿捏分寸,这差事交给你,我放心!”

    尤老三听得心惊,这都什么毒辣手段这是?

    大蜜桃小蜜桃更都吐舌头,可是,想起那沭阳县令崔衡,带衙役查封庵堂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动手打了刘婆婆,现在想想,两人心里还都有些骇怕。

    可那个恶人,在主人面前,却又是那么的渺小,以后月料薪俸都有主人派去的闲汉截流,生活可不知道多凄惨,两人心里,又都觉得有些可怜他。

    陆宁盯着尤老三,“你不用怕,我会给你块令牌,在催收王吉、崔衡欠款一事上,你就代表我!如同我亲至!我相信,你也有软磨硬泡的本事,既能收来银钱,又不会让他们觉得活不下去,而要拼个鱼死网破去告御状!”

    “是,是,小的尽力而为!”听到有国主的令牌,尤老三倒是心中一定,而且,细琢磨琢磨,这是国主第下给自己的一个机会,如果不考虑对方债户的身份,这可是大大的美差。

    而且,欺负人,还是欺负两名在流官员,每个月都逼着他们交出到手的粮食银钱,想想,也是很令人愉快的经历。

    尤老三心里,又冒起了一股变态的快意,他自不知道,这种心态在后世,被称为吃人血馒头。

    琢磨着陆宁又道:“我还得写封信去金陵逼债。”心说周家那男女两个奴婢,周贡和王氏,自从托了清淮军出面后,就没了音,除了第一笔款项,就再不见送银钱来,怎么,难道想就此赖账不还吗?

    “不过,那封信就不用你送了,好了,你去吧!”陆宁说着,突然省起刚才的话题,看向大小蜜桃,笑道:“方才你们赌我能不能分清你们两个,你们的赌注是什么?谁输了?如此好赌,要不要和老爷我赌上一赌?”

    大小蜜桃都吓一跳,可随即,大蜜桃小声怯怯道:“主人,我们两个,都没有银钱,有的银钱,也是东尚宫发下的月例,也是老爷的钱,而且我们两个,本就是老爷的奴……”

    陆宁怔了下,不由笑起来,“对对对,和你们俩赌,怎么赌都是我吃亏!

    大蜜桃和小蜜桃,小脑袋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第三十六章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上)

    “嘿!哈!”

    操场上,十四队亲兵,排列的整整齐齐,他们手中,已经都是真正的兵器,冷森森的陌刀阵,身上的重甲覆盖全身,不过,对于每天都绑着沙袋进行几个万丈长跑的他们来说,这点重量,根本就不算什么了,每天充足的肉食,令他们全身都是爆炸的精力,好似每天如果不发泄下精力,不练个半死,已经浑身不舒服。

    此刻,他们都站在圈起的木栅栏中,在木栅栏内,还有数百头嗷嗷嚎叫的猪豚。

    今天他们的训练内容就是,将这些猪豚的头颅砍下来,而令猪豚身上多了别的伤口,就要扣分,会受到惩罚。

    猪豚来自公府的汤盎坊,也就是养猪场,国主第下打造了阉割猪的专用刀具,又有消毒之法,令幼崽死亡率大大降低,而汤盎坊中这几百头刚刚长成的成猪,都被送来了这演武场。

    汤盎坊总管张发达,站在陆宁身边,心里哀鸣,这,这不是糟践好东西吗这不是?

    张发达是陆宁街坊刘婆的二儿子张二,陆宁赐名为“发达”,他本来在庄园里做短工,修葺汤盎坊的猪圈,被陆宁无意发现他对自己所说的养猪、阉猪等小知识领会很快,便提拔他做了汤盎坊的主管,也就是猪倌头头。

    不过,五贯钱加两石米的年薪,每月又有少许油和菜的月料,便是在东海这富饶之乡,也是绝对的白领阶层了。

    对这些辛辛苦苦从猪仔养成刚鬣的猪豚,他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虽然明明知道它们早晚都会挨这一刀,但此刻看着它们即将面对的残酷命运,眼眶还是湿湿的。

    但在国主身侧,自然不敢有丝毫异样的表现。

    陆宁也不愿意看这种残忍的画面,但是,如果自己训练的亲兵杀猪都下不去手,指望上战阵杀红眼麻木后变成杀人机器?到时候怕有些晚。

    现在尽快淘汰一些心理素质差菩萨心肠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对整个队伍,对被淘汰的个体,都是好事。

    远方阡陌,一个小身影快步跑来,是大蜜桃。

    大蜜桃小蜜桃,平时跟在陆宁身边寸步不离,但今天陆宁令她们在庄园门口等自己,不管这俩小丫头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爆表,陆宁也不想她们看到这种画面。

    “主人,又有司徒府的人来了,在庄园门前等主人!”

    大蜜桃跑到近前,看也不敢看演武场栅栏里的场景,虽然,屠杀还未开始。

    陆宁微微颔首,走上两步,到了栅栏前,冷声道:“这片土地,是生你们养你们的所在!你们的亲朋,都生活在这里!他们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如果,有贼兵来,要抢走你们的土地,焚烧你们的家园,杀死你们的亲人!你们该怎么办?!想好这些问题,你们才能成为合格的战士!”

    说完,袍袖一甩便走,实在是,心里也抹汗,不想看到那些惨兮兮的猪豚。

    身后,传来陆平洪亮坚定的声音:“你们的面前,是贼兵的千军万马!要和主公为敌,要侵扰主公的领地!要让我们从此,回到比过去还悲惨的生活!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领头,喊道:“杀!”

    立时,本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汉子立时也血液沸腾,高呼。

    “杀!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而当陆宁走出十几步远的时候,猪豚的惨叫声已经此起彼伏。

    侧头看到大蜜桃小脸苍白,但又不敢抢在自己身前跑掉,陆宁笑笑,“来,我给你捂耳朵!保证一点声音都让你听不到。”

    大蜜桃小蜜桃,虽然身材火爆,但年纪幼小,陆宁眼里,就跟两个小妹妹一样,倒没什么别的心思。

    大蜜桃小脸却是微微一红,但很乖巧的,走到了陆宁身前,她和小蜜桃虽然都个头高佻,但比陆宁还是矮了半个头,陆宁伸出双手,帮她掩住双耳,心里,倒真有宠溺一个小妹妹的感觉。

    “咦,主人,为什么,我真的什么也听不到了?主人捂耳朵都捂得这般好啊?!”

    大蜜桃惊讶无比,声音略有些高,满心满腔的惊叹及崇拜之意都要溢出来。

    陆宁无语,这,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脑粉?脑残粉?

    不过心里隐隐有些自得,就更卖弄,手指并拢不漏出一丝缝隙,捂耳朵捂得越发带劲。

    ……

    等在庄园前有几辆华贵马车,马车下,站着的,是那王吉的胞妹,司徒府二小姐的乳娘。

    看到陆宁贼兮兮捂着一个奇装怪服小侍女的耳朵,看起来,两人就好像贴在一起,很猥琐很不雅的走过来,王氏脸一红,更心里呸一声,荒淫的东西,幸好仅仅封了你一个小破县公,要不然,纣王跟你比,都是谦谦君子!

    陆宁感官敏锐,还能清晰听到演武场那边猪豚的惨叫,这时才意识到,就放开了捂着大蜜桃耳朵的双手。

    大蜜桃却是小脸红扑扑的,好似整个人都酥在那里一样。

    小蜜桃咬了咬小嘴唇走过去,狠狠掐了大蜜桃一把,大蜜桃疼的哎呦一声,小嗓子清娆,这声叫,更令王氏蹙眉。

    陆宁却看向王氏身后那几辆华贵马车,王氏站在这里,有两辆马车上却都坐了人,看来,是来了大人物啊!

    马车两旁,数名锦衣汉子,虽然没甲胄在身,但身上冷冽气息,却掩饰不住。

    更有数名侍女,随伺在左右。

    “那小奴,两个月没见你送来利钱,还以为你落跑了呢?!”陆宁盯着马车,看都不看王氏一眼,心说正主还不出来和我说话?

    不知道来的是谁,周宗这个司徒是不可能的,难道是幕僚之类的?这排场够大的。

    “东海公,我为王妈妈而来,和你赌一局,为她清偿债务!”

    清嫩无比的童音,令陆宁微微一呆。

    两辆载人马车中,其中一辆极大极奢华,有四匹马拉。

    另一辆略小马车车帘被旁侧侍女挑起,又有几名侍女将手捧的木头案台依次摆好,却是组成了一个小木头台阶,一名女童,从里面缓步走出。

    陆宁更是呆了呆,这女童,明眸皓齿粉妆玉琢,一袭碧绿襦裙,秀美可爱的难以形容,后世一切童模,在其面前都黯然失色,偏偏小小年纪,一举一动,静若处子,一板一眼的,就好像已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一般。

    在陆宁看来,更显这小大人的可爱。

    任何人,见到这女童,怕都会怜惜的要命疼爱的要命。

    只有陆宁是个例外。

    这一瞬,陆宁真有冲动过去揉揉她小脸,亲亲她小额头,问问,你咋就这么可爱呢!你小脑袋里想什么呢?怎么就这么静泊呢?!你为什么不跑跑跳跳呢?

    “东海公,我家小姐给你见礼呢!”王氏不满又无奈的提醒。

    陆宁一怔回神,看着面前这双手抬在额头,小大人般行低头肃拜礼的可爱小丫头,便是肃拜的动作,也真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更显可爱。

    这就是!

    小周后啊!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小周后!

第三十七章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中)

    不过,现在的小周后自然还不是小周后,她才刚刚六岁,按周岁的话,才五岁。

    而她虽然是司徒府二小姐身份尊贵,但毕竟算是平民,第一次见到自己,自然要行肃拜大礼。

    小小年纪,礼法方面,真是一丝不苟,看那王氏,满脸的不服不忿,自是觉得小姐这礼,重了!

    “咳咳!”陆宁看着她,问:“喂,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后世来说,小周后名字是一个迷,有学者考证出她小名女英,也不知道真假。

    多半还是因为娥皇女英的典故而来,其姐叫娥皇,便杜撰她名为女英。

    不过看着眼前这小丫头,陆宁心神微微有些恍惚,这,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年纪如此幼小,如此漂亮,却又如此肃穆端正,好似,从娘胎里,就自带大家闺秀的修养。

    想想按照正史及野史,她以后要面对的悲惨生活,真是让人,立刻升起要保护她的念头。

    “大胆,如此孟浪无礼!”听陆宁很直接的问小周后名字,王氏勃然色变。

    小周后小脸蛋恬静如水,没丝毫异样,只是不理会陆宁这个话茬,童音稚嫩,却一板一眼道:“东海公,我为王妈妈的债务而来,不知道东海公任人出题目的赌约,还作不作数呢?”

    陆宁咳嗽一声,“算数算数!”

    “好,那我和东海公,比乐,用琵琶如何?东海公若不会,可将此约延后。可以一年,也可以十年,东海公修书到,我必然践约。只是这期间,王妈妈的债务,请东海公不要再催促。”

    陆宁打量着这小丫头,笑道:“你这个小大人啊!还挺讲究!不喜欢你都不行!十年八年的不用等,容我半日时间,我学一学,不过,彩头改一改,如果我赢,你便做我的义女如何?我输,不但免了那小奴的债务,你还可以加些条件,比如,可以认我做哥哥,危险时候,这个哥哥自然会保护你周全!”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王氏气得脸都白了,这东海公,简直越说越不成话,开始她还能呵斥几声,但陆宁说到最后,她瞠目结舌,嘴里翻来覆去的“胡说八道”,不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混乱的心情了。

    “大胆狂徒!”一辆马车里,传来女子娇媚清斥。

    小周后回身,缓声道:“姐姐,来时你赌输了,答应我,一切由我做主的!”

    那女子哼了一声,好似又有男音劝慰,她才压下了怒火。

    大周后也来了?

    陆宁一呆,那,和大周后同车的还能有谁?自然就是和大周后新婚燕尔的李煜了。

    当然,现在的李煜,还没改名,而是叫李从嘉,被封郑王。

    因为唐主在父亲灵位前立誓,要将皇位传给弟弟李景遂,所以,立李景遂为皇太弟,也就是皇位接班人。

    唐主长子,也就是李煜的兄长燕王李弘翼,自然不服,两大派系的斗争极为激烈。

    叔叔也好,哥哥也罢,皇位都和李煜没什么关系,李煜本就没野心,更怕被殃及池鱼,所以寄情山水,参禅礼佛。

    现在,跑东海来了?

    陆宁无语,也真是够无聊的,来见证妻妹和一个怪人的赌约瞧热闹来了么?

    “东海公,就以你说的为准,但如果我赢,还是只需东海公免除王妈妈的债务便可!”

    小周后并没有怎么犹豫,而是满脸恬静,答应下来。

    显然小家伙看似淡泊,心里可骄傲的很呢,绝对不认为自己琵琶之艺会输给东海公。

    陆宁就一笑,“好!”回头对大小蜜桃道:“去,寻本县最好的琴师,买最好的琵琶来,我要快点学会!”

    大小蜜桃,小脸都满是惆怅的望着主人。

    这,真是现学啊?

    “主人,琵琶庄园里就有,奴婢两个,都会弹……”

    “好,好,去取来!”陆宁指了指附近一棵垂柳,虽然,光秃秃没有树叶了,“去那边教教我!”

    ……

    王氏满脸不屑的看着垂柳下,用一种很古怪姿势拿着琵笆的陆宁,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这荒淫的县公就在那里乱弹乱拨,那两个奇装异服的小美婢,一直在那里教他。

    以为自己是谁啊?俞伯牙吗?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啊?

    不时传来琵笆“叮咚”响声,各种响。

    然后,就见那东海公离开两个小侍女,去了更远的地方,弹出的琴声已经低不可闻。

    而东海公两个奇装异服的小侍女,好像是得到他吩咐,走了过来,但边走便兀自好奇的听着远方的动静。

    故弄玄虚!王氏不屑的撇撇嘴。

    日头渐渐西垂,王氏等得不耐烦起来,可见到二小姐还是静静等待的样子,车厢里,那尊贵之人都没说什么,她嘴里的牢骚,又咽了回去。

    天边已经看见红霞的时候,陆宁才起身回转,对小周后一笑,“你先还是我先?”

    小周后终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时候人人都看得出,陆宁真是今天才刚刚学琵琶。

    “东海公,真要今日就分出胜负么?”

    陆宁笑道:“对!我最不耐烦拖拖拉拉的,欠人银钱,一笔付清才对啊!”

    王氏愠怒的看着陆宁,知道这话是说她和她兄长呢。

    “好,那就我先为东海公弹奏一曲,若东海公听后觉得尚未准备好,赌约便可延期。”

    陆宁简直没话了,这小丫头,才五六岁啊,怎么就修养这么好,这么大气这么可人喜欢呢。

    “今日就是今日了,输赢都是今日,不过,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陆宁笑着,心说这要真是自己女儿该多好。

    此时,小周后身后侍女,已经在干草地上铺上软席,摆了矮桌和软墩。

    小周后坐好,旁侧侍女捧来一古香古色看起来就极为名贵的琵琶,小周后接过放在怀中,和她小小身子比起来,琵琶委实显得有些大。

    “东海公,我开始了。”

    陆宁笑道:“好。”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听小周后弹琵琶?还是五六岁的小周后?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叮……”悦耳乐声起,随之便如珠落玉盘,叮叮咚咚,又如泉水潺潺,洗涤耳畔。

    陆宁心里的怪异感觉渐渐消失不见,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就觉得,好似自己身处天高地广草原之上,又如花海连绵,春日融雪,各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充斥心间,令人迷醉。

    乐声止歇,好久好久,陆宁才回神,立时鼓掌,“好!好一曲阳春白雪!”

    小周后弹奏,自然和后世阳春白雪不同,但很多曲调相仿,乃是古曲真韵,传到后世的曲目,则经数百年艺人完善,整体音律或许听起来更美,但小周后的古曲,更别有一番韵味。

    见小周后静静看着自己,陆宁笑道::“我觉得,我准备好了。”

    小周后,眼里又有些诧异,轻轻点头:“好,若东海公不弃,就请东海公用我的琵琶如何?”

    陆宁明白,她那琵琶可不知道是怎么淘换来的宝物,音色自然比寻常琵琶美上几倍,她这是公平之意,却也不明说,这修养,真是太没得说了。

第三十八章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下)

    “那倒不必了!”陆宁心说我好不容易每个力度,每个角度,都找好了调,换了你的琵琶,反而不美。

    抱起琵琶,对大小蜜桃笑笑,说:“舞来!”

    手一伸,“铮”一声,琵琶似发出金石之声。

    大小蜜桃,初始还有些错愕,主人一直说什么曲舞是靡靡之音,有一次主人饮酒,两人想起舞助兴,还被主人训了几句,但方才是说要“起舞”吗?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提前说啊!

    陆宁手刷往下一拨,铿锵之音立时而起,一曲《十面埋伏》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乐起,王氏脸色就变了。

    这曲子,闻所未闻,但铿锵有力,有一种难言的悲壮,就好似,不世出的猛将面对千军万马,两军决战,声动天地,细细听,乐曲中竟好似隐隐能闻到那金鼓之声、剑弩之声、人马之声!

    便是身为妇人,王氏也不禁热血澎湃,竟隐隐升起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

    枯干的柳树,随着琵琶的颤音,枝条便也似在微微颤抖。

    大小蜜桃,早已情不自禁闻乐起舞,两条曼妙身影,随着乐曲,忽而飞翔,忽而轻柔,轻纱丝带,曼妙抖动,拨动着剑芒吞吐,正如万马军中,跟随那不世之主,仗剑而驰,杀进杀出,但敌人层层叠叠,正是十面埋伏,不世之主渐渐力竭,曲渐变得悲壮缓慢,跟随左右手持剑器的侍卫,身陷绝境,渐渐和主人,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压压敌军中。

    就在众人在这悲壮中难以自拔之时,突然陆宁手又一拨,铿锵又起,就如那不世之主,奋力最后一击,或许,是曙光在前,又或许,终究被那十面伏兵吞没!

    曲就此终。

    良久良久,车厢内,传来女子轻叹,“好曲,此曲何名?”

    大小蜜桃,本来都跌坐地上长剑指天,此时慢慢起身,一左一右重新伺立在陆宁身后,只是,眼圈都红红的,显然是被乐曲感染。

    “十面埋伏……”陆宁放下手中琵琶,心里舒了口气,胸中却有难言的激荡。

    “好一个十面埋伏!好!好!”女子赞叹着,突然,声音沉寂下去,过了会儿,淡淡道:“不过,你琴艺晦涩,难以尽述其中之意,这一局,你是输给我妹妹的。”

    陆宁笑笑,“是吧,我也觉得是。”这一曲弹罢,胜负之心好似也淡了。

    车中是大周后无疑,她对音律近乎于痴迷,她自己创作的名曲流传于世的,便有好几篇,更曾经和李煜修复名曲《霓裳羽衣曲》,算是这个时代的音乐天才音乐痴。

    她的评判也很对。

    自己靠着对力度的精确掌控,弹出的这一曲,确实比较生涩,完全没有小周后珠落玉盘那种感觉,令众人吃惊痴迷,不过是因为这首曲目太强,她们又都闻所未闻而已。

    “姐姐,我输了!”小周后摇了摇头,“我奏的曲目,不过是前人所创,又有什么稀罕的,东海公之曲目,有些韵律采自旧篇,但多为创新,稍加润色,这必是传世名篇,所以,是东海公赢了!”

    说完,她走上两步,便跪倒磕头,“父亲大人!儿拜见!”

    王氏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本来听大小姐、郑王妃的话窃喜,却不想,二小姐来了这么一出。

    这,把二小姐都赔了进去,此事又哪里还能瞒得住?司徒公脾气再好,怕也要劈了自己!

    “你干什么,说什么傻话做什么傻事?赶紧起来!”那最宽大奢华的车厢车帘一挑,从里面急急跳出一名女子,肌肤胜雪秀雅绝俗,华丽长裙,更显尊崇,只是她此刻礼仪都不顾了,走上两步,就来拉小周后。

    接着那车厢里,又跟着出来一名男子,面相还算端正,只是,生了一口的龅牙,他咳嗽着,很尴尬的走在大周后身后。

    李煜?龅牙仔?

    陆宁呆了呆,印象里,他的文章中,这位后主不该才华绝代的翩翩佳公子么?

    “姐姐,输了就是输了,我一定会守诺,你回去和爹爹说,我会留在父亲大人家中侍奉父亲大人,也聆听父亲大人的教诲。”小周后还是一脸恬静的看着姐姐,荣辱不惊。

    大周后这个气啊,但妹妹的脾气她知道,看起来安安静静,但可有主意了,而且,很讲礼仪讲原则,她根本管不了这个妹妹。

    而且,大周后更知道,这个妹妹,心里可是装着个小恶魔,别看说得好听,但就算打赌输了认了这个义父,又哪里需要你在这里“侍奉”?还不是早就在府里圈的腻了?现在好不容易有借口留在外面玩?而且,她这“父亲大人”,才学琴半日,就能演奏如此闻所未闻的传世之曲,可不知道还有什么宝藏,更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高人,妹妹见猎心喜,自然要留下来一探究竟。

    “不行,你跟我回去!”大周后跺了跺粉足,回头看向李煜,“你倒是说句话啊!”情急之下,对这个伉俪情深的丈夫,都少了尊敬,第一次这样呼喝他。

    李煜咳嗽一声,看着陆宁正要开声,陆宁却是笑道:“龅牙仔,遇到我,以后你应该不会有那么悲惨的命运了!”

    李煜一怔,旁侧侍卫长勃然色变,怒道:“大胆东海公!你可知道在跟谁说话?!”

    李煜也是懵懵的,这东海公,难道是傻的,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原本这神秘诛杀周国国主,现今更能半日学会琵琶,且弹出近乎惊天地泣鬼神作品的东海公,在李煜心里越来越神秘。

    而现在,这神秘高大形象,嘭一声粉碎。

    陆宁微笑看着李煜,“我知道你是谁啊,郑王殿下,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不过,愿意交也好,不愿意交也罢,看来是天意,我这女儿的姐姐,是你的妻子,咱们也算亲戚了,我以后又怎么可能不管你?”

    旁侧侍卫脸都白了,这东海公,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胆子太大了,说得都什么话。

    王氏却眼睛一亮,猛地跳起来,喝道:“东海公,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殿下治罪吗!”

    “哎!”李煜摆摆手喝住扈从们,他却是突然想起来,这东海公有癔症,叔叔召见他的时候,都差点把叔叔气死,何况自己了。

    “东海公,我们找个地方叙话?”李煜笑着说。

    陆宁微微颔首,“我这庄园,除了仆人,是不许男人进入的,何况你是郑王,爵位比我高,进了我庄园谁是主谁是客?王不见王,我们去码头那边叙话!那里我弄了些好玩的瓦肆,带你去看看!”

    从陆宁称呼李煜“龅牙仔”,大周后已经惊呆了,早忘了妹妹的惊人举动了,此刻呆呆看着陆宁,突然回神,暗暗咬银牙,自己这夫婿,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懦弱了!这东海公,说得都是什么话?!简直欺人太甚!

    李煜听到有好玩的,却是眼睛一亮,笑道:“好啊,东海公说好玩,那必然是极有意思的物事了!”

    陆宁抬步要行,突然想起一事,“啊”了一声,便从身上,摸出一枚雪白玉蝉,想递给小周后。

    看陆宁举动,大周后蹙眉,对王氏使了个眼色。

    王氏鬼精鬼精的,哪里不知道主子的意思,立刻抢上挡住,挡开了要接玉蝉的小周后,她更喝道:“东海公!你离我家小姐远点,难道,你真敢不知耻的做我家小姐的义父?!”

    “王妈妈,你这是什么话……”小周后有些生气了。

    陆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冷眼看着王氏,“你这小奴,真以为我脾气好不成?!”

    大蜜桃和小蜜桃听这妇人,竟敢辱骂主人,立时也上前,她俩不会骂人,但都怒瞪着王氏。

    而她俩都挎剑,她们往郑王及王妃身边凑,李煜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刀挡在李煜身前。

    大蜜桃见状,手一抬,多了个好似窜天猴的东西,小蜜桃和她配合极为熟练,双手拿火石在那钻天猴下面引线上一磕,引线立时冒起火星,滋溜溜一路燃上去,大蜜桃手一松,钻天猴滋一声升空,在空中嘭的爆炸。

    郑王侍卫更是大惊,便要来拿大蜜桃。

    天知道这都是什么鬼东西?!从见到东海公,事情就诡异的很,到处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诡秘。

    陆宁蹙眉,挡在大小蜜桃身前,笑笑道:“郑王,你怎么说?!”

    李煜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摆手:“都退下,给我退下!”

    便在此时,便听号角声响。

    却见几百步外一个小树林中,百余名铠甲锃亮的步武正列阵而出,陌刀林立,号角声中,这百名甲士,却好似千军万马,金属甲片撞击声,隐隐可闻。

    什么鬼?

    郑王的侍卫们,脸都白了。

    李煜也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是周兵,周兵吗?”

    看对方这阵势,怕是周兵禁军中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

    大小蜜桃打出了信号,演武场的府兵,立时来援。

    这些,都演练过,甚至陆宁曾经不通知是演习,多次实验过他们。

    “去告诉他们,无事!”陆宁瞪了大小蜜桃一眼。

    大蜜桃吐吐舌头,飞快跑了过去。

    远远看去,那站在队伍最左侧的将领猛地挥动令旗。

    “咔”,突然,刀阵林立的甲士齐齐停下,双手将陌刀猛地插在脚旁,从身后拿下背着的弓弩,开始往弩中装配箭矢。

    “啊,啊,他们要干什么?!”站在侍卫们最后面,李煜吓得脸由白转绿。

    陆宁咳嗽一声,“没什么,都是以前演练的内容,我方和敌方犬牙交错,他们便准备弓矢随时支援而已,此时我方和敌方接阵之人,就应该后撤。”

    “谁是我方?谁是敌方?……”李煌满脑袋的懵圈,他一辈子生在深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这是东海公的府兵?”冷眼旁观的大周后,倒是看明白了。

    陆宁笑笑,“是。”又无奈道:“都是我的婢女瞎胡闹,殿下和王妃莫怪。”看了王氏一眼,“不过,今日看殿下和王妃面上,饶你之罪!”

    王氏早吓得要尿裤子了,这时身子一颤,忙躲到了一旁。

    小周后倒是一直好奇的看着那远方黑压压刀阵的肃杀,此时说:“去年看圣上演武,禁军好像也没他们威风呢!”

    陆宁笑笑:“这些血淋淋腌臜之事,你这小丫头还是不要关心的好。”将玉蝉递给小周后,郑重道:“此物送给你做见面礼,你既然喊我一声父亲,以后刀山火海,我也必保你平安!”

    陆宁说这话,自有一股傲视天下的豪气。

    “谢谢父亲大人!”小周后郑重双手接过,跪下磕头。

    大周后蹙眉,但目光,落在了小树林前那杀气冲天黑压压甲兵刀阵,若有所思。

    陆宁心里却有些汗,以前,这刀阵没这么威风凛凛的,刚杀完猪,众孩儿,身上都带了戾气啊!

    不过,这些孩儿们的兵器铠甲,自己打造的并不上心,一来没时间,二来如果现在就打造许多的上好甲具上好兵器,必然很快就街知巷闻,传到金陵,可就不知道唐主及诸多达官贵人怎么想了。

    当然,这些甲具及兵器,比之当今时代的甲胄刀枪肯定质量高出一筹,只是不在实战中,仅仅肉眼看不大看得出来,而且,更多的是对一些器械的小小改进,比如盾阵的链接,便用了一些小工具,又比如近身的朴刀,现今只是一种极为简陋的雏形,但自己改造后,携带方便,刀柄和刀刃的螺口,也可以联结的极为牢固。

    上好器具,只能慢慢来,一点点帮亲兵们的装备升级。

第三十九章 皇族和亲族

    牌桌,陆宁对面坐着李煜,旁侧则是小周后。

    “这叶子戏有意思,规则也好玩!”李煜整理着手中的牌,兴趣正浓郁,全看不到大周后一直给他使眼色。

    这是码头区的一处瓦肆,便是伙计也都被清了出去,七八个牌桌的厅堂空荡荡的,就有陆宁、李煜、大周后、小周后及大小蜜桃和周家的侍女。

    一众侍卫,已经都守在了瓦肆外。

    “斗地主,好玩,好玩。”李煜扔出一张扑克牌,“红桃三!”

    李煜和小周后都是极为聪慧之人,陆宁简单说了规则,两人不一会儿就会玩了。

    大周后有些无奈,站在了李煜身后帮他支招,看来,她也学会了,但自不能坐在牌桌上,和陆宁这个男子同桌玩叶子戏。

    若不是阴差阳错,大周后都不可能和陆宁照面,不过现今成了“亲戚”,倒也少了许多避忌。

    小周后年纪小,本就不避忌,更莫说,她现今成了陆宁的“女儿”。

    陆宁顺手出张牌,端起茶杯喝了口,笑道:“殿下,你看这东海码头,如何?”带李煜来,当然不是想教他斗什么地主。

    “客商很多,船也不少。”李煜突然抬头,对陆宁咧嘴一笑,“东海公,在父皇面前,我可帮不上你,实不相瞒,我躲这些事都来不及呢,不过父皇放我来东海,倒是我用你做了借口,说想再来看一看,射杀郭荣的那家伙,有没有癔症发作搞的东海一团糟。”

    陆宁笑了,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而且,东海公,你太强势了,我可压不住你,我对皇位也没兴趣,你有什么志向,有什么抱负想实现,本王的皇叔和皇兄,你大可去投靠,我可为你穿针引线,尤其我皇兄弘翼,刚毅无双,他才收的了你呢!”

    李煜身后的大周后,听到李煜这话,美眸微微一黯。

    陆宁愣了下,打量着李煜,随之一笑:“我说了,我只想和你交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东海公还有哪些失传的古琴曲,或是你自己谱的曲,可否让本王见识见识呢?”

    李煜这话出口,大周后美眸一亮,也期待的看着陆宁,小周后倒仍是一脸恬静,捧着牌,好似在琢磨这叶子戏的玩法。

    陆宁笑道:“容我整理整理,回头给殿下送过去。”

    十面埋伏是自己最喜欢的古曲,其它曲子,有些虽然还能哼出调,但全曲却有些模糊,更莫说弹奏之类了,也只能回头自己哼调,让大小蜜桃记录琴谱,这样,就能有一些残缺不全的琴谱面世,完善之类的,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那本王就恭候东海公的宝物!”李煜面露喜色,在他眼里,这可能比皇位还重要。

    陆宁笑笑,拿起茶杯喝茶。

    又瞥了眼身侧坐着的小周后,陆宁心里兀自有些怪怪的感觉,这,小周后,真的成自己干女儿了?虽然自己当时看到这小丫头觉得喜欢的不得了一激动定了这么个赌约,但等真到了这一步,却不免让人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

    毗邻东海港码头区,由点到面,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片酒肆、商铺、瓦肆等组成的娱乐生活商业区,一些房舍,还在建造中。

    这几日,每天都有几波阿拉伯、新罗和倭国的贸易商船停泊,码头有一部分身强力壮的脚夫,日日都能找到活干,眼看就已经隐隐有了以此为职业的势头。

    不过李煜和大周后,显然不愿意在这脏兮兮的区域多逛,很快就上了马车。

    此时天色已晚,陆宁将这位郑王殿下及王妃送到了驿馆紧邻的“东海邸店”,这个还在建设中草图由数个四合院组成专门为海内外巨贾富商提供住宿服务的邸店,自然也是东海公的产业,现今恰好第一个四合院修葺完成,崭新的院落,李煜和大周后倒也满意,毕竟这里是小地方,新落成的房舍谈不上富丽堂皇,但胜在干净,从院落到家俬器具,一切都是新的。

    小周后被姐姐留在了身边,自然是有话和她说。

    陆宁回了庄园,叫来甘氏和尤五娘,说起收了司徒周宗二女儿为义女的事情,甘氏和尤五娘对陆宁的作为早就见怪不怪,这事,谈不上有什么惊吓的,那就很好了。

    虽然不是过继为女儿,仅仅是义女,但在这个时代也是个大事,陆宁又去禀告了娘亲李氏,李氏也没多说什么,渐渐的,这位曾经极为羸弱的儿子,已经真正成了顶起家里梁柱的家主,在家里的大事上,李氏也渐渐习惯听儿子的。

    ……

    陆宁来到二姐所居的小院“沁春园”时,二姐正在暖阁里,陆宁进来,她手忙脚乱收起桌上的东西,陆宁就是一笑。

    这几日,庄园猪肉泛滥,二姐桌上,就摆了几盘猪肉干。

    而且,阖府仆役,包括佃农,都被东海公恩典了些猪肉。

    不过,陆宁当然不是笑二姐喜欢吃猪肉干。

    二姐赶紧收起来的那些“纸牌”,正是陆宁将她相亲对象资料收录在一页页纸笺上,而且还找画师将相亲对象的面貌临摹,倒和后世的档案差不多的性质了。

    二姐收的快,陆宁眼尖,却早看得分明。

    “二姐,你等收拾好再叫我进来啊!”陆宁就笑,婢女在外面敲门,听到是自己来了,二姐估计下意识就开声快请自己进来,都没来得及收起桌上这些小秘密。

    陆二姐脸微微一红,拿起茶壶,帮陆宁斟茶,问道:“有事吧?”

    陆宁笑道:“刚帮二姐收了个小侄女,来告诉二姐一声。”又问:“二姐,你想不想进豪门啊?郑王来了,回头我看看,叫他帮你物色物色佳婿人选?”

    陆二姐也不知道弟弟说的郑王是谁,但既然是王爵,那自然是皇族,微微呆了下,摇头道:“我残花败柳之身……”随之见陆宁在笑,恍然道:“你,你这家伙!越来越不正经了!”

    陆宁笑道:“嫁给那些人,我才不愿意呢,不是姐姐配不起他们……”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咽回了肚子,免得吓坏二姐。

    琢磨了下道:“二姐,要不然我帮你拿个主意吧,那些人,我着人祖宗三代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怎么说呢,这几个人,谁曾经随地吐痰,都被我派出的细作记录在案,不过,那些东西就不给你看了,免得破坏他们在你心里的形象。话说回来,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哪怕再亲近的人,如果你隐形了,十二个时辰跟着他,时间久了,怕就会奇怪,这是我认识的那人吗?”

    陆二姐本来听陆宁说什么帮她做主,俏脸红红的还想啐这个弟弟,但听到后来,倒是轻轻点头。“小弟,你现在懂得的真多。”

    陆宁笑道:“那二姐是同意我拿主意了,就徐秀才吧。”

    “秀才?”陆二姐微微一怔。

    陆宁笑笑:“我喜欢这么称呼读书人,徐秀才,就是徐四郎,徐文第,他虽然有些迂腐,一脑门子就想读书中科举做官,但对你的心思最单纯,其实,他暗恋二姐可好长时间了,奈何他家贫,知道提亲咱娘亲也不会答应,所以,错过了这段姻缘。”

    “还有这样的事?”陆二姐心里呆了呆,随即,又有些甜,被一个人喜欢这许久,甚至在和离之后,那人还不离不弃,这种感觉,还真是挺幸福的。

    “二姐,怎么样?”陆宁问。

    陆二姐脸红红的,低头不语。

    “好,那我就当二姐你答应了,剩下的事,我来安排!”陆宁笑着起身,又道:“隔天,带你小侄女来给你看看,顶可爱的一小姑娘,二姐肯定喜欢。”

    陆二姐怔了怔,也不知道陆宁到底在说什么。

第四十章 女儿,母亲大人,策论

    明湖庄园临湖的楼榭,是冬天赏雪之处,此时,明湖邻近庄园邻近庄园的浅水区,假山嶙峋的湖水处,早晨有时就有了冰碴。

    二层小木楼,都通了暖气,而且小火炉已经生火,阁楼里暖暖的,又有檀香,清新沁人心脾。

    甘氏和尤五娘都被召来了阁楼,见到陆宁身侧的小周后就是一怔。

    陆宁笑道:“她叫香儿,是咱的女儿!”香儿,是陆宁给起的名字,因为小周后好焚香的典故很多。

    她曾自制焚香器具,又派宫女专门负责焚香之事,称为“主香宫女”。白天时,垂帘焚香,满殿氤氲;安寝时,就用鹅梨蒸沉香,置于帐中,香气散发出来,沁人肺腑,号为“帐中香”。

    陆宁想到这些典故,就随意起了个名字,用来称呼。

    陆宁又对小周后道:“这两个,都是你的母亲大人。”

    甘氏立时俏脸通红,但美眸中,隐隐有喜色。

    尤五娘,就更是毫不掩饰的挺起了胸膛,好像狐狸终于修炼成精一样的得意。

    小周后皱了皱小鼻子,显然是觉得这与礼制不合,哪里会有两个正妻的?

    但她还是便跪下给甘氏和尤五娘磕头,甘氏已经忙抢着搀扶她,说:“主君喜欢开玩笑的,你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她和尤五娘都是无名无份的婢女,严格意义上,只有她和尤五娘自己知道,婢妾都算不上,只是,主君特别优待,赐下了很多珍贵的珠宝,给了婢女中特殊的名号,又委以重任,每个月的月例更是丰厚无比罢了。

    “那真不行!”陆宁神态认真起来,想了想说:“名份的事,我会想办法,但这家里,长幼有序,香儿,你要将她们都当母亲一样尊重,这是我的家规!”

    “知道了父亲大人!”小周后就给甘氏和尤五娘磕头,都喊“母亲大人!”小丫头叫的毫无心理负担,你们大人不遵守礼制干我什么事?我听父亲大人的,何错之有?

    甘氏和尤五娘,就都懵了,本来以为,主君只是客气话,毕竟主君很多时候做事随心所欲不成章法,但有这话,可就让人感觉君恩之深,感动肺腑了,可不成想,主君却是来真的。

    有尊位之人如东海公的妻妾四种名份,妻、媵、妾,婢,两人现在真实身份只是婢,而且两人就是想过自己今后最好的处境,也不过是有名份可在册的媵,就这还都有些担心,一来两人都曾经是旁人妻妾,做主君的婢女自然没什么,便是做妾也要主君先行放免之举;而在册的媵,可就怕说出去不好听了,有损主君名声,而且按照礼制,好像被放免的奴,只能为妾,不能为媵;二来,主君到现在也没碰过她俩,实在不知道主君心里是怎么想的,

    两人,绝没想过有今日一天,主君的女儿,又不是自己等生养的,跪在自己面前称呼自己“母亲大人”。

    她俩和陆宁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身为这个时代的传统女子,每日琢磨的,对她们最要紧之事,莫过于名份和礼仪了。

    小周后这么一跪,这么一称呼。

    两人都好似被五雷轰顶一般,一时接受不了,便是尤五娘,也早没了往日的急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还要去给二姐办点事!你们带香儿庄园里逛逛,给她安排个住宿的院子!”陆宁赶紧溜掉,两个大美女那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懵圈状态,令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既有男人占有欲上的自得,让自己的女人,感觉到幸福,本身就是一件很炫酷的事情。

    但是,她两个,对幸福感的要求又太低了,如此小事,好似自己再不走掉,就都要哭着给自己来世做牛做马一样,也不得不让人叹息。

    可她们的世界观人生观就是如此,根深蒂固,也改变不来。

    自己,真得好好想一想她们名份上的事情。

    而且,自己一直没和她们圆房,想来也令她们心中不安,有着诸多疑问,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什么,由此很没有安全感。

    但是,她俩说起来,年纪也都太小了,甘夫人双八年华,十六岁,按周岁才十五,尤五娘十五岁,周岁十四,只是两人都早早嫁人,很多时候让人忘了她们真实年纪而已。

    不过,要说想她们能将养身子,真正发育成熟后再说,这理由又有些不成理由,两人,都是富户出身,不似贫寒女子,缺衣少粮,而为人妻为人妾,虽未真成事,但已经经历了人生婚嫁的阶段,而且哪怕在后世,提倡晚婚只是自己所在国家而已,法定结婚年龄如甘夫人和尤五娘这等年纪的,也很有一些,甚至越发达安逸的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幼小的情况越多。

    陆宁胡思乱想着,随之苦笑,自己现在的理由,倒不是寻什么最喜欢之人的真爱了。

    也是,很多时候,这本来就是小孩子一样的幻想。

    甘夫人和尤五娘,自己对她们的喜爱,却是潜移默化的,越来越强烈,每每思及她俩的好,心中的温暖、悸动,不一而足,更时常令自己升起有两个对自己如此死心塌地的俏娇娘相伴,此生当不再寂寞的豪情!

    对自己来说,以前那理由,或许本来就是自己对未知恐惧的一种借口?

    因为,当在这个世界,有了最亲密关系的人,那么,自己本来旁观的这个世界,就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世界。

    而这,令自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而且,自己的身体穿越而来后,好似变得有些怪异,不是正常人身体,真和她们有亲密接触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这些,都要考虑清楚。

    胡思乱想着,陆宁出了庄园,直奔东海邸店。

    ……

    听闻陆宁帮姐姐“相亲”决定终身大事,现今又是准备召见那选定的男方,李煜感觉特别新鲜,一定要跟着陆宁瞧热闹,大周后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也只能陪着李煜胡闹。

    陆宁索性,将徐文第召来了东海邸店。

    厅堂里,坐在高腿椅子上,徐文第很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都没想到,不仅仅东海公、本县国主在此,还来了位皇族,郑王李从嘉,也在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令他更是拘谨。

    被围观?怎么感觉,就这么别扭呢。

    陆宁笑着看向他,“四郎,叫你来,应该你也有心理准备了,我二姐命苦,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她。”

    徐文第一呆,虽然来之前心里有了些小小的期盼,但等东海公亲口说出来,却令他一时不敢相信。

    毕竟,东海公之姐,这次选婿,候选人中,比他条件好的太多了,他几乎是所有参选人中家境最贫寒的,好,就算东海公尊位崇高,不在乎这些,但论品相,有几位翩翩佳公子更是他自叹弗如,论博学,他几次落第,又哪里及那几位海州名士?

    好半天,他才猛的站起,颤声道:“小可,小可不才,幸何如之?!”

    陆宁笑笑:“不知道,姐夫你几时下聘啊?”

    徐文第又是一窘,不过国主行事一向不从常理,就说为姐姐选婿,若不是国主第下很是办了几件令百姓畅快淋漓的惩恶锄奸之事,怕肯定会成为市井的笑料。

    “小可,小可……”徐文第心下却是一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眼前,东海公府,是整个东海,不,整个海州最尊贵之府,自己,上门下聘,聘礼,用什么?

    “这样吧,我替你定了吧,五天后,是下聘的黄道吉日,你就来,聘礼嘛,你就好好写一篇文章,给我姐读的。”

    徐文第一呆,踌躇道:“这,终身大事,寒酸,寒酸了些吧……”

    陆宁笑笑,“那姐夫,你可有三十万贯?”

    徐文第瞠目结舌,不解其意。

    李煜微微一笑,“东海公逗你玩的,他最近屡屡和人豪赌,每次的彩头是三十万贯,可赢了许多呢!”

    徐文第就有些流冷汗,这,这人家,要较真的话,真是高攀不起啊。

    “姐夫,你就回去准备吧,我姐夫都提前叫了,你要反悔的话,天涯海角,我也抓你回来!要不,我没面子不是?”

    “不敢,不敢……”徐文第额头汗水清晰可见,和这东海公聊天,压力好大。

    徐文第告退后,从偏厅纱帘后走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自然是一直在旁听的大周后。

    其实平素大周后的修养和小周后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但自从小周后莫名其妙成了这个东海公的女儿,大周后面对陆宁,就总是难以保持淡定。

    此时,她优雅无比的落座,虽然没说什么,但嘴角隐隐就有一丝嘲讽的意味,自然是陆宁的行事风格令她大开眼界,太,荒谬了……

    “殿下,我看你干脆,和圣上讲,移镇海州,金陵有什么好玩的?”陆宁喝口茶,笑着说。

    “东海公以为军国之事,是过家家么?还是殿下在你眼里,和你一样,整日只知道胡闹?”大周后蹙起眉头,星眸有些愠怒,这东海公,从和自己夫妻及妹妹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极为随便,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现在,竟然妄议圣上和郑王之间的事情。

    “也不能这么说,要能来海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李煜却是轻轻叹口气。

    陆宁自然明白,李煜现在是夹心饼干,皇位之争愈演愈烈,按历史发展,本来是因为江北兵败,国土尽失,甚至其后又败给了吴越国,兵马大元帅皇太弟李景遂难辞其咎,而李煜的哥哥,燕王李弘翼则在对吴越的战争中展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

    由此,燕王李弘翼及其党羽趁机发难,逼得李景遂不得不再度请辞皇太弟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名份,唐主这才应允,并立燕王李弘翼为太子,尽管如此,李弘翼还是在李景遂回封地前,毒死了自己这个亲叔叔。

    而现今,历史有所改变,所以,叔侄对储位的竞争愈演愈烈。

    李煜的日子就更不好过,给自己起了一堆“钟隐居士”之类的称号明志,表示自己不参与皇权的斗争,怕是早想离开金陵那个是非之地。

    李煜叹息着,说:“可惜啊,就算我想来海州,父皇也不会允许的。”

    大周后也冷笑,“殿下宽厚,从未掌军,你用徙镇这个词就错了!殿下本来就不掌军镇,谈什么移镇?”

    陆宁就笑:“那不正好?在海州就设一军镇,由郑王统帅,不很好。”

    大周后俏脸更冷:“东海公真以为军国事这样儿戏吗?”

    大周后越听这东海公的话越是一肚子火,她不知道多希望夫婿扬眉吐气,如果能统帅一处军镇,那夫婿在皇家中,地位会大大增加,而且,也终于会有自己的部曲效力,但是,这何其难?尤其是极为警惕夫婿的燕王,根本就不会允许这种局面出现。

    这本来就是她最为遗憾之事,但现在这东海公轻轻松松说着,令人听来实在很气恼,这东海公,是脑子不好使吗?专门揭人短的?

    自己妹妹,在这样一个人身边?认他为父?

    大周后就打了个激灵,太可怕了吧。

    陆宁却是一笑,看向李煜,说道:“我倒觉得,在海州,筹建一支可以横渡汪洋的海军,不是什么儿戏之事。”

    海军?李煜微微一怔,本朝有水军,而且,很强盛,是诸国中水军最强的,但是,水军的作用,无非扼守长江天险,最多也就是沿淮水北上,援守沿水各城,阻挡周军过江。

    但海军?以海船为载具的水军?却是少有所闻了,毕竟中原大地,面对的威胁从来不是海上,前朝时倒是为了藩国百济,曾经和倭国开战,歼灭倭国水军无数,令倭国从此屈服大唐旗帜下,不过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陆宁继续道:“现今,百济和新罗被高丽所灭,而高丽臣服北国,以往,新罗可是曾向我朝称臣,但双方战事,我们根本无力牵涉其中,鞭长莫及。”

    朝鲜半岛在十几年前被高丽统一,不过民间,还是习惯称朝鲜人为新罗人,因为新罗婢,大大有名。

    李煜摇摇头:“番邦事务,我们参与其中,又有什么好处?”

    陆宁笑道:“实则如果我们真有干涉其政事的力量后,自然是有好处的,就说高丽吧,盛产铜,但高丽人又不会铸钱,我们呢,缺铜,如果得到高丽王的特许,在高丽开矿采铜,殿下认为有好处吗?”

    有唐以来,铸钱就缺铜,用绢之类的充当钱币,但很多时候,以物易物很常见,近二三百年,这都是中原王朝极为棘手的事情。

    陆宁饮口茶水,“货币这东西,如果无限量大量制造,会对本朝整个经济体系产生毁灭性打击,但如果货币短缺,同样会出现很大的问题。”陆宁琢磨着,怎么给李煜解释通货紧缩,“钱少,物贵,购买力下降,该当贵重之物,不得不卖贱价,由此,民之钱越发少,而制物没了利润,物更少,由此,会形成恶性循环。”

    李煜却是睁大眼睛道:“东海公说,我们在高丽开矿采铜?”

    陆宁哑然失笑,是啊,根本不用自己解释什么,金银铜铁,在这个世界本来就等于财富,如李煜,只怕觉得铜无限,钱无限发行,那天下就将无比富足了。

    点点头,“对,希望我们将来能做到吧,按以往朝贡之制,对方可以用铜换走我们大量货物,甚至十倍给之,这本来就不公平。”

    “不仅仅高丽之铜,如果我们能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保护我们的商人,鼓励他们和高丽、倭国乃至更远的国度交易,用我们的手工品换取他们的财富及我们所需之物,也会使得,我们的手工业更加发达,由此带来的好处,郑王慢慢就会知道。”

    现今中原根本没有人口压力,如果天下安宁,赋税制度合理,耕地及未开发之地足够养活几倍的人口,而耕地产量,育种等等,现在开始谋划,也完全可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人口爆炸。

    而正因为自给自足习惯了,中原王朝历来不重视海贸,手工品虽享誉世界,但都是贵族使用,出口量远远没有到倾销的状态,国内手工业,也就一直没出现井喷似增长,仅仅南宋有这个苗头,却被野蛮人入侵打断。

    甚至前朝有人发明利用水车纺布,却被商贾认为如此会令布贱,捣毁了这种发明。

    说到底,还是因为市场问题,如果市场足够大,布贱又如何?

    足够大的市场,反过来,更可以促进一些发明创造。

    所以,每一个后世之人,思及现今时代,都会有海贸的心脏在跳动吧。

    陆宁心里一哂,又道:“而且,筹建海上之军,便是和后周交战,也有奇效,我们可以攻击其沿海之地,如登州,令其和高丽之间,贸易中断,更可袭扰其产盐地,如果北周盐产量锐减,殿下可以想想,周地之境,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战争,不仅仅是摧毁对方的军队,经济之战,更加可怕!”

    李煜呆呆的,陷入深思。

    大周后有些傻傻的看着陆宁,很多话,她听不明白,但是,毫无疑问,从她隐隐听得明白的部分,可以知道,这东海公,思维实在和常人不同,他琢磨的,这都是什么啊?可是,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父皇还是不会答应的……”李煌深深叹口气。

    是啊,理由再天花乱坠也好,庙堂之上,这拨钱款筹建什么海军之事,都不可能有人支持,更莫说,这其中,还牵涉皇子间,微妙的权力分配了。

    陆宁笑道:“殿下无非担心钱款的事情,如果我愿意每年拿出封地赋税的一部分,为殿下解忧呢?”

    李煌一呆,看着陆宁,欲言又止。

    陆宁知道,他估计是琢磨,你一年赋税拨出一部分,又有几个钱?用作军费上,杯水车薪而已。

    笑了笑,陆宁说:“我想,明年的赋税,应该会大大不同,不过,就算没多少吧,殿下只说海军之军费自筹,那自然也没了阻力,先来了再说嘛,钱的事,都是小事。”

    李煜端起了茶杯,“我想想,我想想。”

    大周后,美眸闪烁,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陆宁也笑着端起茶杯,实际上,所谓筹建海军,自己也不过是先提出个理念罢了,就算李煜真得到唐主支持来到东海,自己的重心也根本不是打造什么海船战舰,最起码,目前不是,那是以后考虑的事情。

    自己随便说说,也看看现今的人,是什么反应,当然,如果此事成,那就更加好。

第四十一章 敌袭

    阡陌中,陆宁慢慢踱步,秋播的大豆早已经收获,正是冬小麦越冬前施肥之时,庄稼地里,有三三两两的佃农汉子及妇孺在施肥,干粪料,都是来自发酵池晒干后制成的肥料。

    郑王及王妃已经离开了东海,海军之事成不成,只能听信。

    陆宁心思在农田上,也在琢磨,其实这个时代,农业是根本,但自己对农业所知不多。

    倒是自己最后一个当作休假的小任务,确实是在援外的秘密农业实验室,为了扮演好科技员,自己和以往一样,做足了功课,也学会了许多农事上的知识,至少,别人和自己闲聊,看不出来自己这个技术员是假冒的。

    穿越被雷劈前,自己也正在拨弄自己的那两亩地庄稼。

    不过,自己前世最喜欢鼓捣的,当然是武器,冷兵器热兵器都是自己最爱,那才是自己真正的专业。

    农业方面,也就曾经听实验室一位老教授讲过用特别原始方法发酵有机肥的理论。

    现在这些肥料,就是按老教授所说,搞的发酵池,也不知道制成后肥料效果怎么样。

    但至少,总比没有肥料的强,实际上,这个世界,有积肥就已经很不简单了,就说东海县吧,还是个富裕之县,但乡下农间,都没有茅厕的,就算人的粪便,作为积肥也还没深入人心,而且,本身直接使用粪便的话,也会烧苗。

    听那老教授说过,要到了南宋,才有了所谓的“茅厕革命”,就是为了积肥和防治疾病,所谓“凡农居之侧,必置粪屋”。

    当然,那也仅仅是积肥而已,如自己现在要甘二郎做的每个村子的发酵池,以粪便为主肥料,大量添加野草、植物根茎为辅,发酵制肥的方法,那就是绝无仅有了。

    不过现今庄稼根茎都是用来晒干烧火用,所以,有机肥的辅料,还要佃农们另行收集,野草落叶等等。

    总之,施肥后,作物产量有一定提升是必然的,到什么程度,只能听天意了。

    而作为国主,推行这些新政,倒是毫不费力,更别说,最早的积肥,都是自己私有田地使用,如果效果不错,自然会慢慢得到普及推广。

    此外,现今农业的三个敌人,就是水灾旱灾和虫灾,这一点,沿海多河流的东海倒有天然优势,淮河改道,也是很久后的事情了。

    这片土地,现今来说,倒可以说是风水宝地。

    “老爷,老爷……”两个小身影跑过来。

    其实陆宁早就远远看到这处田地是大牛一家正在施肥,本来不想惊扰他们,只是远远看着他们一家耕作其乐融融的场面,却不想,小孩子眼尖,却是认出了自己,撒丫子就跑了过来。

    是阿牛的儿子大军和大女儿大红,跑在前面的是大军,大红略小,才四五岁,却是怕跑到哥哥后面,都带着哭音喊哥哥了。

    两个小孩儿到了陆宁跟前都跪倒磕头,“老爷好!”

    陆宁带他们去过很远很远的地方吃美味,又对他们特别和蔼,而且,人又是那么俊那么干净,衣裳是那么好看,和自己两个人平日看到的人都不一样,就好像,年画里的神仙一样,好想跟在他身边闻他的气息呢。

    所以,虽然知道陆宁是很尊贵很尊贵的国君,但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对陆宁的亲近之心却压抑不住,远远看见,就兴奋的跑了过来。

    陆宁笑道:“不说了叫你们都称呼我叔叔吗?”

    阿牛家三个孩子,陆宁都给他们起了名字,儿子叫大军,大女儿大红,二女儿二红,名字简单了些,但朗朗上口,农家子弟,有个名字本就不错了,何况这名字又是国主赐的,可把阿牛的妻子王氏美了好久。

    “娘亲不让我们叫……”两个小孩异口同声,可不是,在望海楼的时候,他们听陆宁的,叫了声“叔叔”,回到家差点被娘亲打死。

    陆宁看着他俩一脸的泥巴,不由一笑,转头问:“你们有零食,对吧?”

    大蜜桃和小蜜桃都贪嘴爱吃零食,荷包里总会带些蜜饯点心之类的,听陆宁的话,她俩小脸都一红,却不想贪嘴的毛病主人早就知道。

    她俩忙从荷包里摸出用油纸包裹的蜜饯,走上来给大军和大红。

    “唉,你们两个又来烦老爷……”

    阿牛和王氏快步走过来,跪倒磕头。

    陆宁忙搀起大牛,无奈道:“真不用拜,回头我看这样吧,我和你结拜个异姓兄弟,这你就不用见面就拜我了!”

    “那可,那可不行……”阿牛诚惶诚恐。

    王氏却是带着哭音,连连磕头:“主人有这个心思,阿牛和奴死已经不足惜,但阿牛哪有这个福气,会,会折寿的,主人可莫再如此说!”说着又连连磕头。

    听陆宁这么说,王氏更进一步,主人都称呼上了。

    陆宁知道,王氏多少有些演戏的成分,但说得也是真话,自己如果真和阿牛拜把子,那他们的生活就会天翻地覆发生巨变,对于一直安安稳稳耕田种日子的他们一家来说,肯定是不可承受之重,更莫说,老实巴交的农人,真跟自己扯上如此亲密的关系,自己一时照顾不到的话,也不知道以后是福是祸。

    “好了,起来吧,总之我和阿牛情同兄弟。”陆宁拍了拍阿牛肩膀,那边大蜜桃和小蜜桃忙搀起王氏。

    王氏偷偷瞥着大小蜜桃,又看看阿牛,见阿牛一门心思正开心的看着陆宁,并没有往国主这两个凶器惊人的孪生美婢身上瞧,才微微放心。

    国主这对孪生美婢,一样的明眸皓齿中带着难言的小妩媚,又都穿着胡服,挂着佩剑,有种英气勃勃的挺立,偏偏小小年纪却都高佻身材,凶器惊人,身材火爆,真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诱人滋味。

    如果阿牛真和国主结拜,那以后,也必然会纳妾,虽然肯定不会像国主身边这样各色美女如云,但比自己貌美的年轻姑娘肯定会有的,那时候,自己可也管不住他了。

    现在有国主赐予的良田,衣食无忧,不纳赋税,每年还能积攒下财富,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盼头,这就很好了,以前做梦也没想过的好生活不是?

    陆宁自然不知道王氏心里的胡思乱想,问着阿牛农地的事情,笑着说:“积肥要用好,怎么用才合理,这个量,就需要你们摸索了……”

    正说着,猛地一怔,抬眼向县城方向望去。

    却是县城城东方向,正隐隐飘起一团淡淡黑烟。

    这是,烽火台的方向!

    东海县城,原本是没有烽火台的,陆宁前不久才招募匠人垒砌,招募了轮流驻守烽火台的役卒,并下了令喻,只有敌国来袭,才能用烽火台示警。

    这本来是为未来准备,未雨绸缪,担心早晚有一天,周国会袭扰东海。

    但却不想,完全没心理准备,竟然今日,烽火台就燃起了警讯。

    是失误吗?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陆宁心里就是一紧。

    “啊,城里失火了么?怎么有黑烟啊?!”大小蜜桃,没有陆宁的目力,现在黑烟越发浓,两人才见到。

    陆宁再不犹豫,喊道:“大蜜桃小蜜桃,你俩留在这里,遇到敌兵就带阿牛他们逃!”

    转身,健步如飞,向庄园方向狂奔而去。

    他现在,真恨不得能有数个化身,一个化身留在这里免得阿牛一家和大小蜜桃遭遇不测;一个化身去守护庄园;一个化身进县城探查敌情;又有几个化身四处巡视,万一,万一自己的亲人或朋友,此时在其他方位呢?

    在这个世界,一个人,再强横,终究还是无用!

    狂奔中,陆宁心思电转,瞬间已经到了数百步外。

    大蜜桃小蜜桃看着主人身影短短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都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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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从直播睡觉开始的轻松故事,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多了个直播治愈系统,以及不知道来自哪个平行地球的歌曲和文章。“大家好,这里是【治愈小筑】,我是主播苏云,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直播睡觉之前,一首新歌《消愁》送给大家!”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治愈系主播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