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争宠
午后,在明湖别苑书房,随意翻看着南唐律《升元格》,陆宁也在琢磨各个属官的人选。
此事,显然不能再拖了。
这明湖庄园,陆宁做了一些改进,改造了几间浴室,做了些铁桶刷了黑漆放在浴室屋顶,下面联结花洒,以后就可以淋浴了。
而最主要的改进,就是陆宁锻造了极粗的铁管,浅浅埋在地下,造了坡度,通向明湖,这庄园,从此有了下水。
陆宁沉吟之际。
书房外,东侧画廊,尤五娘正摇曳行来,小步子步步生莲,扭得纤细腰肢都好似要随风断了,她纤纤玉手端着玉盘,盘中是各种时令水果切成的果块,四周还摆着花瓣,显得甚为别致精美,令人见了便食指大动,又有一杯鲜桔蔗汁,橙黄琼浆,观之便垂涎。
尤五娘突然站定了脚步,却是西侧画廊,甘氏也正娉婷而行,气度端庄秀雅,芊芊柔荑,捧着一个锦盒。
见到尤五娘,甘氏也停下脚步,美眸中有犹豫之意,似乎想回转。
“夫人,好巧啊!”尤五娘娇滴滴的唤了声,夫人二字,却是加重了语气,有那么点嘲讽的味道。
在刘家之时,尤五娘就对甘氏这个正印夫人极为不感冒,都是给那糟老头子守活寡,谁又比谁高贵多少,你天天端着个夫人架子给谁看呢?
现今就好了,咱姐俩都是奴婢,你还矜持什么?不一样是来讨主人欢心吗?看到我还想躲?小样,还要端那小架子?!
听尤五娘“夫人”二字,甘氏俏脸一热,更有些窘迫,咬了咬红唇,便想转身。
“谁在外面,是甘夫人吗?”里面传来陆宁的声音。
“是奴婢!尤五儿!甘七儿也在!”尤五娘立时娇滴滴应声,她的父母不太喜欢她,没给她起正经名字,她便称呼甘氏,也是甘七儿。
甘氏只好停下脚步。
“哦,进来吧!”
尤五娘对甘氏瞥了个挑衅的眼神,用力挺了挺胸,那惊人的高s o n g好似随时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一般,她对此一向引以为傲,自认是比甘夫人强的优点,虽然隐隐也知道,甘夫人曲线没那般惊人,好似是因为束胸太过紧裹的缘故。
进了书房,尤五娘俏脸立时满是卑微,跟方才在外面对甘夫人的挑衅之趾高气昂截然不同,嗲声道:“主君,听闻您刚刚饮了酒,奴为你切了水果,榨了鲜果汁,为主君醒酒。”
甘夫人在旁,心里暗骂一声狐媚子,这狐狸尾巴夹的倒紧,一丝也看不到。
听尤五娘的话,陆宁微微一怔,“榨鲜果汁”云云,明显是自己在奴仆们面前创造的词汇,这尤五娘却是现学现卖,乍然在这个世界听到这些词语,令人颇有些惊喜。
陆宁不由笑着看了她一眼,说:“你有心了!”却是一语双关。
尤五娘俏脸更有神采,妩媚一笑:“为主人分忧,是奴份所当为!”说着话,微微屈膝,罗袜裹着的玉足从绣花鞋褪出,却是不用手,那双玉足甚是灵活,不知道怎么互动了一下,罗袜便轻轻褪落,露出一对儿白嫩没有一丝瑕疵的诱人雪足,她却不似甘夫人矜持,而是半拎着裙裾,雪足慢慢划出美妙曲线,踩上席来,到了书桌前,跪坐下来。
这尤五娘用玉足解开罗袜的技艺令陆宁大奇,不由多看了几眼,随之便知道不妥,收回目光,尤五娘却是格格一笑,将玉盘放在书桌上,娇滴滴道:“主人,喜欢看奴的脚么?那奴以后就在主人面前总是光着脚,好不好?”
其实看到尤五娘,陆宁本来觉得甚是好笑,总是想起她在沟壑中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听尤五娘的话,笑道:“怎么,咱家的金锭搬回来了?”
尤五娘如花笑靥立时凝固,实则她在陆宁面前卖弄风情,心下却是极为胆突突的,硬着头皮而已,这位恐怖无比的主君,身遭弥漫的森森寒意,现在思及,还令她打哆嗦。
而现在,主君又提起旧事,尤五娘身子微微一颤,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腿更是一软,若不是跪坐着,怕又要噗通跪下来。
并不知道尤五娘心理状态的甘氏,有些郁闷的褪去鞋袜上席,跪坐在尤五娘身旁。
陆宁看到尤五娘眼中的惧怕之意,不由逗得一笑,便去拿了果汁,小小品了口,说:“手艺还不错。”
尤五娘惯会察言观色,见陆宁神情,立时松了口气,知道主君并未真的生气,媚笑道:“奴会乖乖的学,有甚么不对,主人骂我打我就是,便是打死奴,奴也没有怨言!”
“那也没那么严重,我又不是暴力狂!”陆宁翻个白眼,又见甘氏闷闷的不说话,看到她手中锦盒,问:“这是甚么?”
“哦,是老夫人,说将我以前的首饰都赏赐给我,主君,奴不敢收,但又拗不过老夫人,还是请主君去劝说老夫人,奴的两难境地,说与老夫人,她,她只是不听……”
实则,李氏说的是将以前的首饰都“还给主母”,甘氏自不能这样转述,用了“赏赐”二字。
“你就收着吧?也没什么,本来那许多首饰,就都是你们的,老妇人又用不上。”
尤五娘笑吟吟的瞥着甘氏,心里却是郁结无比,心说你这是故意来气姑奶奶来的?真是气煞我也,看着甘氏吹弹可破的凝脂脸蛋,尤五娘真恨不得挠她几道血条。
“还有你,五儿,你原来的首饰,回头也一并领回吧。”陆宁随口说着。
尤五娘一呆,立时欣喜若狂,连声道:“谢谢主人,谢谢主人!”突然,便又有些感激这甘七儿,提这事儿的时机恰到好处,却是自己也沾了光。
“五儿?这叫着,有些别扭啊!”陆宁摇摇头。
“那,那请主人为我赐个名字?”尤五娘水汪汪凤目全是期待。
陆宁随口笑道:“甘夫人叫贵儿,我看,你就叫贱儿……”话出口,本是开玩笑,但随即就知道不妥。
却不想,尤五娘立时娇笑道:“谢主人赐名,奴本来就是贫贱命,家乡说法,要想逆天改命,名字就越低贱越好,贱儿,奴以后就叫贱儿吧,跟了主人,奴已经算是好命了!”她竟然没有丝毫不满,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陆宁无语,心里又想,尤五娘,又何尝不是一个苦命人,对普通人看来的脸面啊,荣辱啊,在自己这个主人面前全不在乎,她就一门心思的,要讨自己欢心。
看着尤五娘,陆宁诚恳的道:“方才我失言,向你道歉。”
尤五娘怔了下,脸上媚笑也渐渐散了,似乎,陆宁这诚心诚意的道歉,令她大感意外,心中,更不知道掀起了多少涟漪。
陆宁略一琢磨,说:“以后我就叫你茧儿吧,春茧的茧,我也相信,你终有一天,会破茧而出,化蝶翱翔天地之间。”
尤五娘回神,俏脸又浮现甜美笑意,说:“主人叫我什么都行,我若真是春茧啊,就将主人缠得死死的!主人,我真的会哦……”眨着水汪汪大眼睛,眼里全是媚意。
陆宁咳嗽一声,看向闷头不语的甘氏,正要找话题和她说话,尤五娘突然又一声娇笑,“主人,你说是我的脚好看呢,还是贵儿的脚好看?”说着话,她竟然便掀起甘氏淡绿裙裾,立时露出甘氏那晶莹剔透小脚,尤五娘又将自己雪足伸过去,甘氏的晶莹玉足紧贴挨在一起。
甘氏立时俏脸通红,忙拉开尤五娘的手,将裙裾放下遮住玉足,尤五娘只是咯咯娇笑。
陆宁无语,从尤五娘进书房,其一举一动,一瞥一笑,这小y o u物勾得他颇有些心猿意马。
此刻又见面前跪坐的两位美娇娘,一个端庄秀美,美艳中不失高贵,一个媚骨天成,令人恨不得立时抱在怀中享受,偏偏又都年幼,又都莫名其妙成了自己的婢女,便如奴隶一般,都乖巧无比的跪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予取予夺。
陆宁心中,有些火热,不过,他前世今生,都是童男未经人事,却是有个小小的痴念,就是自己的第一次,怎么都要给自己最喜欢之人,而甘氏、尤五娘,虽都是可人,自己也好似,渐渐的挺喜欢她们的,可终究觉得,差了些什么。
“主人,告诉你个秘密,刘志才那个糟老头,早就无心也无力,我进刘府后,他从来没进过我的房……”尤五娘水汪汪凤目瞥着陆宁,“所以主人,莫以为奴肮脏,奴的第一次,还没给人呢!我也从来没如此对待过他,你问贵儿是不是?”转头问甘氏,“贵儿,我说得对不对?”
甘氏俏脸烫的厉害,心中早就骂这狐媚子不知羞耻,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以前自己和她,怎么也同是别人的妻妾,她怎么能当着自己这样胡言乱语?
但听尤五娘问,她只好轻轻颔螓首,尤五娘以前,还真不似今天这样过。
尤五娘又轻轻叹口气,“不过贵儿比我早嫁入刘家半年,刘志才有没有碰过贵儿,奴就不知道了!倒是听说,刘志才曾经寻访灵药,有一段时间,龙精虎猛!”心下暗笑,甘贵儿脸皮特别薄,这种话,自然是不好意思分辩,就叫你吃个哑巴亏。
“你,你怎么胡说八道!”甘氏愕然看向尤五娘,随之,便明白了尤五娘的用意,她想说什么,但俏脸更红,红唇动了动,吐出的声音,细如蚊鸣。
陆宁无奈看着尤五娘,心说甘夫人刚刚帮你作证,你就回头卖了她,你良心不痛么?
“主君,奴,奴也是处子身!”甘贵儿声音虽轻,但吐字极为清晰,语气极为坚决,只是说出这句话,她的俏脸已经红的葡萄一般,螓首几乎垂到了书桌上,再不敢抬起来。
尤五娘惊讶的张大了小嘴,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甘夫人会如此一说,这,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怎么着?变了婢女,你也开始放飞自我了?!
陆宁看着这一幕,好笑之余,却又隐隐的有着无比的快感和畅意,这,这就是争宠吧,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自己面前,针锋相对明争暗斗,就为了获得自己的宠爱。
如果是后世,有这样两个女朋友,可,可不知道美滋滋到什么地步了,全世界男人都会羡慕死自己吧?
陆宁就觉得心中的满足感,蹭蹭的窜,血条要爆表的感觉。
房间内,没人说话,却隐隐的,气氛渐渐旖旎起来。
“哦,贵儿,五儿,明天一早,我准备去阿牛家一趟,你们帮我准备些礼物,再抽出十亩地契改成阿牛的名字。”陆宁琢磨着,这应该是阿牛最喜欢收到的礼物了,十亩上好良田,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丰衣足食了。
甘氏轻声答应,尤五娘也低低应了声,好似被甘氏出人意表的反应惊到了,又或许,书房内,渐渐有春意涌动,她也安静了下来。
说起土地,甘氏突然想起,问道:“主君,今年各地的秋田,要种些什么?佃农们还在等主君拿主意。”要种植什么作物,佃农自然要听主家的。
“哦,以前种什么就种什么吧。”陆宁随口说着。
“好。”甘氏轻轻点头。
琢磨着,陆宁说道:“公府属官,我准备暂时只任命左右侍郎,就好像上县的两个县尉一样,一个掌功仓户,一个掌兵法士,这样,加上吏员差役,府衙就能正常运转了,学官令,就还用马老博士,国相、中书令、还有掌管府兵的典卫长等等,我还要好生物色,暂时府衙能正常运转就行,你们觉得怎么样?”
甘氏和尤五娘都有些吃惊,对视一眼,都低声道:“奴不敢言。”
陆宁哑然失笑,自己也确实是没有一个能商量的人。她们两个,又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
“啊,啊,啊!”陆宁却是腾一下站起。
甘氏和尤五娘都吓了一跳,愕然抬头一起看着他。
“险些忘了一件事,要回城一趟。”陆宁急急要下席,又说:“甘夫人,你跟我来!”又见尤五娘眼巴巴看着自己,“那你也来!”
尤五娘立时欢天喜地,又急忙抢着跪到了陆宁面前,帮他穿鞋。
第十三章 携美理政
马车中,乐晨坐在面对车厢门的正首位置,甘氏和尤五娘一左一右坐在旁侧榻上。
尤五娘水汪汪凤目转呀转的,突然便轻轻撩起裙裾,一对儿红彤彤小绣花鞋伸过去便夹住了正襟危坐的甘氏裙裾下那对儿粉色小绣花鞋,盘她双足出来,娇笑道:“主人,好像贵儿比我的脚小一些,是不是?”
甘氏俏脸立时满是红霞,奋力将双足挣回,藏在裙裾下。
陆宁咳嗽一声:“不许胡闹!”
“是!”尤五娘便乖乖坐好。
两个美娇娘一左一右陪着,而且,都是自己的婢妾,车厢内花香醉人,陆宁觉得,自己再不找个话题,任由尤五娘这小y o u物控场,怕不知道会不会走偏,一会儿就变成满车春光。
琢磨着,陆宁心里突然一哂,却是不知不觉,真的将她俩当自己的妾侍,或者说,当作自己的女朋友看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两个都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各有各的可人之处,若说自己不喜欢,那是自欺欺人,有这样两位红颜陪伴自己在这古人世界走上一遭,却没那么寂寞了。
……
甘氏和尤五娘都没想到,陆宁领着两人来了府衙。
这府衙,正在修葺扩充中,有半边府邸都竖起了木架子。
另一半衙门,则仍在对外运转。
现今衙门承袭唐制,早晚两班,早衙从七点左右到十一点,晚衙从七点到九点左右。
不过下午时分,也有胥吏轮流当值,今日当值的正是刘汉常。
见到国主领着两个美妾前来,刘汉常慌忙跪迎,尤其有尤五娘在,刘汉常就更是心里胆突突,根本不敢抬头。
尤五娘见他样子,心中只是冷笑,真想问他一句:“呦,这不是刘佐史吗?现在认得我家主君了?”
不过,主君地位崇高,而且,有一种视万户侯为粪土的超然,她这个婢妾,自也要学着眼界更高一些,刘汉常这等蝼蚁,和他计较做甚?
“把我昨天叫你找的卷宗拿出来,我要审阅几个案子,还有,提审那童九!”
听国主第下的话,刘汉常一呆,这才知道国主是带着美妾来坐堂处理国事,不过,在这东海国内,莫说带着婢妾坐堂,就算掀翻了天,谁能管的了国主?
甘氏和尤五娘,也都是一怔。
“是。”刘汉常恭恭敬敬的说。
向厅堂走着,陆宁顺口道:“对了,刘汉常,以后,你便是公府右侍郎,掌兵法士。”
刘汉常身子一抖,那一瞬,就觉得无穷无尽的幸福包裹了他,鼻子酸酸的,立时用力磕头,哽咽道:“小的,不,臣从此为主公效死命!”他是真的呜咽了,从此,他再不是小小的吏员,而是有了品级的正式官员,这种身份的跨越,几乎如同天堑。
“不过,你若还是以前那般行事,出了纰漏,莫怪我摘了你的脑袋!”
陆宁进厅堂前这轻飘飘一句话,又令刘汉常身子一颤,全身冷汗沁出。
……
厅堂里,陆宁将一些卷宗随意的交给甘氏和尤五娘看。
两个美娇娘都有些懵,但陆宁让她们看,就只好坐在一旁翻阅。
陆宁也是无奈之举,东海县是上县,五六万人口,大大小小的事务太多了,手下又几乎没什么信得过的,如果所有大事都要他搞得明明白白最后做决定,怕是要累死。
自己眼前第一要务,是挑选人手,训练亲兵不是?
反而现在,比较值得信任的倒是甘氏和尤五娘两个女人,如果她们谁有理政能力,幕后帮自己处理政事也不错。
幸好,两人出身都不错,都同样冰雪聪明,识文断字。
尤五娘懒散些,识得字没甘夫人多,但终究还是能看明白公文意思的。
现今,看着甘氏和尤五娘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很认真的翻阅文书,自己在这里翘着脚喝茶,眼前赏心悦目,心里,奴役两个女友帮自己干活,更是惬意的很。
脚步声响,却是刘汉常领着几名差役,将那自称“童九”的大汉带了进来。
铁塔似汉子,看来也饿的没了力气,本来站得笔直,被几名差役踹了膝弯,轻轻松松就跪下了。
“你说来此寻亲?你的亲人是胞妹?童十三?”陆宁看着卷宗,问。
大汉低着头,并不言语,显然,他已经心死了。
陆宁还是看着其供述,说:“你说你胞妹自小跟一名女真人修仙?最后一次给你去信,说是她正跟仙师在海州慈云庵修行?”
本来正认真看一个案子卷宗的尤五娘,猛地抬起了头。
大汉还是不吱声。
陆宁无奈道:“你什么都不说,我可帮不到你了。”
“某供述句句为真!”大汉终于吭声了。
陆宁微微蹙眉,心说,要派人去海州慈云庵查一查么?
香风飘来,却是尤五娘凑过来,在陆宁耳边低声道:“主君,他说的人,好像小十三呢?小十三就姓童。”
陆宁有些莫名其妙,“小十三是谁?”
尤五娘凤目满是诧异,“主君不知道吗?外间传的主君收了刘家三美,小十三就是最小的那个啊。”
陆宁立时无语,看尤五娘得意洋洋说什么“主君收了三美”,那自得之色,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尤五娘又小声说:“小十三就是来自海州慈云庵,道号柯羽,随师傅在四处云游修行,来到海州后,她的师傅得了重病,寄居在慈云庵,为了给师傅治病,小十三欠下一大笔钱,慈云庵有个道姑便来和刘志才勾搭,后来,刘志才帮小十三还了债,小十三算是卖身葬师吧,她才十岁呢,不过可美了。”说着,挤了挤眼睛。
其实,尤五娘心里直叹气,这段时间,一直就希望主君想不起还有这个小十三呢?最少,也要等自己得到主君宠爱后啊?可不想,偏偏这小十三的哥哥来寻亲,自己如果瞒着主君,将来东窗事发,主君还不剥了自己的皮?
就算,给自己打上“善妒”的标签,那也糟糕了啊?
陆宁却是听得无语,原来刘家三美,最小的一个,还曾经是个小道姑?
琢磨了下,低声道:“回头,带小十三来牢里认一下,看是不是她的兄长?”
如果童九真是那所谓小十三,道号柯羽的小道姑的亲哥哥,那只能说,刘志才嫌麻烦,根本就没想认这份亲,不然看到这童九供述,刘志才就该知道童九寻找的胞妹是谁了。
听陆宁的话,尤五娘却是一喜,看来主君并没有去见小十三的念头,那小十三,每日在庄园里专门给她修的静庵修行,根本就不出来的,主君若不是特意去见,那就见不到。
心里长长舒口气,应着:“是,是。”可真怕主君见到她,那小丫头片子虽然还没长开,还整天爱穿着道袍,可是,那可爱又纯净如水清冷无比的小样子,真是自己见了也动心呢。
外面,突然有执刀进入,单膝跪倒:“第下,有甘家村来人,求见甘夫人!”
陆宁点点头,对正有些诧异的甘夫人道:“你去看看吧。”
又挥挥手,令衙役将童九重新押入大牢,吩咐道:“别再饿着他了,给些肉吃,还有,告诉牢头一声,牢狱里打扫干净些,别再跟以前的样子。”
衙役战兢兢答应,推搡着童九离开。
陆宁继续翘脚品茶,眼角余光,瞥到尤五娘不时偷偷看自己,笑道:“怎么了?”
“主君,有个案子,奴,奴有个想法。”尤五娘小心翼翼的说。
“哦,拿来看看。”陆宁招招手。
尤五娘赶紧起身,捧着卷宗,聘婷来到陆宁身侧,将卷宗摆在陆宁案前,小心翼翼道:“主君,您看这案子,案犯鲁明,明明说案发时他在海州行商,海州有人可以作证,可却没人去海州求证,就因为他和死者有旧怨,还曾经酒后扬言要杀了死者就将他定罪,这也太不严肃了吧?”
陆宁莞尔,这尤五娘,却是用词什么的都开始跟自己学。
“是不严肃……”陆宁翻着案宗看,随之微微颔首,叹口气道:“不仅仅如此,可惜这案子太久了,证据应该都没了。若不然,案发现场留下了许多血手印,其中肯定有凶徒的,可能会有清晰的指纹,将死者,还有鲁明的指纹,和血手印里指纹对比,如果有外人的指纹在,说明案发有其他人在场,那凶手就很可能是旁人,最起码,也有疑点,需找到在场的第三者。”
“指纹?”尤五娘眨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陆宁点点头,“人的指纹,百万人中,相同者无一,所以,用指纹当证据,是铁证。”
“哦……”尤五娘点头,若有所思。
陆宁这时就来了兴趣,又翻到第二个案子,说:“还有这个案子,是可以这样查的,你看,咱们可以画个地图,将嫌疑人当天走过的路线分析下,每天几点,到了哪里,寻证人询问,就能得出他这一天大概的活动范围……”
拿着毛笔,在一张纸笺上勾画,又点了些黑点,上面写上时刻,笑道:“看,这样是不是清晰了许多?很多事情,就一目了然,这种平面图,能让人跳出固定范围,站得更高来思考!”
“是啊!”尤五娘美眸亮了又亮,更由衷的道:“主人,您,您是獬豸之主转世吧?怎么懂得这许多?”她娇滴滴嗲声嗲气,让人明明知道她是拍马屁,但心里就是说不出的舒坦。
更被她依偎在身旁,吐气如兰,吹弹可破的娇嫩俏脸就在眼前,陆宁就忍不住伸手捏了她脸蛋一把,“就你会拍马屁!”
心里却是一颤,这手感,真的是滑若凝脂,手指头好似都酥了。
尤五娘呆了呆,随之欣喜若狂,咯咯娇笑,腻声道:“主人,奴,奴……”却是媚眼如丝,眼看就要跌在陆宁的怀里,就好似,尾巴都要翘起来勾住陆宁脖子。
就在这时,脚步声轻响,甘氏捧着个锦盒走了进来。
陆宁咳嗽一声,坐直身子,尤五娘也慌手慌脚站定,但望向甘氏的眼神,却隐隐有得意示威之意。
“主君,奴的老父,为感谢主君,送来金阳丹,要奴献给主君!老父说,只有主君,才有福泽服用金阳丹,而不会受到反噬。”
说着话,甘氏走上两步,双手将锦盒放在陆宁面前桌案上。
“哦?这倒要见识见识!”陆宁笑着打开锦盒,却见里面,是一颗金灿灿丹丸,倒真是流光溢彩,看起来颇为炫人眼目。
在这个时代来说,这无异是最“极品”的仙丹了,品相简直毫无瑕疵。
不过,陆宁自然知道所谓道士炼丹炼出的都是什么,这吃下去,就算没有铅汞之类重金属中毒,怕也得折寿几年。
“好,好啊,如此我就收下了!”陆宁并不推辞,也不说破。这“金丹”如果继续留在甘家,万一以后某个甘家家主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很有仙缘,真给服用了,那也是害人。
从见到仙丹,尤五娘就退到了一旁,坐回了自己书案后,俏脸,有黯然之色,是啊,自己和甘七怎么比呢?甘七的娘家,能顺手就送出仙丹给主君邀宠,自己呢,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还那么的不争气。
厅房内,很快又安静下来,两个美娇娘翻阅卷宗,陆宁翘着脚品茶,又渐渐,伏在案上,倦意袭来,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第下,有金陵周氏来访!”门外匆匆走进一名衙役,双手捧着一张名剌。
第十四章 金陵来客
陆宁看着手里名剌,上面写的是,“司徒府周贡”,简简单单只有五个字,和很多名剌恨不得祖宗八代都要介绍一下截然不同。
因为名片上前面三个字,在南唐,就代表着无上的权势。
皇族之外,第一权财府邸。
“请进来吧!”陆宁摆了摆手。
司徒周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前,可不知道,大小周后这位父亲,在后主未登基前,已然如此显赫。
这位大周后小周后的父亲,南唐后主李煜的岳父,同时也是南唐数一数二的巨贾。
虽然现今李煜还不是皇帝,甚至也不是太子,仅仅被封了郑王。
周宗,也刚刚将大周后嫁给李煜,小周后,现今也就五六岁年纪。
但李煜之父,现今南唐皇帝李璟,对周宗极为信任,委以东都留守,加司徒,周家可以说权势滔天。
而且,这周宗还是有钱人,很有钱,他甚至亲自出面经商,士商合一,传闻他入凡万万计,富可敌国。
其实唐代中后期,官员经商已经是常态,屡禁不止,到了这南唐,却是禁也不禁了,而周宗就是位极人臣尚行商贾之事的代表人物。
周伐唐,这周宗辞了东都留守,现今,看起来是在京师颐养天年。
陆宁正思忖间,外间走进来一名微胖男子,神态倨傲,大剌剌站着,拱了拱手:“周贡见过东海公!”
随之不见陆宁安排他落座,也没人给他搬来椅子,他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斜眼看到旁侧桌案后的甘氏和尤五娘,就笑起来:“东海公携美眷阅公事,真是好风雅啊!”
陆宁打量他几眼,问道:“你来此见本公,所为何事?”
周贡仰着头,傲然道:“某是为海州司法参军王吉而来,东海公,王吉已经散尽家财,其房契地契全部变卖,加之海州产业契书,另有数艘船只,价值共一万五千三百贯钱,不日就会送来东海县,还请东海公行个方便,博彩之事,就此了了吧?”
陆宁沉吟不语,一万五千多贯,毫无疑问,王吉这是砸锅卖铁了,甚至可能借了些钱才凑上,要说,自己也算收入极丰,互相给个台阶下也没什么。
但看着这周贡,陆宁心里就有些不爽,这家伙,在司徒府,也就是个仆役,却在这吆五喝六的,尤其是讥讽自己和甘夫人还有尤五娘的言语,颇为刺耳。
“东海公,你不会这点情面都不给吧?若不是我家主君宽宏,你设套骗取王参军财物一事,可不会这样了结!”周贡满脸冷笑。
陆宁也笑了,点点头:“周贡是吧?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这一万五千贯我收下,其余欠款,我看你的薄面,就减一半利息,每年会着人去王吉那里收取。”
王吉还了一万五千多贯,还欠二十八万多贯,就算减一半利息,那一年也要一万四千多贯的利息,以后每年利滚利,王吉真是子子孙孙也还不清。
听到什么看自己“薄面”周贡已经不悦,哪里有这样说话的?
等陆宁说完,显然对方所谓“薄面”是讥讽自己,周贡脸上立时变色,“陆宁,你可想清楚?!”
“大胆!竟敢直呼本公名姓?!”陆宁猛地一拍桌案,“来呀,给我拉下去,重责三十!”
王吉就曾经直呼陆宁姓名,结果被上官训斥还不得不捏着鼻子道歉。
现在,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
王吉好歹还是官身,倒是不好加刑。
但你一个奴仆,就算玉帝老儿的奴仆,你身份也是奴仆,竟然学王吉?
那不自己找打么?!
这封建制度的优越性,陆宁已经体会的淋漓尽致,很爽的感觉,尤其是欺压恶人时。
这些家伙,怎么就喜欢指着自己鼻子直呼自己姓名呢?
陆宁也有些无奈,他们这不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你,你大胆!”周贡脸色巨变,但喊声已经有些色厉内荏。
外面衙役已经一拥而入,将周贡拉了出去,很快,外面传来打板子的脆响和哭爹喊娘的声音。
而刘汉常,在外面冒了冒头,没敢进来。
陆宁笑笑,他肯定知道了来的是什么人,心下担心,但自然不敢在自己面前劝谏,所以很是为难。
“右侍郎,进来!”陆宁招招手。
刘汉常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走进来。
陆宁笑着看向他:“右侍郎,你就安心站着,看我怎么惩治这狐假虎威的小奴!”
“是,是,臣领命!”刘汉常垂手站在一旁,背上,却一阵阵冷汗直冒。
司徒府的奴仆,也算是“小奴”不假,但是,这“小奴”的腰,怕是,怕是稍稍有些粗……
不多时,几名衙役将死狗一样的周贡拖了进来。
他虽然有气无力的,但兀自嘴硬,趴在地上,t u n上血迹斑斑,他咬着牙,恨恨道:“你,你给我等着!……”
陆宁笑笑,说道:“周贡,王吉的欠条在我手中,博彩有金陵乔舍人、海州李别驾等做中人,你们司徒府要仗势欺人,那这官司,我就打到圣天子面前!一切,凭圣意裁断!”
周贡立时心下一凛。
当今圣天子极为宽厚,虽然耳根子软易受人蒙蔽,但至少面上很讲究公平公正,这官司真要打到圣天子驾前,就算圣天子觉得这博彩彩头太重,将债务减免一些,但周家可就会成了笑柄。
自己,非被主君打死不可。
因为,主君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自己是受二小姐的乳娘所托而来,二小姐对这个乳娘极为尊重,所以,她在府中地位很高,就好似半个主母一般,而王吉,就是这乳娘王氏的兄长。
自己行前,王氏一再嘱咐,这事不能张扬,更别被司徒公知晓,要自己来好言好语,求肯东海公收下她兄长家产,此事就此作罢。
是自己,激怒了这年少东海公,闹得大了,自己,自己这颗脑袋,怕都要搬家。
想到这里,周贡冷汗直冒,屁股上的伤痛,倒好似不算什么了。
陆宁看他神情,心下更是笃定,琢磨了琢磨,笑道:“周贡,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咱俩也赌一次,彩头还是三十万贯,如果你赢了,王吉的欠款,就此作罢,你输了的话,便也给我打个三十万贯的欠条!”
周贡愣住,怎么也没想到,这东海公冒出这么一句。
刘汉常这个汗啊,心说国主哎,主公啊!你,你怎么还赌上瘾了?这又要坑人哪这是……
甘氏和尤五娘对望一眼,都觉好笑,随后,意识到什么,尤五娘切了一声,将目光转开。
“东海公,你想和我做何赌?若是比剑,我不赌!”周贡终于咬了咬牙。
“随意,做什么赌斗,你说了算,你擅长什么,就赌什么。”陆宁很大度的摊摊手。
听陆宁这话,周贡呆了呆,半晌不做声,眼珠却开始转呀转的。
突然,他眼中一亮,问道:“东海公,你不诓我?真是我要赌什么都行?”
陆宁笑笑:“你个小奴算什么东西,本公要诓你?”
周贡咬咬牙,“好,东海公,我跟你赌,但是,不能在这里,这里都是东海公的属官,我怕东海公输了后,不作数!”
陆宁就是一笑,“虽然本公一言九鼎,但也随你,那就明天,去海州赌,嗯,杨刺史应该政务繁忙,我就邀请几个闲的哼哼的州官,别驾长史参军之类的,做中人!”
刘汉常听得一脸黑线,这,主公这措辞,也太不讲究了吧,传出去,可成什么话了,州官们还不都背后骂主公?
甘氏和尤五娘却习以为常,都是抿嘴轻笑。
周贡心思全在赌什么上,这时喊道:“好!就这样!”
陆宁笑着摆摆手:“送这小奴去养伤,嗯,听闻海州双蒸米酒不错,正好去尝尝,我二姐也嫁在海州,顺便省亲。”
听陆宁屡次称呼自己为“小奴”,周贡肺都要气炸了,但多少摸到了这家伙的性子,狂妄自大,又蛮横无比,还胆大包天,怕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自己和他做口舌争,只会受皮肉之苦。
也罢,明日就看你怎么输!
周贡已经想好了赌博的花样,自觉是必赢之局,眼光闪烁,心说明日,自会让你哑巴吃黄连!
第十五章 新债户!博彩第二弹
海州大街上。
黄土路面,两旁商铺林立。
看热闹的黎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过,都被差役们挡在了圈外。
陆宁邀请了海州别驾李景爻、长史郑续做中人。
但周贡却好像希望围观的人越多越好,不但要在大街上和陆宁对赌,还一定要来市肆繁华之地,更大肆宣扬,引来了许多百姓看热闹。
陆宁也不多说,一副看你表演的样子。
“可以开始了吗?”陆宁摊开手,
周贡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不雅,屁股一扭一扭的,走两步,就要倒吸口冷气。
他看着陆宁,却突然得意的笑了,说道:“东海公,咱们赌的就是,谁学狗最像!”
说完,他就“汪汪汪”叫了几声,然后,还吐出舌头,“哈……哈……哈……”学狗喘了几声粗气,倒真是惟妙惟肖。
甚至双手半举在胸前,学着狗直立踱步的样子,“哈……哈……”的,走了两步。
他屁股还痛,这么一扭一扭的,倒真像只瘸腿狗。
中人李景爻和郑续都怔住。
随之李景爻不禁暗中叫好,这周贡,竟然有此急智,不亏是司徒府出身,虽然只是个奴仆,却不简单啊!
周贡得意洋洋看向陆宁:“东海公!怎么样,认输吧?”
他心里,原本有些憋屈,如此大庭广众,又许多庶民面前学做狗,他虽然是奴,但一向走在外面威风八面,何时这样出过洋相?
不过,想到能令面前这蛮横霸道的东海国主认输,心里却又畅快难言。
有州府官员,更有无数草民围观,你这东海国主,难道真要学狗叫学狗喘气?传出去,不仅仅是你东海公,圣天子都会大没面子,定然见责。
而且你这有尊位的贵人,这辈子想迁升,都难了,只会成为京师贵胄们的笑柄。
甚至很可能过段时间,圣天子找个机会削了你的藩罢了你的爵,免得你以后再给本朝公侯丢脸。
我就如你说的一样,就是个“小奴”,出洋相就出吧,你咬我啊?!
周贡越想越是得意,只觉得这辈子自己都没这么威风过,让一个封国国主,二品尊位的贵人,在自己的面前吃瘪。
而且,爷是靠聪明机智赢的!
正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看着周贡的表演,看着他的得意洋洋,陆宁也怔了下,随即好笑道:“你这小奴,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周贡冷哼一声,“东海公,既然认输,就此作罢,只是可惜了,本来,东海公还能拿到一万五千贯,一味逞强,鸡飞蛋打!”
啧啧的,一副为东海公惋惜的样子。
李景爻和郑续对望一眼,心说这司徒府奴役,太也不稳重,倒像是小号的东海公,不过身份比东海公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已。
也幸好,没成东海公这种气候,不然,也是个让人头疼的主儿。
东海公今日算是遇到了比他更无赖的,输了也不冤。
其实除了派出人手逼着王吉还钱,陆宁也没做什么无赖的事,但他如同后世催债高利贷一样逼王吉还债的做法,以及在东海的作为在很多稳重官员看来就是胡作非为,这风评,渐渐传开。
海州官员,不知不觉就对这东海公,渐渐形成了某种认识上的共识。
陆宁自不知道自己风评在海州官员圈有些差,基本都是差评,就算有一两只点赞的阿猫阿狗,也是王吉的死对头,表面上点个赞,心里还不定怎么想。
当然,对这些,陆宁根本不会在乎。
看了眼周贡,他笑道,“谁说我认输了?你这小奴,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突然拔出身旁扈从腰间佩剑,猛地往地上划去,立时,黄土弥漫,圈内李景爻、郑续、周贡三人,以及几名扈从,被呛的咳嗽,连连后退。
黄沙中,好似隐隐有一条狗影出现,又传出极为逼真的三声狗叫。
众人都惊呼起来。
哪里来的狗子?
黄土骤起骤落,却见陆宁身边,却是多了一个土坑,土坑旁,一只泥土雕塑的黄狗,栩栩如生!
“李别驾,郑长史,你们两位说,谁赢了?”陆宁长剑顺手掷入扈从剑鞘。
那扈从被剑鞘余力带的后退几步,脸上早骇然变色,这东海公,手稍一偏,自己可不被刺个窟窿?
不过,这也太准了吧,而且,看似这一掷简单,但如做到东海公这般,力量角度的把握,想想,也太可怕了!
陆宁微笑看向李景爻和郑续,又看向周贡,“小奴,你自己说,谁赢了?”又对外面看热闹的百姓笑道:“诸位,你们说,谁赢了?”
“东海公赢了!”
“当然是东海公赢了!”
周贡本想说,你这是取巧,但周围本来震惊的百姓的轰然叫好声,令他脸色苍白,这句话再说不出口。
李景爻和郑续相视苦笑,东海公虽然有取巧的嫌疑,但毫无疑问,旁观众人真有一种错觉,就是方才东海公所在方位,有活生生一条狗出现。
而且,东海公原来剑技如此神妙,想想当初王吉要和东海公比斗舞剑,就更令人觉得,王参军,实在有些悲催……
“小奴,这就去打欠条吧!”陆宁笑吟吟看着周贡。
周贡y u哭无泪,傻呆呆无语。
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但事情没办成,反而自己也欠下了巨款,如果回去向主君哭诉,固然主君可能会出面将此事解决,但自己,也必然会被驱逐出司徒府了!
只能看,王妈妈,有什么办法了。
李景爻和郑续看着这金陵权贵之府的奴仆,心里都琢磨,如果这周贡不还钱,难道东海公还能将用在王吉身上的讨钱招数用到金陵去?
比如,在司徒府巍峨气派的府墙上,用红漆涂上大大的“还钱”二字?再涂些圈圈叉叉?!
想着,两人都是打了个寒噤,那画面太美,不敢再想。
而且,就东海公这难以琢磨的脾气,好像真敢这么干。
李景爻更想,前次听传旨的乔舍人私下说这东海公在皇太弟面前被鉴定的是有癔症,也不知道,是不是东海公当时也跟皇太弟犯浑来着,不过皇家念他有大功,没和他一般见识。
想想,李景爻更是苦笑,这东海公,能不招惹,还是少招惹为妙。
敬而远之。
哪怕是巴结他,好像也有点危险,万一哪天他老人家赌兴一来,逼着人和他赌呢?
赌注,张嘴就是三十万贯起步……
谁受得了?!
第十六章 望海楼
哼着小曲,点了一堆山珍海味,陆宁心情甚好。
不但周家那小奴打了三十万贯的欠条,王吉在这海州城那些没售卖的房契地契等也都已经拿到手。
而且,数千贯铜钱,已经押运上路,东海县城和海州城距离并不远,也不用怕遇到什么毛贼,而且,有褚在山的一戍重步押运,根本不会出纰漏。
想想褚在山的苦瓜脸,陆宁就有些好笑,这厮,脑袋不清不楚的,不过训练军士是一把好手,只是,训练军卒,有自己在,还用得着他么?
陆宁又琢磨,不知道是不是天注定,自己好似和周家打定交道了,这事自然还没完还有后续,不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
周宗这个人,史书上对他的品性评价还是不错的,而且自己是刚刚被封国的新贵,就算周宗知道这些事后勃然大怒,要寻自己的晦气,但自己怎么也不会现今就被惩治,不然,圣天子脸面何在?
琢磨着,陆宁又看向长桌对面。
这里是海州城最大的酒楼望海楼,不过望的不是海,银带似一条江水蜿蜒而过,江船如梭,这是俗称的盐河,顾名思义,因为盐运挖掘的运河,直通京杭运河。
坐在雅间长桌对面的,是阿牛一家五口。
这一边,陪着陆宁的,则是尤五娘。
本来陆宁是准备带甘氏和尤五娘一起同行的,但是,正是秋收秋播之际,收租、播种等杂事很多,甘氏要处理这些事务,就没有随行。
尤五娘能单独陪陆宁出行,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娇媚的粉嫩脸蛋,一直挂着美滋滋笑意,不过,她心中,却也在轻轻叹息,甘七这个贤内助的身份,自己是怎么都学不来的,想来,她此次就是没来,在主君心里,也是加了分的。
不过,自己本来也不是那块料,只能想别的办法,令主君开心,如果说主君会渐渐敬重甘七,但能宠爱自己,那也不错。
长桌对面,阿牛和妻子王氏,都特别拘谨。
阿牛心中感慨万千,大郎果然不是以前的大郎了,就是吃餐饭,却要来百里外的海州城,说是这里的双蒸酒特别出名,他来办一些事情,顺路一定要带自己来尝尝。
自己本不想来,但妻子听了特别心动,唉,妻子跟自己苦了一辈子,长这么大,也没来过州府,又怎么会不动心?
而且,大郎一大早就派人来接,也让人根本不能推辞。
“吃啊,多吃点!”陆宁微笑看着阿牛家的三个小家伙,很喜欢这种一家其乐融融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前世,自己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受吧。
斗剑之后,本来本州杨刺史送来帖子,要为东海公洗尘,但陆宁却推拒了,宁可来和阿牛一家吃饭。
阿牛的妻子王氏,说是悍妻,阿牛家大事小情,都是王氏拿主意,但陆宁知道,这样的悍妻,对阿牛来说却是贤内助。
不然以阿牛憨厚不计较的性格,这个家,早就散了,又哪里能养的一子两女都健健康康的。
虽然三个孩子脸上都有菜色,也都很瘦弱,但对佃农家庭来说,子女都没夭折,无病无灾,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境遇了。
现在三个小家伙正狼吞虎咽,一盘野味两条鲈鱼瞬间一扫而空。
王氏气得又一瞪眼睛,“一点规矩没有,等回去看怎么收拾你们!”方才鱼肉刚刚上桌,三个小家伙就流口水都要上手,随之被她骂的动也不敢动,是陆宁说话,王氏才许他们吃的。
陆宁笑道:“无妨无妨,再要两盘就是。”
外面,恶奴陆贵,立时大声喊,再要五斤山兽肉。
这家望海楼,不但有本地闻名的双蒸佳酿,而且,野味特别多。
一些山兽陆宁也叫不上名字,怕其中肯定有后世的保护动物甚或灭绝的珍兽,陆宁虽然对口舌之y u并不在乎,但也拿起筷子尝了尝。
煎烤的兽肉,咬下去就是一口油,特别香,也不怪阿牛几个孩子喜欢吃了,现在的人,普遍油水不足,就喜欢吃香的,吃大肥肉。
王氏一直在旁赔着笑,心里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还从来没当面给过阿牛这个最好的朋友脸色看。
虽然因为他,背地也和阿牛吵过几架,但终究陆大郎,也就是现在的国主第下,自己并没有真正得罪。
却不想,昔日的这个混混沌沌的病秧子,一转眼,却成了本县国主,全县数万黎庶,都成了他的子民。
阿牛,也算傻人有傻福了,看起来,国主第下还是很念旧情,不然送自己家十亩上好良田不说,更不会带自己一家跑这么远来吃酒吃肉。
“老爷,您多喝点酒……”王氏拿起酒壶给陆宁斟酒,国主第下喜欢“老爷”这个称呼已经传遍了整个陆家庄园,对她们这些佃户来说,称呼“第下”太官面太正式,她们的身份也不太够。
称呼“主君”,好像他们还没到和国主关系这般密切的状态,做这位国主第下的奴仆,好似是奴,但在东海,国主第下的贴身之奴,那身份可崇高着呢。
而“老爷”是国主第下私下喜欢的尊称,表明无比尊敬之意,又有自己等是为他做活的农户之亲近之感。
“啊,嫂嫂叫我陆宁就行了。”陆宁忙笑着双手端起酒杯。
“那怎么行?那我和阿牛不都成了那些没开化的蛮子?”王氏掩嘴娇笑一声,倒略有些小妩媚。
陆宁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个世界,自然有这个世界的规矩,也不能强求。
阿牛一直憨憨傻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宁举杯,他就忙拿起杯子,恭恭敬敬和陆宁碰杯,喝酒。
尤五娘特别爱干净,对脏兮兮农人一向瞧不起,此时更好似嗅到对面传来阵阵难闻气味,但主君念旧,对这一家佃户另眼相待,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陪在一旁。
“大郎……”阿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但他话一开口就被王氏在腿上掐了一把,他这才明白过来,挠挠头,“老爷,方才我们闲逛的时候,看到你家二娘和一个牙人在一起,一起进了质库,好像,好像是去典卖家俬……”
阿牛说话时,王氏对他连连使眼色,这不给老爷添堵吗?
陆宁听阿牛这声“老爷”喊的极为自然,张嘴想说什么,想想摇头,又咽了回去。
心里明白,如阿牛王氏这种夫妇,就是现在年代下层阶级的代表,他们一直生活在底层,对这种身份的转变,瞬间心态上就能接受,却根本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不过听阿牛后面的话,陆宁微微蹙眉,阿牛说的,是自己的二姐了。
自己有两个姐姐,大姐嫁去了临县沭阳,二姐则嫁给海州一家富户,归宿都不错。
但是,两年前,老妈李氏,就和她们断绝了关系,因为老妈恨她俩,真如泼出去的水一般,除了刚嫁出去时还能周济下自己家,到后来,就是老妈亲自请人写信,也见不到一粒米送来。
老妈气愤下,去年过年时,两个姑爷登门拜年,她大闹了一场,赶走了女儿女婿,两个女婿,索性也就真跟陆家断了来往,今年过年时,连封信都没有,更别说来人了。
不过,老妈那是偏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何况这个年代,嫁出去的姑娘,自己家贫苦的话,在夫家本就抬不起头,更何谈周济娘家?
而且,后来又听说,二姐夫嗜赌如命,好似家业都败得差不多了。
阿牛嘴里说的质库,就是当铺,二姐都不用婢女下人,自己抛头露面去质库,可想而知定然遇到了很大的难处。
这里极为繁华,酒肆商行林立,和金陵周家来人对赌之事,自己不想阿牛担心,只说去做正事。
阿牛一家方才由自己的奴仆陪着在这处繁华之地闲逛,是以,二姐在附近的质库遇到阿牛一家,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儿,陆宁就坐不住了,今生的记忆虽然幼稚,对两个姐姐有所怨尤,但隐隐的,那孺慕之情却更深。
“主君,祝贺您,又赢了三十万贯!”尤五娘一对儿涂了蔻丹娇艳欲滴的玉手捧起酒杯。
陆宁笑笑,举杯和尤五娘玉手捧着的小酒杯微微碰触,一饮而尽。
阿牛和王氏,听尤五娘的话,却都瞠目结舌,现在的陆宁,真是和以前比,生活已经是两个世界,三十万贯的赌注?那是什么概念?
随后陆宁就站起身,笑道:“阿牛,嫂子,你们先吃着喝着,缺什么就要,外面陆贵会结账。”
王氏不由瞪了阿牛一眼,心说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说出来陆二娘的事,不是故意叫老爷为难吗?不去吧,好像无情无义一样,去吧,当年老爷家可是和陆大娘、陆二娘都断了关系。
现在老爷发达了,成了一县国主,老夫人都没知会两个女儿,就可想而知他们的关系早已经破裂,老爷听了你的话不得不去,心里也肯定很别扭啊!
陆宁自不知道王氏的丰富联想,起身就走,尤五娘早就觉得快被这些农人的体味熏死了,心下大喜,忙跟着起身。
王氏又掐了阿牛一把,“还不跟去看看,老爷若要人帮忙,也好身前有个臂助啊!”
第十七章 姐弟
阿牛还是被陆宁硬留在了望海楼。
来到阿牛所说的质库外,看着质库旁幡子上的“王”字,又看了看旁侧几个铺子,和这个质库的位置,陆宁怔了下,说:“这方位么?好像这质库是王吉的,已经输给我了!”
车上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田契地契以及产业契书,也都夹带了易主的市券,陆宁在里面一通翻找,从中拣起一份契书,笑道:“果然是了。”
尤五娘抿嘴轻笑:“奴怕,有一天这海州城,都变成主君的私产!”
……
陆宁和尤五娘下车,后面跟着陆虎、陆霸两恶奴,大剌剌就进了质库。
其余几名恶奴,侯在马车旁,看守马车上财物。
质库里没有后世影视剧当铺那种高高的木围栏和柜台,而是仅仅有一名伙计,简单摆着桌椅,
前世陆宁感官就极为敏锐,被雷劈后,更灵敏了几倍,他听到里屋有女音说话,便走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伙计想阻挡,已经被陆青、陆霸推到了一旁。
其实伙子本来满脸赔笑的,进来的这一行人,一看就大富大贵,俊美少年郎冠上,竟然镶嵌着斗大的明珠,贵气迫人。他身侧妩媚娇娃,更是满头珠翠,华贵锦裙,雪白额头有鲜红的梅花花钿,令她无边媚意中又多了高高在上的富贵气息。
不过这几位贵客,径自就进内堂,那可是客人典当真正贵重物品或者大额借贷才能在里面详谈的私密场所,里面还有客人呢,伙计乍着胆子想阻拦,被其恶奴推开,就不敢再多说。
“二姐!”
果不其然,陆宁挑布帘进屋后,就见内室中,陆二姐正满脸愁容的和一个胖掌柜讨价还价呢。
在陆宁印象里,二姐是个极为端庄秀气的美貌女子,陆家兄弟姐妹三人,本就都是俊男美女。
只是以前陆宁病怏怏的,整日愁眉苦脸,自然也就没了灵性。
二姐,陆宁记得比大姐还漂亮一点的。
可现今乍然见到,陆宁微微一呆,二姐面容憔悴,消瘦无比,看起来,都快没人形了,那淡红齐胸襦裙裹在身上,活像稻草人空荡荡撑着衣服架子一般。
“大郎?”见陆宁走进来,陆二姐呆了一呆。
又见陆宁华贵无比的装束,更是吃惊,“你,你这是怎么了?穿的谁的衣服?”
“奴尤五儿见过二小姐!”尤五娘甜笑,玉手抬额前,微微屈膝行礼。
陆二姐更是有些懵,她并不认识尤五娘。
和陆二姐正侃价的是一个肥胖商贾,见对方突然来了熟人,而且,衣饰华贵,他微微蹙眉。
又笑道:“原来是认识的,请进请进。”
他摸着手上粗粗的碧玉扳指,很有些土豪气息。
陆宁也懒得理他,看到桌上摆着一个三彩瓷枕,问道:“二姐,你典当这东西吗?”
随之陆宁咦了一声,“咦,这东西不错啊!”看这瓷枕应该有些年头了,但一点釉子也没有掉,看得出是出自名家名窑。
抛头露面来质库典当,却被弟弟撞个正着,陆二姐不由羞愧,说:“大郎,你怎么来海州了?”看着陆宁装束,随之脸色一变,“你,你不会进了戏班吧?”
又急急道:“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肯定是瞒了母亲吧?不行不行,你快些辞了戏班东主回家!”
“家里是断粮了吗?等我出来,帮你饶一斗米,不过,你别告诉母亲,米是跟我拿的,不然,母亲肯定不要的。”
陆二娘的话,跟机关枪一样,根本不等陆宁回答。
陆宁无语,戏班?二姐这脑洞够大的,现今戏剧刚刚萌芽,以参军戏为多,整个海州,只有刺史杨昭家里豢养了一个戏班。
不过陆宁心里也暖暖的,姐姐都已经靠典当度日了,但想是以为自己和母亲已经断粮,所以自己不得不进了海州杨刺史家里的戏班,碰巧看到她就跟了进来,她再怎么艰难,也要想办法帮助母亲和自己,而不管她回家后要被怎么责难。
戏班?商贾微怔,打量着陆宁,心说看他紫金冠上,这珍珠可不像假的啊?
不过,紫金冠?就算刺史公家嫡子,敢戴在头上的话,那脑袋也分分钟别想要了,还得连累刺史公倒大霉。
看来,必然是戏服了!
这少年郎如此俊美,进戏班,那必定得宠。
刺史公喜好蓄伎,且喜好男色,又爱看参军戏,所以,蓄养的戏班里,多是男伶,难道这少年郎,真是杨刺史府邸的男伶?还穿着戏服?这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又瞥向尤五娘,心说这y o u物,真是美艳,不过,刺史公什么时候喜欢女色了?
这对儿金童玉女,是私奔么?
陆宁却已经拿起桌上瓷枕,说:“二姐,咱们出去,我细跟你说。”
“喂喂喂!放手!”商贾大怒,就来抢陆宁手里瓷枕。
见一个小小商人竟然敢和主君动手动脚,尤五娘第一个反应,差点冲过去为主君助拳去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随后醒悟,气愤的喊道:“来人,给我打这贱户!”
陆宁退了两步,对方只是个平民,总不能一脚踢飞,也太不雅。
陆青陆霸两个恶仆本来等在外面,听尤五娘喊,立时冲进来,见有人正伸手去夺主君手里之物,那还了得?冲过去就将这胖商人按倒,劈哩叭啦一顿暴揍。
混乱间,陆宁已经拉了二姐走出来,又喊道:“停手!”
将袖里质库的契书递给尤五娘,“你来处理。”拉着二姐出质库,上马车。
陆二姐懵懵懂懂,更是为弟弟担心,上了马车急急道:“小弟,你这是,这是怎么了?车马也是偷的吗?”她直要抹泪,这种滔天大祸,可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帮弟弟解决的。
“二姐,我现在做了官,在东海,当县尉,前几个月不是北国南侵,我被征了兵,运气好立了个大功劳。”陆宁忙解释,不过封国之类的,一来太费唇舌,二来也太匪夷所思,要解释半天,二姐还未必信,所以,先说小一些。
“真,真的吗?”陆二姐将信将疑,弟弟一向身子虚弱痴痴呆呆,怎么会立战功?虽然弟弟说是运气,但那是什么样的运气?得多大的功劳,才会被授县尉?称少府?那可是正经**品官员,对庶民来说,高不可及。
“真的啊,我骗你这个干嘛!”陆宁无奈。
这时外面传来尤五娘娇媚声音:“主君,质库的小奴,来向您赔罪了。”
外面,传来商贾颤悠悠满是惊惧的声音,“小的该死,请,请主君莫怪!小奴李别,乃是主君此处质库的库头,请主君饶恕小奴则个!”
陆二姐一怔,掀开车窗布帘,却见外面李库头正跪在车轮旁,身子在簌簌发抖。
陆宁笑道:“二姐,这总不是演戏吧?此处质库,现今已经是我的了。”又对外面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李掌柜,你这守财奴的性格,挺不错,以后帮我看着质库,帮我银钱滚滚。”
“是,是!”李库头松口气,连连答应。
原本的东主王吉,背景深厚,能赢了他的质库还不怕他报复之人,那是什么样的富贵?
不过,东主这位美妾说东主是东海国国主,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又说这位国主将王吉家财全部赢了下来,自己这倒是没听说,不过也是,就算是真的,这等丢人事,王参军又哪里会四处宣扬?
就算自己这个质库库头,还不是新东主找上来,自己才知道质库易主之事?
又想,新东主刚刚称呼自己什么来着,“掌柜”?这称谓不错,可不是么,掌柜的,这称呼好,自己虽然不是东主,但也不是劳役啊,掌管柜面,店铺之中枢,这称呼恰到好处的显出了我在铺中的尊贵啊!
比什么库头之类的,贴切多了!
新东家,还是个妙人。
李掌柜擦拭着额头汗水,胡思乱想着。
马车车厢内。
陆二姐呆呆望着陆宁,看着陆宁丰神如玉的风流倜傥,眼眶渐渐就红了,垂泪道:“真是个翩翩美少年,姐姐常梦到,你本就该如此穿戴,今日美梦成真,母亲,母亲大人定高兴的紧!”
陆二姐鼻子酸酸的。
眼前的一幕,自己只在梦里梦到过,弟弟出人头地,成为陆家的顶梁柱,母亲再不用为了生计担忧,甚至自己,也有了依靠。
看二姐动情,陆宁心里也有些恻然,随之笑道:“好了姐,我送你回家,走吧。”
陆二姐嗯了声,低着头,渐渐啜泣不停。
第十八章 和离
马车停在拐角处,二姐非说要回家先拾掇拾掇准备准备。
陆宁说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但二姐坚持,陆宁也只能在此等。
“主君,老妇人肯定会特别开心,她虽然一直不提大小姐二小姐,但心里,肯定想念的很呢。”尤五娘轻笑着说。
陆宁微微一怔,随之有些无奈,要说对老妈的了解,自己怕是还不如这个尤小五儿呢。
现今这个尤小五儿,却是走老夫人路线,经常跟在老妈身边,看样子哄的老妈甚为开心,也特别喜欢她。
而她虽然以前只是刘家妾侍,但也是威风八面,在老妈眼里,地位自然也是高高在上的主母之一。
当然,老妈从骨子里,还是有些畏惧以前刘家的夫人及宠妾,原本对尤五娘谄媚的殷勤有些接受不能,但尤五娘却就是有个本事,令老妈渐渐忘却她以前的身份,甚至称呼上,也敢直接称呼尤五娘“五儿”了。
现在,尤五娘就坐在马车里,一袭绯红齐胸襦裙,衬得她火辣身材更是诱人无比,虽然低眉顺目甚是乖巧,但水汪汪凤目不时偷偷瞥陆宁,淡淡香气渐渐弥漫整个车厢,有这个小y o u物在,便是沉默无言中,好似气氛也会变得分外旖旎,春色无限。
咳嗽一声,陆宁说:“差不多了,二姐也该准备好了,交代好了,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
……
王家厅堂中。
陆二姐直挺挺跪着,脸上红肿,刚刚被丈夫王宪打了一巴掌。
此时,王宪还在痛骂她:“你这个伤风败德的女子,家里来了贵客,我叫你准备酒菜,你却偷跑出这许久时间?还偷了我的宝枕,说,你以前还偷过什么?”
王老太公也撅着山羊胡,“家嫂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怪二郎生气!”
郑续微微蹙眉,放下了茶杯,说:“我还是走吧!你们闹得夫妻不和,看来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哎呦,郑大人,郑长史,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王宪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这位郑长史,位高权重,而且,是刺史公面前的红人。
和这位郑长史有些远亲,但王宪不知道递过多少回名剌,都见不到这位郑长史。
却碰巧,今天在家门口,恰好郑长史车马经过,他乍着胆子迎上去,说家里摆好酒宴,宴请郑长史,却不想,这位郑长史竟然答应了。
他立时喜出望外,想赶紧叫婆娘陆二姐去准备上好酒菜,谁知道,却找不到人,最后,在后院恰好逮到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陆二姐,手里是他的祖传宝贝瓷枕,这可把他气得啊。
眼见郑长史脸色不快要走,他就把陆二姐叫进厅堂,当着郑长史的面给了陆二姐一个耳光。
更将明明说有酒席但却没有的罪责推到陆二姐头上。
还好,这次见效了,郑长史好似看得有趣,又坐了下来。
他便开始变本加厉的责骂陆二姐。
陆二姐心里却全是喜悦,脸上火辣辣疼又怎样?弟弟终于出人头地了,以后,母亲再不用自己担心。
至于这个家,早就没有令自己留恋的东西,今天就算自己被打死,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家里没了米粮,眼看要坚持不下去,自己才偷偷去典当,但和那王宪,也没什么解释的,便是说了,他也不听,整日还自我陶醉在王家是高门大户的昔日荣华中。
现在,就是有一点担心,小弟,可别突然过来,自己要想个办法,出去阻止他。
小弟虽然现在做了官,但只是县里的官员。
这位郑长史,品级比弟弟高上几级,而且弟弟是农家出身,凑巧立了战功被赏了个官,根本没什么根基,和州里这些大人物哪里比得了?
可别一会儿弟弟进来撞见,因为自己和他们起了冲突,那,自己就害死弟弟了。
可是,要怎么去通知弟弟呢?
遇到这等事,陆二姐却没什么主意。
郑续心里却是一肚子不痛快,但看到王宪教训她夫人,又动手殴打,还是挺有趣的。
今天本来以为中午刺史公招待东海公,所以他推了好多要宴请他的酒局。
谁知道,那东海公,根本不给刺史大人面子,据说是陪着发小吃饭去了,那发小却是个农人,刺史大人不免觉得面上无光,拂袖而去,虽然满满一桌子丰盛酒菜,别人又如何好意思坐下去吃喝?
所以酒宴的事情就此作罢。
郑续饥肠辘辘,要回家的时候,却恰逢这以前的富商王家,现今的破落户,王老二,一个劲儿说家里摆好了酒宴,既然他家就在跟前,郑续就没有推辞。
可谁知道,来这里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酒有菜,肚子更饿。
这王宪责骂他夫人的画面时间长了,也就没那么有趣。
郑续放下茶杯,淡淡道:“我还是走吧!你们闹得夫妻不和,看来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哎呦,郑大人,郑长史,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王宪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又道:“长史公,走,咱们出去,去望海楼吃。”
就在这时候,却突然听院门门环被叩响,有娇滴滴的声音,“这里可是王府?王宪和王陆氏可在家?”
王家虽然败落,但宅子却是海州城中,为数不多的青砖围墙宅院之一。
院外娇媚声音,软嫩难言,男子听到骨头都会酥上一酥,王宪和郑续也不例外,便是那哼哼唧唧的老太公,也突然就竖起了耳朵。
陆二姐心里却是一颤,不好,好像,好像是小弟那美婢?!
她立时心下彷徨起来,但她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大事,更没有什么主见和决断,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全身没有力气,站都站不起来。
若是平日,家里早没有了奴婢奴仆,王宪自会令陆二姐去开门。
但听到院外娇媚女音,王宪就好似魂都被勾走了,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王宪拉开院门,却见大门外,是一位浑身都散发着媚意的红裙美娇娃,黛眉凤目,水汪汪眼眸勾人心魄,束胸高s o n g,柳腰处又盈盈不及一握,雪白额头的鲜红梅花花钿更显娇艳,真正便如志怪故事里的狐媚子一般,能让男人瞬间升起甘心死在她石榴裙下的冲动。
“夫人是?”在其娇媚丽色前,王宪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又见这美娇娘穿锦挂缎,华丽丝绸襦裙,额头更有花钿,自是大户人家夫人,便忙目光微微低垂。
心里诧异,是走错门了吧?虽然后面有车马,但大户主母抛头露面出游,那必然是和极亲近的亲属友家走动,自己家里,可没这样的亲戚。
“我家主人,来寻访亲友!陆家二姐在家吧?”
娇媚妇人的话令王宪微微一呆,随口说:“在家,在家……”
“那就好,咦,你不想我家主人进门么?”那美娇娃突然诧异的问。
王宪这才省起,忙向旁让开,结结巴巴,“请,请进!”
美娇娃咯咯笑起来,银铃般娇笑好似有吞噬男人的魔力,王宪一阵面红耳赤,竟不敢抬头看。
“姐夫,你好啊!”直到有些陌生的男声入耳,王宪一呆,却见到美娇娃身后,走进院中的却是陆宁那小农蛮,不过这小蛮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套锦服,穿起来似模似样的,倒真像哪里来的俊美少年贵公子一般。
陆宁这小蛮子,长得很是俊美,所以虽然一年半没见,却仍令人记忆犹新。
王宪一呆,一时有些迷糊,这是唱的哪一出,陆宁怎么来了?
郑续看到陆宁进院,也是一呆,这东海公,来了王家,还喊王宪“姐夫”?
不及细想,郑续忙快步而出,赔笑拱手,“东海公!原来,你和这王家还是姻亲!”
陆宁看着郑续一笑,“是啊。”接着就看到了厅堂里二姐跪着的背影,微微蹙眉,就快步走了过去。
“长史公,你认识陆宁?”王宪凑到郑续身边,满脸迷惑,从陆宁出现,好像事情就诡异起来,一时令他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续立时一瞪眼睛:“大胆,敢直呼东海公名讳?!若不是你们是姻亲……”说到这里,突然就想起,方才王宪责打其夫人的情形,自己,自己还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郑续就有些冒冷汗。
原本,就算这陆宁是东海国主,自己这州官品级差了几十级,可他也管不到自己,本来没什么相干。
但有了王吉、司徒府奴仆遭遇的前车之鉴,谁还不知道?这东海公,实在是一位不好惹的主儿。
这?好像有些糟糕!
郑续更瞪了王宪一眼,心说你完了,你完了知道吗?
王宪被郑续训斥,更是莫名其妙。
“二姐,你脸上是怎么了?”厅堂内,陆宁皱眉,却是姐姐脸上,很明显的一个巴掌红印,脸沉了下来,“是不是王宪打的?”
陆二姐眼圈一红,却急急道:“小弟,你快走吧,我的家事,你就不用管了!”
“什么你的家事?你的家事不就是我的家事!”陆宁对紧跟他的尤五娘使个眼色:“搀我姐姐上车。”
厅堂里,翘着山羊胡的王老太公见到尤五娘,却是山羊胡都翘起来了,颤悠悠,就想挣扎起身。
陆宁已经走回院中,看向王宪,冷冷道:“王宪,旁的我不多说了,你写下放妻书,我今日就带姐姐走!以后和你王家,再无瓜葛!”
今日一天之间,就见到姐姐受到了两次天大委屈,一在质库,一在这里。
平日还用想吗?那没说的,离婚就是,这王宪,烂泥扶不上墙,也配不上二姐。
正被尤五娘拽起身搀扶走到院中的陆二姐一怔,却不想陆宁要做到这样绝,虽然夫妻和离并不是太稀奇的事,但也只是传闻,在认识的人中,前所未见,而且她以前从未这样想过,弟弟乍然这么一说,令她心中有些迷茫。
她柔肠百结,又见郑长史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好似对小弟很尊重的样子,心里更是大奇。
陆宁又对陆二姐道:“二姐放心,以后弟帮你寻一个比王宪强百倍千倍的夫婿。”
陆二姐立时脸腾一下通红,低头不敢言语。
本来满心迷糊的王宪,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喝道:“小农蛮,你说甚么?!找死吧你!”
本来见陆宁鲜衣锦袍,好似,那贵妇人是他的婢女?
郑长史认识他,而且对他,不仅仅是简单的尊敬,甚至可以用忌惮这个词了。
王宪还在琢磨,这陆宁,是发达了?
但再发达,郑长史用这样吗?
这也太诡异了!
王宪正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陆宁竟然撺掇妻子和自己和离,当着面,是男人都不能忍啊,他立时怒喝出声,走上两步,就要来打陆宁。
毕竟一直以来,他就没将陆宁当过盘菜,这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又哪里会轻易改变?
“大胆!来人,抓住这凶徒!”贵妇人听得王宪喊主君“小农蛮”,虽然心中觉得好笑,这煞星似的主人,地位尊崇无比的国主第下,也有被人骂的一天,又心说主人要真是不懂礼义廉耻的小蛮子,那可有些意思呢。
但她粉脸却是怒气冲冲,好似自己都被侮辱了一般,主君更是蒙受奇耻大辱。
院门外,腾腾腾就窜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正是陆青陆霸等恶奴,他们得陆宁吩咐,本来远远随伺在马车旁,听得尤五娘喊,便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
但不等诸恶奴冲上去,王宪就觉得眼前一花,随之脸上啪啪啪被打了几个大嘴巴,抽得他眼冒金星,踉跄退了几步,才看到,冲到他近前抽他的人,正是郑续。
他瞠目结舌,这家伙疯了吗?还是刚刚的茶喝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什么打我?
而随之,他就被那几个恶奴冲上来,扭着胳膊脸朝下按倒在地上,挣扎中泥土进入嘴里,他大声咳嗽起来。
郑续却是怒喝道:“大胆狂徒,竟然辱骂东海公!”想想刚才自己看这东海公姐姐被责打的热闹,心里有些虚,不得不表现的有些过激。
不然这东海公如果兴起,要和自己赌房子赌地的,那可大大不妙。
脸被按在冰凉泥土上,王宪有些发热的脑子渐渐清醒,是啊,陆宁这小蛮子,必然是发迹了,而且,就是郑长史这个六品官员,都对他极为忌惮,那,陆宁到底是发达到了何种程度?
王宪,突然恨不得掐死自己。
毁的肠子都青了。
那郑长史,自己为了巴结他,可想了多少办法,一直不得其门。
可是,原来,真正发迹的大人物,就在自己眼前。
如果,自己能对那婆娘好一些,现在,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那郑长史,就该正巴结自己?!
王宪就觉得胸闷的厉害,郁闷的直要吐血。
“拉他起来,找来纸笔,这就叫他写好放妻书!”陆宁吩咐着。
现今时代,虽然可以和离,实际还是以男子为主导,也就是,双方都同意的话,男子可以写放妻书,同意和离,而男子不同意,便不得和离,私逃的妻妾,都有罪责。
户婚律就有规定,妻妾擅自去者,徒二年;因而改嫁者,加二等。
陆宁最近对南唐律算是极为熟悉了,是以这放妻书,是必须要王宪写的。
“亲家,亲家,听老朽一言!”王老太公挣扎着,一步一挪的,颤悠悠从厅堂走出来,他隐隐看明白了,眼前,是什么境地。
“扶老人家进去休息!”不等陆宁吩咐,尤五娘已经指使恶奴,立时便有一名彪形大汉,半强迫半劝说的,抻着王老太公回了厅堂。
旁侧又有恶奴搜来纸墨笔砚,扔在王宪眼前,更有恶奴,狠狠朝着王宪腰间踢了一脚,“快写!”
眼见王宪如此狼狈,陆二姐心中突然有些不忍,说:“小弟,我……”
陆宁摆摆手,“二姐不必多说,此事由我做主了,有王家这样的亲眷,我可担心日后被连累,早早解脱的好。”陆宁当然不是真的怕被连累,但将家族安危的头等大事搬出来,陆二姐轻轻叹气,不好再说下去。
王宪被人将笔塞在手里,只要张嘴想说话,便被恶奴殴打,本来还想服软,又想求肯陆二姐,挽回这段婚姻,最重要的,以后,就有个极大的靠山了。
可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一张嘴,便是一记耳光抽过来,一时间,他被打得七荤八素的。
没奈何,王宪只好慢慢落笔,开始写起来。
尤五娘搀扶着陆二姐,劝说着她,搀着她走向院外马车,陆二姐只觉脑子一片混乱,全由尤五娘摆布。
陆宁心中微微一哂,有尤五娘这小丫头在,倒是什么都不用自己费心,察言观色,可真是谁也强不过她。
郑续走过来,叹息道:“遇到这等姻亲,也实在令东海公烦忧,东海公请去院外等吧,王宪所书,本官会细细阅读,也做个见证,王宪和陆夫人和离,双方均无异议。”
陆宁本也懒得在此等,但几个恶奴,都不识字,现在这郑续愿意帮忙,主动做中人,那就再好不过。
拱拱手,“如此多谢郑长史了!等此事了了,我会设宴感谢郑长史。”
郑续微笑:“东海公不必客气!”
第十九章 十三太保的伊始
阳光明媚,碧波粼粼,明湖湖畔风景极为优美,湖畔另一侧的庄园,映在碧蓝湖水中,亭榭楼宇,便如海市蜃楼一般虚幻华美。
“一,二!”
这一侧的湖畔,却是十几个汉子,光着膀子沿着湖畔气喘吁吁的跑着,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的,看起来,都恨不得软瘫在地上再不起来。
只不过,陆宁大马金刀的在一旁坐着,旁边一柄寒意森森的陌刀,刀柄插入地中尺许左右,远远看着那森森刀刃,就令人头皮瘆得慌。
国主第下更不是什么讲理的人,若不按他吩咐,足额的完成所谓的“训练”,只怕真会被他一刀砍了脑袋。
共十三个汉子,有陆平、陆霸、陆贵、陆青四恶奴,其余九人,都是佃户中没有妻儿的健硕青年,而且,都已经自愿成为国主的部曲,也就是私奴。
国主第下坐的椅子比寻常胡床椅腿更长,是国主第下自己做的,这段时间,听说国主第下在庄园中,很是做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尤老三一脸谄笑的在陆宁身侧站着。
尤老三这段时间,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原本,帮刘家收一些外围田租,可现在,好像被一脚踢到了一边。
而且,更可怖的是,他曾经吆喝过国主第下,看起来,国主第下对他有了成见,他真怕这位小国主哪天一时兴起,将他剁成肉酱扔东海里喂鱼。
这段时间,一直也没见到妹妹,给她写信也没有回音,尤老三实在忍耐不住,便也颠颠跑来了明湖,却不想,正遇到国主第下在操练部曲。
看着这些被操练的死去活来的奴仆,尤老三就觉得蛋疼,心说换了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停!”陆宁突然喊了一声。
那十三个苦命娃,简直如蒙大赦,立刻一个个的瘫倒在地,大口的喘息。
尤老三在旁苦笑,国主第下的所谓训练项目,他听不太懂,什么训练耐力的负重千丈长跑,什么训练臂力腰腹之力的举重,还有什么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等等,花样许多。
而休息时间,这些汉子便是练习骑乘,听说国主第下买了数十匹好马,建了马场,请了北方的马倌圈养。
江畔这一边,被国主平出一个空旷场地,场地之中,有中间绑着铁棍的成对石锁,有铁器铸造的高高横杆,各种重量不一的石锁铁锁等等,都是国主第下鼓捣出来的所谓“训练器械”。
而且听闻,这只是训练之开始,以后随着这些部曲体质增强,训练强度还要加码。
这是,要练出一个个蛮牛吗?尤老三心里暗暗咋舌。
“一刻钟后,每人再做一百个俯卧撑!然后休息,准备吃午饭!”陆宁指了指身侧沙漏,上面陆宁自己刻的刻度,沙漏一刻钟的时间,按照陆宁估算,大概在五分钟左右。
瘫躺在地的汉子们,心里都是叫苦不迭。
不过,这十三个汉子,都受过国主第下大恩,四个恶奴,本来是要被砍头,已经是死定的人,其余九人,也各有际遇,都因为国主第下,有的才留下了性命,有的家人血冤得洗,或是亲友得救,是以,不管多苦多累,他们都在拼命坚持。
本就该现在在地狱里了,是国主第下救下了他们,现在的地狱式训练,又算得什么?
所以,当陆宁慢条斯理用小锤敲打身旁皮鼓,宣布时间到后。
这十三个苦命娃,便又都勉力起身,摘去腿上绑着的麻布沙袋,趴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远方湖畔小路,一行黑点慢慢行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是莺莺燕燕。
是尤五娘领着一队婢女,拎了食盒而来。
少女清香随着轻风飘入这些苦命娃的鼻端,莺莺燕燕的娇俏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死狗一样的家伙们,突然又有了力气,拼命的做着俯卧撑,自己做一个,便吼一声数字,人人都知道,主公眼观六路,谁也偷不得懒,虚报者会被重罚。
“主君,您还是在此用膳吗?”尤五娘来到陆宁身前,娇滴滴的问,她轻轻俯身,红彤彤齐胸襦裙中,那诱人的雪白深深沟壑,就在陆宁眼旁。
陆宁笑笑,说:“照旧吧。”
已经训练了十几天时间,每天陆宁都是和他的“十三太保”一样,在这湖畔进食。
陆宁心情不错,思及老妈虽然还气鼓鼓不愿意见二姐,但明显心内已经软了,假以时日,这心结终究能解开。
尤五娘将手中食盒放在陆宁旁侧矮桌上,取出食盒里面菜肴,却是极为清淡,几道小蔬而已。
陆宁也是没办法,他虽然不看重口舌之欲,但对肉食也不排斥,不过最近每次用了肉食,他都会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要发泄一番,不然就感觉心里堵得慌难受异常。
就好像,被雷劈穿越而来,令他的代谢系统产生了某种异变,有了数倍的放大效果,仅仅一点素食热量就可以满足他现今的生理需求。
旁侧尤老三,对尤五娘使眼色,见妹妹理也不理自己,就好像没看到自己一样,心里只是徒唤奈何。
不过看妹妹,好像混的还不错,既能在国主第下面前说上话,而且好像还是带来的这些婢女的头头,她吩咐下,那些婢女做事。
而且衣饰华贵,头上珠翠,比以前更多更为精美。
尤老三这才暗暗心安,还好还好,妹妹没被打入冷宫,那自己得罪国主第下的事情,就还有转机。
“你们休息一下再吃,休息四刻钟!”陆宁敲了敲沙漏。
实则,十三个倒霉娃,现今也根本吃不下,做完俯卧撑,都瘫躺着喘粗气呢。
在乐晨慢条斯理用完餐,开始享用午茶时,终于用小木槌敲了敲身侧皮鼓,“吃饭!”
每当这个时候,这十三个苦命娃,便又都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受的什么苦都值了,因为他们每人面前的食盒中,都会是大块大块的肉食,甚至第一天的时候,各个都觉得,他们一辈子吃过的肉,也没有现今一餐饭的肉多。
不过,十三个苦命娃被教训的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便是肉香扑鼻,食指大动,却也不敢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咀嚼,各个盘腿坐在地上,吃得倒也极为整齐。
看着他们食盒中的鱼肉,尤老三目瞪口呆,更咽了口口水,这,这太奢侈了吧?这他妈是奴婢过的日子?
老子,老子也要当兵!
“好,现在还有个样子了!”陆宁看着这终于不再狼吞虎咽的十三个苦命娃,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十三个人,算是自己盘算中的亲兵雏形,而真正训练他们作战技巧之前,增强他们的体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后真若上战场,那些勇敢之类的意志品质,又是另一番锤炼了。
“老三,一会儿午休,咱三个寻个地方,喝茶唠唠,你和五儿,也好久没见了吧?”陆宁看向尤老三,给尤五娘取了“茧儿”这个名字,多多少少有圆当时开的玩笑的意思,最近这段时间,陆宁喊“五儿”,已经喊习惯了。
听陆宁的话,尤老三呆了呆,立时大喜,国主第下?要和我喝茶唠嗑?这,这是怎么话说的?
不过话说回来,看妹妹倒是很被国主第下宠爱,那自己,不就等于这东海县的国舅爷么?
陆宁又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原本县郊那千亩良田,收租的事情我准备都交给你的,但五儿不同意,所以啊,这事儿你跟你妹妹合计,她什么时候同意了,你就接手。”
尤老三怔住,什么?千亩良田,收租子的事儿都要交给我?
这,这,以前刘逆在的时候,我也不过扫扫外围啊,这些良田可是刘志才的命根子,收租子的时候,他都是亲力亲为,到场盯着,就怕那米斗,不压的结结实实,被哪个佃农占了便宜。
以后,我就能跟那刘志才一样威风了?
可不是吗?现在整个东海县田地,不就都等于是国主第下的么?
甚至,国主第下一出手,泥江口土豪王缪,就被抄家,所有田产,也都变了国主第下的私田。
所以,国主第下就是随便挤挤手缝,露出来的丁点好处,自己就能比当初刘逆更发达!
可怎么话儿?我妹妹不同意?
难道是国主第下故意敷衍我,找的借口?
不过,这么点小事,对国主第下,根本不在话下,而且国主第下是什么人?用在乎自己的感受吗?用骗自己吗?
尤老三有些无奈的看向尤五娘,尤五娘撇了撇红唇,“三哥,我知道你的性子,给你这样重的权责,你还不马上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到时,败坏的是主君的名声!”
啊?尤老三目瞪口呆,心说你这丫头?失心疯了吧?以前刘志才在的时候,你是多好的一姑娘啊,顾家不忘本,刘逆的东西,你不是能偷就偷补贴给哥哥?
怎么着?你这是,突然变成国主第下的守财奴了?
明明国主第下决定的事情,你这枕头风,倒着吹?给我这么好的差事吹没了?!
尤老三心里这个气啊,但对这个妹妹,他是真怕,更莫说现在,妹妹掌握着他的荣辱呢。
却听尤五娘又唠叨:“收租的事儿啊,还是交给甘二吧,你就好好和佃农们相处,防着点这些佃农,看有没有暗中对主君不满背后说大逆不道的话的就行了!”
尤老三闷头不语。
陆宁起身,去湖畔踱步,尤五娘恨恨瞪了尤老三一眼,“三哥,你可长点心吧!别被甘二比下去!难道你想妹妹一辈子,都被甘七儿压着?还别说,等以后主君有了正室,你这样,让妹妹如何自处?!怕到时,就真没妹妹的立锥之地了!”
说着,啪一声撑起手中小绣花伞,就追了下去,奋力举在陆宁头顶,为陆宁遮荫,更甜笑着,在陆宁身边说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尤老三心中突然一酸,完了完了,原来,妹妹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已经不是我了!
女生外向啊!遇到俏郎君,就变成女舔狗了啊!
不过,这位少年国主,应该是妹妹最好的归宿了吧?
想着,尤老三摇摇头,蹙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第二十章 王妈,博彩第三弹(上)
明湖别苑,灯火通明,数个精美的白瓷烛台在烛光下,通透得宛若透明,美轮美奂。
每个烛台旁,都有美婢一名,时刻准备修剪灯芯。
李氏虽然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奢华的生活,但却也不再令人熄灭烛火,只是心中还有些肉疼。
厅堂中,其乐融融,桌上菜肴,极为丰盛。
李氏、陆二娘、甘氏、尤五娘以及陆宁五人,边吃酒边闲聊。
“小弟,你,你真是争气……”说着话,陆二娘眼圈又红了。
怎么都想不到,弟弟原来已经是这东海县的国主,而且,弟弟年纪尚小,古往今来,这样的神童,都是史书留名的,而自己的弟弟,几个月前,还懵懵懂懂糊里糊涂,原来,却是上天的考验。
今日,小弟已经任命了几名府官,又大赦监牢,昭告全县子民,算是正式开府了。
陆二娘思及,心下激动不已。
听二姐言语,陆宁笑笑,说:“我也不过瞎胡闹。”
看到现今爱子如此荣耀,想想以前他受的苦,李氏也暗暗抹泪。
不过,当陆二娘拿手帕想来帮她拭泪,李氏却转过了头,虽然陆二娘已经搬进庄园快一个月了,但她仍不太理会这个女儿,态度很是冰冷。
“二姐,过几天,等我得闲,便带你相亲,物色的人选,可有十几个了!”
陆宁的话,令陆二娘脸一红,垂头不语。
陆宁早和她说过什么是“相亲”,她虽然一直说不妥,但心中,却觉得这种方式很有趣,也很期待。
“甘夫人,你二哥督促积肥一事,怎么样了?”这是陆宁心头第一等大事,轻忽不得,而在母亲面前,陆宁也不敢称呼甘夫人小名,怕老妈又哪里不对头打自己,主要还是怕气坏她身子。
甘氏一直垂着头,这等场合,她本不想来,是李氏硬拉她来的,而四周有数名昔日刘府婢女,她的贴身婢女小翠也在其中,思及自己处境,她终究还是有些羞愧。
而尤五娘,却是哄的老妇人甚为开心,主动跟老妇人提起,开府之家宴,要来为主君庆贺。
听陆宁问,甘氏小声说:“他一直在忙这个事,听说,进展还不错。”
陆宁立时一喜,“那就好!那就好啊!”虽然家家户户修茅厕还不现实,但很多村落,已经开始修公用茅厕,这样,便可以积肥,当然,现在正要开席,这些事,却不必详谈了。
尤五娘一直笑吟吟瞥着陆宁,不过她极有分寸,一直只是听李氏、陆二娘和陆宁唠嗑,并不怎么插话。
陆宁却是笑着举杯,“我就喜欢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来,干一杯。”
从老夫人、到陆二姐、甘氏、尤五娘等,纷纷举杯。
听陆宁祝酒辞说是“家人”,尤五娘美滋滋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甘氏俏脸滚烫,不敢和身后小翠相对。
外面,突然匆匆进来一名婢女,到了陆宁身前,双手奉上一封信笺,“主君,从海州来了位信使,说是急件。”
陆宁微微颔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接过信函,打开。
里面,却是有一张名剌,司徒府周贡,信笺里的内容,是约陆宁,明天在望海楼见面。
“儿啊,没什么事吧?”这太过富贵的日子,李氏过的反而战战兢兢的。
陆宁笑笑,“没事!”举起筷子,“来,吃东西,吃东西。”
厅堂内气氛,就越发热闹起来。
……
海州望海楼。
看着海州刺史、团练使杨昭,陆宁实在无语,因为他的存在,陆宁都快把正主正事给遗忘了。
杨昭面皮白净,四十多岁的人了,却是一根胡须都没有,身上香扑扑的,显然是扑了香粉,手也白嫩的很,把玩着一方粉红手帕,看得陆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魏晋之风,也太彻底了吧?
再想起这位杨刺史豢养的戏班多是男伶的传闻,陆宁更是一阵恶寒。
“东海公,我有什么不妥的吗?”好像注意到陆宁一直打量他,杨昭细声细语的,还低下头,扯扯自己的锦袍,随之惊叫了一声,“哎呦,这,这是沾的什么腌臜东西……”伸出兰花指,轻轻弹去了锦袍上粘着的一粒草籽,又对陆宁抿嘴一笑:“东海公,谢谢你喽,你还挺细心的呢。”
陆宁险些一屁股坐地上,好似千军万马,也没这杨刺史可怕。
影视剧里看到如花想揍人的冲动,就是现在这样吧。
望海楼已经闭门谢客,州官就来了十几个,以杨刺史为首,别驾李景爻、长史郑续、司马侬巴音三名上佐都在,判司六参军中,也仅仅有司法参军王吉没有到。
“东海公,说啊,你答应不答应?”周贡大剌剌站着,看起来,他比一个多月前,有底气了许多。
刚刚,他说起要再和陆宁赌,这次赌六十万贯,也就是,他和王吉两个人的欠款。
听周贡说,陆宁笑了笑:“你这小奴,什么时候将欠我的款项还清,你才有资格和本公再赌!若不然,每个贪得无厌的赌徒都要和我一直赌下去,那我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有本公想了想,你这种三十万贯都付不清的穷鬼,如果以后一直纠缠不清,将你七大姑八大姨请来,这次赌六十万贯,下一次就一百二十万?再下一次,二百四十万?”
“如此周而复始,我连赢之下,输一次就要让你们连本带利赢回去,太不公平,所以,要和本公赌,可以,一次三十万贯为限注,除非,要和我赌之人,有大富贵,比如,杨史公,就是和我赌二百万贯,那自也可以!”
“而如周贡你这种小奴,三十万贯,我已经是格外宽厚了!”
心说也不能太轻视这些古人,赌博内容任他们选,稍不留心输一次,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杨刺史听了陆宁的话,微微一笑:“东海公说的倒也公平,不过,本官可没那许多银钱啊!”
周贡也滞了滞,但知道陆宁说得有道理。
从王吉开始,所谓的三十万贯彩头,其实也只有这东海公付得起,但也要每年从赋税中截流,数年才能付清。
王吉,还有一万多贯的身家,算是万贯家财。
而自己,就纯粹空手套白狼了。
人家当初肯和你对赌,就如同他所说,那真的是很宽宏了。
“东海公,这次我与你赌!”说话的,是坐在周贡身后的一名少妇,穿着很俭朴,青色襦裙,面目轮廓,和王吉略有些像。
说话时,她站起身对陆宁微微屈膝见礼。
她一说话,便是杨刺史,也做凝神倾听状。
她坐在下首,是因为礼制,虽然她来自司徒府,但身份毕竟不是官身。
不过,司徒府二小姐的乳母,听说在司徒府极受厚待,下人们都将她当半个主母看呢。
司徒公,好似也当半个女儿那样亲厚。
杨刺史等,自然不敢怠慢。
王氏一说话,焦点立刻就到了她身上。
第二十一章 王妈,博彩第三弹(下)
陆宁也看向她,笑了笑,说:“好啊,王妈,还是以三十万贯为彩头,你要赌什么?”
王氏自不知道,称呼少了一个字,陆宁却是等于一竿子将她打入了小保姆行列,还以为是本地的尊称呢。
不过,她脸上微有愠意,凝视陆宁,“东海公,赌之前,妾想问你,我王家与你何仇何怨?你赢尽我胞兄家财不说,又将我族子弟王缪抄家问罪,判以极刑!是我那胞兄王吉,哪里得罪你了吗?!”
陆宁摇摇头:“东海政务,不需向你个小女子交代,至于王吉,嗯,你就当我喜欢赌,是个滥赌鬼吧,谁叫那王吉也滥赌呢?”
李景爻和郑续,相视苦笑,这东海公的行事风格啊,真是别具一格,怎么就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呢?好像全天下,也没值得他认真对待的人,所以,说话才这么随意吧?
王氏脸上微微变色,压抑着怒气,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妾就与东海公赌上一赌,东海公,还是照旧么?谁和你对赌,谁出题目?”
“可以呀!”陆宁摊摊手。
“好,东海公,第一个题目,我就赌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根头发!”王氏凝视陆宁,一字字说。
李景爻呆了呆,暗挑大拇指,这司徒府出来的,真的是不一般,一个题目比一个题目刁钻,这次这题目,怕东海公,不能解答了吧?
说是对赌,实际上,这桩公案,渐渐变成,就是司徒府一方,出各种题目,看东海公能不能化解。
陆宁也怔了下,随即笑道:“王妈这题目,很是犀利,不过,如果王妈赢了,下一个题目,会不会是赌,看我陆宁能不能飞翔于九天?”
王氏轻轻摇头:“妾虽然妇道人家,但东海公也忒看轻妾,妾出的题目,自己自然是能解的,妾就知道自己,有多少根头发!当然,这个题目,倒也不必一定极为精确,东海公说出的数目,和你头发数目,上下不超过五十数,便算你赢。对妾,也是如此。”
在场诸人,又都是一呆。
便是杨刺史,此时也不由暗中挑大拇指。
不消说,这王氏做足了功课,想象得到,她肯定来了海州几日了,而这几日,已经令婢女们将自己有多少根头发数的清清楚楚,甚至这几天的落发断发,都在计数之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太难太难了。
而且,这王氏也极为谨慎,所以,上下加了五十根的容错量。
“东海公,如果你认输,我就暂时不赌了,容我几日,再想一个题目。”
一次三十万贯,她要赢两次才行。
王氏显然没想到陆宁这次会用三十万贯为限额,所以,她要赢两次,才能将王吉输的三十万和周贡输的三十万都赢回来,而她原本,仅仅准备了一个题目。
她倒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承认需要时间再想一个题目,不过,正因为大气坦白,才更难应付。
陆宁笑了笑,说:“王妈就不必再费心准备新题目了,因为这场赌博,我感觉你会输呢,我的头发,有九万两千一百五十六根!”
被雷劈了后,陆宁的感官极为敏锐,有一次,却是无聊对着略模糊的铜镜数起了自己的头发有多少根,就是看自己的目力,能精准到什么程度。
尔后,这都成了他的锻炼项目了,就昨天晚上,还搬来几个铜镜在前后左右,自己数来着,而从就寝到现在,新陈代谢极慢的他,一根落发也没有。
被雷劈来到这个世界,新陈代谢好似都变得极为缓慢,陆宁有时胡思乱想,不会几十年后,自己还是这体格这容貌吧?
听陆宁的话,在场众人又都是一呆。
这,这东海公,这也行吗?难道还真有这么无聊的人,没事叫来一帮婢女,数自己有多少根头发?
“东海公莫说笑,浪费公和诸位大人的时间。”王氏显然不相信陆宁的话。
陆宁笑道:“本公并不是说笑,你大可叫人来数数,看我说的数目对还是不对?!”
王氏微微蹙眉,随即,便轻轻拍掌,“来人!”
从二楼,立时鱼贯走下来十几名婢女,前面几个,手上端着托盘,锦布蒙着,不知道盘里是什么。
王氏对陆宁道:“东海公,在计数之前,妾先说明,开始计数到数清确实的数目,可能要十多个时辰,东海公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充饥,或是如厕?”
“当然,若东海公不去也无妨,计数期间,东海公要吃东西,自有婢女喂你,若要如厕,屏退闲杂后,她们也会为您准备马桶便壶,这些婢女都来自司徒府,东海公请看,无有一个粗手大脚,服侍东海公,也算勉强够格。”
“只是计数期间,要劳烦东海公一直坐在这里,应该会劳累一些,对此,妾身深有体验,还请东海公行个方面,以使赌约为续。”
这话的意思,开始计数后,陆宁就尽量别动了,吃喝拉撒都要在这里了,一切由这些婢女伺候,而这些婢女,各个来自司徒府,而且都是选的美婢,伺候您如厕,也不辱没你。
但求您别动,免得这些婢女们,还要重新计数。
陆宁听得有些无语,这些婢女,确实都是很清秀的小丫头,但婢女不是人吗?干什么就自己拉屎撒尿,都要她们手把手伺候?
杨刺史、李景爻、郑续等人,也是吃惊的睁大眼睛,心说这可长见识了。
陆宁笑笑:“十来个时辰,我还是忍得住的,来吧。”
王氏就拍拍手,那些婢女立刻走过来,各个恭敬施礼后,有人去拿了铜盆热水,她们便都用铜盆洗手擦干净,这才开始给陆宁除冠,每碰触陆宁一下,她们都要告罪一声。
而她们端的木板掀开绸布后,里面却是梳子之类和一条条布条。
而很快陆宁就变得长发飘飘,这些婢女,随即用布条,将陆宁头发分开,绑成了三十多缕,这些布条上都有编号,然后四五个人围在陆宁身边开始计数,其余人暂时退开。
显然是分工合作,一个人数一缕,轮流数,当然,最后也肯定要分别换人,重新数每一缕,如果两个人数的同一缕数目对不上,就会再派其他人重新继续计数。
看这些婢女分工合作极为熟练,显然,都是在王氏身上实验过的,熟能生巧。
来海州前,她们应该就练习无数次了,到了海州,这两日,又为王氏重新数了一遍,以免因为断发新发落发等,误差太大。
杨刺史等州官眼睛睁得更大,今天,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陆宁大马金刀坐着,任由这些小婢女们拨弄自己头发。
而杨刺史等人,就渐渐等得无聊了。
“各位大人,计数怕要明天才能结束,各位大人可以明日再过来!”王氏微微敛礼。
杨刺史正百无聊赖,便笑着起身告辞,其余众州官,跟着鱼贯而出。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小吏来打听消息,听到可能结果要中午才出来,他就一溜烟跑了。
日近中午时,杨刺史等一大帮人,就呼啦一下都来了。
却见陆宁还是大马金刀坐着,就和昨日他们离开时一样,还是那样精神奕奕。
小婢女们,有的却变成黑眼圈,有的打哈欠,而每个婢女脸上,好似都有惶惶之意。
王氏,脸色更不好看。
周贡已经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正来回转圈。
“哦?诸位都来了啊!”陆宁笑着和杨刺史等打招呼。
杨刺史等人突然就觉得有些尴尬,自己等,好像成了喜欢八卦的婆娘一般了,闹哄哄的,一起来看热闹。
“王妈,确认几遍了?我看,就不需要再确认了吧?!”陆宁又笑着说。
王氏脸色苍白,嘴里呢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确认了三四遍了,可怖的是,这东海公的头发,竟然和他报的数目不差一根。
正是九万两千一百五十六根。
杨刺史讶然道:“东海公赢了么?”
王氏沉默不语,周贡脸色更是难看的要命。
众婢女都有惶惶然之色。
这情形,谁还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终于,王氏颓然道:“不错,东海公的头发,和他所说数目,分毫不差!”
啊?分毫不差?
杨刺史等都呆了,看着陆宁,跟看怪物一样,这家伙,是有多无聊?没事喜欢找一帮人数自己有多少根头发玩?
“不过,我怀疑东海公作弊!”王氏目光,从一个个婢女脸上扫过,“说,到底是你们哪个?暗中送信去了东海?!”
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泄露了消息,这必赢之局,怎么可能输?
除非这东海公,真是脑子有问题,有数自己头发的怪癖。
众婢女都吓得脸色苍白,有人已经垂泪,“不是我,不是我。”
王氏又猛地看向周贡,这厮一向性子浮夸,不会吃多了酒,四处吹嘘,消息无意中到了东海吧?
周贡吓得连连摆手,“王妈妈,怎么会是我?我可是全依仗着你了,哪会到处乱说?”
“不管有没有人泄密吧,王妈,这赌局你输了,咱们可没事先约定,不能知道对方的题目。”陆宁说着,双手平伸,“还不帮我梳头戴冠?!”
王氏脸色惨白,看小侍女们眼巴巴看着她,就点了点头,那些婢女这才解开陆宁头上各个小布条,细心帮他重新梳头。
说起来,如此近距离,伺候这年少俊美的公侯,有的小婢女不免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而且啊,王家娘子,真真实实没人给我通风报信,本公就是有数头发的怪癖,此言若虚,本公天打雷劈!”
小婢女们听到陆宁这句话,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堂堂东海国主,位高权重的开国县公,竟然为了她们出言发下毒誓,这是什么精神,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护花精神。
几名小婢女,真恨不得这一刻,就为这少年公侯赴汤蹈火。
陆宁誓言一出,自没人再怀疑。
不过,众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还真是喜欢数自己头发玩啊?这东海公,这都什么爱好吗?
喜欢美女,喜欢男宠、喜欢金银,喜欢权势,哪怕喜欢杀人,喜欢虐尸,也都可以理解。
你这喜欢数自己头发是几个意思?
心理有病吧?
偏偏还赢了一个必输的赌局,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杨刺史看着陆宁,却是目光闪烁。
王氏长长叹口气,“是,妾输了……”一瞬间,好似,她就要瘫软在地。
周贡仰天长叹,心如死灰,心说完了,一切都完了。
“东海公,我也凑趣,来和你对赌一场如何?”杨刺史突然兰花指一挑,轻声细语的说。
第二十二章 佳话
陆宁微微一怔,看向杨昭,笑道:“杨史公也有雅兴?好啊,但请杨史公出题,我早说了,如果是杨史公,彩头便是二百万贯也成,史公是想赌九十万贯么?”
杨昭捻着兰花指,细声细气道:“那倒不是,我只与东海公赌三十万贯,若我赢,王妈妈的欠条,就此作罢,东海公意下如何?”
李景爻等州官就明白,刺史大人可不想在本州境内得罪这位司徒府乳母,但也不是故意想和东海公作对,所以,就赌三十万贯,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于王吉和周贡的死活,谁管他们?
陆宁听了一笑,“好,那我就与史公博上一博,请史公出题!”
杨昭招招手,一名扈从跑过来,杨昭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扈从得令而去,
……
半个多时辰后,那名扈从跑进来,将一套叮铃作响的铁环套铁环双手奉到杨昭面前。
杨昭笑着拿起铁环套,对陆宁道:“东海公,我就赌,你不能用最少的步骤解开这连环套!”
陆宁看得一笑,“史公原来还喜欢这些玩具。”
周贡已经蹲到了墙角,此赌输赢,都和他无关。
坐在下首的王氏,脸上有了希翼之色,紧张的看着杨昭和陆宁的动作。
陆宁已经走过去,接过了杨昭手中铁连环,其实,这铁连环,不过是九连环的变种,不过现在的人不明白其原理,以为多加一环就更复杂了一样,其实万变不离其宗,九连环,就是九连环。
这一个,不过是十连环,步骤比九连环多了一倍。
“史公,我就开解了啊!”陆宁说着话,手就慢慢动了起来,其实他甚至可以一瞬就将这九连环解开,但为了在场人看清楚,他每一个步骤,都很慢。
“啊,啊,啊……”在陆宁解到一半的时候,众佐官已经纷纷发出惊呼。
王氏面如死灰,或许,比绝望更难受的滋味,就是绝望之后,明明看到了希望,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绝望。
杨昭的白嫩面皮,也渐渐变色,他一个劲儿对陆宁眨眼睛,陆宁阵阵恶寒,扭头不去看他,故意装作不知。
当陆宁将最后一个铁环解开,笑道:“第六百八十二步,史公,我这可是最快的解法?”
见杨昭结结巴巴的样子,王氏起身,快步离开,在桌上,留了一张按了手印的欠条。
周贡和众婢女,忙跟在了后面。
杨昭已经窘迫无地,思及自己不到三百贯的年俸,以及还不如王吉丰厚的家底,简直y u哭无泪。
心里悔的啊,冲动是魔鬼啊,自己脑子一热,趟这趟混水干嘛?
那王氏,看走时的决绝,可不是寻常女子,哪里会去寻死觅活?
女人啊女人,太善变了!
害死我了啊!
李景爻等州官,面面相觑,这,难道刺史大人也要砸锅卖铁,从此过上王吉般悲惨的生活?
这东海公,比奴隶主还奴隶主啊?
陆宁这时就笑着拍了拍杨昭肩膀,“不过史公,我懂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怕我得罪人狠了,帮我圆场来的,所以这次赌约,就此作罢吧!”
杨昭呆了呆,其实他哪里有那等好心?
他确实是担心这王氏,寻死觅活,如果在这海州城投了江或上了吊,他可怕惹祸上身。
而且,他根本就不信这东海公什么都懂,怎么,还能解开这连环套了?这东西,可不常见,是自己喜欢玩,才令人专门定做了一个。
等着东海公解到一半,他才慌了神,连连对东海公挤眉弄眼的,但这家伙,铁了心,根本不理睬自己。
哪知道,正如赘冰窟之时,这东海公,却大度的赦免了他的债务。
杨昭激动啊,感动啊。
“东海公……”他眼里,都有了泪花。
被这杨昭含情脉脉的看着,陆宁头皮阵阵发麻,真想将他一脚踹飞。
“东海公大义!”
“东海公和史公,今日赌约,必是一段佳话!”
李景爻等州官松了口气,立时谀词如潮,好似,不知不觉的,拍这位东海公马屁已经理所应当,哪里还会想起,东海公脑门上那“农蛮”、“狗屎运”的标签?
如果还以为东海公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些州官,那也混不到现今的位置。
……
菜肴丰盛,杨昭连连敬酒,盯着陆宁的小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九世的情人。
“我说了,盛情难却,但是三巡酒过了,我得走了,还请各位勿怪!”陆宁对在座众人拱拱手。
一众州官吓得忙都站起来。
杨昭却如怨妇一般,立时满脸的哀怨。
陆宁咳嗽一声,“实在是在东海,要开一个竞拍筹备大会,什么都定好了,我没想到王妈妈的赌约要拖到今天,我必须要走!”
“竞拍筹备大会?是什么?”杨昭略有些好奇的问。
陆宁略一琢磨,笑道:“若史公有兴趣,便和我同去东海看一看如何,以后,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史公相助。”
“哦?”杨昭略一沉吟,“好,本官就陪东海公走上一遭。”
以李景爻为首的众州官心下都是苦笑,其实刺史大人一向喜怒无常,看起来很容易给人人畜无害很软弱的错觉,但实际上,狠着呢,海州众佐官,除了王吉,谁不怕他得要命?
现今和这个同样容易给人错觉,看似稀里糊涂,实际上好似无所不能的东海公凑在一起,可真不知道,会不会鼓捣出什么大事件。
但他们自不敢多说什么,见两人起身,忙都躬身相送。
第二十三章 竞拍筹备大会
东海县城中,原来的刘府,现今的陆府,客厅偏厅中间的隔板被拆,变成了很大一个厅堂。
此时厅堂中,下面坐了数十个商贾,都是长条凳子,一排排坐着。
陆宁则坐在最前面,面对这些商贾。
他一左一右坐着他的两个女朋友,哦,坐着他的两房美妾,像极了后世的新闻发布会。
这座宅院,现今只有几个仆役看守,陆宁琢磨着,这个宅院,就慢慢改造成各种大会场,反正这刘志才的老宅,总觉得住着不吉利,何况,公府衙门正在扩地,后宅会修出很大的宫落,若是看风景,那就是城郊明湖庄园,这老宅空置着,也没什么用处。
“安静了!”四角站着的是,陆家四大恶奴,陆平、陆霸、陆贵、陆青。
改名时陆宁想到了开封府八壮士中的董平、薛霸、李贵、娄青,如此给他们命名,只是姓氏都随主家而已,其余九太保,情况也差不多。
下面的各路商贾,几乎汇聚了东海县各商行最优秀的掌柜。
其中许多掌柜,东主实则就是陆家。
陆宁创造的“掌柜”这个称呼,现今在东海正流行。
原本这些帮东主经营库、行、肆、店的库头、行头、肆头、店头们,从此有了响当当的称呼。
为东主掌管柜面,可不就是掌柜?这称呼,也透着贵气和对他们的尊重,陆家这些掌柜的,都很感激东主给他们的新称呼。
不过,这些掌柜的,可不知道国主第下,为什么将他们这许多人汇聚在此。
不过国主的令喻,谁敢违背?
甚至,海州刺史杨昭杨大人,也来给东海公,嗯,按东海公的说法,叫“站台”。
杨昭坐在众商贾最后面,当然,他的座位极为舒服,有人伺候茶水,吧嗒着小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我有个差事,从你们里面选一个得力的,去帮我办。”陆宁说着话,就点了点面前桌上的锦盒,“帮我把这两个东西,带去东都扬州变卖!”
众掌柜都有些无精打采。
新东主,这位国主第下,听说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连州里的一位参军和国主作对,好像没几天就垮了台。
本县另一个大土豪王缪,被抄家充军。
也就是本县最富有的两户人家,其家产,现今都成了国主的私产。
但说起变卖什么东西,刘家和王缪有什么家当,这些掌柜的都清清楚楚,顶天就是什么血玉镯之类的,几十贯钱百贯钱而已,山长水远的要拿去扬州变卖?
何苦呢?就算多卖几贯,还抵不上来回路途的时间和跋涉之苦啊。
虽然圣上好似赏赐了国主第下一些宝贝,但那些珍宝怎么可能拿出去变卖?不想活了么?
这时,陆宁打开锦盒,从里面摸出个物事,托在掌心,众掌柜都惊呼起来,却见陆宁手里的,是一颗流光溢彩的金色丹丸。
“这是第三代韦天师炼就的金阳丹。”
陆宁的话,更令众商贾一片哗然,现在海州白云观中,是第五代韦天师,而历代韦天师,以第三代寿数最长,传说他活了两三百岁,尔后羽化成仙。
当今的一个活神仙扶摇子陈抟仙长,据说便是第三代韦天师的点化。
如果是第三代韦天师炼就的金丹,那,那真是价值不可估量了。
看这仙丹品泽,还真不是凡品。
“所以,我准备在扬州,搞一个竞拍会,将这金阳丹竞拍。”
竞拍?掌柜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国主第下!”有一名商贾举手,是一位儒雅中年人,城中陆家米行的掌柜王进。
发言前举手是陆宁要求的,王进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别说他们只是面前这位国主第下的大伙计,就算真的富有商人,在国主第下面前,那也蝼蚁一般低微不是?
“你说。”陆宁示意。
“国主第下所说,是不是如同佛寺的唱衣,价高者得?”王进小心翼翼问。
陆宁一怔,想不到,这个世界竞拍的先驱,竟然是那些本该六根清静的出家人,想想也是讽刺。
“如唱衣一般售卖货品,小的以前就想过可不可以用在商铺之中。”王进斟酌着说,“不过,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国主第下拿出珍奇宝物,小的才茅塞顿开,是啊,此法应该用在珍宝上,如此才可,获利多多!”
陆宁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大概意思,差不多吧,就是咱们将要拍卖的宝贝拿出来,召集大商家,让他们出价,价高者得,当然,前期咱们要炒作宣传,让那些大商家,人人都知道咱们有这个宝贝,还可以做些适当的引导……”
“比如,咱们在扬州竞拍,那就花钱雇人传播流言,说东都留守,喜好这颗仙丹!”
众商贾都是脑子一闪,险些被吓得爆血管。
扬州为南唐最繁华之城市,甚至也可说是天下最繁华之城市,又是南唐对外最大的商港,所以设为东都,东都留守,一直都是圣天子最亲近的权臣,上一任东都留守,是司徒公周宗,现今,则是皇太弟亲领。
造谣造到东都留守头上?
这,这也太吓人了。
杨昭也是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陆宁不管不顾,继续道:“正常的宣传更要有,提前一个月,在扬州城,酒肆商行的,给他们些银钱,让酒肆挂上宣传这颗仙丹的幡,店铺里,放宣传的绢册传单,总之,要整个扬州城都轰动,人人皆知拍卖之事!”
“当然,和那里的官家提前打通关节也是必须的,毕竟不是咱们的地头,帮那皇太弟经商的大商人,要结交,在那大商人开设的邸店召开拍卖会,答应拍卖得到的银钱,给他提成,一成或者是二成,就看对方有多贪。”
“还有,咱们的仙丹,也要有官方认证,请海州白云观一名道长跟去做人证,多给些银钱,总能请到韦天师座下的弟子吧?毕竟这仙丹,货真价实!那些道士,贪钱的很多……”
陆宁想起什么说什么。
众商人,包括杨刺史,都是一阵阵冒汗,这位东海国主,说话,也太,太率性了……
不过,除了国主的一些话太吓人外,这些商贾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却是人人都凝神思索,这种做买卖的办法,他们可是闻所未闻,从没想过。
陆宁又笑笑道:“我准备先期投资,用一百贯左右来宣传,你们谁有信心能办好此事啊?”
本来众商贾听得心痒难搔,一个个跃跃欲试,可听陆宁说起,所谓什么前期投资就要百贯钱,一个个立时就胆怯了,这样大的买卖,东西还没卖,先扔出去一百贯?也太夸张了,一百贯钱,几十家农户,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如此。
陆宁又笑笑,将仙丹放入锦盒,手拿出来时,掌中又多了个物事,“仙丹不过是开胃菜,但够嘘头,这东西,才是主菜,而且,是我准备令咱东海港客似云来的主菜。”
东海港,其实谈不上港,简单的一两个船坞,不过是东海山旁一个天然良港,去往扬州行商的新罗和倭国的商船,有时在此停泊补给,此外,就是一些外来盐商往南北运盐,不走运河走海路的话,会从此出发。
指着手里的物事,陆宁道:“这是个改造后的司南,就称为航海司南吧!”
众商贾早就呆了,仙丹?还仅仅是开胃菜?那主菜是什么?
却见陆宁手里,是一个木制圆盘,里面中空,有一个小针,木盘上,则划着刻度,有东南西北的标记。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这司南变了样子,但又怎么了?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这,这司南,可以用在海船上?!”
陆宁觅声看去,发出惊呼的,又是王进王掌柜。
陆宁微微一笑:“不错,宣传我改造的司南,和金阳丹手法差不多,但是,司南拍卖后,可以告诉那些商贾,航海司南本地有产,但是,在东海港特卖,每个商船,限量一份。”
打造那些航海司南里的磁石小针,陆宁很是用了些功夫,短时间内,并不怕被盗版,相信还没人能短时间琢磨透其中的关键又有自己这样控制力量的精准。
而只要有几年时间缓冲,那么,东海港气势已成,就算十几年、几十年后航海司南慢慢普及到全世界,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听到是海船司南,众商贾心里立时都升起惊涛骇浪,这司南的意义,只要是商人,没人不知道,尤其是本县人士,本来就是临海,对航海贸易,商贾们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正因为了解,才明白,这司南,将会带来的划时代意义。
“国主第下,如此一来,东海之港,真能活了呀,怕要客似云来!”王进猛地击掌叫好,他的思路,又走在了众商贾前面,完美契合陆宁的用意。
陆宁笑笑,东海港本来就可以作为对日韩贸易的优良港口。
反而扬州,作为江河之港,早晚会衰落。
而且,吸引日韩商贾并不是陆宁的最终目的,要吸引的,最大的商贸集团,当然是大食商人,也就是那些阿拉伯及波斯商人。
不过海上丝绸之路,现今阿拉伯人多是在广州、泉州甚或广西北海一带交易。
南唐在福建、广东、广西都没有出海口。
名义上归属南唐的泉州漳州之地,实则处于藩镇自立状态。
但南唐也有自己的优势,占据天下最富饶之地,而且阿拉伯商人喜欢交易的丝绸、茶叶、灯具、瓷器等等,优良产地南唐占据了大半。
只是阿拉伯人习惯在南方交易,来扬州等地行商的很少,而因为没夺下闽地的出海口,又占据了许多富饶之地,唐主对海贸也就看淡了,使得南唐海贸,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而靠着指南针,肯定可以吸引阿拉伯商人来此,自己再有他们需要的充足商品的话,那这东海港,成为对外贸易的大港,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些掌柜商贾中,就有一人,能很快理解自己的思路。
笑着看了王进一眼,陆宁点点头道:“我已经有了计议,竞拍的事,就交给王进王掌柜,王掌柜,你留下,一些细节,咱们讨论讨论,我会派些人跟随你听你调遣,但一切事务,由你主导。”
其余商贾,有的羡慕嫉妒恨的望着王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毕竟这个生意好像太大了,超出了他们心理的极限,也根本没胆子来接。
不过,不管对王进怎么想,这些商贾,心里都暗暗冒冷汗,这位新东主,国主第下,可真是非同小可啊,这都什么脑子啊,幸好他不是商人,还是自己等人的东家,要不然,生意别人还有法做吗?
陆宁回头,看向左右坐的甘氏和尤五娘,笑道:“有什么心得没有?”
带这两个女朋友来,陆宁就是希望行商的事情,将来交给她们幕后主持,自己的精力,可不想浪费在怎么赚钱上。
前期的准备,倒是很多事都吩咐的甘氏,但总觉得,尤小五儿应该更有经商的天份吧?
见甘氏和尤五娘都踌躇,陆宁就是一笑:“回头一人写篇几百字的作业,对这桩买卖的看法,都随意写一写。”
甘氏和尤五娘,一起轻轻颔螓首。
两个千娇百媚的女朋友都如此听话,陆宁嘿嘿一笑,心里就有些飘,唉,可惜啊,这么拉风的事情,诉与谁人听?
第二十四章 男女之别
县城红楼酒肆二层的雅间中。
菜肴极为丰盛,酒是自海州购回的双蒸珍酿。
酒桌上一侧,坐的是陆宁、甘氏和尤五娘,另一侧,则是刚刚参加了竞拍筹备大会还在苦苦思索的杨昭。
带着女朋友之类的聚会吃饭,对陆宁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一次带两个,又都是倾国倾城的层级,感觉还真是挺拉风的。
很有满足感。
不过,体味着这种舒畅无比的感觉,陆宁心里一哂,唉,前世今生记忆融合后,自己这些幼稚的虚荣心倒是多了一些,也可以说,现在的自己,更像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y u的人了,再不是前世,那冷冰冰的机器人。
有同僚美妾在旁陪酒,对杨昭来说,也习以为常。
可是,面前的是谁,东海公!
王吉现在惨的狗都不如的样子,司徒府周贡、乳母王氏欠下子子孙孙还不完的巨额债务。
这一切的一切。
起端可不就是那王吉嘴贱,开了几句东海公美妾的玩笑吗?
而且,很明显,其他同僚带美妾出席宴会,这些美妾通常是用来斟酒布菜,斗舞献媚。
而东海公呢,却是令两个美妾就在旁边跟他吃喝,斟酒布菜,自有旁侧的婢女。
现在给杨昭的感觉,东海公这两个美妾,在酒桌上的地位,和男人是完全平等的。
唯一不平等的,是她们对东海公的态度,至于自己等人的感受,人家根本不必理会。
这,对杨昭,也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
而杨昭,本来就避女人如蛇蝎,这种氛围,就更不会无端端多事了。
被叫上一起和其他男人吃酒,甘氏初始心里是有些委屈的,毕竟,她还没做过这些小妾才做的事情。
可是,渐渐的,她越来越是奇怪,不但斟酒布菜有旁边婢女来做,她和尤五儿,想抢着来,却被陆宁瞪了几眼,俨然的意思就是,她们也是这酒桌上的正主,而不是来伺候人的。
而面前这位刺史大人,更目不斜视,只看着酒杯,看都不看自己和尤五儿一眼。
说话聊天时,杨刺史就更是好像办什么公事一样,每句话都是谈正事,绝口不提风月。
于是,甘氏心里的委屈,却渐渐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以前虽然贵为正妻,但也从未像今天一样,得到男子一样的尊重,可以在酒桌上,倾听男人们说正事。
尤五娘,就更是觉得,心都在颤,下面一对绣花鞋里的小脚,都忍不住颤栗,甚至忍不住,去勾陆宁的脚。
“这东海港,东海公,你是想引得千帆来啊?!”杨昭笑着说。
陆宁笑道:“是啊,我已经让贵儿在幕后打理,派出了许多行商,去采购瓷器、丝绸,不过,可惜的是,咱们购不到蜀锦,倒是瓷窑,我准备在东海搞一个,重金聘了寿州窑的师傅来此。”
其实寿州离此不远,又都是南唐领土,采购不难,但陆宁是琢磨着,自己的领地,总需要各种手工业,看一看,这个小小领地,如何管理各种匠人。
如果手工业者,乃至工人,能蓬勃发展,国力科技,都能大有裨益。
这东海,就算是个实验田了。
由小及大,才能知道这个天下,最适合的管理及经济模式。
东海港这个实验田,自己可以随便瞎折腾,终究也不会伤筋动骨,万一将来,自己不小心管的地盘多了,那时候再瞎折腾如果折腾错了,可就大大不妙,自己可不成为历史罪人?
对未来,虽然还没认真想过要怎么做,但只要是自己管理的地盘,总要国泰民安,更要有保护自己子民的实力。
亲军,已经扩编到了十三戍,每戍五十人,不过有那十三个孩儿示范训练,倒是不用自己日日盯着了。
贸易之事,自己也不太想多管,大体框架制定后,还是要多寻些得力之人作为臂助。
贸易商品,现今主要还是要从各地采购。
东海县,特产是鱼盐,从汉代此地就有了制盐工艺,所谓“两淮盐,天下咸”,其中东海盐也功不可没。
不过,盐虽然对内是克以重税的财源,但对外贸易,自没有新罗倭国或阿拉伯商人来中华是为了收购盐的。
琢磨着,陆宁对甘氏一笑:“贵儿,你就和杨刺史说说,你最近忙活的那些事。”
甘氏一呆,但见陆宁鼓励的目光,就低声,慢慢讲述起来,当然,她一直垂着头,看也不看杨昭一眼。
杨昭呢,也只是低头倾听。
……
酒宴散,杨昭回转海州前,拉住陆宁,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而且并不藏着掖着,挑开了说,主要便是说王缪,说判他死刑,怕你和司徒府那王妈妈这个梁子就太大了难以化解,就算司徒府并不包庇仆役,但终究会是个大疙瘩,何不判流刑?令他生不如死?
就流去蛮瘴之地,如漳州,保管他活着比死还难受。
你如果作难,将他送来海州,我来做判。
陆宁却是摇头,倒是说,王缪的两个儿子,可以流去漳州。
王缪等冬季一到,必斩首示众。
杨昭无奈,心说我这白说了,怕王缪两个儿子,还遭了殃,本来,没自己,怕还不会流去那极南之地。
不过杨昭倒也佩服的伸了伸大拇指,告辞离去。
送别杨昭,陆宁、甘氏和尤五娘去往庄园的马车上,甘氏眼圈红了,陆宁一呆,问:“你怎么了?”
“主君,主君的恩德,奴,奴感激涕零,今日,奴体验到前所未体验之感受,谢主君。”
陆宁笑道:“这有什么?”正想说以后这种场合,可以多带她俩参加。
甘氏却啜泣道:“有今日,奴就是死了也甘心,但奴,奴不想该当陪侍主君之颜,常被外人见……”
陆宁一呆,好像,好像自己步子是迈的有些大,把甘夫人给吓到了。
又看向尤五娘,却见尤五娘也是连连点头,只是,好似怕惹得主君发怒,水汪汪大眼睛飘啊飘的,也不敢看陆宁,她第一要务就是如何讨得主君欢心,自然不敢像甘氏这样劝谏。
“嗯,好吧,不过,你们还是要做些事的,不然不闷吗?”
却见甘氏轻泣道:“奴,奴不闷。”
尤五娘更是心里翻白眼,心说有什么闷的,我的主子唉,奴每天盯着妆奁前主君你赏赐的珠宝都能美滋滋乐一天呢,再想想怎么取悦主君你,其乐无穷啊!
但她自然不敢吭声。
陆宁无语,心说你们不闷,我累啊,你们俩不干活,那我不累死,到现在,还没一个真正的心腹呢。
“以后这样,我帮你们每人选四五个精干的婢女,命为典秘书,帮你们传话,如此你们不用抛头露面,也可以帮我……咳咳……,也可以解闷。”陆宁险些顺嘴说出,帮我干活做牛做马来。
甘氏这时自然不能再违拗下去,低低说,“是,主君体谅奴等,奴,奴惭愧死了。”
陆宁看着这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妾,突然忍不住,伸出手一边一个,捏了捏两人脸蛋。
哇,心都酥了。
指尖那不同的滑腻之感,简直让人上天堂。
尤五儿就在对面,当她的面被主君轻薄,甘氏俏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五娘却是甜笑,水汪汪凤目,好似要腻出水来,抿嘴媚声道:“主君,要不然,今晚我和七儿,一起陪伺主君吧。”心里说,就不信和甘七儿合力,还不能让主君你从柳下惠,变成灯草和尚。
甘氏娇躯颤栗,看样子,羞的都要晕过去了。
陆宁握着拳,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心里那团火要爆炸一般,努力的忍着,心说,坚持,一定要坚持,自己那小小痴念,终不能这么快就破戒?
好半天。
陆宁渐渐平静心神,咳嗽一声,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又道:“对了,五儿,回头你支一百贯私房钱,供你自己零花!贵儿,你支两百贯零用,以后每月都是如此。”
“谢主君。”甘氏俏脸如苹果一样红,声音细如蚊鸣。
“谢主君,谢主君!”尤五娘俏丽脸蛋都快化成水了,这话代表的涵义,令她心花怒放。
而且,主君一张嘴就是一百贯零花,以前整个刘府,一年也用不了这许多花销啊。
虽然比那装腔作势的白莲花少了一半用度,但来日方才。
尤五娘暗暗咬着银牙,早晚有一天,在主人心中,我的地位会超过你。
你不同样没被主人临幸吗?看谁能先讨得主人欢心得到宠幸?!
不过,主人明明不是不近女色,可就是,不知道为何每日都独宿。
难道是,主人真的是神仙下凡,怕泄了仙气?
主人若不是神仙被贬谪凡间,很多事情,还真的难以解释难以理解。
不知道几时,主人才能固本培源,行动房事呢?
尤五娘大眼睛水汪汪偷偷瞥着陆宁,心里胡思乱想。
跟在陆宁身边,对陆宁种种神奇行为,尤五娘和甘氏,体会最深。
第二十五章 三十万公
黄昏时分,趁着浴室上晒得水还滚烫,陆宁舒舒服服冲了个澡,尔后穿着令裁缝特制的睡衣,进了书房,这明湖别苑的书房,虽然还有席,但却摆上了后边有斜靠背的软榻,类似比较低矮的沙发,席上则铺着软绵绵的兽皮,这样靠坐在软榻上,或读或写,就舒服多了。
陆宁拿着毛笔,正在写准备给学馆用的第二阶段的教材。
第一阶段的教材,陆宁已经定稿,除了识字以外,就是简单的算术。
而第二阶段,陆宁准备录入一些简单的天文地理自然知识,当然,不能太超越这个时代,而是按照现在人们的观念,略微向前进一小步,就算住的大地是球体,围绕太阳转这种简单的常识,都不可能录入,不然只会引起恐慌,甚至招来文人们的攻击和祸端。
准备大量招收学员的学馆,正在筹备,而且,陆宁准备强迫自己家佃农子女们,六岁后,十岁前,必须进私塾,若不用这种非常手段,估计也招不到几个学生。
当然,十岁以后,很多佃农家都将子女当半个劳力用了,那时候,就凭自愿了,总不能就可着自己的心情,根本不管现实情况乱搞,不然非天怒人怨不可。
非佃户的子女,如果要来自己的私塾,那也欢迎,当然,那就需要交学费了。
这个主意刚提出来,甘二郎及一些胥吏差役就都给子女报了名,而且,都缴了学费。
当然不是他们对子女有什么远大的期望或者认为国主第下编审的教材能点石成金,怎么看,国主第下也不是文人,他编审的书经,也不像能给孩子们提供光明的前途不是?
以前的县经学博士马竼化,现在的东海国学倌令,对未来学馆生员教授什么,好像已经完全插不上话,全凭国主第下做主。
不过,国主第下越是搞不靠谱的事业,越需要人支持,不然国主第下办的学馆,收费的名额,根本无人问津,那国主第下的心情肯定就不怎么美丽,国主第下心情不美丽,他们的日子,还能好过的了吗?
学馆什么时候重新开馆还没着落呢,早早就收了十几个孩童的学费预付款,陆宁编审教材的劲头就更足。
虽然知道那些家伙,这是在交保护费呢,但想来你们以后不会后悔。
门被轻轻叩响。
尤五娘的声音:“主君,是奴,五儿。”
“进来吧。”陆宁话音刚落,尤五娘推门而入,她显然也是刚沐浴过,头发湿漉漉的,但还是极为精致的盘成高高美髻,一袭浅红丝绸袄裤,粉色绣花鞋,很轻便,更显娇俏可人。
尤五娘的这一身丝绸衣裤,也是陆宁令一名女裁缝按他给的图样裁剪而成,给尤五娘和甘氏各做了几身,玫瑰花盘扣,开在袄的侧方,和后世复古衣服开扣方法一样,盘扣精美,显得甚为诱人,更凸显尤五娘小腰肢盈盈一握和迷人高s o n g组合的玲珑身子曲线。
不过,便是尤五娘,这种新式衣裤也只在内宅穿,算是只有陆宁才能看到的福利。
虽然不知道主君为什么喜欢胡服,但在内宅当常服也不错,穿起来确实轻便方便。
还是不用动手,尤五娘用灵巧玉足褪去鞋袜,将各种时令水果切成的果盘放在桌上,这才跪坐在了矮桌对面。
其实陆宁本来是在矮桌对面也想放这种软榻沙发的,但却遭到了无声的抗议,尤五娘也好,甘氏也好,从来不会在对面坐下,却是开始跪坐在桌侧,显然,和主家面对面坐着,太没礼仪,和她们从小受的教育格格不入。
无奈下,陆宁只好撤去了对面的软榻沙发。
“生态平衡……”水汪汪凤目瞄着桌上的书册,尤五娘好奇的念叨。
说起来,尤五娘和尤老三本来也是淮南大户出身,因为战乱逃来了东海,家里亲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流落何方,但尤老三和尤五娘,自小都学过认字。
陆宁笑笑,就将书册转个方向,说:“你看看,能看得懂不?”如果尤五娘能看懂的内容,孩童们到了学习第二阶段,应该能够理解。
学馆的事情,陆宁准备交给尤五娘处理。
说起来也是令陆宁颇感无奈,本以为,甘氏和尤五娘两个人中,肯定是尤五娘适合经商,办学之类的想法,陆宁最早是想叫甘氏来办。
却不想,那天竞拍筹备大会交给甘氏和尤五娘两个人的作业,甘氏洋洋洒洒,颇有心得,这尤五娘,简直就是个糊涂蛋,乱写一通,显然根本就没看明白自己在搞的竞拍大会要做什么。
她竟然写什么,自己想结交东都留守,所以才大出血,不但送上百贯钱,还送上金丹。
显然,根本没认真听自己说什么,不定又开小差琢磨什么呢,多半就是珠宝美不美之类的。
陆宁当时看得都要抓狂。
商业的事情,不消说,要甘夫人幕后操办了,而办私塾,就只能交给尤五娘。
想想她来当这个东海国的幕后教育部长,陆宁又有些胆战心惊,真不知道,她会不会鼓捣出大事来。
“主君的肥料发酵池,收了许多野草,又用黍米茎叶,这就是,暗含生态平衡之道吧?”看完书册里陆宁写的生态平衡的条目,尤五娘眨着水汪汪凤目,好奇的问。
陆宁一呆,上下打量着尤五娘,一时无语。
尤五娘就有些惶惶,垂下头,小声说:“奴,奴说错了,请主君责打……”
“不,不,你说的很对,我现在,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愚笨还是聪明了!”陆宁长长叹口气。
尤五娘俏脸立时浮现甜甜笑容,“在主人面前,奴好像也开窍了!主人有仙气,奴跟着鸡犬升天!”
陆宁无语,这丫头片子,有时候,真让人有拉过来狠狠惩罚的冲动,感觉自己,越来越挺不住了,心中那小小的净土,那份要将第一次留给真爱的坚持,好像要土崩瓦解。
不行不行,要做有原则的人。
突然,尤五娘扑哧一笑。
陆宁老脸就有些挂不住,这丫头片子,不会心里笑自己是伪君子吧?
“主君,你知道外面现在都叫你什么吗?”尤五娘雪白娇嫩柔荑轻轻掩着鲜亮樱桃小口。
“叫什么?”陆宁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小丫头片子看来不知道自己正在琢磨什么,那就好,那就好啊。
“听说海州那边的官吏,背后都喊主君为‘三十万公’……”尤五娘随之见陆宁脸色严肃起来,吓了一跳,按道理,主君大气的很,听到这称呼只会当作有趣的事付之一笑,毕竟,这也不是在侮辱主君。
忙解释道:“主君,听闻他们只是说,主君学识渊博,从没被出题难倒过,而且,每一赌,就是三十万贯钱,从来就没赌输过,人人都觉得主君,特别恐怖呢!”
陆宁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三十万,三十万,好啊,我突然想起个主意,我要全县张榜,悬赏三十万贯钱,遍寻天下奇士,能工巧匠,如果能造出些器具,能明白其理,而我又不明白的,就赏三十万贯钱!”
尤五娘一呆,虽然知道,主君好似喜欢奇技y i n巧的东西,但不想,会迷恋到这种程度。
“当然,就算其器具没什么出奇之处,但我又觉得可以改进的,虽然没有赏金,但可以入我门下为门客。”
尤五娘立时眼睛一亮,跟主君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他性子?这又空手套白狼了,画了个大饼,实际上,又是想忽悠人来为他当苦力。
陆宁却是琢磨,这三十万贯必然是谁也赢不去的,但如果能选些有潜力喜欢思考的哲人、匠人之类的,豢养着他们,让他们没事瞎琢磨也不错,就如同现今,西方那些神父们,很多就是没事瞎琢磨,想深入了解神创造的这个世界,很多科学理论萌芽,都由此而来,也令西方世界,渐渐由现今的中世纪,进入文艺复兴时代。
而自己选一批有潜质的哲人匠人养着,又有自己在旁略做指点,未必不会出现什么火花。
反而基础教育,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自从第一次和王吉赌三十万贯赢了后,就觉得,这未始不是一个见识当今天下英豪的办法。
当然,这个天下英豪,却未必是当今之世认可的英豪。
真正的英豪,难道真的就该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豪杰吗?
那可未必了。
论如此英豪,怕这世上,自己少有抗手。
而自己前世最看不上的,就是自己这种就懂打打杀杀的。
自己要见的英豪,是那些有创新精神,但和这个世界价值观格格不入,而被埋没的人才。
而且,这又是一个伪装,稀里糊涂的,还能赢些巨款,结交些人物,有百利而无一害。
就说对司徒府,看似自己逼得紧,可不是,想结交李煜吗?
早晚,会引出周宗、李煜这等人物的。
到该放的时候,自己自然也会放。
等东海渐渐走上正轨,自己可很期待去金陵,和李煜见上一面。
身在南唐,一定要寻个后台或者说盟友的话,肯定是从皇太弟李景遂、燕王李弘翼、郑王李从嘉三人中选一个。
郑王李从嘉,就是后来更名为李煜的南唐后主。
不过历史已经改变,这三个皇位继承人,可不知道最后会鹿死谁手。
反而历史上最终继承了皇位的南唐后主李煜,现今的处境应该最为不妙,是三人中最看不到希望的,又被狠辣果决的长兄燕王李弘翼猜忌,处境凶险。
但从三人的性格来说,按史书上记载,性子懦弱更喜欢诗词歌赋的李煜无疑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胡思乱想之际。
“主公,我来,是想和你说一个案子……”尤五娘小心翼翼的说。
陆宁回神,笑道:“什么案子?”
尤五娘小声说起来。
陆宁听着,慢慢陷入沉思。
第二十六章 少年呼延赞!博彩第四弹 (上)
府衙还在乒乒乓乓的施工中。
陆宁坐在书案后,厅堂里站着左侍郎贾伦和右侍郎刘汉常。
贾伦原本是本县的录事,被任命为左侍郎时,却比刘汉常还要激动。
现在他垂手侧立,刘汉常却是正眉飞色舞的讲述刚刚缉破的新罗坊拍花党案。
“尤夫人……”
刘汉常突然又尴尬的停了嘴,本来想称颂尤五娘的聪慧,但话到嘴边才觉得,实在无法措辞,也不知道尤夫人在国主身边到底是什么地位,如果国主看作妾侍,那就根本不是他可以评价的。
新罗坊拍花党案,尤五娘便是根据陆宁的平面图思维,划出了失踪几个儿童的方位,时间段,得出一天之内,是同一人作案的结论,按照路线和时间,又得出该人犯或者团伙,是慢悠悠在城里转了一天。
前日晚间陆宁看到这个案子,也给了尤五娘一些意见,说可能是行商,如此在城里转悠一天,才没被人注意到有多可疑。
陆宁还说有可能是卖油翁之类的,这样,其中一个桶盛油,另一个桶,就可以将其迷晕的孩童盛在里面。
不过,最后却是尤五娘想到的,原来,拐带孩童,利用的却是一家胭脂铺的花车,其花车去给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售卖,而车夫和车上花婆,就是人犯。
此案已经查的清清楚楚,是花婆儿子和外来商贩勾结,想贩卖新罗童去扬州为奴,胭脂铺东主,倒是并不知情。
而这些人犯,也绝没有想到本县接案破案如此神速,若以往,那些苦主报上衙门,也得拖拖拉拉数天后才开始查案。
是以,孩童们还没被送走,就被人赃并获。
看刘汉常提到这个案子,佩服尤五娘但话到半截又咽回去的窘态。
陆宁笑了笑,琢磨了下,说:“我准备,以甘夫人为东尚宫,尤夫人为西尚宫,你两位觉得如何?”
贾伦和刘汉常都是一呆,虽然看起来国主第下只是临时起意,但按照本朝承袭的唐制,国主自然可以封赐女官,不过,本国就是属官都没有齐备呢,却先封赐女官,这,这怎么看,主公也有点昏君的潜质啊。
但两人自不敢多说什么,都躬身,“主公英明!”
陆宁点点头,笑道:“刘侍郎,以后本国案件复审,就由典秘书送西尚宫裁断,贾侍郎,赋税财目,就由典秘书送东尚宫复核。”
财政权不消说,重中之重拿到手里。账目更要清楚明白,而刑狱,则是最能令百姓直观感受到统治者统治风格的,所以,自然都要有自己最信任的人盯一下。
若不然,现在东海国属官架构不全,容易造成贾伦和刘汉常一手遮天的局面,虽然,这两人应该都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两人出身低,视野也很低,根本不是什么权臣的料儿,但是,时间长了,权势在手,人都会变的。
贾伦和刘汉常听陆宁的话都是一呆,女官干政?那是则天皇帝时期才有的事儿了。
不过两人忙又躬身称是,只是隐隐觉得,主公好似正向昏君的路上,策马狂奔。
琢磨着,陆宁又道:“中大夫一直空缺,两位可知道,我这东海境内,可有什么刚正不阿的贤才啊?”
按规制,陆宁这东海国可设中大夫四人,为九品的谏官。
监察机构,还是极为重要的。
贾伦和刘汉常对望一眼,都思索起来。
陆宁琢磨着又道:“如果是整个海州,乃至邻近各州,可有什么贤才流落在民间?”
刘汉常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主公,闻听楚州有一位狂徒,少年才俊,却恃才傲物,时常大骂天下英雄!”
陆宁就有些无语,嘴炮谁不会,后世有了网络,嘴炮们算是有了平台,键盘侠们谈古论今,历朝名将,当世富豪,哪一个在他们眼里?那真是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有心无力。
“嗯,有时间,可以去拜会一下。”陆宁敷衍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外面执刀匆匆奔入,单膝跪倒:“第下,有寿州都护府来客!”双手捧着一张名剌。
陆宁身侧,站得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婢女,叫小桃红,是刚刚被封赐的典秘书之一,便走下来接过名剌,呈给陆宁。
公府一起封赐了二十名典秘书,其中甘夫人和尤夫人每人调拨五人,其余十人,近侍陆宁这个国主。
小桃红的名字自然是陆宁起的,却是陆宁想起后世一个影视剧,便有些恶趣味的给她赐名。
实际上,小桃红就是刘志才的侄女,后来过继刘志才为女。
陆宁本来是想放免她的,送她盘缠归乡,但她却无处可去,哭着求李氏要留下,老夫人心软,就答应了。
对这刘逆之女,刘汉常和贾伦都不怎么放心,尤其她还被任命为典秘书之一,可以接触本国许多机密公函。
此时刘汉常眼珠转了转,问道:“主公,金陵调配给主公的谒者还没到么?”
谒者,就是宦官,按规制,陆宁身边可以配备四名九品谒者,如小桃红现在的差事,就应该是宦官来做。
“我给推了,最讨厌不男不女的阴阳人。”陆宁看着名剌,顺口说着。
贾伦和刘汉常都瀑布汗,本朝宦官,虽然比不上唐末时那样专横,但势力也不小,如果主公的话,传到那些宦官耳里,那主公还不得天天被人背后在圣天子面前诋毁?
不过,国主第下,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啊,谁又奈何得了他?
等中大夫吧,等中大夫吧,劝谏国主,这本来就是中大夫的职责。
贾伦和刘汉常,现在都无比渴望,中大夫们踩着五彩祥云闪亮登场,将他们救出水深火热。
等真的有了中大夫,不知道,以后厅堂上,多热闹了。
贾伦和刘汉常想想众中大夫哭天抹泪劝谏国主的画面,又都一阵汗颜。
陆宁看着手中名剌,却是微微蹙眉,上面写的是“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
清淮军镇寿州,是抗拒北国的第一线,虽然并不节制海州,但毫无疑问,其是南唐东北疆域最大的府衙,其军镇对海州,也颇有影响力。
清淮军节度使刘仁赡,是这个时代的名将之一,如果不是自己改变历史的话,其在寿州守孤城,守了一年多,周军便是有郭荣亲征,有赵匡胤、李重进等悍将轮番进攻,却久攻不下。
直到寿州粮尽,刘仁赡又病重,其部下才开城投降,不几个月,刘仁赡就病重而亡,郭荣为收拢人心,可是厚厚封赐了刘仁赡,旌表刘仁赡的忠节,南唐朝廷,更追赠刘仁赡为越王。
到了明代,寿州还建了忠肃王庙,就是祭祀刘仁赡。
所以对他的大体事迹,陆宁倒有所了解。
不过,现今这个大佬,好像,是要成为自己的对立面么?
琢磨着,值得这个大佬遣派将领来见自己的,最近,好像也就和司徒府仆役们的赌局了。
“传!”陆宁吩咐一声,执刀起身,麻溜跑了出去。
不多时,脚步声响,走进来两人。
前面一人,是一名四十多岁中年人,身上就有武将的气息,不过,陆宁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其身后少年郎吸引,这少年郎,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魁梧健硕,真是虎背熊腰,走起路来便威风凛凛,看他走在孙羽身后,应该是扈从,但偏偏,令人感觉,孙羽应该是他的部下才对。
那少年郎,进厅堂后,原本在毫无忌惮的东张西望,但抬眼看到陆宁,脸色立时就变了,失声道:“是你?!”
“你认识我?”陆宁笑孜孜的说,脑海里一幅幅画面闪现,却没有对这少年郎的记忆,而自己见过的人,见过的事,只要时间不是很长,便是前世,也根本不会忘却,这是长久训练得来的习惯。
孙羽本来正抱拳要躬身见礼,却被这两个好像都不知道上下尊卑的家伙打断,无语的站直了身子。
“你射杀吾主时,某就在旁侧,还曾经追击你!”少年郎本来雄赳赳气势,好像这一瞬立时就弱了,国主被射杀的那一幕,几乎是他夜不能寐的噩梦。
他是名将之后,自小就弓马娴熟,小小年纪,已经被征募为御驾前的亲军骁骑兵。
在军中更是自傲,和人比试枪马,从来未尝败绩。
但是,直到那暴雨滂沱的巨变之日,那策马弯弓,在自己军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的单薄身影,是每个亲历之人的噩梦。
哪怕,国主被射杀后,这条单薄身影,兀自追杀过来,自己就是为了守护国主遗体不被辱,被他一槊打于马下,那几乎要了自己性命,数日不能行走,这才和大队脱离,失陷南**中。
却不想,今日,终于见到了他!
陆宁听到这少年郎的话,恍然,原来是郭荣旧部,驾前亲兵,怪不得自己对他没印象。
看向孙羽,微笑道:“孙副使,你带个降兵来,所为何事啊?”
“某没降!是你方军镇答应吾,若赌赢了你,就放某归乡!”少年郎终于还是站直了身子,直面他的噩梦!
孙羽本来想躬身回答东海公的问话,又被这虎头小子给抢了,但又奈何不得他,心中苦笑,得,你们俩聊吧。
陆宁看向这少年郎,笑了起来,“好啊,那你说,要和我赌什么?!”
少年郎犹豫了一下,“那军镇和我说,要和你斗箭术!”摇了摇头:“但某认输!”
陆宁却是心中一动,好啊,这刘仁赡,还是对我那所谓的“神弓”念念不忘啊!
自然是他不相信自己真有偌大力气,当然,这一点,整个朝堂,也没人相信。
那弓射程如此之远,射速如此之快,他认为,必然是机括设计极为巧妙,他很想见识见识。
他来帮司徒府,不过是个由子,实际上,还是来试探自己的,虽然可能司徒府有人托到了他,但他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不然,大可有别的方法化解此事。
哪里用得着跟着凑趣,也跑来胡闹?!赌什么赌?!
那孙羽一听少年郎的话就有些傻眼,急急道:“喂,你可答应的,怎么能还没比就认输?!”
少年郎扬着脖子,气恼的看着孙羽:“你们合伙诓我!明明知道我不是他对手,故意来挫我锐气!他在此,又如何?!某就是不降!”
孙羽这个气啊,明明一路上,都帮他分析了,说了如果双方都用寻常弓箭,要和他对赌的这个人未必能赢他,本来都护公,就是想看看这东海公的神弓还在不在,能逼出东海公用神弓即可。
可谁知道这家伙,脑子好似不好使,跟他分析的东西,都喂了狗一般。
还合伙诓你,你他妈有那么重要吗?
孙羽直想踹他几脚,但想起这虎头的力气,终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