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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虚傲     贝兰德传说txt下载     贝兰德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宁静之中

    屋子里欢声笑语,热闹和酒气一并冲天。

    逼着喝了几口酒,唐纸脑子开始晕乎乎起来,感觉眼前有几只金星在飞舞,脑子里全是王朝未成年保护协会的严苛条例,琢磨着自己违规饮酒会不会被协会的会员逮到了给举报进去?

    唐纸只喝了两杯,没过多久酒劲就慢慢消散了很多,除了大叔以外的其余人则是一群人烂醉如泥,姬大妈喝醉了发酒疯,高声唱着“妹妹坐船头,朱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小船荡悠悠……”全场给她响起了喝彩声,姬大妈越唱越起劲,又开始大吼起来“好地方啊好地方,好地方啊好地方”……当唱到“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的时候,音一高,整个人就醉昏在了地板上。

    杨紫果医生拉着唐纸的手,发着毒誓说自己拼尽一切也要克服掉这全王朝人都没能攻克的顽疾,不然就是对自己所谓神医称号的莫大侮辱,嘟囔着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神医这类的宣言,然后一脑袋砸在了饭桌上,醉死了过去。

    马河圆吃得满肚子饭肉,结果喝吐了,把吃饱的晚饭都一起吐了出去,于是他又兴高采烈地端着碗把桌上剩下的饭菜都给吃完了,满足地拍着胃说不亏,一顿晚饭吃了两顿。

    感觉自己好像都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唐纸的脸上也全都是笑容。

    “唐纸唐纸,你现在算是飞黄腾达了,当年我们拜把子的时候就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我一直记得,皇室拨给你的奖金,拿到手你看着分我点就行了,犯不着给太多哈。”

    马河圆热情地抓着唐纸的臂膀,说得唐纸晕头转向,什么时候两人就是天地为鉴的拜把子兄弟了?

    又闹腾到了十一点半,马河圆拍了拍杨紫果的脸,结果这位大神术师已经不省人事,实在是问不出来他租的房子在哪里,只能扛着他去往了大叔家暂住一宿。

    姬大妈则被唐纸用一股浪流卷起来,轻轻带去了卧室里,睡在了唐糖的床上,舅舅的房间他们不能去动,所以今晚也就只能这样子,唐糖去睡自己的床,自己再睡沙发。

    席散把饭桌全部收拾干净,就拿着抹布开始擦地,唐糖跟着拎着水桶,在一边给哥哥打着下手,然后两兄妹又一起洗碗,唐纸负责用洗洁精洗第一遍,妹妹负责用清水洗第二遍,除掉洗洁精。两兄妹前前后后折腾到十二点,才总算是收拾完毕。

    因为白天睡得太饱,洗完澡后的唐糖仍然没什么睡意,但还是被唐纸强行碾去睡觉,毕竟明天还是要上课。关上卧室门后,唐纸才拖着倦惫的身子来到了阳台。

    阳台上的大叔,嘴里叼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撤掉的烟头,猩红的光点把黑夜烫破了一个洞。

    “大叔。”唐纸笑着站到了大叔的边上。

    “昨天没来得及说,在擂台上的表现很好,比我预想中还要好。”

    得到大叔的褒奖,无疑是最大的肯定,唐纸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谢谢大叔。”

    “昨晚去看病,看得怎么样了?”

    唐纸脸色沉重地将事情汇报了一遍,饭桌上大家都已经知道杨医生昨夜救了唐糖,唐纸这时候则更细致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关于武怡追杀自己的事情也简单地提点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战斗的细节,只粗略地说了下前因后果,没有细致地描述如何脱身,还是因为这涉及到自己身体的奇怪力量。

    在皇都里追杀一个人,还是在太子殿下的加冠礼这一天,本来就极为荒唐,四处都是皇都的部队,想要摆脱掉追杀轻而易举,或许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也基于大叔对于个人的事情从来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他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就唐纸能够摆脱地阶强者提出质疑。

    “武怡追杀你,这么说起来,环形山这件事和武怡之间有莫大的关系。”大叔微微蹙眉。

    “嗯,在小吱死的那个夜晚,我在广场门口碰到过他,当时他手中拿着一张画纸,画纸上面一个很模糊的人影,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拿这个,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画纸应该画的是我。”

    “画纸?”大叔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是画纸,那证明是有人在找你。”

    “嗯。”唐纸点头,“画纸上面是一团乌黑,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谁。”

    大叔微微垂头,视线并无目的的落在广场下方没有明亮的路灯上,思索着说道:“乌黑的话,那就有很大可能是巫法术,那里有这么大的巫法阵,很有可能是巫法阵真正的主人在让武怡来寻找你,估计是那里藏了什么法阵,能看到你的长相。”

    唐纸也蹙紧了眉头,道:“那大叔,我应该怎么办?我看清了武怡的脸,他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把柄,那他会不会采取什么举措?我需不需要去举报他?”

    有些长并且绕口的话,是唐纸现在心中的困惑和担忧。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已经超出了唐纸所能够去独立解决的范畴。

    大叔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行,你不可以向镇安司或者皇学院反应这件事,这件事必须私了。”

    在唐纸的疑惑的目光中,大叔抽了口烟,道:“因为我们发现了巫法阵,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巫法阵敢这么大胆地开设在皇都郊野,还能聚集这么多尸体,那么就有足够强硬的后台,极有可能就是皇室政府的人,即便不是,也是掌能遮天的存在。

    现在只是武怡一人来抓你,并没有涉及到诸多力量汹涌而来,那证明这次的追杀可能和那位幕后黑手并没有联系,可能涉及的情况更加复杂,不是三两下就能搞明白。

    我们要是通过官方渠道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那位真正黑手也会知道真正的状况,你的情况反而会更加危险,而作为你的师父,我也会暴露,毕竟,是我亲手毁了那一切。”

    所以要是举报他,那么就是双向自爆?唐纸不难想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深深蹙着眉头道:“那大叔,现在应该怎么办?”

    大叔想了想道:“你不用考虑武怡的事情,武怡的事情先交给我。你刚刚出名,风头正盛,皇室还有很多事务要找上你,曝光度太高,一次失败,他也不敢立马动手,所以先不用太担心。”

    唐纸点点头,道:“好。”

    “修行的事情不要落下。”大叔把烟头杵熄在栏杆上,毫无素质地弹飞向楼下,有些头疼地说道:“你小子,年纪不大,身上的麻烦还真是不少。”

    唐纸也深感头痛,没错,我身上的麻烦真是太多了。

    武怡要追杀自己,镇安司在缉拿自己,灵山剑宗还在追查自己少宗主死亡的真相,身上还有病情,这番所谓的成名之后,还有更多相应的烦恼……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

    “一样一样来。”

    “嗯。”唐纸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僧侣是什么情况?”

    “他金刚不坏之躯被李夕阳破了,伤情严重,要养的不只是身体本身,还有金刚不坏之躯,所以看起来像是尊雕像。”大叔又摸出根香烟,抽了起来,“估计没有大半年养不好伤。”

    大半年……唐纸哑然。

    才听到万里剑神伤了李夕阳的时候,唐纸便目断神惊,虽然很小就知道剑神无敌之威,但是自己也亲眼见到过那位僧人有多强,视皇都大军和诸位巅峰强者如无物的他,居然也会重伤到这个地步……

    “那大叔,您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当时又为什么要救我呢?您现在知道他们在皇都的意图了么?”唐纸把心里所有关于那位僧侣的信息一并问出。

    “救你是因为你是王朝机构追杀的对象,就这么简单,我救他们的原因,要复杂一些。马河圆可以伪装一下是我的亲戚,那僧侣藏在我屋子里足不出户,气息全锁,用不着操心些什么。”

    自己也有隐藏的信息,大叔自然也有隐藏的信息,唐纸知道无论是大叔,姬大妈还是楼下牛肉铺的朱八叔,都是神秘的人物,都有自己特殊的过往,他情商可能不算高,但是从来都懂得尊重。

    “行。”

    唐纸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担心道:“大叔,我忽然间成名这件事,会不会给你们带来巨大的麻烦?这些关注度……”

    大叔胡须拉碴的嘴角微微挑了挑,露出了个愉悦的笑容,慢慢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朱老八和你姬阿姨敢住在水井湾,那都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如果我有这些担忧,当时也不会推你上台。”

    “无论是你姬阿姨还是那只肥猪,你都可以当做是人类来看待。”大叔琢磨了一会表述的方式,缓声说道。

    唐纸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姬阿姨已经给自己说过一次这些关注其实都不会是麻烦,只是朱老八谨慎得太过了头,但能听到大叔也给出肯定的答案,唐纸心里的石头才彻底落下。

    唐纸还有一件事情想说,那就是昨天凌晨时分,天帝的脸庞在天空出现的时候,自己的身躯表面出现了一道金光,那金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纸思考了片刻,还是选择了缄口,这道光芒虽然是来自于天帝,但是今天白天自己细细去感受了身体,没有发现任何的变化,昊气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改变,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应该就只是一个误会了。

    大叔看了一眼比自己略矮一些,但是再过几年,应该就会和自己齐肩的少年,沉默了许久之后,缓声道:“唐纸。”

    “嗯?大叔。”

    “很多问题你需要尽量自己去解决。”大叔吐出口香烟,语重心长,“我现在能帮你解决很多问题,但是并不是能一直帮助你。”

    不明白大叔为什么忽然会说这样一番话,只是发现今天的大叔比起平时来说好像要沉默了很多,也没有平时那么诙谐,在饭桌上也是马河圆表现得最为疯狂,这个时候的这类似于嘱托的凝重,更让唐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瞧着唐纸困惑的双眼,大叔默默地深吸了口烟,旋即轻笑了声,道:“男子汉嘛,总得自己顶天立地的。”

    唐纸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的大叔。”

    他并不明白大叔今天这句话的意义所在,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才彻底理解了今天这番话大叔的心境和缘由。

    “回家了,睡觉。”邋遢的撑了个懒腰,穿着粉红色拖鞋,啪嗒啪嗒地离开屋子。

    ……

    ……

    成为大明星会幸福还是烦恼?

    以前看着电视上林剑云等人的风光靓丽,直到现在才知道风光背后,到底有多少烦恼。

    每天水井湾里都人山人海,仿佛是在赶集一般,锦旗还有横幅攻占了水井湾几乎每一个角落,就连出行都变得困难,更有疯狂的粉丝在苦查唐纸的住所无果之后,开始挨家挨户地拍门,要用排除法来搜出唐纸的住处,庆幸的是不用等到唐纸出手,就有居民及时地通知了巡检司,巡检司和媒体一起出手,严令禁止了此等行为。

    唐糖上学更是麻烦,幸好唐纸不用手机,也不用什么社交软件,更不存在在社交平台晒妹的情况,所以人们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但自己和姬阿姨都已经没办法再低调的下去了,没办法再堂而皇之地接送唐糖上下学,可让唐糖独自来回学校唐纸实在不放心,吴罪叔的老婆刘阿姨挺身而出,开始承担起每天接送这位小公主的任务。

    这样的生活让人觉得苦不堪言,而皇室方面的活动终于开始展开。

    首先是皇都电视台的人,联合上了礼司的主事,在电视台上公开了唐纸已经搬家的消息,告知群众他已经入住了皇室赠送的别墅当中,这一消息之后,皇都里面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才终于开始消散,不过每天还是有不少人来吃姬大妈的面条。

第一百六十九章:好起来了!

    不过随着人们热情的慢慢下降,像头两天那样的恐怖情况也将不复上演,很快网络上还有各大粉丝会的站姐,里开始呼吁起来不要打扰唐纸的私人生活,严令批判私生粉的行为,这些呼吁的出现也终于让唐纸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规。

    而对唐纸来说,他这被缠扰的生活正式迎来拐点,则是在十月二十号,这一天他受邀进入了皇都电视台的办公楼,参加了一场收视率爆高的实况直播。

    在满是电子设备,以及满眼桃花的工作人员的包围当中,演播厅里,礼司主事王锦亲自给唐纸颁发了皇室准备的玉旌旗,上面写着:“英雄少年”四个大字,下方还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印章。

    此乃圣上用妖魔之血亲自书写来赠送给唐纸的锦旗,价值无量。

    而皇学院给了他的一封邀请信,和太子殿下当时的表态如出一辙,只要他愿意,皇学院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皇学院也做出了承诺,只要唐纸愿意加入,最顶尖的教师和最顶尖的资源,都将送入他的手中。

    而除了锦旗以外,皇室给他的奖励还有两样,一样乃是水中王族的妖兽——百足毒乌体内凝练的体丹,这妖兽的修为乃是地阶中品,数量稀少,属于极其罕见深海妖兽,一座名为“九剑门”的不知名宗门中出身的豪侠梦飞星,几个月前乘坐巨型海龟船潜入水底旅行了两个月,都没能发现此兽的半点踪迹。

    此妖兽的体丹乃是它常年累月吞噬各大水下妖兽,炼化妖兽能量所慢慢沉淀而来,因为仅仅这一颗矿泉水盖大小的体丹,乃是凝练的大大小小各种水下生物的精华所化而成,其中还有许多罕见的稀世珍宝,再加上这妖兽独特的凝练方法,所以此体丹对于修炼水系神术的人都有着巨大的提升作用,可以帮助神丹凝练,提升修行速度,甚至可以提升水系昊气的精纯程度,乃是世间罕见的宝贝,有价无市。

    许多电视机前的修行者看到此丹都口水长流,就算不是水系神术的修炼者,也感到眼馋,要知道这样的宝丹,就算对于皇室中人来说,都是极为罕见的珍宝!

    可以见得唐纸这一次为王朝建立的功勋,皇室是何等的重视和骄傲。

    而另外一项奖励对于唐纸和唐糖来说,则更现实也更直接的意义,也给让两兄妹当场震惊,因为,那是一张汉唐银行的银行卡,里面有三千万的存款。

    三千万……

    在家里卧室中,唐糖两腿盘在床上,凝望着放在豆腐块被褥上的这张卡片。

    对于数字没有明确概念的她,在哥哥的仔细地计算了之后,总算明白了三千万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

    三千万可以买下八十套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可以买下超出她数字概念的棒棒糖,哥哥说,足够他在姬阿姨那里打八百多年的工,还不带节假日那种……

    “哥哥,我们现在是百万富翁了么?”唐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张神圣的卡片,蜜黄熊的花被子上,这张红色的银行卡,就像是骄阳一样明亮。

    唐纸也舔了舔嘴唇,虽然之前太子殿下和自己提过奖金的事情,但是当这天文数字的钱财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深吸口气道:“不是,我们现在是,千万富翁……”

    “千万富翁……”唐糖已经震惊得手足无措,可爱的小脸满脸呆滞。

    唐纸也震惊得手足无措。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举手朝天,同时跪在床上,向这张卡片行郑重的跪拜礼。

    这是两兄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重金,此刻就全都浓缩在来这样一张卡片上,这张卡片简直比电视里那些什么“玄卡”更有震撼两兄妹心神的力量。

    今天,野鸡,上枝头了!

    “哥,我想买一只蜜黄熊的玩偶,跟我一样高那种,可以买么……”

    “买!”

    “哥,我想给你买一只烤鸡吃,可以么?”

    “吃!”

    “哥,之前一直没钱卖猪肉……”

    “以后天天吃!”

    两兄妹咽了口唾沫,唐纸豪气干云。

    三千万,贫困阶级,变富翁了。

    生活,它就这么好起来了!

    ……当然,在这次的电视直播上,除了收了这几样让人眼红的礼物以外,唐纸还回应了皇都电视台当红女主持的几个无数人关注的问题。

    这些问题并不是现场提问现场回答,所谓的现场问答绝大多数都只是忽悠观众的噱头,三天前唐纸就已经知道了问题,而三天的时间里,在姬大妈还有马河圆自告奋勇的帮助之下,完善了所有的答案。

    “据皇都知情人爆料,你并非是从小就进行的修行,从接触道跨入修行者的行列,都是在今年五月?”

    “嗯。”

    镇安司调查唐纸的原因,涉及王朝机密,也涉及皇帝陛下讨厌的零山国师,以及厌烦的“厄运”“浩劫”这两个会闹得人心惶惶的词,自然不可能被王朝人所知晓。

    但某些讯息,却不难被人们挖掘出来,就比如他乃是今年才开始修行这一点。

    三天前这一消息散播出来的时候,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唐纸唯一让人觉得有瑕疵的地方就在于,黄阶中品的修为确实不算高,只是恰恰达到被三神十武招收为学员的标准而已,还不算是天才中的天才,要知道林剑云在这个年纪,已经刚刚成为玄阶下品强者了。

    然而这一最新消息则是告知着人们,他其实不过刚刚修行半年。

    五岁到十岁才是能够成为修行者的绝佳时期,他在这个年纪能够成为修行者就已经是奇迹,而短短半年,就迈入了黄阶中品,又是一个巨大的奇迹,并且,就是这么半年,就能够击败王英杰都击败不了的斗神族少年!这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原本的瑕疵瞬间消失,本来就让人叹为观止的天赋,彻底引爆了人们震愕和兴奋的情绪。

    “没有启神丹,没有宗门天材地宝的滋养,您是如何埋入修行者的行列的?”

    “我不知道,得感谢我大叔吧,我大叔为我做了很多。”

    “一个黄阶上品的中年人,帮助你成为了这么了不起的天才,这或许就是你们两人的命运。”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唐纸笑了笑道。

    “皇学院如此盛大的邀请,您的回答还是暂时不加入么?据说龙水神宗前几天也和您联系了,认为您的水系神术完美契合龙水神宗的风格。”

    “嗯,龙水神宗也和我有联系,不过我个人来说,不是暂时,按照我现在的意愿,我确实不会加入宗门,很感谢皇室还有汉唐皇学院的邀请,也很感谢龙水神宗,在此也要和龙水神宗和皇学院说声抱歉,尤其是龙水神宗,毕竟已经承诺过太子殿下,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要加入宗门了,那么皇学院将是我的首选。”

    不加入宗门是个人意愿,抛去孩提时候一些不成熟的幻想,平心而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要踏足宗门,现在生活的美好,妹妹的病情,更让他不可能选择那玄幻小说式的人生。

    “宗门你已经表示了不会加入,如果要加入,皇学院将是首选,那我代表广大粉丝问你一个他们尤为关心的问题,你会出道吗?”

    唐纸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已经背了几十遍的话:“拍电影,拍电视什么的就算了,我还是想过我正常的日子,而且,我也没有演技,唱歌也算了,我不会唱歌的。”

    唐纸在演播厅里并不知道,自己单纯地笑容,阳光的笑脸立马登顶了热搜榜的第一名,而火爆如此还不出道的做法,反而被粉丝群体们称之为当世的一股清流。

    “演戏不一定需要演技呀。”女主持笑了笑,“很多演员都没有演技。”

    “算了算了。”唐纸笑着摆摆手,“我已经拒绝了所有的邀约,也感谢各大公司的青睐,但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那经纪公司有意向么?你身上有无限的商业价值,加入经济公司,这些商业价值都会被挖掘出来,据我所知,已经有几十位顶尖的经纪人表示想和您合作。”

    “不会。”唐纸微笑道。

    “还是不会?”

    “嗯。”

    “如果不加入宗门,你将没办法拿到最顶尖的修行资源,这些商业价值就显得至关重要。”

    “我不觉得。”唐纸摇摇头,“重点是,无论是出道还是加入经济公司,我觉得都是一回事,这些不适合我。”

    “这将是数十亿甚至数百亿的巨额数字,您不觉得可惜么?”

    “其实那天我上台前没想过出名不出名,所以我更不会觉得,这些商业价值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更不会觉得舍得不舍得。”唐纸抿着嘴唇笑了笑,“而且,太子殿下给的三千万,已经够多了。”

    “现在您已经是全王朝最火的年轻人了,按照风头,完全不亚于当初的林剑云,您有什么话想说么?想对您的粉丝们说么?”

    唐纸转过头对着那圆洞洞的镜头,招了招手,道:“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生活,尽量不要彼此打扰,我们都过好自己的人生。”

    唐纸上完节目都还一只在思考,自己这些回答是不是太官腔了一点?

    然而事实上王朝人丝毫不觉得他官腔,只觉得他实在单纯得可爱,和寻常明星截然不同,而他越是和传统名人不同,他反而越是火爆。

    可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看惯了名人们一副高高在上,在台上耀武扬威的姿态,这样子清淡如水,偏偏又拯救了王朝脸面的少年英雄,就显得越发地弥足珍贵,就连对原本唐纸没有好感的人也开始对他盲目的崇拜起来。

    无数少女手机的屏保变成了他,无数学生把包书的书皮也换成了他,老师们在课堂上的案例变成了他,人们嘴里犯花痴时喊的是他,无数女孩嚷嚷着这辈子非他不嫁,等到这个少年加冠之后就和他结婚领证……

    粉丝群体在微博上给他疯狂打榜做数据,在这位少年偶像没有任何舞台曝光度的状况下,硬生生霸占了无数榜单的榜首,让一众资本捧出来的流量明星们对他在平台上的热度,望尘莫及,也让一众原本万众瞩目的同辈天才们,骤然光芒黯淡。

    而在为年轻一代少侠们,进行天赋排榜的青云榜上,在本周五如期换榜,年近十六岁的唐纸,成功杀入了榜单之中,以那恐怖的神术学习天赋,加上半年时间便迈入黄阶中品的天赋,成为了榜单的第四名,也是前十名中最年轻的入榜者。

    “你那个偶像只会演电视剧,算什么偶像?要像我家唐纸这样的,君子如玉!力能扛天的少侠,才是偶像!”

    “唐纸,青云榜上榜首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唐纸啊,什么时候再上一次节目好不好,姐姐想死你了。”

    “唐宝勇敢飞,妈妈永相随!”

    “家室凄惨的唐宝,无依无靠,啊,真的妈妈要哭了。”

    “喂妈?你问我跟谁出去鬼混,我跟人类出去鬼混啊。人类是谁,我男朋友在擂台上就说了,人类是人类呀!”

    “……”

    唐纸的新闻和短评遮天盖地,新闻上、电视上、报纸上……人们各式各样的议论,若大海汪洋,席卷各大传媒媒介以及男性女性。

    “现在你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王朝,很多消息是不可能掩盖下来的,譬如你双亲病故,你有个妹妹之类。本王也不想瞒着你,关于你病情的消息,王朝方面已经给你全方面压了下来。一是我相信你不会愿意,你身怀此病的消息让王朝人知道;二是,王朝人现在都视你为偶像,这一重病在王朝人眼中都认为已经消失,再度出现,可能会引起一些人心上的麻烦,所以我们已经全力掩盖了这一消息。不过放心,皇室会全力帮助你克服。”

    在直播结束后的第三天,唐纸受到古步平副院长的邀请,又一次来到了皇学院,不过气息和血色都显然微弱了不少的副院长,并不是执着地邀请他进入学院,而是应太子的要求,让他再度会见太子。

    唐纸看着面前这位穿着太子袍,神色气度都有了一定变化,变得更有王者之傲的太子殿下,点点头表示理解。

    灵死病的事情自己本来就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样一种奇怪的病症,始终是他心中不敢面对但是又必须硬着头皮面对的难关,能够隐瞒下来,不被人议论当然最好。

    当然太子对唐纸也没全说实话,灵死病本来就没有直接的症状,除了手腕上那朵黑牡丹花,根本没人能够知道,如果不是文天星在蟒车上对他违背王朝最高法《汉唐朝律》,使用国教特定的神术通体术查探了唐纸的身体,他身怀灵死病的事情,本来也不可能被外人所知晓,而这样违被最高法的行为所产生的结果,自然必须彻底抹除。

    至于帮唐纸克服……

    唐纸也一笑了之,皇室五年前就没办法克服的毛病,时至今日,他自然也不报什么期望。

    “钟炎调查你的事情,本王也知道了,现在那调查已经全面封停了,他多有冒犯,本王替他向少侠赔个不是。”李明森笑了笑,今天的他,就连上一次见面时候端着的太子架子都已经卸下。

    唐纸妖娆道:“调查的案子已经封停了?”

    “嗯。”太子直言不讳,“他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错误,父皇已经将他的调查全面封停了,不过他的调查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是他发现的你。”

    “来来来,不说这些不愉快的,喝喝本王亲自给你泡的剑天酿,此蜜茶的糖分取自东海蓝影岛,此岛上的那座万蜂山上的大叶蜂所酿制的绝品蜂蜜,再配上我王朝十大名茶也的剑天叶,乃是本王最喜欢的茶。”

    不久前还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贫穷小子,这一转眼已经成为了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请自己喝茶的王朝名流……唐纸没什么恍惚感,只觉得命运真是捉摸不定。

    收下太子的殷勤,唐纸手磨挲着紫陶茶杯温热的边缘,道:“谢谢殿下了。另外,殿下我想打听一件事情。”

    “唐少侠尽管说。”

    唐纸面色平静地问道:“武怡武主任,现在做些什么?”

    “武主任?”太子愣了愣,“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人?”

    “小时候就知道武剑侠的大名,比赛当天武主任在现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今天来没看到他,就下意识地想问问。”唐纸脸上毫无破绽地笑着,虽然他年轻且单纯善良,但是在这些生死攸关的问题上,他也能展现出来超乎人想象的尔虞我诈的能力。

    “来的时候听古副院长说了几句,貌似是请假了,原因不太清楚。”

    请假了?果然,这位武剑侠还是很担心自己向王朝举报他,现在的局面似乎对自己还要不利一些,因为自己既不能举报,而且他又转到了暗处,自己变得更加被动了。

    这件事牵涉到自己和大叔的安全,还牵涉到大叔的真是实力,虽然不知道大叔为什么隐瞒真实修为,但肯定有他的原因。

    但愿大叔可以顺利把问题全都解决。

    唐纸不想显示出自己对这个问题极为关心的样子,转移话题道:“殿下您查出来,斗神族的请柬从何而来吗?”

    李明森的眼角一丝微不可查地讥讽,面不改色道:“各大种族只要并非敌族,都是本王加冠礼的邀请对象,不过都是参加的晚上的晚宴,以及共同观赏天帝神威。

    礼司负责联系外族的一位司员失职,将送给斗神族的请柬弄错了,变成了那场皇学院盛会的请柬,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出闹剧。那位司员以及负责人已经全部贬值了,少侠不用担心。

    来来来,别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了,咱们都放松点。”

    太子殿下有意和唐纸交好,在他看来,这位少年如果不出意外,将会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收拢人心的重要资本,所以这番谈话的内容都没有太多的官腔,一顿仿佛朋友间的嘘寒问暖之后,又派人送来了上好的饭菜,和唐纸共进了午餐。

    午餐之后太子殿下轻轻拍了拍手掌,房间门又便被推了开来,几股清香当即扑入屋中。

    走进来的不再是端着饭菜的侍女,而是几位穿着极为火辣,火辣到唐纸脸颊顿时绯红的女子。

    几位女子相貌精美,身材也各有千秋,从飞鸢车场到饱满如球,好像是大小不一的编钟般一字排开。

    “这是月池国那边上贡的美女。”李明森满脸的笑容,又微笑着说道:“本王都挺喜欢的,送来之前,月池国的王室全都调教过了,房术都绝佳,超乎你的想象。都是送给本王的加冠礼物。

    本王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就把所有的都带过来了,你随便挑,三围从小到大,各有各的优劣,就看唐少侠你喜欢什么了。”

    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唐纸脸立马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

    这几位月池国的美女显然也都认得他,本来是就是汉唐王朝的属国,所以和王朝人一样,对这位眉清目秀的英雄少年也深感仰慕,一个个的脸颊也都充满了期待和饥渴。

    “太子殿下……您就别逗我了……”

    “逗你?谁逗你了?”李明森挑眉笑道,“你虽然是少年英雄,但是这种事你肯定没有经历过,男人嘛,都有那一天的,本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阅女三千了。”

    “三千……”唐纸耳根滚烫,“真的不用了,殿下,好意心领了……”

    “别害羞,终归是有这么一天的。”

    当然唐纸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任何一位美人,甚至出门的时候都低头红着脸,逃一样地跑出不见。

    太子看着他狼狈跑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发现几位月池国的贡品,神色居然略有失望,脸上又随之出现了几股怒容,“跟着本王很失望?”

    几位美人噤若寒蝉,他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不用招呼,几位美人便纷纷上前,开始展现出她们那让人飞上云端的房术,轮流伺候这位王朝未来的帝皇。

    太子的脸上没什么陶醉意,手死死地摁着双股、、间那位美人的脑袋,眼睛看着唐纸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眼中逐渐一抹讥讽,心中呢喃道:“二弟,你怎么都想不到,你这步棋,反而让我赚到了?”

    第二天,太子殿下宴请了唐纸共进午餐的事情被各大媒体大肆报道,而这位本就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此举,这亲民的行为,又博得了无数王朝人的好感。

    拉拢了顶尖天才,又让本来在民众心中并不盛高的地位上抬了许多,经过神光洗礼之后的太子,似乎都变得比以前还要聪明了。

    无数评论家都在心中暗暗感叹,太子殿下这顿饭,价值万金。

第一百七十章:狗

    “先安静安静吧。”京扬运河中段,坐在一艘画舫上的二皇子殿下正在静默地望着船下滚滚江水,在沉默了足足数分钟之后,才对着身侧的白面太监缓声说道。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画舫内里,在一位面上涂着浓厚腮红的歌妓伴唱声中,几位舞姬娉娉婷婷,挥袖起舞。

    “无论朝野,都觉得我是聪明过人,也深得喜好的二皇子,觉得我皇兄不太聪明,只知道下半身思考。但皇兄肯定早就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了,只是他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声张。”二皇子李夜水的嘴角一抹冰冷的笑容,道:“我是最了解皇兄的人,毕竟小时候还一起长大,其实很多年前就在想,我这哥哥可能没有我想象中的笨,事实上他的确没有。”

    二皇子站起身来,走到了船头,船头上这巨大的鳌兽凝望着宽阔的江面,太子殿下的目光也向前延展出去。

    “他没有向父皇报告此事,是因为他知道父皇一直很是疼爱聪明过人的我,他承皇位只是因为长子世袭而已。父皇相不相信我会做那些事情是一码事,父皇就算相信了,也不可能会对最聪明的我做出惩罚,反而还会想办法来保全我,至少也会保住我的荣誉和性命。”

    “所以他在等,等着我犯错,等着他手里有我足够的把柄,足够他置我于死地,再或者,一直等到父亲死去,他登基的那天,再以帝皇之名,轻而易举地便能将我解决。我死,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你看,他哪里笨了?我这个皇兄哪里只是一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了?他什么都明白,并且什么都算得很清楚。”

    白面太监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缓声问道:“殿下,那您说再等等,是要先暂停后续安排么?”

    “现在事情一波接一波,他现在又在风头上,对我的戒备谨慎至极,而且凭借天帝福威成为天阶的强者,现在跟他作对不明智。”李夜水颔首,将手背在了身后,“先停停吧,接二连三的出现毛病,我也已经累了,游山玩水一下,也好。”

    “是。”

    “那唐纸需要盯着么?”

    “不盯了,过段日子,等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热度都慢慢下去,我再亲自找他一次。”李夜水摆摆手,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这位白面太监神色有些错愕,所以他解释道:“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想杀他,可是我为什么要想杀他,虽然的确是坏了本王的事,但这也不是他的主观想法。再说了,我皇兄死后我顺承太子之位,再加冕为帝,他也终究是我王朝的天才,杀他做什么?”

    白面太监笑了笑,称赞道:“殿下英明。”

    “武怡最近去哪里了?”李夜水环顾着两岸的青翠风景,忽然问道。

    “武剑侠因为身体有恙告假了,具体下落并不清楚,听武剑侠的意思,这个告假可能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李夜水冷笑一声,道:“现在告假都不需要经过本王同意,就私自告假,希望他下次见到本王的时候身体已经痊愈了,不然本王可能惩罚他惩罚不痛快。”

    说完转身又走回了画舫内里。

    即便没人观看,舞姬们仍在起舞,不敢停下,瞧见殿下回来,一位位也更加迈力,而其中最年轻的那位舞姬因为刚才殿下出了画舫,所以片刻失神,此刻殿下又忽然回来,心中一慌,手中的动作就慢了一拍。

    二皇子的目光停在了这位舞姬的身上,那一动就会半座王朝都风云变色的眉头,微微下落。

    拍掌声突兀地响起,众位舞姬纷纷停止舞蹈。

    他手指轻轻指向了最角落那位年轻的舞姬。

    “如果是我皇兄在这里,今晚你会被他干成一团烂泥,但是是本王在,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会蒙受这些屈辱。”

    他挥了挥手,示意白面太监将她带下,“因为,我会直接给你痛快。”

    身份卑微的舞姬当即明白了这位殿下要做什么,当即噗通跪在船板上,嘶喊道:“殿下小女知道错了,殿下对不起,殿下……小女不想死,小女不想死……”

    李夜水对这娇柔而悲惨的喊叫声充耳不闻,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白面太监一挥手,这位舞姬便仿佛落叶一样被扫到了前台的甲板上。

    几位身穿黑色重甲的军人围上了女孩,森寒的刀光让屋中的位位歌姬不禁瑟瑟发抖。

    李夜水手中的酒杯压回桌面后,当即有丝裂缝从底部蔓延开。这位殿下伪装得清风云淡的眼睛里,这时候才尽是狂怒之色。

    ……

    ……

    武怡踏着他的凯亡剑,飞行在大黑泽尽是毒瘴和阴气的低空。

    浓厚的毒雾让一座座山丘仿佛是巨人族的族群耸立在周遭,一些以毒瘴为生的恶草在沼泽中探着它们动物一样会活动的枝叶,无力地尝试着将空中的飞影拉入沼泽中分解。

    武怡的脸色极为沉重,脸色和下方的沼泽潭一样的阴沉。

    他飞跃了数座山丘之后,渐渐停在了一面黑黝黝的山谷之中,这里遍地开满了紫黑色的毒罗兰,不计其数的虫豸在土地与树皮掩映间蹿梭来去。

    “阴万,我查到那少年了。”武怡环顾这周遭,对这片空无一人的山谷喊道。

    几秒钟的时间之后,他后背上那颗象棋棋子一样的石台之上,一匹没有四腿的马儿形态的黑气缓缓浮现。

    这没有腿的黑气马环绕着山谷奔跑了一拳,而后他的后背上一位身形瘦削至极,脸瘦长似马,双腿只有两界白色骨骼的男人,也逐渐由黑气凝结而成,出现在了马匹上。

    无腿之马载着魂法师落在了石台上,马儿变为黑气消散在空气之中,这位强大的魂法师,双瞳则注视着模样略显狼狈的武怡。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很长,而你所花的时间,仍然是其的两倍。”

    武怡面色沉重道:“是慢了些,但我找到那位少年了。”

    “你找到杀我徒弟的凶手了?”

    “嗯,没找到也不会来见你。”武怡颔首道。

    “很好,是谁?”

    “水井湾的唐纸,前些日子在皇学院的比试上大放异彩的那位少年,我有一万个把握确定,他就是你要的人。”

    阴万的神色并没有像武怡预想中的那么高兴,话音而是变得极度冰冷,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将他抓过来?你的任务不只是告诉我他是谁。”

    武怡深吸口气,话音也变得冰寒,道:“我尝试过,但是失败了,他有种奇怪的能力,似乎能够迅速自愈,我亲手伤了他,也亲眼看到他被一架载具砸中,然而他都没有死掉,反而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电视前,否则我已经成功了。”

    “后来我也尝试过去抓住他,但是他的行踪变得不好捉摸,而且,他现在的身份太响,曝光度太高,根本没办法动手,而且失败了一次,我已经没办法再失败第二次了。上一次出手,镇安司已经开始怀疑我,前几日已经查上了我的住所!”

    “所以他其实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想要杀死他,更知道,那魂法阵其实和你有关?”阴万沉吟了片刻,赤红色的双眼似乎黯淡了些许,平静地问道。

    武怡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很担忧,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揭发我,但是……要是二皇子殿下知道我暴露了,我将必死无疑……”

    武怡舔了舔嘴角,看到阴万那冷静的神色,神色慌张道:“这些都跟你有关!若不是为了帮你抓住他,我怎么可能暴露出来,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的风险!我们一起动手,趁着他还没有揭发我,必须尽快将他拿下!”

    被沼泽中的怨气熏得发黑的树叶在这深秋的季节里不断的下落,整个山谷仿佛在下一场黑色的雨。

    阴万视线穿过落叶雨,凝望着他,沙哑阴沉的声音讥讽道:“你自己的错误,归结到我的头上?连个黄毛小子都拿不下的废物,而暴露了自己,现在还要牵连这么多人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咆哮?”

    “你这是什么意思?”武怡怒吼起来,“阴万,别忘记了我们两人本就是一条身上的蚂蚱!本就生死相连,有你有我,我处于危险之中,你以为你也安全么?!”

    阴万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冰冷,平静道:“你错了,你能有今天,是因为本座。你能变成这么多人敬仰的大剑侠,是因为本座。你能成为二皇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也是因为本座。我花这么多精力帮助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有价值罢了。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话音落下,天空之中骤然开始下降黑色的雨,真正黑色的雨,仿佛是是有,啪嗒啪嗒地坠落在本就乌黑的山林间。

    武怡的双瞳骤然一缩。

    在他的眼前,那石台之上的老人,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黑色脸庞。

    没有任何血肉的一张,凄惨至极的鬼脸。

本卷终章——风流少年看今朝

    黑色的雨啪嗒啪嗒地坠落,落下的声音之沉重,仿佛并不是雨,而是一颗颗石头。

    武怡的身体感到了无比的冰寒,这落下的黑色雨丝更是让他身上的这层淡黄色战装开始溶解,触到了雨丝的肌肤也纷纷消融,变成了被腐蚀之后的乌黑。

    他的脸色骤然间变得雪白,凯亡剑出鞘,在天空之中挥舞,形成了一柄暗黄色的剑伞,隔绝了落到他身上的黑色雨丝,但他已经满身狼狈。

    “阴万,你做什么?!”

    这张庞大的鬼脸,其双瞳之中的那两抹猩红变得更为的暗沉,空洞的嘴巴没有张开,但是魂法师分外冰冷的声音则响了起来:“本座做什么?你现在已经毫无价值,还会牵连到本座!”

    轰——

    只听耳畔一声轰鸣,这张偌大的鬼脸下方的石头轰然间变成了齑粉,鬼脸则向着武怡扑来,一动之间,狂风呜咽之声就充斥满了山谷,狂暴的黑色乱流汹涌澎湃。

    这片山谷的黑色沼泽纷纷开始汹涌起来气泡,似乎沸腾。山涧中本来猩红色的血水,也有浓郁的红色煞气蒸腾而起。

    达到了地阶品阶,大地上蕴含的无穷力量已经可以被人抽调,而这位距离天阶都只差一步的可怖魂法师,此刻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也都有了天阶的味道,似乎还调用了万里地下的冥界力量!

    武怡只感到周遭的山头似乎陡然低了一分,周围的一切都瞬息间丢失了原本的形态,而变成了灵魂体般的虚幻。

    而周围空间中所消失掉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到了自己的身躯上!让他的双脚骤然一沉。

    两只枯槁般的鬼手破土而出,豁然抓在了他的脚踝上,仿佛试图将他拉向冥界!

    武怡手中的凯亡剑没有刺下,只是挥舞时候的微微偏转了剑面,两股剑气便精准无误地掠下,两只手的五指便被齐刷刷地斩断,在地上若是十只蚯蚓一样卷曲着。

    武怡体内的战气汹涌爆发,因为此地乃是古战场,尽是亡灵的怨气,积蕴万物的大地之中根本没有多少的战气可以让自己抽调,武怡只能将自己体内的战气不留余力地爆发出来。

    凯亡剑豁然之间朝着前方重重地劈砍而下,一刹那之间就斩出了两道乂字剑光,轰在了鬼脸上。

    即便只是自己体内的战气,剑威之狂暴仍然轻而易举便能削断山体,然而落在这张虚幻的鬼脸上却仿佛是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甚至都泛不起任何的涟漪。

    桀桀——

    落下的黑色雨丝仍然不断地坠落,浸入了土地与山石之中,鬼脸阴测测的笑声中,如若有无数怨魂在此地的万物间同时猖狂地唳啸。

    而下个瞬间,周遭响起来密集的异动声,在黑雨的浸润之下,土地、昏黑的树干之中,一张张凄惨的魂脸如同雨后蘑菇,探头而出!

    就连武怡身侧那根将死的黑色毒榕,其稀稀两两的树叶与树枝都缓缓扭曲成了一张鬼脸,对这位人类的大剑侠,露出狰狞而轻蔑的笑容。

    这些怨魂都并非是真正的怨魂,而是这么多年阴万修炼《魑魅罗魂典》所温养而成的魂气与怨气!

    魂法师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战斗方式诡谲难判,在实力碾压的状况下,对方就更不可能是对手。

    逃!

    巨大的压力之下,身形狼狈至极的武怡立马便做出判断,脚步重重一踏,朝着后方倒飞而去。

    他虽然也是地阶中品的强者,但是他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都不是阴万的对手!何况阴万最近已经有所突破,自己就更不可能敌!

    自从身居了些高位之后,他也愈发目中无人,很多时候都没有将阴万太当一回事,和他说话时的语气也没有最开始的尊卑之分,直到阴万此事真正开始爆发实力,甚至决心要杀死自己,两人之间暌违多年有了正面交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些盲目的嚣张是多么愚蠢!

    地上如春笋般的道道怨魂冲天而起,武怡倒退的身躯刚刚才踏在了凯亡剑上,才起飞了不过二三十米,准备狼藉逃走,这些怨魂便疯狂地环绕在了他的宝剑上,轻飘飘的怨魂却不知为何,让他手中的剑重若万钧!

    轰轰轰——

    同时,土地之下一根根有象腿粗壮的恐怖黑笋冲天而起,刹那之间便向着武怡包围而来!

    这位成名已久的大剑侠即便再慌乱,战斗的本能始终都在,锁紧了双眸,并拢二指,豁然隔空点在剑面上,一道战气便化为流光涌入了凯亡剑中。

    剑气若如脱缰乱马四冲八涌,剑面上的亡魂们刹那之间就在尖锐的惨叫当中爆炸消失,而这柄陪伴他多年的宝剑在他重重地一踏之下,朝着下空的这数根水蛇般冲天而起的黑笋冲去。

    黑笋顿时之间被剑上狂暴的剑威所切割成了齑粉,然而诡异的力量支撑之下,又让它们飞速地生长出来,瞬息的时间之中便完好如初。

    而这柄宝剑则好似被渔网缠住的鱼,只下坠了不过数米,便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量,被团团锁死。

    武怡则若壁虎断尾,抛弃了自己的宝剑,人借助刚才这一踏之力,朝着更高空冲去!

    然而他的这一希望也很快落空,因为数百道怨魂好偌逆天而飞的雨,掠向上空,飞速地凝结在了武怡的背后,变为了一蓬格外混乱的黑气,而从黑气之中,一道枯骨,体表是黑腾腾的气体包围环绕的高大身躯,从内里豁然露出。

    这道身躯身上还有破烂的盔甲,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来自几千年前的古老之气,顺入了武怡的鼻腔之中,顿时之间让武怡感到自己似乎肺腑都被风化般的沧桑。

    这位早已经化为了怨灵的古战将,这虚幻与真实交加的黑气手掌,看似轻飘飘地拍在了武怡的后背。

    可怖的魂力加上这无数年沉淀的沧桑气息,灌入他的体内。

    武怡的双瞳中的疲惫血红顿时被黑暗所替代,百姓们看来正气不阿的脸庞也刹那间涂抹了石头般的黝黑,这一掌所产生的黑气顿时将他的身躯穿透,前方数百米外那座枯死的山头上,也陡然之间被一道格外不同的黑丝所笼罩。

    下一秒钟,半座山头仿佛是被吞噬了般消失不见!

    武怡失去了所有的上浮力量,豁然间坠落到地,身躯狼狈地跪在黑暗潮湿的地面,痛苦地张开了嘴巴,然而从他嘴中所吐出的却并不是鲜血,而是一蓬袅袅黑气。

    他体内的五脏六腑已经坏死了大半,大半都化为了乌黑色,整个身躯,已经算得上是半座干尸。

    那张仿佛墙壁般巨大的鬼脸,也已经缓缓挪移到了他的面前。

    叮——

    只有在这等黑暗毒怨之地才能生长的高大黑笋开始缓缓缩回地面,那位可怖的上古战将,也重新掠回了黑气之中,再度变为无数道怨魂,坠落回这片沼泽黑地。

    而那柄曾经随同这位风光主人一并享受人们瞻仰的凯亡剑,一声轻鸣中,插入了一尊桃形岩石之中,被吞没了半截剑身。

    “饶了我……”武怡声带都干死了一半,声音变得极度沙哑干涉,他此刻就像是要病死的狗,都已经无法再直立起身来,“饶了我……”

    “阴万……当年,你还记得么当年……我帮你寻找你需要的夜笙魔腾草,帮你修炼魂法……我帮你能够安稳地生存在血黑泽,我帮你找到了杀你徒弟的凶手……”

    武怡抬起头来,眼中尽是卑微和渴望,“饶了我……我们是朋友,休戚与共的朋友,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你说我暴露了,但我暴露了也是为了帮你抓住凶手啊……我是在帮你,这么多年我帮你做了多少事,你怎么……怎么可以杀我?

    二皇子殿下很信任我的,我在皇学院里也还能再坐更高的位置,真的,真的,饶了我好不好?阴万,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想要抱住阴万的双腿,然而这张硕大的鬼脸上,却没有可由他所抓住的部位。

    鬼脸渐渐地回归了平静,好像是一张夸张的水墨画,外面袅袅的黑气也都恍惚间有了片刻的宁静,片刻之后才尖酸道:“帮本座做了不少事?你真是高估你自己了,你的今天是本座给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狗屁的武剑侠?你的一切都是本座,你就是本座的狗,狗就应该给本座做事。现在没有价值了,本座不过是把一切都拿回来。”

    刚才阐述过的话语现在又阐述了第二遍,把武怡心中的希望彻底磨灭。

    武怡希望自己能够临死反扑,做最后一搏,然而他连最后一搏的力量都爆发不出,沙哑的惨叫声中,这张庞大的鬼脸豁然张开了嘴,这内里是一片黑暗,而黑暗包围的中央,则是一座炼狱,是刀山火海。

    群众眼中,当年舍生取义,为了拯救一个村庄险些牺牲自己的武剑侠,实际上乃是作秀而成为了武剑侠的武剑侠,此刻没有了剑侠威风,就像是巨人眼中的一粒盘中餐,被吞入了腹中,不复存在。

    这张庞大的鬼脸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默默重温着刚才武怡所提到的那个名字:

    “水井湾,唐纸……”

    ……

    ……

    伴晚时分,穿着粉红色拖鞋的舒一天,背负双手从天而降,落在了这片山谷之中。

    大叔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

    黑色的山林还有随着夜晚到来而越来越浓郁的毒瘴,让这片山林格外地阴森可怖,而这些毒瘴却并无法逼近大叔的身体,好像有只无形的手,让毒瘴在距离他还有数米之处便不断地散开。

    随着大叔挥了挥手,所有的毒瘴便好像被风卷走了一般,消失在这面山谷。四周都变得清晰起来,大叔微蹙着眉头观察着这些乌黑树体上细微的裂缝,手指轻微的磨挲,能够感受到一些极其不干净的气息。

    他能够确定这里就在几个小时前,爆发了一场战斗,而看起来,是魂法师的手笔,大叔知道,十有**就是那位在环形山布下魂法阵养尸王的魂法师。

    土地里一些灰黑色晶状尸虫在蠕动,还有许多生长着翅膀的毒虫在林间飞舞,不过在靠近这位邋遢的人类时,又纷纷感受到了莫大的畏惧,而慌张地避让开来。

    这些虫豸聚集在这里,都证明着不久前这里死了人,血黑泽是禁地,不可能有普通人如此深入,在死在这里。

    大叔紧跟着就看见了那柄插在岩石上的剑。

    明黄色的剑身在这片浑浊之地,仍然保持着清澈,剑上那股激昂的凯旋之气,无声散发着。

    走上前将这柄剑拔出,能够看到它锋锐光滑的剑面上,有一些非常微小的黑色植物组织。

    “自相残杀?”大叔微微挑了挑眉头,因为这些线索,全都是指向的这个可能。

    “追踪你这么久,总算找到了痕迹,本来想亲手了结你,查出整件事情的真相,没想到有人动手比我还快。”

    大叔心中默默地想道。

    人已经死了,那么不管死因是什么,对大叔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区别只在于这件事情该怎么进展而已。

    大叔看着这柄宝剑,心中冷声道:“你知道我会追杀过来,所以先行动手杀了他,故意留下这柄剑告诉我,是想和解此事。果断,且聪明。”

    将手中这柄剑重新插回了岩石当中,一团火焰在剑柄上燃烧,这柄宝剑当然不会这样轻易地便被损坏,舒一天的目的也只是把他所留下的指纹焚毁。

    舒一天低着头又沉吟了片刻,忽然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次的咳嗽也极为剧烈,身躯痛苦地蜷缩下来,然后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喷溅在黑色的泥土上。

    此地的虫豸都最阴冷凶恶的毒物,最喜欢的就是血液,尤其是新鲜的血液,普通人进入此地,就算不被杀人无形的沼泽所吞没,也会被各种毒虫毒草所杀死。然而这血液之中所蕴含的霸气,却让这些虫豸前来抢夺鲜血的本能,都所扼杀下去,没有一只虫豸胆敢上来吞噬。

    大叔痛苦地蹙着眉头,凝望着自己在地上缓缓流散开的鲜血,沉默无言。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摇摇头,轻轻地打了个响指,血液便迅速地蒸发,本来还在犹豫的事情,顿时便不再犹豫,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由他做,某些本就是作为所谓大侠多管闲事的事情,的确可以放下了。

    他看着前方百米处,这山谷中耸立的山壁,手指开始隔空挥舞,而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便在这面崖壁上书写而出。

    “此仇了结,好自为之。”

    霸气斐然的八个字,并非是在商议,而是接受了下位者的妥协。

    大叔潇洒转身,两道风流顿时驰骋于脚下,仿佛是两只庞大的车轮般旋转,带着他朝着高空飞去。

    所谓的禁地血黑泽,对他来说,不过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公共厕所。

    ……

    ……

    三千万。

    绝品的百足毒乌丹。

    大明星。

    不计其数的粉丝,高到足够弄崩社交媒体的人气。

    超高的流量和热度,碾压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新闻,似乎除了天帝以外,就连刚刚加冠的太子爷,都无法媲美自己掀起来的话题量……

    唐纸的人生好像轰然就翻身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哦不,要去掉好像这两个字,一道道原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关键词从此钉在了他的身上,籍籍无名的岳峰乡小民,就这么突然间就成为了王朝里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岳峰乡的乡亲们集体给自己寄了来信,由乡里中学的校长亲自提笔,表示全乡亲都为他感到了骄傲,激动之情溢于文字之外。唐纸也认真地回了信,表示自己很思念乡亲们,再过些日子一定会回来看看。

    至于是什么时候,唐纸坐在书房,望着窗外已经黄了漫山的树叶,心想最迟的话,应该是自己死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这句话是他回信里的最后一句,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句。

    因为自己搬家的虚假信息,加上水井湾同胞们的配合,人们都已经相信唐纸离开这个住所,水井湾再也没有了恐怖的人群聚集,即便有也只是稀稀两两的过客,说什么要来看看唐纸的故居。

    水井湾的人们生活也回到正轨,只是人们每次看到或者听到和唐纸有关的内容,就忍不住自豪和兴奋。

    仍然有不少的客人会特意来到姬大妈的面馆,就为了吃一吃唐纸平日里吃的食物,见见他们的偶像所关心的姬阿姨。

    而对唐纸来说,则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给姬阿姨帮工了,毕竟这些粉丝专程而来,自己要是露面,那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唐纸只能躲在后房帮忙,亦或者晚上打烊之后再来帮姬阿姨洗菜。

    虽然姬阿姨已经告诉唐纸不要再帮自己了,毕竟他现在也不差那点儿钱,但是唐纸怎么可能忍心看姬阿姨一个人忙活,所以固执地选择了用这种方法给阿姨帮忙。

    十月份确实是有不少好消息的,比如码头老板终于托人给他们寄来了一封信,这封信乃是舅舅送到码头的,告知他们因为船只故障,加上那边的码头缺乏人手,所以他需要留在那边一段时间,应该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告知唐纸不用想念,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虽然说想他们最后的亲人又得延长时间了,但好歹是有了舅舅正面的半次交流。

    唐纸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

    大叔告诉了唐纸武怡已经死去的事情,告诉他环形山的事情不会再查下去,唐纸也不会再受到威胁了,但保守起见他还是尽量少出门,于是唐纸的生活便开始了禁足式的修行,从白天一直修行到夜晚,淬炼昊气以及练习御水凡天诀。

    御水凡天诀的动水篇算是领悟完结了,唐纸开始正式领悟难度高出了几何倍数的塑水篇,领悟这个篇章之后,他就能够以水化形,其中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也可以施展出水傀儡这样的手段了。当然,并不局限于这一点。

    生活总算得以平复安宁,唐糖也可以像正常的学生,照例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看电视,然后去隔壁九单元楼的顶楼,做杨医生的例行检查。

    杨医生的空间神术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那别墅空间只要他设置好阵法,即便搬家到这里,也可以随时地进入其中,所以各类唐纸闻所未闻的神奇检查还有药物配置。

    杨医生当然也没有落下唐纸,开始每天为他们身体检测,每天书写检查报告,每天都研制治疗的方法,并且不断地跟进改良,本来说的要把诊所搬家的信息公布出去,但是也像是遗忘了这档子事一样,一直全心全意地给两兄妹治疗。

    让杨医生最感到头疼的其实并不是两兄妹的病情,而是每次都以前来探望杨医生为由,实际上其实是跑过来蹭饭或者蹭酒的马河圆。这个捡垃圾的少年在唐纸他们这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白吃白喝,本来有些消瘦的身子都变得壮实,虽然算不上胖,但隐约又有了富态。

    马河圆嚷嚷着自己不可以长胖,因为他还没有找到老婆,所以又节食节了大半个月,等到他又瘦了十斤之后才再度开始了胡吃海喝的日子,然后又开始节食,以此无限循环。

    唐纸好奇的事情是住在大叔家的那位罗汉,一直都没有苏醒,他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

    唐纸的修行也越发地顺畅,可能是因为和斗神族少年弛默的那场对战,加上与武怡的生死逃亡,在绝境当中激发了他的潜能,又给了他极大的感悟,在十一月底的时候,成功步入黄阶上品。

    最可怕的事情是马河圆得知后,为了收那三万块的爆料费,把这个消息在网络上偷偷卖给了皇都的《娱乐周边》杂志,就算足不出户都引领了群众追星风潮的少年,一时之间又引爆了舆论,也帮这家杂志社增加了好几千万的订阅数量。

    “唐纸,你的商业价值真是太高了呀。”回应唐纸无奈地质问时,马河圆笑嘻嘻地如是说。

    生活点点滴滴地过,经历了深秋的万物凋零和寂寥,也经历了穿上厚重羽绒服的日子,而这段时间里,最开心的事情还是十二月的时候,皇都,下雪了。

    雪下了三天三夜,整个皇都银装素裹,地上的积雪足足能淹没到膝盖。

    在马河圆死皮赖脸地要求下,本来毫无兴致杨神医,只能和这三个小朋友跑到后山去打起来雪仗,本来矜持的神医越打越欢,越打越疯癫。

    一群神经病足足打了两三个小时都不愿意散场,最终是马河圆为了躲避唐纸的炮弹,不小心踩碎了一面野湖的冰面掉进了水里,被冻了个七荤八素,这场欢乐的对战才在众人的爆笑声中收场。

    水井湾里格外的欢乐。

    深冬呢,就是宅在家里的好日子,本来就没有出门必要的唐纸,成天躲在家里帮修行修行再修行,然后给这个小丫头辅导寒假作业,日子忽然间就这样温馨且单调起来。

    “雪化了之后是什么呢?”二月末尾的早晨,唐糖拿着课本预习功课,认真地考哥哥。

    唐纸笑着看着外面已经化去了不少的白雪,还有舅舅的那盆他叫不出名字的盆栽上,吐出的幼芽,笑道:“雪化了之后是春天。”

    唐糖一脸不开心,道:“啊,你怎么知道呀!”

    “因为,”唐纸裂开嘴笑了笑,揉着小丫头的脑袋,“我也学过这篇课文呀。”

    雪化了之后是春天。

    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时间却还是在不断地倒流,倒流到了这个万物复苏的好日子。

    春天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

    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是,舅舅,回来了。

    而唐纸的生活,又从这一天开始,大变了模样。

    (本卷完)

    (ps:终于写完第一卷啦!说实话我连这一卷的名字都没写好,这一卷讲得就是普通的少年初面风雨的故事。下一卷呢,将是他开始对抗风雨的故事。再下一卷,则是他面对命运的故事。再后面……保密。

    话说两卷都还没想好名字,真的很烦。这一卷叫啥?不如叫:皇都的名流少年?感觉是不是太愚蠢了一点?那下一卷又叫啥啊,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阳春三月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金黄色的暖阳挂在高空,唐糖也褪去了她的厚棉袄,开始穿上薄薄的外套。

    现在家里有钱了,两兄妹还是没有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依然保持着节俭,比如身上这件外套,售价五十,从小就是苦日子过来,两兄妹都很清楚钱财来之不易。

    九单元顶楼的天台上,几根晾衣杆上挂着居民们拿出来晒的被子,还带着料峭春寒的凉风吹来,唐糖的小脸有些泛红,她正站在天台的围栏边上,伸出了自己光洁的小手,一脸的紧张。

    “不要害怕,这个东西看起来吓人,但是并不会痛。”杨紫果从怀中摸出了一只黑色的陶瓷蛊,蛊外面是葫芦形状的图纹,以及一个个如同燃顶的气孔,里养则一只蟋蟀大小的黑色小虫,当杨紫果将他拿出之后,两只尖锐的触角不断地挥动着,那双占据了头颅一半大的眼眸呆滞地注视着蛊外这春风中微凉的世界。

    “嗯?”马河圆拿着一根绳正在天台上蹦跳,看到之后连忙好奇地走了上前,“杨大爷,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蛊师?”

    杨紫果理都不想理这个神经病一如既往的古怪发言,上一次自己掏出一张负责身体指标检测的卡片形态的术器,这个家伙就围着自己问是不是玄卡师,他很好奇自己要是拿出一把枪来他是不是要问自己是不是械师。

    杨紫果并不知道马河圆其实是天竺佛国的人,也不知道大叔的屋子里还养着一尊半年来都一动不动的罗汉,否则会更加诧异,这印象中呆板的佛国和尚,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们王朝人的文化?

    将这只黑色的小虫放到了唐糖的手腕上,小丫头紧张地死死闭紧了眼睛,害怕地别开了头。

    “不要害怕……唐糖,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杨紫果鼓励道,“放轻松点。”

    这半年来相处,一伙人越发地熟悉,杨紫果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么地让人本能地觉得害怕,也没有了那种研究怪人的癫狂,更多是时候,尤其是面对唐糖的时候,都是慈祥的老爷爷,一个仿佛只为了治愈疾病而生的医生。

    “嗯。”唐糖嘴里回应着,但是身体却并没有放松的意思。

    这只小虫在手臂上轻轻地爬了两步,然后好像是空气般,慢慢地融入了唐糖白皙的胳膊当中,消失不见。

    “这是我养了好多年的净体虫,严格来说,它只生长在魔族的不死魔土上,我将它用人类的方法炼化了。它以金丝蟾叶为食,每天还需要以昊气滋养二十四分钟,空气湿度以及光照程度都有极其严格的要求,白天和夜晚还都不一样,废了老夫好大的心力,这两天才成功养成,能够起到清洁体内的作用,或许能帮助你清除病灶。”虽然唐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杨紫果还是在认真地解释着,“有没有什么不良的感觉?”

    唐糖默默地感受着身体内里,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白皙的胳膊,问道:“它待会会出来么?”

    杨紫果慈祥地笑道:“嗯,今天晚上才会出来,它要在你体内十二个小时,为你清除体内所有的杂质。不用担心,他不会引起任何的不适感,不会影响你学习,你可以安心地去上课。”

    “可是我就是想要它影响我学习。”唐糖仰着小脑袋,一脸认真地说道,“上课太无聊了,要是它能让我生病就好了,这样子我就可以和哥哥说我不去上课了。”

    半年下来唐糖稍微长高了一点,人也变得比以前更激灵了点,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在下斗兽棋还有五子棋这种少儿棋上,虐杨紫果、马河圆等人虐得越来越狠,以前他们还有点还手的余地,不知道为啥现在完全没有挣扎的空间了。

    几个家伙被她一个人下得如今听到“棋”这几个字都忍不住冒冷汗的地步。

    “唐糖,你又在说不去上学这种话了,给你说过了,必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唐纸的声音忽然从楼道处响了起来,小丫头立马被吓得捂住了嘴巴,转头一看,半年来也长高了些,还差一点就要赶上舒一天个头的哥哥唐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天台。

    “哥,你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你说你要故意生病不去上课,没听到。”唐纸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瞅见哥哥没生气,唐糖这才小松了口气,对着哥哥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卖萌的傻笑。

    唐纸握着拳头,伸到了唐糖的面前,道:“我送你一个小礼物。”

    在唐糖好奇的目光中,摊开了拳头,掌心里面有一滴荧蓝色的灵生水,而这滴水滴内里有一道道蓝色的昊气丝蚯蚓般注入,而后水滴便开始变形,化为了一只透明的水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呀!蝴蝶!”唐糖兴奋地鼓掌,雀跃起来。

    水蝴蝶飞到了小丫头的手背上,扇动着翅膀,在她幼嫩双眼的注视中,蝴蝶又重新变为了一只小小的水滴,然后沁润入她的皮肤之中,

    灵生水所具备的独特滋养力量瞬息间给了她小小的大脑一股独特的清凉感,本来还因为早起上课有些困倦的脑海顿时变得清澈而精神。

    《御水凡天诀》塑水篇领悟之后,就是如此玄妙,水在他的手里好像黏土一样可以随意的变化,也能施展出来更多强大的神术,不过现在的唐纸想要施展出水傀儡这样仿佛拥有神智的存在,还是有极大的困难。

    “赶紧去上课了,待会要迟到了,刘阿姨在楼下等你呢,让我催你快点。”

    唐纸蹲下身,把书包给小丫头给扣上,这个丫头极其不情愿地糯声糯气地哦了一声,转身之际却又回头,忽然间有些害羞地裂开嘴巴,在哥哥脸颊上甜甜地亲了一口,用自己最软萌的语气俯在哥哥耳畔道:“哥哥,我爱你。”

    说完,这才撩人一笑,快步匆匆地跑往楼下。

    “哇,这小妖精。”马河圆目瞪口呆,“这套路可以啊,老实说,要是哪个女孩儿对我用这招,我绝对非她不娶!我都差点被她征服了。”转过头扯着嗓子吼道:“唐糖,我也要亲!”

    唐纸略有生气地站起身来,道:“你要什么亲?你还不自己下去帮忙?吴罪叔家要砍树,你上个月去人家那里蹭了两周的饭,这个时候不去还情?!”

    马河圆这才挠挠头,道:“哎呀开个玩笑嘛,别生气。砍树是吧,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去了。”

    瞅见这个少年一蹦一跳地跑远,唐纸这才不禁笑了笑。来自天竺佛国的小和尚在水井湾里幸福美美地生活,毫不违和,还是水井湾的居民们打成了一片……这哪里像是个异族人?唐纸有时候都会忘记掉他其实是个和尚。

    唐纸对于妖和人,都没有明确地种族看法,因为姬大妈是一只蛤蟆妖,朱八叔又是猪刚鬣,可爱的马河圆是不是天竺人,唐纸当然也没有看法,只是他还是有些好奇他们留在皇都做什么。

    背底里唐纸偷偷询问过马河圆,令人惊讶的事情是,马河圆回应的是……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我拿性命发誓,要是让我猜的话,我师父估计是带我过做什么极限逃亡体验人生的……”

    要说两人是来祸害王朝的,唐纸不太能相信,那位僧人虽然强大,但是都远不是万里剑神的对手,剑神一招他就伤重到今天,更别说皇都里如云的高手和那恐怖的军团?怎么可能凭借这么点力量就威胁到皇都安全?而且他都已经重伤到了这个地步了,又为什么还是执意留在皇都里?

    这些问题除了昏迷不醒的罗汉本身,谁也给不了答案。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必冒犯,自己就藏着秘密的唐纸很清楚这一点,既然大叔要留下他们,而他们又对自己有恩,只要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留在这里,唐纸都能接受。

    生来就不像普通群众这么盲目保守,灵死病更让他对生命有种别样的珍稀和矛盾的豁达,所以他能够宽容地接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发生。

    “杨神医。”唐纸回过神来,对着脸上带着笑容地杨紫果打了个招呼,“昨天抽取的血样,有什么新的结果了么?”

    杨紫果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从山坞中爬起来的金乌光芒越发璀璨,他抓起唐纸的手腕,掀开袖子和护腕看了一眼,三朵黑牡丹花瓣仍然没有生长,但是也没有任何衰退的迹象。

    “我还在研究,今天给唐糖用的净体虫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另外一只也养好之后,我会给你试试,不过单纯地想要依靠这样一只小虫就解决掉矛盾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纸点点头,微笑着安慰道:“好谢谢杨医生。”

    “嘿,有什么好谢的,你们的病情这么久了都没有突破,让我都不禁自我怀疑了,感觉自己似乎什么用都没有。”

    唐纸笑着道:“杨神医,这本来就是持久战,我也没想过它一两天就会康复,我这灵死病这么多了都只生长了三朵花瓣,指不准等到我七八十岁了才会发病呢,也说不准。”

    这个少年的笑容仿佛就是有种神秘的治愈力量,言语中乐观和朴实也让自己心理的烦闷感有所消散。杨紫果也不禁微笑起来,干瘦的脸颊笑起来看起来阴森,但唐纸知道这位神医心中的光明。

    “行,我会好好加油的。”

    杨神医住在顶楼,昨天抽取的血样在进行独特的测试,今天不需要再给唐纸例行检查,所以唐纸便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开始了自己短暂家庭妇男的生活。

    把堆放的衣物全部洗干净凉好,收下来的衣服用熨斗熨平,再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午饭的食材也清洗完毕,正准备开始一如既往地修行之时,楼下忽然传来了马河圆的吆喝声。

    扛着一根电锯的少年,手里把玩着作为动力的电元素球,嚷嚷道:“唐纸,有只熊找你。”

    ……

    ……

    熊当然不是真正的熊,等到唐纸来到水井湾的大门口时,只见一只由人所穿扮的棕熊正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唐纸好奇地挠挠头,问道:“你找我?”

    棕熊兴奋地跳了跳,里面传来了一声兴奋,而唐纸又熟悉的声音:“是我!”

    唐纸的眉头微微挑挑,而棕熊的胖手往上笨拙地抬起了脑袋,露出内里另外一只黑发撩人的头。半年不见,她已经变得更加可爱动人,眉眼之中尽是单纯和烂漫。

    唐纸讶然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嘘!”来人竖起手指,示意唐纸噤声,“小声点,我皇兄说,不能让人知道!”

    以唐纸如今的交友面,知道他还住在这里,并且还会专程跑来找他的,也只能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女儿——月公主殿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怦然

    脱掉了身上这身玩偶,穿着华贵精美落夜黑裙的月伊儿盘腿坐在唐纸家的沙发上,白皙的五指抓起桌上的薯片就往嘴巴里面塞,满脸享受。

    “薯片真是太好吃了,在宫里他们都不准我吃这些东西,连名字都是你告诉我的,真是太讨厌了!”

    “慢点吃,我家里还有其他的,都给你吃。”唐纸笑着给她端了一杯水。

    “好!唐纸最好了!”月伊儿端起唐纸特意兑得冷暖适宜的温水,咕咚咕咚地就喝了下去,然后接着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这个在皇宫里从来没有吃过零食的公主殿下,吃起零食来竟然和马河圆有些像。

    “喏,还有棒棒糖。”

    走进屋里把给唐糖买的一口袋棒棒糖放到了桌上,色彩缤纷,口味纷呈,让月伊儿这双剪水眸中彩光四溢,“呀!太棒了太棒了!唐纸你真是太好了!”

    唐纸笑了笑,就着塑料凳子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这位和上次便装打扮不同,身穿华服,并且头上还戴着昂贵九彩珠宝钗的女孩,好奇地问道:“今天又是偷跑的么?”

    “今天严格上说不算。”吃着薯片,又贪心地剥着棒棒糖的月伊儿本能地回应道:“今天是我大皇兄带我出来的。”

    “太子殿下?”唐纸挑眉。

    “嗯。”

    自己和太子最近的一次联系,应该是在上个月,太子还托人给他送了封口信,邀请他去参加一次运河上皇都最奢华画舫内举办的晚宴,据说是王朝的各大年轻豪门弟子的一次聚会,大家伙都很想见见自己这位所谓的年轻豪侠。

    说实话,当听到那位便衣随从说出“年轻豪侠”这几个字的时候唐纸就已经满身鸡皮疙瘩了,至于这样的聚会,他更没有兴趣,当然以最简单的方式谢绝了。

    马河圆痛批唐纸不识抬举,居然拒绝太子的邀请,嚷嚷着要是佛国那没有实权的太子邀请自己,自己也都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唐纸这方面的顾虑则没有太多,因为太子殿下似乎是猜到了自己不大可能愿意参加,所以口信当中就阐述清楚了,让自己不必勉强,他能理解。

    “今天是有什么活动么?”

    月伊儿咔擦咔擦地嚼着香辣味道的薯片,颔首道;“嗯啊,是一场飞球比赛。”

    “飞球比赛?”

    “对啊,就是一群人人踏着特制的飞行术器,他们称之为飞行板,看起来长长窄窄的,然后大家手里还拿着一根球棍,飞在天上去打一颗燃烧的火球,两边还有两个打圆环的球网,就把球打进去,最后好像是比谁进球多。我皇兄组建了一个队,然后来参加这场什么,“汉唐杯”还是啥的比赛。”月伊儿比划着说道,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皇兄之前答应我了多带我出来玩玩,然后皇兄就去说服了父皇,带着我还有四皇兄一起出来看比赛了,我觉得好无聊啊,一点也不好看,就跟皇兄说了来找你玩,本来想的是,他不同意我就偷偷跑,没想到他却同意了。”

    月伊儿一愣,旋即手贴在嘴畔,扶着话音,小声地说道:“唐纸你不要给我父皇说哦,我父皇会知道了肯定要怪我大皇兄的。”

    唐纸忍俊不禁,自己想给圣上说,也总得有个说的门径才是啊。

    “唐纸!我给你说,我长高了!”月伊儿忽然想到一个骄傲的话题,连忙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雪白的脚丫踩在冰凉的瓷砖地板,手里还拿着薯片,另外一只手则拉了拉他的袖子,“快起来比一比。”

    “小心着凉了。”

    唐纸微笑着站起身子,把家里的一双拖鞋递到她脚下,谁想到这个女孩居然没有半点男女有别的意识,直接走上前,面对面贴在了他的身上。

    那抹女孩子的温暖顿时撞入怀中,身上特有的香味更顺着她的黑发直接呼入他的肺腑,没有什么心旷神怡,只有满脸的羞红还有心中那飞荡起来的旖旎!

    月伊儿浑然不觉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给这位青春期少年造成了怎样的心理冲击,天真无邪的眸子仍然尽可能地保持着平视,好让这个身高的测量更准确一些,然而发现自己平视眼睛只能看到唐纸的嘴巴,月伊儿有些苦闷地仰起脑袋,隔着这不过一分米的距离,望着少年因为羞躁而闪躲起来的目光。

    这个角度和距离,要是马河圆在场,一定会拍手称庆,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这是电视剧中,典型的接吻前的镜头。

    月伊儿似乎也愣了那么瞬息的时间,旋即轻悠悠地问道:“你也长高了吗?”

    眸子里的清澈,那让人怦然心动无法抗拒的纯净,让唐纸的耳根子都有些泛红,身体的轻微晃悠中,似乎能感受到女孩子上身那两抹温暖的柔软在和自己的身躯若即若离。

    唐纸有些本能性地口干舌燥,支支吾吾道:“可能是的。”

    “唐少侠威武!”月伊儿忽然无厘头地笑起来,然后可开心地转着圆圈,又躺会了沙发上,开始美美地嚼着薯片。

    唐纸不知道是感到轻松还是失望地舒了口气,而他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公主殿下那黑绒绒的发丝掩映下,耳根和脖颈也已经绯红。

    “唐纸,今天我都听到不少人在说你的名字呢,这都多久了,大家都还喜欢着你,我皇兄给我说,你霸占榜单都已经半年了,还没有下来的意思。”

    唐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在这里吃午饭吧,我去做饭。”

    “我不只是要吃午饭,我还要吃晚饭。”月伊儿笑得眯起了眼睛,这双美得不可方物的双眸,仿佛就像是她身上这身华贵黑裙上所刺绣的新月。

    半年不见,两位在性格上都有一面相似的少男少女相谈甚欢,没有半点隔阂。两人聊起来这几个月时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而一些不含有任何客套的寒暄以外,月伊儿也谈及了为什么,自己不被允许出宫,而其余的皇子们又能自由自在。

    “因为我身体不好。”月伊儿一边吃着唐纸炒的土豆丝,一边挥舞着筷子说道,“唐纸你做饭真好吃。”

    “谢谢。你身体不好?”唐纸微微蹙起了眉头。

    “对,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虽然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什么病,但我父皇说,我是天生弱阴柔体,命很脆弱,必须呆在天罡皇气最重的皇宫里,才最安全。”

    月伊儿撅起了小嘴,苦涩地说道:“唐纸你是不知道,我在皇宫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些御医每天会给我喝各种药物,每天也要给我检测身体,这样不准我吃,那样不准我吃,说什么都可能会祸害我的身子,让我不吃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我看到,我四皇兄吃零食都背着我吃的……还是来你这里最好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唐纸担忧道:“你身体这么不好,你还跑出来,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而且,你要是吃零食都有危险,我居然还给你吃这么多,你还是别吃了……”

    “啊!不要啊!”

    她的尖叫声让唐纸一怔,慌忙抽回自己的手,而正好准备敲门而进的马河圆听到这叫声,顿时满脸羞耻,怒骂道:“这个家伙……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为什么不是我!”而后愤怒地扬长而去。

    月伊儿像是护住自己崽子的兔妈妈,把薯片还有棒棒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长大了呀,现在比以前会好一些吧,而且我前前后后出宫才几次而已,这些东西本来也很少吃,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受伤了嘛……”

    唐纸蹙着眉头沉吟起来,仔细思考也觉得有点道理,关于病理这种事,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毕竟一直和疾病打招呼,但是也没有听说过月伊儿这种所谓天神弱阴体这种状况。

    而且身体究竟得多弱才会连零食都不让吃?看来皇帝陛下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的确有保护过度的嫌疑。

    “我认识一位神医,不如让他给你看看?”

    “不要!我不要再看医生了!”月伊儿连忙抗议,反对唐纸的提议。

    唐纸笑了笑,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杨神医虽然在自己看来就是在世的神医扁鹊,但是皇宫里的御医,在这事情上显然也更有发言权。

    ……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尽量不要多跑出来玩儿了,还是身体最重要。”

    说是要把晚饭吃完了再走,但是下午时分太子殿下偷偷安排过来的飞马车就停在了水井湾的门口,要偷偷地将公主殿下接走,唐纸戴着口罩送她上马车的时候,这样叮嘱道。

    “我不,我过几天就要偷偷跑出来找你玩。”谁知道月伊儿完全不听话,对着他傲娇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便钻进了马车里。

    驾车的这位车夫乃是地阶上品的强者,听到公主殿下的话也只能苦笑一声,认得唐纸的他对着这位年轻少侠点了点头,表示敬意,唐纸也认真地躬身还了一礼,然后便挥手送她远去。

    离别之时,月伊儿还从车窗探出脑袋来,给他挥手再见,无声地做着口型道:“下次再多买点零食,等我呀。”

    啪啪啪的鼓掌声突然响了起来。

    公主的飞马车消失在远处的山边线,飞向那雄伟城墙,马河圆则叼着一根树枝,去砍树砍得满身都是泥的少年靠在门旁的电线杆上,摇头感慨:“你小子可以啊,一边和西极天竺的人做朋友,一边又泡着皇室公主,海纳百川,心真大。”

    唐纸知道他没什么恶意,也懒得回应着话里的某部分并不符合事实的打趣,笑道:“你想多了,嗯,我跟你可不是朋友。”

    “嗯?”马河圆被这一句回怼怼得满脸问号。

    ……

    ……

第一百七十四章:舅舅回来了

    “来来来,喝喝喝,感谢马河圆同志给我家砍树,累坏了吧。”

    “不存在!只要有饭吃,我可以再砍几年!”

    马河圆嬉笑着,一群人被他逗弄得欢声笑语不断。

    吴罪前些年在水井湾东边半里地那片承包了一块林地,今天向搬家公司请了一天的假,便是砍下了一些木头准备卖给一家谈拢的个体家具商,马河圆带着头去帮了忙,下午没事之后唐纸也跟着去扛了些柴,用神术来做这些事情轻松很多,没花多长时间便做完了全天的活。

    夜里时候自然是吴罪叔请客来家里吃饭,本来还盛情邀请了姬阿姨和杨医生以及大叔,结果杨医生要研究药材便没来,大叔也拒绝了这次聚会,姬大妈则是店里还有不少客人脱不开身,所以只有唐姓兄妹和马河圆三人赴宴。

    现在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地亲近。

    “唐纸,今天我看电视又看到你了,一档节目说你都快玄阶下品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超越你师父舒一天了?”刘阿姨自豪地说着,手也没闲着,给正在迈力吃鱼吐刺的唐糖又夹了一块鸡肉。

    “无良媒体乱说的,要是是真的,那也是我拿出去匿名爆料的,我没说话,那就是假新闻。”马河圆说这种事情居然说出了豪气干云的气概,拍着桌子道。

    唐纸无奈地笑了笑,道:“确实是乱说的,哪有这么快。”

    天地玄黄四大品,黄阶是凝练神丹或者战丹,以体内的昊气作为战斗本源,而达到玄阶实际上便是打开身体所有经脉,并且体内的神丹凝练成结晶状,让自己的昊气能够大规模的在经脉中爆发运转,而不是黄阶这样基础使用,从而能够施展出威力更大,也有着强大范围力量的神术。

    想要一记神术覆盖数百平方米的区域,想要施展出在局部范围内进行大面积杀伤的神术,都必须达到玄阶才行,所以玄阶,才是步入真正强者的行列。

    以唐纸的估计,要进入玄阶品阶,至少还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尚有可能。

    大半年的时间后他就是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岁就入玄阶,这虽然不是特别顶尖的修行速度,但是奈何他也只修行了大半年而已,加上他那可怕的神术学习能力,或许本来在青云榜单上第四的排名,就会再上升一到两名。

    “我前面还看到电视,那个叫王英杰的貌似已经痊愈归校了,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什么,你能赢是运气,是因为有他们先消耗了那个斗神族少年的体力,他要和你在公开公正地打一场,他要证明自己才是最强者啥的……”刘阿姨提起这件事情,便变得分外地愤慨。

    吴罪叔恼怒地瞪了自己妻子一眼,道:“那个废物说的话都信?被人三两下打得要死不活的,现在才痊愈,还说什么他消耗了人家体力,给人家的痒痒都没挠到,真是笑话,不是我吹,我们家唐纸要是真和人家打,他三个都不够唐纸打的!”

    “那是那是。”刘阿姨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来,唐纸,别听那个弱智乱说,咱们喝咱们的。”吴罪叔破口大骂着,举起杯,唐纸也微笑地举杯。

    今夜又是觥筹交错。

    像这样的夜晚这半年没少发生,平静的岁月里,安静与欢乐是主旋律,除了修行就是聚餐和玩耍,什么所谓的浩劫,所谓的林剑云之死,都已经离自己远去,也曾再度去寻找过妖鼠一族的藏匿之地,但是显然之前小吱和林剑云的死所引发的大搜索,对妖鼠一族已经产生了实质的影响,至少他们都已经下落不明。

    去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陌生,要是再没有什么波澜,似乎唐纸后面的人生就将一直这样维持下去,修行、玩耍、聚餐,然后一直等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但是今夜,似乎注定和以前的任何一个夜晚都不一样,而唐纸,很快就将知道今天不一样在哪里。

    唐纸没有喝酒,是喝的豆奶,吃饱又闲聊之后,没有回到屋里,而是来到了水井湾的正门口,坐到了那块石碑上,默默地看着马路对面的山坞发呆。

    半年前舅舅来信说,过几个月才能回来,唐纸后来托吴罪叔去帮忙找过码头老板,老板回应的是具体地要看那边的安排。唐纸很想告诉大叔不用再上班了,现在的自己可以养活一家人,然而又因为自己身份特殊的关系,不想牵涉到舅舅,于是也只能摁捺下去寄信过去的想法,默默地等待时间流逝。

    二月开始之后,他就习惯性地每天晚上在这里坐着等等,等等看能不能等到舅舅。

    现在的他们最后的亲人就是舅舅,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摆脱了贫困,无论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无数的粉丝簇拥,无论自己喜欢不喜欢这一切,都无可改变舅舅对他们的重要性。

    父母去世,自己和唐糖也身怀重病,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撒手人寰,要说自己还有什么最祈盼的,那就是一家团圆。在如今这平静安稳的日子里,就只差舅舅和自己们团员了。

    舅舅,这都快一年了,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吃完饭又聊会天,就已经是十点半,在这是被上发了会带,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深夜十一点半,水井湾一扇扇民居家的电灯都已经关闭,只有几盏清幽的路灯还有气无力地明亮着。

    唐纸估摸着唐糖应该也都睡觉了,没想到转头间却看到这个丫头穿着蜜黄熊的可爱黄色睡衣跑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睡?明天要上课。”唐纸埋怨道。

    唐糖站在了石碑的旁边,两只手缩在袖子里,不停地挥舞着,俏生生地仰起脑袋道:“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哥哥你不是也没睡么?”

    唐纸跳下石碑,揉了揉小家伙的头,不加梳理的发丝已经乱做了一团,道:“我也回去睡觉了,走吧。”

    这样的眺望本来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哪里来的巧合,自己会坐在这里,便等来舅舅呢。

    唐纸拉着唐糖的小手准备回水井湾,妹妹嘟着嘴巴准备回头的时候,却忽然僵硬了身子,视线呆滞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

    发现唐纸居然不愿意走,不禁好奇地看着小家伙,唐纸目光缓缓顺着她凝望的方向上抬,望向了黑暗的道路前端。

    黄土路面不宽不窄,这些日子放晴,路面干燥而会有灰尘飞扬,路边的树木形成的树影之下,有一道极其浅淡的黑色人影正在慢慢腾腾地行走,向着他们迎面而来。

    他步行的速度极其缓慢,行走得也很是艰难,似乎双腿之中灌满了铅石,每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而最让人感到讶异的事情是,在这夜深宁静的夜中,却又没有任何一点的脚步声。

    唐糖和唐纸的目光都被这道身影所吸引,某种本能让他们两人的心里都浮现了同一个猜测,两兄妹同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凝望着来人。

    这道身影不断逼近,穿过了这条幽长的泥路,寒风忽然间开始慢慢地呼啸起来,让婆娑树影如湖面荡漾。

    而这道身影也慢慢地走出了阴影,越来越清晰。

    唐纸和唐糖的神色同时间变得越来越愕然,然后,两双眸子在星空照映下,又慢慢地泛起了酸楚的水光。

    这道身躯缓缓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身形瘦削,一张和妈妈有三分像的脸颊上满是笑容,而他浑身都湿漉漉一片,水渍不断地从他的身上落下,仿佛刚刚从河水中爬出来,然而滴下的水却又无法打湿地面,甚至都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唐纸,唐糖……”

    来人这张平凡而朴实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舅……舅舅……”

    唐糖和唐纸两人的眼中的泪水同时崩溃,奔流而出,因为这道身影是舅舅,是他们前来皇都要投奔的舅舅,是两兄妹等了快一年的舅舅,是几个月前说着,再过几个月就会回来的舅舅……

    然而他在灯光之下,却……没有一点影子,而他的身躯,也如若透明。

    男人微笑起来,笑容若鬼火,在风中如若要消散。

    呼——

    寒风忽然间分外地凄厉,舅舅的身形在其中逐渐扭曲,然而他脸上这虚弱至极的笑容,却分外灿烂。

    “唐纸……唐糖,舅舅,终于见到你们了……”

    男人伸出了两只在流淌着水线的手掌,缓缓探向两兄妹的脑袋,就像当初在岳峰乡相聚时一样,然而风声骤急,此间的树与叶纷纷暴戾作响。

    而舅舅的身影,也在狂风之中,随风而散。

    “舅舅!舅舅!”

    两兄妹同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已经成了泪人的唐纸,脑海一片空白,伸出手试图抓住自己和唐糖最后的亲人,然而却仿佛是握住了空气那般,丝毫改变不了这道身躯消散在眼前。

    今夜,舅舅回来了,但是,舅舅也再也回不来了……

    “舅舅!舅舅!”

    ……

    (ps:其实这一段,很早之前就应该写,但是一直等到了今天都没出来,因为我想写的东西太多了,仔细思考之后,还是觉得像现在这样铺陈情节会更满意。

    最近更新挺多的,但是状态不甚满意,当然,这些年来状态都不太好,扑街作家的动力只有激情,也没法要求我自己太多。

    安稳的人生当然是不可能的,被钟炎怀疑为浩劫的唐纸,到底是不是王朝的浩劫,还请拭目以待呀。)

第一百七十五章:锁魂

    因车祸而意外惨死的妻子,心中念兹在兹自己那唯唯诺诺的丈夫,而拼着一口气,从棺材之中爬了出来,与其团圆。

    死去的舅舅,念念不忘自己的两位后辈,不忘自己妹妹临死前的嘱托,即便人已死去,却也拖着最后的一缕残魂,回到了家中,来见孩子们最后一面。

    被天帝庇佑的人间,最生动的地方就在于这份情感,即便是生死轮回,也难以凌驾的情感。

    两兄妹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也是因为情感。

    这无助和让人心碎的哭声,仿佛他们还是最幼小时候的,那个面对问题无能为力的自己。

    最后的亲人,苦苦等待了快一年的舅舅,明明说好了在外面工作,再过段时间就要回来的舅舅,终于回来了,也,再也回不来了。

    嚎啕痛苦之声在狂风当中分外凄怆,远处山野之中呜咽的狂风,也在为之伤感地徘徊,扯落片片嫩叶。

    ……

    ……

    舒一天没有睡觉,而是坐在罗汉的面前,看着这尊雕像般的存在,默默地喝着啤酒。

    在吴罪家喝多了的马河圆像是一头蠢猪一样陷入了梦乡之中,躺在沙发上,轻微的鼾声伴随着电视机上的言情剧狗血的台词而在屋中环绕。

    唐纸有钱之后,自己的生活虽然仍然拮据,但是经常给他买好酒,其中还有三十块一瓶的梦琉璃,但是大叔最喜欢的还是两块三毛八的银星,似乎这劣质的口感最适合他早已经麻木的舌头。

    大叔就这样静默地喝着酒,注视着眼前的这位罗汉,就连马河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什么,而这数月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是如此度过。

    而他的眉头忽然挑了挑,看向了窗外。明明已经是阳春,寒风不知怎么就在屋外刮了起来,叶浪汹涌,几片嫩绿的叶子打在了窗户上,还看到谁家挂在外面的女人内裤被卷向了池塘。

    某股诡异的气息,让大叔的脸色一变,身躯顿时凌空而起,推开窗户飞向了窗外。

    同样感受到这异变的不只是他。在九单元顶楼。正在将那只晚上才从唐糖体内取出的净体虫扔到寒春琉淋液中观察的杨紫果面色也猛然凝重,眺望向水井湾破旧的大门。

    躺在床上正在看一部浪漫言情剧的姬大妈身子一僵,也将电视机按了暂停。

    朱老八牛肉铺里,一如既往盖着那张油腻红毛毯的朱老八,满是雪花片的电视机正在放映一部最新版的西游记,正在上演孙行者与白骨精大战的情节,他这双慵懒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眸子,也豁然间沉重地望向了卷帘门遮挡住的某个方向。

    作为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强者,他们同时感受到了魂的气息,如若人是正常死去,冥界的衙役牛头马面将会立马到场,带魂魄下地府,根本不会散发出来魂的气息,既然有了气息,那很明显,这道魂魄的存在,超出了冥界的掌控之外。

    大叔的豁然间便越过了水井湾的广场还有那堵形同虚设的低矮墙壁,落在了唐糖和唐纸的身后。姬大妈和杨紫果先后而至,朱老板犹豫了几秒之后,最终也还是跟了过来。

    “唐糖!唐纸!怎么了?”

    瞧见两个她无比疼爱的孩子在地上痛哭的模样,姬大妈的软肋顿时被狠狠地刺痛,她的眼睛里当即也泛起了泪花,急急忙忙冲上前将两人紧紧抱入怀中。

    “不哭不哭,阿姨在,阿姨在……”

    唐纸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也是个在危险面前有着莫大勇气的少年英雄,是在擂台上能够威风八面让万人欢呼的少侠,姬大妈认识他以来,无论面对多大的危险,都从来没见过他掉眼泪,更别提如此泪流成河。

    “舅舅……舅舅……”唐糖已经泣不成声,两只小手无助可怜地抓住姬阿姨的胳膊。

    “舅舅?陈连环,陈连环怎么了?!”姬阿姨也瞪大了眼睛,慌张地凝视着小丫头这双已经被泪糊满的双眼。

    “舅舅死了……”唐纸趴在姬阿姨的宽阔而温暖的肩膀上,痛苦着将说出了,心脏仿佛也在碎裂。

    姬阿姨的面色也马上僵硬如铁,失声道,“你们说什么……陈连环……陈连环……”

    唐糖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痛哭之声,肝肠寸断。

    哭声就已经是回答。

    刚才那道魂气,是来自陈连环?!

    朱老八肥腻得流油的脸,神色也微微间有了变化,站在侧边的舒一天,这双剑眉更是顿时蹙紧到了极点。

    他一句话都没说,手并拢成了二指,在空中飞速地挥舞起来,一道道金光编织成的巨大且繁琐字体在空气之中凝现,每一个字体都晦涩至极,并非王朝用的书面文字,而每一个文字形成之后又发出叮叮当当的爆响之声,仿佛有柄巨锤在将它们纷纷凶狠地捶打入空气之中。

    而原本疯狂汹涌的风,骤然开始倒流,地面原本扬起来的灰尘,也纷纷逆飞回地面。

    恍惚之间,仿佛时光都在逆流。

    杨紫果蹙下的眉头这才不禁上挑,因为他认得这文字,更认得舒一天此刻展现的挥手变成神纹的手法。

    神纹也有几类,汉唐王朝建立之后,古老的神术师协会联合尊神国教,在天帝的指引之下创立了更为简单的新神纹,而此刻舒一天所展的这些都是王朝的上古神纹,至今还能凝刻此种神纹的只有玄圣宗弟子,而他此刻所展现出来的这等挥手成纹的高妙手法,更是传说中的玄圣宗的不传神术——“莫玄神通结”!

    一个个金光闪闪的文字在场间形成了一个足足数百平方米的立方体金色囚笼,不仅仅隔绝了里外的声音,让水井湾的居民们不会被他们而吵醒,同时似乎还禁锢了更多玄妙的东西。

    舒一天这双平日里看起来尽是眼屎的双目之中,此时只有凝重,仔细凝望着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唐糖还在痛哭,仿佛都要昏厥过去。而唐纸眼中的泪水,却渐渐停止。

    他已经不再是去年才来皇都时那个单纯善良,心思纯澈的少年,一年的经历下他远比当初的自己坚强,他也知道,现在舅舅已经不再了,这个家里他是最后的男子汉,他必须要坚强。

    大叔现在是在解决问题,唐纸从短暂的悲痛欲绝之中回过神来,缓缓站起身来,擦干了眼角的泪水,默默凝望着大叔,等待。

    几分钟之后,大叔的嘴角轻轻动了动,终于发现了什么,对着侧方一个看起来有些像是“国”字的神纹字体张开了手。

    杨紫果的视线随之而去,他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灰色的粉尘,将其含入嘴里,再倾吐而出,粉尘便化为了一只只细小的黑蜻蜓,飞舞向了那目标方位。

    粉尘乃是现灵神末,可以帮助魂魄显形。

    那虚无的空间之中,果然有几粒散发着蓝色幽冥光彩的碎粒开始焕发光彩,缓缓飘飞到舒一天的手心。

    “是陈连环的魂魄。”

    人的气息本就来自于灵魂,人死后的残魂当中也会遗留一部分,仔细去感受其中残留的那部分气息,大叔心中也彻底确定,这引起了他们注意,也让两个孩子痛哭流涕的那抹残魂,就是……陈连环。

    “只是残魂。”和病人打交道,也和无数死人打过交道的杨紫果,立马便识别出来这几粒还未完全消散的魂魄碎粒的本质。

    舒一天脸色凝重地缓缓颔首。

    “残魂是什么意思?”唐纸已经变得平静,声音冷静地让人觉得渗骨地问道。

    “残魂的意思就是,并非完整的魂魄。”杨紫果走上前,对着舒一天摊开手,舒一天看了他一眼后,便将这几粒魂魄的碎粒轻轻搁在了他的手心。

    佝偻干瘦的身躯仿佛就是一位驱鬼人,亦像是魂魄本身,昏黄而凹陷的双目仔细端详着几颗碎屑,体内紧跟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芒,将这几粒幽冥绿色的碎屑包裹住。

    “残魂意味着他的死并不简单,意味着他的魂魄也被摧毁,只剩下了残缺的小部分,这样的残魂注定了就连去冥界转世的机会都无法拥有。一般来说,残魂就像是燃烧后的灰烬,不通过特殊手法进行保留,他们的魂魄很短的时间里就会飞灰烟灭,你舅舅的心中还有你们二位牵挂不下,强行拼着一口气走了回来,见到了你们兄妹后才烟消云散。”

    直白的话音让唐纸的拳头,更为愤恨地握紧,本来就泪红的眼睛里,此刻更是红若火焰。就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那岂不就是意味着……魂飞魄散?

    “意思是……大叔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就连住在您别墅中这样的可能,也无法实现了么?”唐纸颤抖着声音。

    杨紫果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更准确地说,也没有魂飞魄散,你大叔用这强大到逆天的手段,硬生生又将本来已经破碎的魂魄,挽留了这么极其微小的部分。”杨紫果给了唐纸一道或许微不足道的安慰。

    白芒又升腾起来一缕极其细小的白烟,杨紫果将其缓缓吸入肺腑,这双有些让人害怕的尖锐双眸深深地眯了起来,仿佛鹰隼。

    “没有冥界痕迹,也没有厉魂族的痕迹,看来无论地府还是游离在世间的厉魂族游卒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死去。”杨紫果抬头看着舒一天,“虽然说冥界出现失职也是常事,经常有人明明是自然死亡,但又偏偏超越了他们生死簿的掌控的事情发生,所以才需要尊神国教的殡仪部进行配合,才能人生死轮回维持稳定,但,他的情况仍然很离奇,并不是自然或者普通的意外所能造成。”

    舒一天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思考了起来。

    大叔平日里话不少,今天的这份沉默,姬珂很清楚,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心中的讶然。

    “能够直接伤害到魂魄,是意外死亡的可能不大,这只有修为极其强悍的存在才能做到这一点,除非是本身便对魂魄有着强大杀伤力的魂法师或者厉魂族人,既然神医说没有厉魂族的痕迹,那应该和他们没关系,可要是其余种族的存在,那至少也要达到地阶的力量,尚有可能。”大叔眯紧了眼睛。

    唐纸咬紧了牙关,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神如此地寒冷过,寒声问道:“所以我舅舅,是被人杀害的?!”

    舒一天闭着双眼,缓缓颔首。

    “怎么可能,陈连环这人善良朴实,从来不惹事生非,怎么可能有人会杀死他?而且还会让他魂飞魄散这么歹毒?!”姬珂愤怒地尖叫起来,怒火让她的壮硕的身躯也在颤抖。

    “的确是被人杀害的。”杨紫果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的是权威的光芒,“关于魂,你们都没有我有发言权,虽然我不知道这位死者的为人,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意外死亡,只能是他者作为,否则绝无可能连魂魄都遭到重创。”

    唐纸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冰凉的空气在自己滚烫的躯体内流动,压抑下心中的悲痛和怒火。

    一生纯良的舅舅,居然也会有人伤害。

    姬大妈抱着伤心欲绝,双眼都已经哭得红肿的唐糖起身,自己眼睛里也已经泪花朵朵,吼道:“什么样的畜生才会伤害像陈连环这样的人?!他为了帮助别人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明明自己过得比我们都惨,明明自己起早贪黑,却在别人困难的时候永远都先想着别人,他是什么样的烂好人啊,什么样的王八蛋才对他出手啊!”

    眼前的一幕让朱老八的心神有些颤动。

    不知道是陈连环的死,还是姬大妈此刻这泪人儿的模样,亦或者两者都是,这位仿佛自闭患者的牛肉铺老板双手环在了胸前,最终还是选择缄默不言。

    场间极度地冰冷压抑。

    唐纸沉默地望着前方的夜空。

    父母的死,自己的病,唐糖的病,小吱的死,如今舅舅也已经死去……

    苏妲己所说的魔帝之子,所说的“厄运”“浩劫”,此刻若雷音环绕耳畔。以前的他都觉得苏妲己所说乃是一派胡言,是她想当然的结果,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是父母的骨肉,因为就连出生时候的视频,自己前些年都还看过好几遍……所谓的魔帝之子,根本是一派胡言。

    然而现在他的心里却尽是苦涩和怀疑,我真的是……厄运么,我真的是……带来灾难的,魔帝之子?

    唐纸双耳中响起了嗡鸣声,双眼所见的一切,也变得恍惚,他感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变动,都在扭曲,在摇晃。

    我还没有死,可是,这活着的世界,是怎么了……

    不,我不是魔帝之子,天帝的神光都扫视过我的身体,我不可能是魔帝之子,更不是什么厄运和浩劫。

    他忽然破涕为笑,微笑着将两只手环抱不住的阿姨抱在了怀中,缓声道:“阿姨,您带着唐糖先去休息吧,我们都先回去休息吧。唐糖,唐糖明天还要上课。”

    少年忽然的微笑和坚强让场间的压抑又了轻微的变化,让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从刚才的歇斯底里,到现在的冷静,这个少年的转变,出乎人的意料。

    “先冷静下来,让思路更清晰一些,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先回屋吧,外面,真的很冷,这个丫头,不可以感冒了。”少年微笑着,他的笑容,依然像是春风一样温暖,恍惚间让人觉得,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要报仇

    ……

    ……

    把已经哭成烂泥的唐糖抱在床上,双眼红肿的丫头死死拉着哥哥的手,一边哭泣一边哽咽道:“哥哥……舅舅,再……再也回不来了么?”

    唐纸轻轻握住妹妹的小手,温柔道:“舅舅永远都在呢,哥哥也永远都在,哥哥会查明白一切的,睡觉吧,乖。”

    “哥……唐糖怕……”

    “不要怕,哥哥就在旁边陪着唐糖,先睡觉好不好?”

    小丫头紧紧抓着哥哥的手,良久后才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蜷缩到了被子中,露出的小手却没有松开的迹象。

    唐纸就坐在床边,静默地等待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已经哭得疲惫至极的小丫头,小手渐渐松弛,本来呜咽的喉咙里开始传出均匀的呼吸。

    唐纸身躯疲惫地给她盖好被子,把小手放入被里,拉拢窗帘挡住外面的星光,最后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姬大妈和大叔就坐在客厅里,两人一人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寂静无言。

    客厅里的灯光今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昏暗,前些日子还平静而欢乐的日子也似乎距离他们很是遥远,压抑让墙壁上的闹钟,仿佛行走的速度都减缓了许多。

    唐纸满身酸软地坐在了沙发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双轴,现在的他感觉比起在擂台上战斗完之后还要疲惫,而在这凌晨一点半的深夜,三人又都没有睡意。

    “我妹妹从小,就能感应到某些东西,某些正常人看不到,感应不到的东西,而我和她之间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我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唐纸微微抽了抽鼻腔,向两位长辈解释道,“我以前给你们提过。”

    很多人就算不是修行者,也生来就拥有某种能力,譬如专为人看破命运的“言命人”,譬如能看到魂魄的视魂人,再譬如不具备任何神术力量却又能够附身于动物之身的罕见的“寄生人”。

    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像唐糖唐纸这样的情况,但生在这片拥有无限神奇的大地,有唐纸的超级天赋在前,又有在今夜这场完全聚集了他们心力的变故在,这个信息显得微不足道。

    唐纸挽起了自己长衫的袖口,深深地埋这头,十指插入了已经在刚才就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黑发里。

    “阿姨,给我说说舅舅的事情吧。”唐纸头也不抬地说道。

    姬阿姨沉默了片刻,用略微沙哑下来的声音说道:“有很多故事没有讲过给你听,之前说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但是也一直没有给你正经地说过。”

    姬阿姨抽出纸擦了擦鼻涕,很久之前她就想告诉唐纸,自己的故事,只是那段往事不堪回首,每一次去触及,心中都是莫大的悲痛。

    然而今夜陈连环的死,已经拨乱了她的心弦,开始在悲痛中正视自己的陈年往事,还有自己和今夜的那位离去的主角之间,那段无法遗忘的过往。

    “我来自妖蟆一族,我族喜欢安宁,在妖族中虽然不是最强大的那一阶层,但也不算弱小,也因为喜欢安宁,是为数不多没有参加五千年当年那场浩劫之战的妖族之一,可能算得上妖族中受人唾弃的存在。妖帝曾经派出数位妖王前来要求我们参战,但都遭到了拒绝,或许妖帝也想过动用强硬手段,只是到必须要我们加入的时候,妖帝连强硬要求我们参战的力量都不再拥有了。

    我族居住的地方是荆州的玉天白池一带,后来妖族惨败,人类大军开始将所有土地征服而收归为王朝所有,随着妖帝死去,整个妖族彻底分崩离析。庆幸家族先辈们聪明,为家族准备了后手,很多年前就在玉天白池底下的一座地下世界,以让我们躲避灾难。”

    地下世界一词,让唐纸不禁想起了同样住在地宫的妖鼠一族,在人类铁蹄与天帝神光之下,所有的妖族们,似乎都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生存。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法则。

    “地下世界生存的时间虽然狼狈了点,但是日子总归是在继续,外面的世界换了主人,但我们地下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什么,生活也算过得去,欢声笑语,就和在这水井湾中一样,一晃眼就差不多五千年。

    我出生之后的那些年,也一切如常。

    在所有人的眼睛里,我是当时最幸福的人之一,因为我是族内贵族,是四领领长的女儿,而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幸运地嫁给了当时的妖蟆王,成为了王后,并且给他生下了儿女。”

    姬大妈幸福地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当年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世界里的生活。

    湖水偶尔会渗透,从天花板滴进房屋,即便是妖蟆王的宫殿也都不例外;外面的世界暴雨,他们这地下世界也会一并遭殃,水漫地宫;偶尔会有族人们外逃,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音讯全无,有去无回,剩下的族人们也外面人类所统治的世界充满了敬畏,再不敢随意地逃跑;族内也曾因为食物分配的问题爆发过叛乱,然而最终还是在妖蟆王的威压之下,被成功镇压……

    地下世界也有风有雨,可无论如何,日子仍旧幸福安宁,正是与同族之间那些宁静而安详的日子,才钩织成了她永生不忘的幸福前半生。

    “我丈夫最喜欢的叫我薰儿,因为我那时候喜欢用一种在玉天白池水底生长的熏香,那是在你们王朝随处能买的香料,却是我为数不多的奢侈品。”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十多年前,一位封号为霆钧的王尊大人,要来玉天白池,开发一座水下乐园给他最爱的云王妃,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就能猜到了,我们的水底洞穴便在这样的开发过程中被不慎发现。”

    “一位进行水下建设的神术师用力不慎轰穿了湖底,发现了我们地下世界大门,他们最开始认为这下面或许是当初的妖族所遗留下的什么宝藏,于是王尊便率领军队进入了水中,打开了我们施展的结界。

    而更后面的事情便是你想象中的惨烈,所有的妖蟆一族,都败露而出。”

    “汹涌的湖水灌入了我们祖祖辈辈几千年来构建的地下,而大浪之中,这些踩踏着剑龙兽的水下军队,与我们之间爆发开一场大战。”

    “我族不喜欢战争,也知道以我们的力量,绝对没有获胜的机会,所以我丈夫思前想后准备投降,牺牲自己来换族人们的安宁,并且将我们一处隐藏的灵脉告知霆钧王尊以作为补偿。

    霆钧王尊答应了丈夫的请求,然而在他找到了那处能够助人类神术师修为大进的灵脉之后,又当着全族的面言而无信,杀光了我全族,并且杀死我的孩子,我丈夫拼死之下才帮我逃走。”

    姬大妈眼中的眼泪不断地外涌,舒一天抽出了香烟,默默重温这他在很多年前就知道的故事,情绪也慢慢泛滥。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的水下世界,全是他霆钧王尊的狂暴奔雷,全是我族人的鲜血,和那狂漫而来的浊浪……”

    姬大妈拿起纸巾擦掉了鼻涕,“我没有立马逃走,而是中途又拼死折返回去,将我丈夫和孩子焚烧,带走了他们的骨灰,他们是我最后的牵挂,也是我活下去最后的动力,我需要把他们埋葬,需要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

    “我带着他们的骨灰逃跑,逃了大半年,王朝里到处都有强者,都有王朝军队,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之前那些外逃的族人没有成功回来的,因为在这样的人类世界,妖族想要存活,举步维艰。”

    “我已经记不清那生死不如大半年时光是怎么度过的,我虽然很幸运地逃跑了大半年,可这样的逃亡对我来说终究是慢性死亡,我不慎重来到皇都南郊,被一位王朝将领发现,爆发开战斗,重伤的我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京扬运河边上,昏迷在了江边,也是在那里碰到了一位码头工人,而也是那位码头工人救了我。”

    “他把我带来了水井湾,为我熬药,为我疗伤,我不想连累他,醒来之后告诉他,我是一只妖,我在这里,会给他带来祸患,他知道了王朝里最近的巡逻的军队原来是在找我,着急得团团转,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随意走动了,然后从家里找出给了我一串草药。

    他告诉我,他一次出海时出了意外,为了救一位不慎失足的水手,自己反而落在了海里,而狂风暴雨里队员们无法救他上岸,只能给他丢了一颗救生圈,他就抓着救生圈在海里漂流了三天三夜,以为自己都要死去的时候,却幸运地漂流到了一座海岛上。

    海岛上乃是九层悬浮岛,正好有一位身披彩凤衣,头戴玉玲冠的角色女子,手握一对金光闪闪的坤笼神环,在最顶层,与两头数百米高大的浑身七彩九头蛇大战!

    而那两头九头蛇所守卫的乃是两株草药。

    他本来以为这位强大的女侠是为了拿到这两株草药,结果两只九头蛇被她鏖战了两天两夜之后成功杀死,她自己也身受轻伤之后,她却并没有拿走着两株草,不仅帮助陈连环找到了船队,告知了海岛位置,还将这两株草药也都送给了他,告知他拿去贩卖,可以卖出足够他无数辈都富裕生活的钱财。

    他拿着草药回到了皇都之后,几番打听才知道,这两株草药乃是绝世罕见的草药——苜玺结形草。最强大的作用便是,能够让本身就可以幻化的妖族进行在完美化形,除非神明以神威探体,否则都无法看穿妖族真身,是妖族生存在这样一个人类当道的世界里,至为重要的宝物。

    这两株草药谁也不知道是谁所养,又让两大七彩九头蛇镇守,却恰好被那位侠女撞见,侠女也知道此草药对人类无用,乃是对妖族有用的斜草,所以也没有私拿,便将这两株草药送给了不知是因为缘分,还是因为被纯良而打动的陈连环。

    而陈连环回到皇都后没有将这两株草药拿去卖掉,换来财富,而是给了偶然闯入了水井湾的朱老八,还有晚了一年才来的我。

    我不敢要这么贵重的礼物,陈连环告诉我,这些药物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卖掉,给了我们,才是这药物最终的价值所在。

    我不肯,他就偷偷把药物研磨了放入粥里,偶然间骗我喝下……

    所以我跟你说过,不用担心我和你朱八叔的安全,你朱八叔是谨慎小心地过了头,是风声鹤唳到了已经不能接受任何危险的怕死鬼,就算是万里剑神在这里,也都没办法看穿我们的真身……”

    故事省略了太多了太多,省略了她逃亡那些年吃过的苦,省略了陈连环这么多年给他们所提供的帮助,可是一贫如洗的男人,只是把如此贵重的草药送给他们了素不相识的两只妖,就已经能看出来那份几乎盲目和愚蠢的善良。”

    姬大妈笑着捂住了双眼,眼泪止不住地从眼中溢流出来,“他就是个烂好人啊,他就没有想过,朱老八是妖啊,我也是妖啊,他根本就不了解我们,他就不怕,农夫和蛇的故事吗?可是我知道,他就是没有想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永远都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妖也好人也好,在他眼里都没有区别,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好人,好到经常让人想为他流泪,好到有时候我都生气得牙痒的人啊。”

    大叔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燃,轻轻地吞云吐雾。

    这个在唐纸的生命里,已经有些模糊的男人,那个在唐纸来到皇都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男人,在这座破烂的旧社区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改变了许多人,许多妖,一辈子的生活轨迹。

    所以唐纸唐糖才来到水井湾的时候,就能有这么都居民们帮助,所以才有这么多居民,对待他们都总能笑容以待,因为他们知道这两兄妹不会是什么坏人,因为他们有一个舅舅,有一个一生都正直纯良,为了别人掏心掏肺的舅舅。

    他总是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义不容辞,总是对所有人都露出最温暖的微笑,总是在自己受了委屈的时候一笑了之,总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无怨无悔地寄给自己外甥这个艰难的家庭;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有结婚,因为他知道,他的外甥和外甥女,还需要他拿钱看病寻医……

    他们往日里会跟他打闹,会有些玩笑式地嘲讽和骂声,他永远都不会生气,因为他知道水井湾的里里外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想他对他们一样温柔。

    唐纸的鼻腔无比酸涩,他邋遢地擦了擦鼻涕,回想着舅舅那张温暖的笑脸,那在前些年过年回家时,抱着自己和唐糖时的瘦削,但是无比温柔和温暖的胸膛,嘴角也扬起来了幸福的笑容。

    舅舅是个好人,是个本来就该一辈子平安的烂好人。

    大叔深深地吸了口烟,道:“虽然我一直说不喜欢他,因为我总觉得他这种性格,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但是,他帮了我很多我从来没请求过的忙。”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大叔摇摇头,看着少年这张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的脸颊,平静地问道:“唐糖也睡着了,现在缓过神来了么?”

    唐纸看着大叔坚毅的脸,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走吧,我要报仇。”

    姬大妈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也站起了身来,“走吧,把事情查清楚。把连陈连环都要伤害的凶手,头都给我拧断!”

第一百七十七章:龙王传说

    皇都的黑湾码头即便是在深夜也没有停止运作,两艘庞大的货轮停靠在码头,数十位的工人在码头没日没夜地在劳作,挣用养家的费用。

    繁星在空中闪烁,工人们借着灯塔扫射的灯光,顺着颤颤巍巍的钢铁船板将货物搬上船只,外面的工人们大汗淋漓,而满是鱼腥味的值班办公室里,那位值班的工头躺在转椅上,裹着一身厚夹克,脚搁在桌面,昏昏欲睡。

    为了让自己不睡着,他拿出手机播放着那部大叔半年前就看完的,由玄圣宗的宗主继承人金看峰,以及玄圣宗当今一带最杰出才俊舒青青主演的那部电视剧——《玄圣宗传奇》。

    剧情里这位年轻的少宗主正在与飞鸢车上与几位危害王朝的大逆作战,引人入胜的情节让他浑然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等到他注意到桌面上落下了影子的时候,猛然回过头,才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一道异常窈窕的身影,她的脸上为了行事方便,还蒙上了面巾,加上身上那股让他莫名感到恐惧的气息,下意识地便会联想到穷凶极恶的匪徒。

    而他刚刚准备开口喊叫黄品阶的修行者安保人员,却发现有股异常恶心的力量压在了自己的喉咙中,他手痛苦地捂在了喉咙,这力量黏稠而让人不禁想要呕吐,根本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更是令他感到窒息。

    ‘’用鼻子呼吸。”

    冷漠的提醒声让这位经理笨拙地调换了呼吸的方式,这才感到自己稍微缓和了几分。

    “不用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让你做几个很简单的事情,你要给我老实配合,没有任何花招,否则后果……”

    窗户的窗帘哗啦啦地闭拢,隔绝了值班室内外的视线,这位窈窕身影的周遭缓缓刮起了一道绿色的旋风,数秒的时间里旋风遮挡了她的身形,而后又被一股异常肥壮的身躯所撑破。

    在值班经理那惊恐得仿佛要从眼眶中蹦出的双眼注视下,一只巨大得将半个脏乱值班室都近乎塞满的蟾蜍妖,豁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蟾蜍妖这狰狞而恐怖的身形,还有体表那让人看一眼便感到无比恐惧的灰白色疙瘩,以及那似乎随时都会爆破而出的浆体,令这位值班经理几乎仰头就要昏厥过去。

    “哈!”

    巨大的头颅忽然探到了他的面前,对他张开了大口,腥臭的味道混着胃气扑上面门,这张几乎一口就能把他脑袋都咽下去的大口内里,绿色的唾液若糊浆,滴答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惊恐地颤抖,泪流满面,屎尿一瞬之间就装满了裤裆,哗啦啦地流到地上。

    妖风再一旋转,这只巨大的蟾蜍又重新变回了那窈窕的身影。

    “第一,把你们码头从去年五月开始到今天,所有员工的工作记录全部找出来给我,现在。”

    “唔——唔——”

    经理兜着满屁股的屎尿,迫切地打开了电脑,十根手指都出现了故障一样,剧烈颤抖着开始给她翻找资料。

    “第二,你手里的活别停下,把你们老板家的地址给我,还有给我他的一切关系脉络,以及要是我去找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第三,这以上的事情你必须保密,不然我保证,我再找上你的时候,就不会只是吓吓你这么简单,我会把你,生吞活剥。”

    “唔——”经理泪流满面,大汗淋漓地连连点头。

    这位身形窈窕的女人看着这位被自己吓得已经破了胆的男人,默默将手环在了胸前。屋外拖载着集装箱的三角铁牛时不时发出沉闷的鸣叫声,因为恐惧而手忙脚乱的经理双手飞快地翻找和敲打,给这为恐怖的大妖打印那一叠叠的资料。

    身形窈窕的女人当然是化形之后的姬大妈,这极其不稳定的化形形态在强者面前,极其容易用来对付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仍然有着足够强大的作用。

    门口忽然响起来敲门声。

    “经理,三船的那批货您来验收下么?”满头大汗,裸着膀子的一位搬用工前来敲门。

    经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了这位恐怖的女人。

    姬大妈只是微微扬了扬头,用她也变得娇媚之后的声音道:“我和你们经理忙着呢,你先帮着清点了。”

    外头沉默了几秒,有些愕然自己经理这大半夜的雅兴,为难道:“经理,我也不想怀您的好事,只是你不验货要是出了问题,老板责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

    “放心,你们经理责任全担……赶紧走行不行?别碍我们好事了。”

    “好……好吧经理……”搬用工犹豫了好几秒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姬大妈微微舒了口气,拍了拍手上工作僵硬下来的经理,缓声道:“快点做完你的事情。”

    ……

    ……

    黑湾码头里,姬阿姨正在用强抢的方法去拿资料。

    每一次去找脑脑满肥肠的码头老板要陈连环的消息,他都以各种方式虚与委蛇,现在陈连环的残魂都回到了水井湾,码头方面却都还没有给自己们消息,那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而与姬大妈兵分两路的舒一天则凌空在皇都外的郊区中飞行,唐纸变成了一只苍鹰,挥舞着翅膀紧紧跟随在大叔身后。

    黑夜里两道飞行的身影划过了崇山峻岭,飞行了半个小时,来到了皇都以南一百里地,距离南阳郡还有三十里的一条常年汹涌澎湃,浑浊滔天的江河旁。

    此江名为怒天江,这条江河宽达两百米,西起凉州陇西郡,东至徐州东海郡,贯穿半坐王朝,而后奔流入海。

    作为汉唐王朝最大最长的江河之一,连贯了东西的它却并不用作于交通运输,因为这条怒天江终年汹涌,就算是在干旱时期这无法饮用的流水都不曾降低半点浪流,根本无法行船。

    而不能用于交通,还有一个很为重要的一件原因是,这条江中生活着许多的妖兽。

    王朝里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地方永远永远地和平安宁,就像再强大的太平盛世里,也终究有不法分子。有着天神庇佑的汉唐王朝如今国立力压各大种族,粉碎了不可一世的妖族,也让强大莫敌的魔族蜷缩于魔界闭门不出,可像怒天江这样这么多年来始终给人类造成麻烦的妖兽之地,仍然不占少数。

    这世界的元素太错综复杂,很多问题并非是想要根治,就能够根治这么简单,水利司很多时候也想过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也因为种种政治或者经济等等原因而选择搁置。

    大叔缓缓落在了江边的一面山峡崖壁上,望着下面浊浪腾腾的江水,唐纸跟在后面,两只利爪扣在一块坚硬的山石上,重新变回了人形。

    已经是凌晨四点,天还没有亮的迹象,那料峭的寒风就顺着江河吹拂,让少年本来就冰寒的脸庞仿佛要结上冰霜。

    “你说陈连环残魂身上挂着很多的水珠,滴漟不尽,这些都证明他是从水中而来,结合上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在水下罹难。”大叔手环在胸前说道。

    唐纸望着夜中仿佛一条蜿蜒黑龙的江水,蹙紧了眉头,问道:“可我舅舅是在京扬运河上工作,为什么要来到这条江水?”

    怒天江和京扬运河在靠近沿海的地方有交汇处,怒天江也是为京扬运河提供了水源的支流之一,但是也是因为这条江河的流水太过可怖,所以怒天江原本的河床仍然做了保留,而在两河交汇处也修建了王朝最大的三大水利中枢的“怒都水利工程”,用以调节两条河流的流水,维持京扬运河的平静,同时依靠京扬运河的倒流作用,顺带治理怒天江下游水灾的问题。

    “因为两条河有交汇处,这种交汇可以把这两条河,从某种程度上看做为一条。不同在于,京扬运河乃是王朝要道,两岸有各大繁华的郡城,所以王朝每年都要花重金来治理水中妖兽的问题,然而怒天江却不是这样。”

    “这里的妖兽太多,而且水势的问题,加上没有商业用途,且两岸没有住民,内里的妖兽基本威胁不到人类的关系,很大程度上便被放任不管了。这里住着一些东西,能够帮忙回答我们的问题。”

    说完之后大叔身躯轻轻一跃,垂直地坠落向了河面,留下唐纸孤单地留在山崖之上。

    崖壁高约三十多米,只是瞬息间大叔的身影便坠落而下,不过他并未直接落在水面,悬浮在江上五六米的高度,而狂暴的浪涛一浪接一浪,也近乎都拍打到了他的脚底。

    潮湿的江风吹拂着他邋遢的身躯,和那双万年不换的粉红色拖鞋。

    唐纸不解地俯瞰大叔的身影,不知道他准备做些什么,但是基于对大叔的本能的信任,唐纸沉默地蹲在了崖壁上。

    “奔霆獨鳗,出来!”

    几道磅礴大浪轰然落下,仿佛是战锤落在了鼓面,两侧崖壁上几株顽强生长出来的小白花随着翻打起来的浪风而飞舞。原本有几只住在这附近的松鼠一家,好奇地趴在侧生于山壁上的松树枝上,看着这道身影,当听到这声仿佛是奔雷般的怒吼之后,又惊恐地化为黑影,掠回了树洞之中。

    浊浪滚滚的大江,仍然没有任何的异样,仿佛高傲的神龙,丝毫不理会这位邋遢男人的叫喊。

    唐纸好奇地注视这没有丝毫改变的江河,不知道大叔这身喊叫,是针对的谁。

    大叔神色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根香烟含到嘴里,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团火焰,替他把香烟点燃。

    再两口心满意足地吮吸之后,他毫无素质地对着这条江河吐了口痰,而面前的这团火焰,也仿佛火球一样落在了江面,然后瞬息之间沉入了江中。

    只见红色的火焰光芒越来越小,越来越淡,迅速地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见。

    大叔又深深地抽了口烟,再喷吐而出,这时候的烟雾,似乎比起刚才要浓郁,也有影影绰绰的光亮,似乎就连烟雾本身都在燃烧。

    而他的脚下这条怒天江的底部,骤然开始有红色焰火开始出现,蔓延了唐纸视线所能遍及整条江河,仿佛是有一座座活火山在水底爆发,腾腾白浪瞬息间笼罩了整条江河。

    唐纸缓缓站起身来,愕然地望着大叔轻描淡写间施展出来的力量,凝望着这条仿佛瞬息间沸腾的江水。

    大量生存在岸边的虫豸飞速地爬出了洞窟,乌泱泱地朝着两边的山野爬去,原本在水下沉睡的各种游鱼,也顿时像是箭龙,掠上了水面,慌乱地游动。

    “你再不出来,老子今天把你的江蒸了!”

    大叔又一声怒吼落下,在数秒钟的宁静之后,被焰火笼罩的江底开始有一道道银光闪闪的雷电交织,透过水体传播上来奔雷声格外沉重,闪烁的电光密布整个江底,让这恐怖的赤红色光彩逐渐暗淡。

    而在唐纸的注视之中,大叔身前数十米的处,水汽蒸腾之间豁然间冲起来一股滔天大浪,水花像是暴雨一样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后一道庞然的黑色身影冲破雾气,半截身躯浮出了江面。

    这是一头足足上百米长的巨大鳗鱼!

    更确切地说像是鳗鱼存在,因为它的两侧生长着四扇十米左右宽的翅膀,通体漆黑,那让人心生惧意的鱼头两侧各自有数百根拥有独立生命的触须在舞动,这双和人一样会灵动而深邃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来者何人?竟敢冒犯本龙王!”

    此兽一出,江里江外,所有动物都顿时之间僵硬了身躯,在它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之下,噤若寒蝉。

第一百七十八章:龙王说

    “亢昂——”

    獨鳗豁然张开了足以吞鲸的大口,原本水蛇般浮在水面的身躯挺立而起,高大的身躯就像是一根粗壮的铁柱伫立在了大叔面前,有着数十米至高,两岸的崖壁都小巫见大巫,而这张光滑且狰狞的头颅,则只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面前这道渺小的身躯。

    一道道手臂粗壮的狂暴雷霆在它的身上奔腾,仿佛是层披挂其身的雷霆外衣,唐纸的脚步出于自保,都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因为这些雷霆毫无疑问都可以让自己瞬息间灰飞烟灭。

    “卑微人类!不知死活!你如何知道本龙王盘踞此处?!”这恐怖的生物此刻张口之间,话音也若天雷滚滚。

    高大的身躯把天空中的星光都完全遮挡,彻底埋入了黑暗中的大叔,嘴里那团冒着火红色光芒的香烟都没有丝毫的颤抖,而是默默地抬起了手掌。

    好偌是迎接天雷的逆天者,毫不畏惧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力量。

    而一道金灿灿的圆形结界出现豁然之间伴随着轰隆隆的爆响之声凝现在它的面前,由三十六道大小不一,但都凝写满了金色神纹的字体的金光圆环所组成,并且每一道圆环所旋转的速度都有一定的差别,恐怖的力量让奔霆獨鳗庞然的身躯豁然一颤。

    一道火线在他手中缓缓成形,而这柄火线瞬息间又变成了柄由烈火形成的宝剑。

    大叔邋遢的身躯之上,陡然之间爆发出来一股让整条江河骤然宁静,即便是吹拂的夜风,也都噤若寒蝉的气息!

    奔霆獨鳗这双好像两颗山洞的锐利双眼之中,出现了浓郁的畏惧之色。

    以它的智慧能够成为这条江河上最强大的存在,甚至胆敢以龙王自居,就是因为她有着很多人类都望尘莫及的智慧,它知道在人类统治的王朝中,应当如何自处,所以才能苟活千年。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能力,就是见风使舵,就是能够识别出来,对手究竟有多强!

    眼前的这位,即便是天阶下品的自己,都能忌惮,那他的实力究竟是何等的可怕?

    大叔手中这柄火焰之剑缓缓地上飞,悬浮到了脸部,随着他一挥手,这柄火焰剑便轰然之间刺在了这三十六道圆环所构成的巨大圆形结界中央。

    轰——

    金光更为璀璨,照耀了场间的半面山川大地,而这头不可一世的獨鳗则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庞然身躯轰然之间后仰。

    磅礴身躯抽打出了两股贴着它身躯两侧溅射的水浪。这双充斥着智慧神光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位男人这一记手段,只是示威,而这个示威,比起刚才那江底熔岩,更加有正摄力量!

    彻底确定了自己不是它的对手,这条几位懂得见风使舵的奔霆顿骂立马变成得恭敬一片,原本高高耸立的身躯,向着面前这位微小的人类,忏悔地低下了头。

    “这位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何方神圣?”

    庞大身躯里的话音,变成了好像是个狗奴才一样的谄媚。

    大叔掸了掸香烟,没有为难它什么,对着山崖上的唐纸招了招手。唐纸没有犹豫,又变成一只老鹰盘旋而下,在大叔的身边才重新恢复了人形,而一股他操控中的水浪也升腾起来,变成了一方水台,支撑住他的身躯。

    大叔接过唐纸从口袋里摸出来的照片,这是一张陈连环一寸的证件照,而证件照落到他的手中之后,一道足足有十多米长宽的巨大的光幕片凭空出现,而上面显示的图像,正是寸照上的画面。

    “见过这个人么?”

    庞大的脑袋贴拢上来,仔细地观察了这张朴实的面孔数秒之后,獨鳗才摇头,道:“没有,他是您的朋友?”

    大叔又接着问道:“最近京扬运河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灾难?有没有过战斗爆发?”

    獨鳗隐约能够猜到大概发生的事情,但是仔细思索了片刻之后,它又摇摇头道:“我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听闻这些鱼虾告知我江河上发生的各种故事,最近这段时间,并没有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过,也没有什么战斗,只有一些很普通的杀害。”

    “杀害?”唐纸问道。

    獨鳗颔首,几百只白色触须也随之摇晃,道:“嗯,就是杀人抛尸,杀了人之后的很多人,都喜欢选择这样的方法处理尸体,逃避巡检司的调查。其中有家庭纠纷,也有流寇行凶,各种不同的动机都有,这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唐纸问道:“最近也有么?”

    獨鳗颔首道:“京扬运河和怒天江两条大江都这么长,连通了不知道多少城市,这样杀人抛尸的事情基本上每天都在上演,每一具尸体都被鱼儿所吃掉,我也不敢保证,你们要找的这位,是不是这样的受害者之一。”

    唐纸蹙紧了眉头。

    而大叔怀里的那枚他自制的通迅术器却恰是时候的响了起来,他摸出这块白色的玉片术器,与它之间能建立联系的玉片就在姬阿姨的手中,所以此刻里面传出来的,也是姬阿姨的声音。

    “我查过了,陈连环去年五月六号确实有一次跟随船队顺江南下的安排,但是根据记录,他并没有出席那一次的出行。”

    “没有出行?”大叔的眉头皱了下来,唐纸的脸色,也变得更为凝重。

    “嗯,包括后续文件上,他也没有前去过,甚至,这位经理表示都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过他,只是按照老板的要求,照例在为他执行打卡。”

    “阿姨,意思是,我舅舅根本就没有去过扬州?所以也这大半年来,他一直都在皇都未曾离开过?”

    姬大妈此刻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肥胖的形态,蹲在京扬大运河一座钢铁桥梁之下,桥梁上沉重的车辆在这深夜也川流不息,。

    “要是资料没有错误,那么情况就是这么一回事,我问了那值班经理这一行的空缺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不知道。”

    “我舅舅不可能骗我们,所以南下出海的安排应该是真,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能够顺利参加,而那码头老板后来告诉我们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唐纸愤怒地攥紧了十指。

    他现在回过头来看,才发现整个事情都不对劲。

    第一次找到那位码头老板时,这位老板就有些闪烁其词,就对一些细节支支吾吾,而后来关于舅舅什么时候回来这个话题,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先是南方出现了些灾情出行不便,再是需要在南边工作一段时间。自己要求与舅舅通迅,却有说那边工作区域没办法联系。

    关于舅舅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而关于舅舅的一切讯息,也全都来自于那位肥头大耳的老板单方面的口述,自己从来没有和舅舅取得过联系!

    难怪,难怪那封信的字迹有那么一点的不自然,难怪,难怪舅舅一直都没有回来过,难怪他老是想方设法地找理由让自己们没办法联系到舅舅……

    自己早怎么没想到?!自己早怎么没想到?!自己这么这么蠢,舅舅其实,在自己们来之前,就已经……

    大叔蹙紧眉头,望着獨鳗问道:“在五月初有没有过什么事情发生?”

    獨鳗为难地扭了扭身子,数百米长的身躯拨起哗啦啦的大浪,“已经都快要一年了,大人,我怎么可能记得起来。”

    大叔的身躯缓缓往上悬浮,以更具压迫力的姿势俯视着这头江中霸王,寒声道:“你不是什么江中龙王,却一直把自己幻想为江中龙王,在这两江当中进行各级分配,要各大水下妖兽,还有各类的鱼虾都必须每日向你层层汇报江中发生的事情。泥模仿以前敖夜执掌大布江的时候的方式,可是敖夜可是事实知尽,不会有什么发生在了江河中,他却不知道的。”

    “我不管你是邯郸学步还是东施效颦,给我听清楚了!再问你一遍,有没有重大事情发生,有没有谁被伤害得魂飞魄散?就算每天都有人死在江水里,但像是这么惨重的情况,次数绝对不多!如果实在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想想,但是我保证,过程你不会喜欢。”

    獨鳗实在委屈,莫名其妙便被这么一个强者逮到,并且莫名其妙地就知道自己乃是这两江上里的事事掌尽的妖兽之王,而且询问自己问题还采用这么蛮横的方法态度……

    只是自己确确实实回想不起来去年五月的事情了啊。

    舒一天的眉头越锁越深,两只手掌上,玄圣宗的两团圣光开始散发光芒,獨鳗的庞然身躯,又畏惧地朝后退缩了数米。

    而它的一只触须却忽然向着前方探了出来,好像是橡胶一般不断的延长,在空中扭曲成了一只巨大竹虫的模样,这有着独立生命的触须尖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记得,五月时的确出过一次很独特的事件,而我是这次事件收听时候的汇总者。”

    獨鳗松了口气,怒道:“你还不快说。”

    触须急急忙忙地向舒一天和唐糖说道:“在皇都的黑湾码头,发生了您说描述的事情,时间也就是在五月初,具体的日子我记得没有那么清楚了,但应该就是这件事情。”

    触须在唐纸和大叔急切地目光中,丝毫不吊人胃口地说道:“黑湾码头里,一个夜晚,一个男人被人震得灵魂尽碎,再用妖术封印了身躯,丢入了江河里。”

    触须仔细地凝望着这光幕中的人影,片刻后连忙说道:“就是这个男人!如果我没有记错,就是这个男人,因为那过来汇报消息的鱼群,当时拼贴出的长相,就是此人!”

    唐纸和大叔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尽是震惊。

    (ps:上一个章节名就是三少的龙王传说,忽然想起来了致敬一下吧哈哈,虽然很多年没看过三少的书了,但是斗罗大陆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深江之下

    唐纸和舒一天站在黑湾码头上游两里地的天桥下,和姬大妈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那座支撑着高大灯塔,停泊着两艘庞然商船的黑湾码头。

    深夜中忙碌的工人身影如若蚂蚁爬行,远处的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在大江周边则没有任何人影,不过三位并不感到宁静。

    旁边风平浪静的京扬运河水底,暗流涌动,数万只受到奔霆獨鳗命令而前来帮他们进行水下搜寻的鱼儿,此刻仿佛是军队一样在水下搜索,水底世界里哪怕是一颗石头下的细节,都逃脱不出他们的搜索范围。

    皇都有护城高墙耸立,獨鳗自己自然无法进入其中,以它的气息和体型,还没有走入皇城便会被皇都无孔不入的森严监卫系统所发现,所以它只能传递下命令,让皇都里京扬运河的鱼群,前来协助他们。

    并不是龙王,但是却仿佛也拥有着龙王的实权,两江亿万鱼儿,听它一声号令。

    看着表面平静的水面,唐纸的后背也和水一样的冰冷,今天和这个夜里他接受了太多让他感到彻骨寒的信息。

    姬大妈贴心走上前抚上了他的肩膀,温暖的感觉,令唐纸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大叔默默地叼着一根烟,站在江边,沉默地等待着水下探索的结果。

    沉默之中又是几分钟过去,唐纸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几万只鱼要搜寻一具枯骨实际上极为简单,要是舅舅真的如那触须所言是葬身在了这里,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

    心中还在思索,甚至怀疑那条庞然的獨鳗是不是在耍自己们,对面那黑沉沉的斜坡上忽然走来了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

    他摇摇晃晃,却又疾步匆匆地来到了江边,对江河对岸的三位视若无睹,然后跪在了一颗石台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江面。

    大叔的眉头微微锁了锁,因为他感知到,这位男子身上似乎有两三道淡淡的昊气,不过这昊气极为微弱且紊乱,根本没有被掌控的痕迹,甚至可以断定此人应该连神丹都不曾拥有,否则昊气也不会紊乱如此。

    想来这位男子应该是拥有极其稀薄天赋的修行者,虽然体内在天地精华的滋润中有了浅淡昊气,但却连掌控的能力都不曾拥有。

    这等深夜,仿佛是犯罪者般的三人相视一眼,神色皆有凝重。

    “不用担心,三位不用担心。”一只八爪章鱼及时地从水中冒出头来,每一只触手上面都生长着一圈黑色毒囊的它望着面前的三位强者,口吐人言。

    “我是龙王大人派遣过来协助你们搜寻地墨黑剑鱿,我住在这片水域已经六十多年了,特地为三人提醒一下,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他的这里有毛病。”这条好像是人一样激灵的墨黑剑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只妖兽仿佛都快拥有了妖怪那等阶层的智慧和神通,它转过头瞧了眼对岸那一直注视着水面,好像变成了雕像的男人,解释道:

    “现在天黑看不清楚,但这个男人长相非常俊美,经常有路过的人,都会陶醉于他的容颜,只是他从来都不搭理别人,别人给他钱他也不要,有没有家人我就更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在他的眼里,仿佛这个世界里除了他以外,就不存在任何人。他也十多年如一日,每天都会来到江边,望着江水中的自己。”

    “好像是在十多年前,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乘坐一辆公共草犀牛车,在桥上发生了交通事故,牛车不慎坠入运河中,这位女孩也不幸溺亡。失去了挚爱的他就每天每夜地来到这里看着江河,每天每夜都会望着这水中的自己。

    而离奇的事情是,随着他对女孩死去伤痛的渐渐消退,加上他真的太好看了,他又慢慢地爱上了这水中的自己,所以住在这一片的人们,每天都会看到,他来到江边看着水里的倒影,说着情话。”

    “你们不用在意他,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就是神经病。”

    唐纸不禁看着那道注视着水面的男人。

    每个人都是本故事书,每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人生,唐纸没有去给这位擦肩而过的男人做出评价,因为现在的他都面对这重大而艰难的问题。

    命运都有坎坷的部分,同病相怜让唐纸对此人有着深深的怜惜感,心中默默祝福,希望他能平安。

    倒映着星光的运河水面波光粼粼,看见邋遢大叔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之后,这只谄媚的剑鱿便又迅速地遁入了水下,紧接着开始指挥搜索。

    ……

    坐在凝结着露水的草地上,姬阿姨不顾唐纸的拒绝,贴心地给唐纸揉捏着肩膀,没办法安慰这个少年受伤的心灵,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减轻这孩子心中的负担。

    又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那对岸河面上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这边上的三位已经等得火烧火燎,姬大妈愤怒地说道:“这么多鱼,这么久都找不到,那什么獨鳗是不是耍你们了!”

    唐纸的心脏似乎都要被无数只蚂蚁所啃噬得破烂的时候,水面忽然传来了动静。

    “找到了找到了!”墨黑剑鱿对着它们兴奋地挥舞着触手,而在悲痛和深夜的双重冲击下,已经感到了疲惫和迷惘的三位,同时骤然醒过了神来。

    “走!”大叔的手掌轻轻拍向水面,这平静的水面当即凭空出现了一片球面的凹陷,仿佛有颗无形的潜水球摁压了上来,在这运河上形成了一片避水的空间。

    这是龙水神宗的神术——“辟水神通”。

    三人接连跃上了凹陷之中,而后这无形的球体好似是升降台一样,带着他们不断地下降,强大的神术让三人仿佛还处在外面的世界当中,氧气的供给也在辟水空间这无形的结界表面上那若隐若现的蓝色神纹的作用下,源源不绝地提供。

    失重感包裹了全身,而更多的还是对舅舅下落的紧张,唐纸调整着呼吸,视线无所安放地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几秒钟的时间里,辟水空间就抵达了足足四十多米深的运河底部,球形空间变成了上圆下方的半球空间形态,直径有足足十米,宽敞得像是一间水下的房间。

    江底松软的泥沙,好像是沙滩般被他们踩在脚下。

    黑暗的运河内里仿佛是个魔窟,伸手不见五指,大叔嘴里的香烟并未掐灭,火焰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成为了一团明亮的火焰,悬浮在他们头顶中央,照亮了水下的空间。

    身上散发着晶莹绿光的水母渐渐浮现在了周围,密密麻麻,种群不一的各类鱼群,也呈现在了眼前。一只红色的鲤鱼不慎穿过了辟水空间,掉入了这片空间的内里,唐纸小心翼翼地将无助挣扎的它拾起来,重新送入了江水之中。

    “三位随我来!”墨黑剑鱿徘徊在辟水空间外,引领着他们向着更上游的方向游去。

    大叔三人紧跟着朝那个方向过去,这辟水空间便也随着它们而移动,始终庇护在他们体外。

    大量的流沙从身周滚过,水下这幽闭而枯燥的环境仿佛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划过,走了数十米,便忽然看见其南方有一只体型和野牛相仿的大头灯笼鱼正在朝他们的方向游动。

    大头灯笼鱼,顾名思义,有着一颗占了体型足足一半的脑袋,而它丑陋的脑袋前方还有一根骨节结构,其前端悬挂着一只灯笼般的存在,散发着白色的冷光,电源来自于它庞大的身体与河水之间的摩擦,独特的神经就成为了人类概念里的电线。

    这庞大的灯笼鱼坚硬鱼尾勾连着一根由水草编织成的绳索,似乎在拖载着什么东西。

    而在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长嘴鱼,这些鱼的体型都只有人的巴掌大,然而却数量繁多,且基本都为群体生存,来到运河边上垂钓的人,钓到最多的鱼也是这样的长嘴鱼。

    这些长嘴鱼此刻正帮助大头灯笼鱼,拖载着一具已经变成了枯骨的尸体。

    枯骨的表面上是已经只剩下了破缕的衣衫,再给一些时日显然就连这些衣衫也将随同江流而去。

    姬大妈慌慌张张地往前跑了几步,来到无形的结界的边缘,努力瞪大眼睛凝望着那被鱼群簇拥的白骨,能够看清,这显然是人类的骨架结构!

    “因为具体的位置已经不清楚,而且水流本身也带着他的尸体更改了原本的位置,一年多来的几次水讯加上随着暴雨而汹涌的泥流掩盖,这才找了这么久。”墨黑剑鱿挥舞着八只触手,向三位解释道。

    唐纸感到了莫大的紧张和口干舌燥,看向了大叔。

    而大叔则探出手轻轻地搅弄了一下手指,一道旋转的脸浪流便卷动向了这具尸体,鱼群惊恐地一哄而散,尸体则在浪流带动下仿佛更大的游鱼,向着他们飞速而来。

    靠近结界的时候又不断地减速,然后轻缓地穿过了结界,悬浮在了这没有半点水的辟水空间之中。

    唐纸屏住了呼吸,凝望着这具枯骨,即便舅舅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之一,他也不可能通过枯骨就判断出来这是不是舅舅的尸骸,然而凝望着这具尸骸的时候,唐纸的心神无可抑制地荡漾了一下。

    那种没来由的直觉,让他感到阵阵迷糊的眩晕,还有压制不下的悲伤。

    姬大妈也焦急地围拢上来,咽了口唾沫,把目光寄托在大叔身上。

    大叔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始缓缓催动御水凡天诀的最高篇章——上化篇。

    结界外的一股小拇指粗细的水柱朝着他们飞舞过来,然后迅速地环绕上了这具枯骨,在骨骼上不断地凝聚,仿佛是这具枯骨又重生了血肉,从头到脚地开始生长。

    唐纸和姬大妈紧张地注视之中,这具枯骨慢慢地变成了一具水人般的形态,而本来流动的水体忽然开始压缩,本来仿佛是另外一具水傀儡,而此刻又便丢失了水的形态和质感,仿佛变成了真的人。

    大叔出神入化的神术顿时根据枯骨复原了尸体的相貌,而看着他的脸,大叔的轻轻合上了双眸。

    姬大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唐纸的指甲,也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之中。

    因为这具尸体的模样,正是……陈连环的模样。

    果然,是您。

    舅舅的脸庞仍然是如此的平和,慈眉善目,让人心生无限的亲近感,他是丢在大街上便会再也找不到的普通,他身上也没有任何一点的突出之处,他手掌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而骨节突兀,他当年也曾坚挺的脊背,在货物的压迫下已经变得有些佝偻。

    他和父母一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最普通的一份子,是神明笼罩的土地上,最微不足道的劳动者,而无论在他还是妹妹,亦或者每一个了解他的人眼中,他都拥有着最让人动容的笑容,世界上最动人的真心。

    而就是这么一个善良温柔的男人,唐氏最后的亲人,此刻已经变为这样一具枯骨,在冰冷的水底,沉尸将近一年。

    唐纸脚步迟缓地走上前,轻轻抱住了这具由水所凝成躯体的尸体,把胸口靠在舅舅的胸膛,缓缓垂上了眼睑。

    舅舅下江南的时间是在他们到达皇都之前,这也说明了,在到达皇都之前,舅舅就已经不幸罹难。

    姬大妈怒不可遏地尖叫起来,“那个畜生码头老板果然一直在耍我们!我不把他的狗头剁下来!”她强大力量这一尖叫之间,半球形结界周围的所有鱼虾纷纷仿佛冻结般僵硬。

    “舅舅,我们回家。”唐纸微笑着抚摸着,这冰冷而虚假的脸颊,微笑着的脸上,泪水长流。

    ……

    枯骨没办法带走,所以在这水下世界采用了火化,大叔的用火焰把棋烧成了骨灰,唐纸脱下衬衣,将舅舅的骨灰小心翼翼地用包好,然后离开了这片葬身了舅舅的江流。

    这里是皇都,三位无法展现出他们的修为,只能表现得像是普通人一样,步行离开了此地。不夜城的皇都随时都有人进出,只要身份证件上没有问题,便步存在阻碍。

    彻底确定了舅舅的下落和行踪,唐纸原本沉痛的心情里,蓦然之间又多了几抹轻松,至少,舅舅,我们可以回家了。

    而那在水边一直静默凝望着江中自己倒影的男人,则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过他的身边出现过什么人,但在他们离开的不久之后,体内的那几缕充斥紊乱的昊气,终于开始缓缓地流淌了他的全身。

    似乎是在响应他要永远留在江边注视自己的召唤,这股沉淀了十多年,终于到来极限编选的昊气彻底失控,骤然之间爆发。

    而这无比俊美,比起电视上诸多所谓绝世容颜的明显偶像们还要好看的男子,体内散发出了一道白光,将他的身躯彻底笼罩。

    等到白光退去,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在他跪坐的位置上,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朵水仙花,静默地望着水中的自己,终生终世。

    风中飘摆的水仙,似乎是在微笑。

    我终于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它看着水中的倒影,如是说。

第一百八十章:真相在哪里?

    ……

    ……

    不夜之城里,那批支撑城市熬过了整个夜晚的人们开始陷入梦乡,庞然的皇都重新开始运作,上班上学的行人们在路上行色匆匆,赶乘着人满为患的草犀牛车。

    一艘由炼燃丹炉作为动力的鱼白色气艇低空飞过,燃烧着草药的丹炉顶端,呼呼呼地喷薄着白色的热气,为气艇产生源源不断的动力。而气艇庞大的身躯侧面则张贴着一张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宣传的是已经火爆了王朝十多年的著名歌手鱼小小下个月的皇都演唱会。

    奢华的别墅里,装修得好像是一座水下寝宫般的卧室中,几张鱼小小演唱会前排贵宾席的门票就放在床头柜上,而床榻上昨晚和他花了一万找的小姐忙碌了一整夜的黑湾码头老板从睡梦中醒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而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想要撑懒腰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一股奇怪的力量束缚了他的身体,睁开朦胧双眼才看到,本来应该躺在自己床榻边上的小姐已经不见,而自己的手脚都被金光闪闪的神术所扣在了床头床尾巴。

    “你耍我。”

    他慌乱间所转头,所看到的便是一位眉清目秀,但是神色分外冰冷的少年,少年背靠在家里用黄宇木制造的奢华衣柜上,凝望着自己。

    码头老板当然认得这位少年,因为这位少年去年年底就来找过自己,而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张少年的脸,因为就在他找过自己的几个月后,他就成为了整个王朝家喻户晓少年偶像!

    “是您啊唐少侠,您怎么找到小人的?您找小人有什么事情?小人必定去赴汤蹈火!”码头老板谄媚地笑着,一生的肥肉都在话音中轻微地摇晃。

    唐纸没有说话,而脸上蒙着黑布的大叔默默地招了招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卧室里的一尊假山就缓缓悬浮了起来,挪移到了这位脑满肥肠码头老板的身上。

    庞大的假山要是直接落下来,别说是他这身软绵绵的肥肉,就算是一块铁铸的雕塑,也会被砸得变形!

    可怕的画面让码头老板奋力地挣扎起来,然而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根本动弹不得,不禁哭喊道:“唐少侠!对不起啊!小人做错了什么!您给小人说,小人一定改一定改!”

    唐纸脸上的冰冷和公众所了解的他截然不同,也和往日的他截然不同,此刻他的眼中有无比森冷的杀气,似乎只要他能笃定事实,丝毫不会介意,拧断这位码头老板的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唐纸抽了根凳子,坐在了床边,望着这位不着寸缕的死胖子,话音冰冷如杀神,“我舅舅是怎么死的?”

    码头老板身躯一震,身上的肉浪都为之翻滚,已经满头大汗的他,仍然强撑着笑意问道:“唐少侠,您说什么我听不啊——”

    不需要唐纸说什么,这块假山的底部发出了一声咔擦的断裂声,一块人脑袋大小的岩石便坠落下来,轰隆一声砸在了他的小腿上。

    “啊呀——”就算只是这样一块石头,从这样的高度砸下,对于黄阶下品的武师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痛苦地抽搐了起来,哭喊声惨烈。

    “你再不老实配合我,下一次掉下来的将不是一块石头这么简单。”唐纸深吸口气,他有一种立马将面前的男人像林剑云那样,揍成烂泥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不可以,所以尽可能的遏制住自己心底的怒火和不耐,把所有情绪都化为冰冷。

    “啊!我说我说!我全都说!”绝对的实力让人感到恐惧,也会扼杀人任何耍弄花招的**,他不明白唐纸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用违背王朝律法的方法来对付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就会忽然找上自己询问这个问题,但是显然事情已经败露了,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胖脸故作委屈地说道:“唐少侠我全都说,但是您要听我解释,我是没有选择的,我真的没有办法……”

    “你再啰嗦!”唐纸愤怒地站起身来。

    “我说我说!”老板慌慌张张地喊叫起来,“您舅舅,舅舅去世了,去年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就去世了!”

    唐纸看了大叔一眼,大叔露在外的眼睛微微蹙了下来。

    现在,调查的所有时间线都已经对得上了。

    “所以你告诉我出海,告诉我舅舅在扬州帮工,一拖再拖地告诉我他即将回来,全都是在骗人?!包括那封亲笔信,也都你伪造的?!”唐纸攥紧了拳头,暴怒让他的手背和额头青筋怒跳。

    “是我伪造的,因……啊!”

    一只在压抑自己的唐纸,此刻压抑的所有情绪火山爆发一样地爆发,还有着淡淡少年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肥脸上,几颗碎牙混着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痛哭和惨叫却没有从口中爆发出来的机会,因为唐纸一拳又一拳,狂风骤雨地捶打在他的脸上!

    “伪造!?伪造!你骗我一年!你让我舅舅就这样沉尸水底整整一年!整整一年?!”

    “你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舅舅又在蒙受些什么样的侮辱?!”

    “王八蛋!畜生!猪狗不如!”

    愤怒的拳头宣泄着他内心之中已经达到了极限的怒火,这个往日里性格温顺单纯的少年,此刻就像是头洪荒巨兽,爆发着平日里根本未曾爆发过的野蛮和暴戾。

    没有动用昊气,也没有任何的战斗技巧,血肉做成的拳头,就这样连绵不绝地,将这位肥头大耳的码头老板,揍得酸甜苦辣咸一并涌入七窍。

    “唐纸。”

    大叔的声音让唐纸手中的拳头逐渐停下,喘着粗重的呼吸,渐渐退开了身来。

    而这位置身富人阶级的老板,已经被揍得满脸都是鲜血,牙碎了满嘴,鼻梁也都塌陷,眼睛被打得鸡蛋般肿了起来,溅射的血液,溅射得满床都是。

    他还吊着几口气在艰难地吞吐,难以想象要是大叔不让停止,唐纸是不是会把他直接活生生打死。

    “唐少……侠,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满口是血的老板痛哭起来,死亡的恐惧让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尊严,然而鲜血溢在喉咙,让他求饶都变得极为艰难。

    “我只是怕……那天早上的时候,我发现他死在了货仓……里,我只是怕,因为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王朝里律法严苛,我怕怪罪到我的头上……我当时,当时还在违法地走私一批草药,要是被发现,我也会蹲一辈子的牢,我不敢啊……不敢让巡检司来查案,要是被发现,我,我就完蛋了,我就完蛋了……”

    唐纸长吐口气,冷漠地问道:“所以你偷偷把我舅舅的遗体沉尸到运河里?”

    “是我对不起陈连环,是,是我对不起你啊唐少侠,但我不想这样的……”已经几十岁的男人哭得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对不起啊唐少侠,我真的是怕,他离奇死在了我的码头里,也会影响我的生意,也会毁了我呀,我是怕了啊。但是,他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很喜欢他,他是我手底下干活最卖力气的员工,我也不想他死啊。”

    老板的哭声让唐纸的缓缓闭上了双目,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再睁开双眼,问道:“你发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他身躯表面很多外伤,但是外伤又很离奇,因为不是来自外部,而死从内部造成的……”老板迈力地表现着自己。

    “唐少侠,我也是没办法才骗你的,因为我真的没有选择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唐少侠……咳咳……”血沫在屋中飞溅。

    唐纸的脸色也已经尽是寒冰。

    “他没有撒谎。”大叔将杨紫果给两人的那只“玄体识谎虫”放回蛊盒之中,这杨紫果养了好几十年才终于培育成功的蛊虫,进入人体之后可以识别人是否撒谎,如果虫变成了黑色,那么便是说了谎言,如果还是原本的晶莹白色,那则证明都是实话。

    两人花了高价租来的一辆圆角白牛车拖载着两人在公路上行驶,唐纸掀开窗帘看着皇都繁荣昌盛的商业街道,再默默地垂下了帘布,道:“他的确没有撒谎的必要。”

    想到自己舅舅像往常一样辛苦的劳作,并且不久前还得知了自己妹妹病故的消息,却因为工作的事情无法脱身,只能在痛苦中等待外甥儿和外甥女地投奔,然而还没能见到自己最后的亲人一面,一生温柔纯良的他,却不知道被谁所杀死。

    唐纸的面色变得更加冰寒,这双一向纯真的眸子,此刻,尽是杀机。

    舅舅,我发誓,不管是谁杀的你,我都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要休息会么?”大叔取出根烟点燃,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扣着左脚的脚趾缝,这些日子他的话比起前几天似乎更少了,唐纸明白,往日痞气的大叔,其实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唐纸摇摇头,一天一夜没睡的他,实际上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这个案子看起来是在突飞猛进地进展,但实际上,真正的凶手乃至于动机,他都还一无所知,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睡意?

    他还必须亲手查出真相,也要亲手让凶手,血债血偿。

第一百八十一章:事发第一现场

    “这码头老板也罪该万死,将我舅舅的遗体沉尸水下,在我和姬阿姨接连找上门的时候,还百般推诿敷衍,直到发现我成名了,意识到问题会比他想象中严重,又才急忙伪造了舅舅的信件过来。”

    唐纸握着拳头,嘴角尽是冰冷,想到那肥头大耳满脸鲜血的男人,后来把所有事情全部交代了一遍时可怜凄惨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后悔。

    性格温柔如水的少年,凶悍起来的那一面,都在大叔的意料之外,只是舒一天并不排斥这种性格,因为作为修行者,尤其作为想要活得长的修行者,更加需要这种性格。

    “无论是那码头老板,还是所有的帮凶,他们都必须为我舅舅的死承担应有的代价。”唐纸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几分的沙哑。

    “嗯。”大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心里,这本来也才是应该采用的处理办法。

    很多问题不能依赖巡检司去解决,如果巡检司真的又这么强大的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他舒一天,也不用每次花这么大的心力,而能让唐纸都足以得出他乃大侠的判断了。

    而最为很重要的问题是,陈连环的死亡必定不简单,从残魂回归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通过正常的渠道已经无法破解案件了,舒一天都必须通过那奔霆獨鳗才得知的陈连环尸体在水中的讯息,另外的渠道,又如何能查出真相?

    而对唐纸来说,最为很重要的事情是,现在他不是希望舅舅能到公道,不希望通过所谓的法律给出公平正义,从他说出那句我要报仇开始,问题就变成了唯独由拳头和鲜血才能化解。

    ……

    ……

    这头从“木流汽车租赁公司”,三百块钱一天租赁来的车辆,带着两人穿过了四条街道,再次来到了运河江边仍然和往常一样忙碌的黑湾码头。

    远处几里地那朵随风飘摆的水仙花安静地凝望着江中的自己,码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凶猛水兽的鳍,在日光下反射着粼粼光芒。

    和凌晨时分的姬阿姨的偷偷来访不同,他们这一次,来得光明正大。

    “嘿哟!嘿哟!嘿哟!”

    被内里响起的号子声环绕的码头大门口,面色黝黑,境界黄阶上品的安保人员,原本正在打坐修行,感应到车辆的靠近,缓缓睁开了双眸,面色冷峻地走上前来。

    “车辆不准入内。”这位作为修行者,有着天生傲气的安保一脸孤傲地仰着头,拦下了车辆,腰间别着的一排银光闪闪的合金飞刀,随时都有飞驰而出的可能,也炫耀着他作为修行者的身份。

    而当马车里的人将码头老板的身份证件从玻璃车窗里探出来,并报明是码头老板的意思之后,这位每年拿着数十万薪水的修行者安保才连忙让开了道路,“原来是老板的意思,抱歉抱歉。”

    哪怕是最三流的修行者,从事的行业看起来也并不高级,可也拿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安保人员吹了声口哨,两只和母鸡一样大的四翼渡鸦扇动翅膀朝着两侧飞去,它们脚底的锁链便拉在了大门上,黑色的钢铁大门缓缓打开。

    按照那位已经在家里昏死过去的码头老板的说法,两人驾着车辆从忙碌的工人群边经过,到达了码头略显冷清的西边。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唐纸和大叔都戴上了更加简单些的口罩,两人结伴步行,来到了码头西部的巨大货仓面前。

    金属铝制的货仓在风中发出金属轻微变形的轻鸣声,而散布在这里的总共有五个货仓,规则地蹲在宽阔的地面,每一个都呈现庞大的长方体状,只有顶棚为了不积淀雨水而做了两道斜面,地上还有许多的家具废料。

    两人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迅速就找到了第三号货仓。

    坐在不远处一根板凳上发呆的男人见状,疾步匆匆地走上前来,拦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这个男人留着清爽的寸头,穿着蓝色的工装服,满面微笑地问道:“不知道两位有什么事情?”

    “我们是码头老板顾子国介绍过来的,有些事情需要了解清楚。”大叔又一次拿出老板的身份证件。

    然而这位寸头男却并不像是门口那位保安那样的配合,并未立马让开道路,反而蹙紧了眉头,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两位,为难道:“原来是顾老板派过来的人,不知道两位有什么事情?”

    大叔的死去,加上目前为止破案的难度,已经让唐纸的耐心值被压缩到了极致,他面色冷峻地望着这位男人,寒声道:“你们老板都没有话说,你是有什么意见么?”

    寸头男微微怔了怔,连忙笑道:“没有,不敢的不敢的,只是我是这片货仓的负责人,为了保证安全,总是要小心谨慎一些的,顾老板也没有提前招呼,所以才……两位放心,多有冒犯了,我绝对没有刁难的意思。”

    “开门。”大叔冰冷的话音拥有着某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慑力,这位短发男畏惧地看了一眼这位令他感到恐惧的男子,连忙便让开了道路,摸出钥匙为两位打开了厂房的大门。

    进去之际,唐纸微蹙着眉头回过头问道:“你一直都是这片货仓的负责人?”

    寸头男连连点头,道:“嗯,是的,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快两年了。”

    “那你就是柳伞?”

    员工怔了怔,点头道:“没错,我是柳伞,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大叔闻言也微微侧过了脑袋,这双仿佛永远都睡不醒的惺忪眼扫了圈这位男子,以大叔恐怖的修为,能感知到他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心中那浅淡的一丝戒备也随之消散。

    唐纸转身走向货仓内,“你进来吧,你们老板让我们找你的,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一问。”

    柳伞怔了怔,有些顾虑,但还是点头道:“好。”

    三人一起走入了货仓,宽阔的货仓从里面看仿佛要更加庞大些,长约五十米,宽也二十多米有余,边上还停放着一辆汽油驱动的叉车,靠里面的区域堆放着大量的货物,全都用大大的木箱装好,随意地堆放在内里,从一些敞开的木箱露出的样子看,其中大多都是一些昂贵的家具。

    踢开脚边一块大蒙盖布料的一脚,大叔和唐纸好奇地环顾着内里,这里就和寻常的货仓一样,找不出来丝毫的异常。

    事实上两人也不指望能找到什么异常,距离事情发生已经将近一年,这里要是真的出现什么异常,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只是既然舅舅会丧生在这里,那么这里应该会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亦或者某些指向性的线索才对,这才是他们到来这里的目的。

    唐纸走到内里一颗大木箱的边沿,仰头望着这木箱表面沉淀的灰尘,再顺着木箱朝上望去,结满了蜘蛛网的顶棚看不到丝毫的缝隙,明亮的高瓦数电灯刺痛人言,金属墙壁极高处用以透气透光换气扇也是钢架结构,根本不足以人从中穿行。

    “这都是用来堆放家具材料的,和一家家具工厂合作,销售向运河中游的几座城市……因为货物昨天晚上才送走,剩下的这点是准备今天晚上再送过走。”柳伞微笑着解释道。

    “去年五月份,你们这里死了人。”然而出乎他的额预料的是,唐纸转过头,便是开门见山这样一句,而当听到唐纸这直接如雷霆的话,这位短发男的身体豁然间震颤了一下,双瞳更是不可抑制地一缩。

    “您……您说……”

    “不用装不知道,你既然是这里的负责人,那你应该是事发现场最先发现尸体的人,事实上,你们老板也的确说你是第一个。”

    唐纸注视着短发男闪烁的双眸,“你们顾老板什么事情都交代完了,我们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了解清楚事发的真相。他说是你第一时间发现了尸体,并且第一时间向他通知的人,那天夜里,也是你在货仓值夜班,所以我们才会过来找你。”

    大叔望着脸色一片惨白的男人,同样冰冷的话音补充说道,“你最好好好配合,因为该知道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这次调查只是为了找出来真正的凶手,事情和你无关的话没人会找你的麻烦,我们只是需要知道事发当天更多的细节。”

    短发男后背满是冷汗,惊恐地看着这两位戴着口罩,但是仍然能判断出来年纪为一位年轻,一位中年的男子,脚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这位中年男人的视线,竟然让自己连后退的步伐都无法迈动。

    ……

    ……

    “不知道董事派两位过来,是做什么,是要清点货物么?”正当场面有些焦灼的时候,值班经理匆匆忙忙地冲进了仓房,这位凌晨时分被姬珂吓得屁滚尿流的男人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裤子,满脸成功人士的笑容,只是要是他们知道,来的这两位和凌晨的那只蟾蜍妖是一行人,必定会当场昏厥过去。

    而就算不知道这一点,接下来要发生的对话,也足够他昏过去。

    这位经理的出现,无形之间缓冲了柳伞的压力,他的长松口气,退到了男人的后面,“经理。”

    “哈哈哈,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二位,不用担心,我是这里的值班经理,我姓吴,叫我吴经理就可以了。”男人市侩地伸出手,然而瞧见面前两位都没有握手的意思,又毫不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去年五月你们这里发生了一起事故,有一位员工去世了,我们是过来调查这起事件的。”大叔面色冰冷地注视着吴经理,手环在了胸前,“你们涉嫌违法处理尸体,存在帮凶的嫌疑,最好把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否则的话,你们下场如何,我很难保证。”

    这位值班经理的面色也猛然一僵,愕然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去年五月份死了人,工厂这几年来,就出过一次事情,死过那么一个人,所以他立马就知道了唐纸是在说谁。

    就和码头老板一样,他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败露,他们感觉自己已经处理得极为妥当,根本不曾走漏半点消息,为什么事情忽然就浮出了水面?

    即便是事情可能会也有败露的一天,但谁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更无法想到,居然有人会直接确定人就是死在了他们工厂,并且还死在了这间货仓。

    “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值班经理惶恐地盯着两人。

    他愤怒地转过头,望着柳伞,提起手就是一耳光扇在后者的脸上,怒道:“你什么都说了?!”

    柳伞嘶喊道:“我什么都没说啊经理!”

    “我说过了,你们老板什么都说了。”唐纸冷冰冰的声音让两人的视线又立马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两位口罩都遮挡不住的冰冷和那等生死判决般语气,让这位经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道:“对不起啊两位大人!你们是巡检司的人吗?对不起!对不起啊!这跟我没关系啊,这跟我没关系的,是我们老板让我们做的,我当时就让老板通知巡检司的,我们老板不让,我们老板非说这样子走私灵药的生意也会败露出来,码头就全完了!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我们就是太慌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直接那事情,码头里什么时候死过人,我们就是想不到办法了才把它尸体扔进运河里的!我们不想这样子的!我是无辜的啊!”

    这位凌晨时分被莫名其妙吓唬得丢了半条命的经理,这时候仿佛是剩下的半条命也一并都丢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

    连老板都已经投降,什么事情都交代完了,那他更没有坚守的必要了,将唐纸二人看成是巡检司司员的吴经理,现在只希望在东窗事破之后能够得到稍许逃脱制裁的可能。

    “我只是个员工啊,我什么都听老板的,我也不想陈连环死的,陈连环和我关系很好!但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关系很好,唐纸觉得无比的讽刺,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好,才会做出在对方无辜受害后,将其抛尸江河的事情?

    大叔的视线落在了那位名叫柳伞的男人身上,冷声问道:“还是刚才的问题,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当天夜里你发现了什么异常么?”

    瞧见自家经理一来把什么都招了,这位之前还保持着沉默的柳伞也顾不得太多,跟着噗通跪倒在了地面,哭喊起来:“我也不知道啊……大人,那天夜里我只是和往常一样在上班,本来还有一个轮班的叫刘三丹,就是她请了假,我不得不接着连熬了一整天!要不是她请假,我也不会摊上这档子事啊!我那天夜里实在是困倦得不行,就在打盹,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货仓们打开了。那天晚上陈连环在加班,第二天就要随着船队离开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到了货仓里的,更不知道谁杀的他,晚上又有哪些动静。”

    “知道所有事情的就只是你们三位?”舒一天问道。

    “是的是的,只有我们三个!”吴经理趴在了地上,“这件事情太吓人了,也会影响我们码头还有老板的事业,所以没有声张,老板为了封口还给了我们俩一人三万,让我们从此保密,那钱一分都没花,您要我就全都还出来了!”

    唐纸逼近了两步,蹙眉问道:“那那天夜里,还有哪些员工在这附近?和他一起甲板的人呢?”唐纸冷声问道。

    “这个我知道,大部分和他加班的都随着第二天的船队南下送货了,在那边还有一批工作安排,现在基本都还在那边没有回来。”这位狼狈的吴经理争先恐后地说道,“不过还是有几个还在,现在就还在上班!有几个在!我带您过去问问?哦对了,那个刘丹也在!刘丹也在那边!她那天刚好请假,可能她也是凶手也说不准!”

    认为天网恢恢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为了保全自己的吴经理,开始卑微地讨好和胡乱地转移火力。

    而听到吴经理的话,柳伞的神色有丝微不可查的异样。

    大叔沉吟了两秒,最终点了点头,小声对唐纸交代道:“你接着问,我过去问问那几位员工,看看他们知不知道情况。”

    唐纸点点头,“好。”

    “这边走这边走!大人。”吴经理狗奴才般带着大叔走出了货仓,这庞大而也因为金属墙的遮阳导热性能而有些冰凉的货仓里,只剩下唐纸和柳伞两人。

    “你不用跪着,起来吧。”唐纸看着这位模样朴实的中年男人,不禁就想起了自己无辜的舅舅,心有不忍地说道。

    柳伞这才慢吞吞地站立起来,卑躬屈膝地站在唐纸的前方,“大……大人,不会追究我们的刑事责任吧。”

    唐纸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打开门的时候,尸体是在哪里,你带我看看。”

    “好。”柳伞连连点头,带着唐纸走向了货仓更里层的地方。

    从外面看并不容易看清楚,实际上越往里层走杂货就越多,满地都是木屑与废料,难以想象这里究竟有多久没有清扫了,甚至在经过一台老旧的木箱时,还有十多只模样恶心的鼠妇受到惊吓,爬到了外壁。

    “这里有些货物质量出现了问题,就一直搁置在这里没有处理。”柳伞解释道,唐纸会意地点了点头。

    高大的木箱像是墙壁一样耸立在他们的周边,柳伞引领着唐纸往里走了二十来米,都已经靠近里部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

    这里因为货物堆放的关系,只有一片不算宽敞的缝隙,刚好能够允许两个人并肩而立,唐纸望着这道货物中的夹缝,缓缓走了进去,蹲下身来,能够看到水泥地板上有一些被人的指甲摩擦之后的痕迹。

    这痕迹显然已经有了些时间,之所以现在还存在,是因为非常之深刻,仿佛是乃是妖兽的利爪所摩擦过一般。

    “当时尸体就躺在这里,爪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柳伞站在唐纸身后,有些后怕地解释道,“那一天见到陈连环躺在这里,我们都非常害怕,这地上的爪痕更可怕,他满脸都是青紫色,躯体更是尽是裂缝,好像是……好像是被撑出无数条缝隙的馒头……”

    柳伞咽了口唾沫,“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死得很惨,把我吓得差点昏死了过去……”

    唐纸蹙紧了眉头,只是凭舅舅的力量,断然不可能形成这样的爪痕。

    “除了爪痕还有么?还有没有其余类似的痕迹?”

    柳伞点点头,道:“有,当时周围的货物都毁坏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当然也可能是发出了声音的,但是因为我睡着了,加上外面的号子声,我没有听到……”

    “当时货仓里,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或者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唐纸眯紧了眼睛问道。

    舅舅是被人杀害的,如果这些痕迹都是发生在内里,那么说明很有可能他就是在这内里才不幸罹难的,那也意味着这里其实也是凶杀现场。

    舅舅这样善良的人不可能会有仇家,更不可能有能够做到拥有着让他魂飞魄散能力的仇家,唐纸更倾向于是舅舅太过不幸,撞上了邪恶的存在,因为这个解释才最符合逻辑。

    “应该没有,虽然是走私了货物,但是确确实实没有碰见什么脏东西,这个货仓里的货物都是清点过的。”

    “那那一天货仓有没有出现问题?譬如什么地方有个窟窿,譬如那些换气扇,有没有脱落?”

    “也没有。”柳伞摇头。

    “确定?”

    “确定,我每天都看着这个货仓,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印象也尤为深刻,货仓里面一切都正常,除了这些被破坏的痕迹以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唐纸深吸口气,更加感到了愤怒,现在都快一年事情过去,时间流逝外加上码头老板他们对事发现场得以掩盖,已经没有了什么线索,要是事发当天立马就通知巡检司,那么或许会有线索遗留下来,真凶也或许早就落网了。

    只是没有那么多的或许,唐纸也知道自己再接着愤怒也没有意义,深吸口气,抚摸着他根本判断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留下的痕迹,望着金属墙壁陷入了沉思之中。

    难道整件事情,就这样陷入了泥潭之中?

    而陷入了沉思之中的唐纸并没有意识到,身后这位平平无奇,也并非修行者的男人,从背后两个木箱的夹缝之中,偷偷抽出来了一把锋锐的砍刀,砍刀那黝黑油亮的刀身,能够轻易把猛虎的头颅,都一刀砍断!

第一百八十二章:那刺穿心脏的刀

    ……

    ……

    下午时分,运河畔风急,就连停泊的沉重商船都在跟随着水浪轻微地晃悠,蒙着口罩的大叔手插在脏兮兮的衣兜里,二三十米外的工人们把货物运上三角铁牛背后安置的载货箱中,目光不断地游离在他的身上、

    往日趾高气昂的吴经理,此刻那卑躬屈膝的样子令他们全都感到了无比地好奇,这个男人是谁?

    而大叔对面所站的这位短发的中年妇女,就叫刘三丹。

    “嗯,那天的确是该我上班。”

    这个在家中排行老三的农村妇女来自益州永昌郡,说着并不流利,浓浓益州口味的汉唐官话,在这个基本都是汉子的码头,她是这里唯一的女性,被货物和风吹雨打得沧桑的脸上,已经很难让人准确判断出她的年纪。

    “你那天为什么要换班?”虽然很难将她和凶手直接联系起来,但是大叔和涉世经验还不够多的唐纸相比,极为不同的一点就是,他绝对不会在没有足够证据的状况下,去漏过怀疑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这个普通得和尘埃一样的女人。

    “我没有啊。”刘三丹连连摇头,“大人,我那天没有提出换,是柳伞,他非要跟我换班的呀!我们上班的制度是,上了夜班就休息一天一夜的,我本来想的是上了夜班第二天白天去找我儿子的,就是他非要我换,说他第二天来不了!弄得我儿子都是大晚上才见到的呀!”

    大叔的眉头微微一挑,紧跟着,他的脸色便骤然一变。

    “糟糕!”

    他豁然转头看向了货仓,轰然之间朝着货仓飞驰而去!

    ……

    ……

    在大叔刚刚才走到码头上,还没有和刘三丹对话,而是还在和另外几位去年五月四号晚上加班的工人对话时,这货仓内里,柳伞已经握着这柄锋锐的砍刀,慢吞吞地挪到了唐纸的后背。

    而唐纸还在思索着整件事情,而犯了修行者永远都不能忘记的大忌。

    再强大的修行者也是人,在战场上不乏强大的修行者被普通人给杀死的情况,即便是万里剑神大人,像是一块肥肉一样任人宰割,再普通的男人,都有信心能够一道捅死这位天下第一强者。

    何况,只是神术师,而且还只是黄阶上品的唐纸。

    柳伞一声闷哼,将手中的刀,狠狠地从后背捅入了唐纸的心脏!

    “噗——”

    红色的砍刀刀刃洞穿了心脏还有保护胸腔的骨骼,从自己的前胸豁然刺出,剧烈的痛苦让唐纸立马便使不出任何的力量,汗水狂暴地从身上流下!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这位脸色狰狞的男子。

    他的模样仍然是那么的朴实,就像他这出手的一刀,没有任何的昊气和战气的波动,就只是这么普通的一刺,而也就是这么一刺,彻底了解他的性命。

    “你……”

    “我不想杀人的!鬼知道你怎么会让来查这件事情!都怪顾老板这个死肥猪!要是一开始就伪造成陈连环失踪了不就好了么?这样什么事情不久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吗!这个怂货为了不让巡检司插手,硬生生地拖着,一直拖着!现在好了!全完了!”

    柳伞脸色狰狞,口中颤抖地骂咧着,脸上的汗水也狂暴地流下。

    他抓着刀柄再狠狠地朝内里一捅,唐纸的胸腔骨骼与刀身之间的摩擦声刺耳地传出,然后他在奋力地一拔,将这把夸张的砍刀抽了出来,可怕的血液便从唐纸的心脏疯狂地喷涌出来。

    这具蒙着口罩的身体,便噗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柳伞把带血的砍刀随手一丢,然后飞快地朝着货仓内里跑去。

    在货仓内里还有一对废旧的木料,他飞快地将,一路这几块木料剥开,露出下方的地皮,然而随着他脚在墙壁上轻轻地踹了三下,这乃是由术器所形成的地皮便窗帘一样地折叠起来,露出下面的一个大洞。

    他老鼠般朝着这个大洞跃下,大洞紧跟着又完好无处地合拢,变成一面看不出丝毫异常的水泥地皮,而他则仿佛滑滑梯一样向下滑了十多米,他便到达一条仿佛已经修建然而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荒废掉的地下通道中。

    通道里还有一条光滑黑纹石做成的轨道,以及一辆老实的煤油作为燃料的“直走车。”

    他把煤油飞速地倒入漏斗里,再丢下了根火柴,这老旧得已经被淘汰得没有再生产,只是在工业革命爆发初期,有过一段时间辉煌的发动机便喷薄着黑气,而橡胶充气轮胎则开始滚动,带着他顺着跪倒飞速地在地道内行驶起来。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豁然开朗,而他已经到达了运河更加上游的一片皇都待开发区里,几百米外才有皇都的高楼大厦,脚下则是绿水青山。

    刘伞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逃出生天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赶紧通知大人,同时,自己马上逃出皇城,能逃多远是多远!

    而他还没有起身,一只素净的手则拍在了他的后背,他惊恐之间转过头,脸色变得更加地恐惧,也因为恐惧而双眼一白,昏死了过去,

    唐纸捂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然而那恐怖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就算是万里剑神也都必死无疑的伤势,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在他的身上。

    凝望着这具昏死过去的身躯,朴实的面孔忽然就让他觉得面目可憎起来,就算受伤也是在自己的计算之中,但是这种被接连欺骗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无比地愤怒。

    所以他又抬起了拳头,狠狠地砸在这张脸上!让他也瞬息之间,血肉模糊。

    (ps:又是废话环节哈哈哈哈,我一直还是很喜欢悬疑推理的,卡焰里面很多情节其实都有悬疑的部分,其实惊神我觉得也很像悬疑小说,我其实已经挖了很多坑了,这些坑当然不是想起来才挖的,每一个坑都有惊心的设计,只是因为情节排版的问题,加上我想表达的东西很多,所以紧凑度上可能各有不一。

    但是像归像,无论是卡焰还是惊神,都没有过正儿八经断案的情节,所以这一次就有了,当然,这推理程度也不多,只是在程式上类似推理故事。

    这算是满足我的小小私欲吧。

    嗯,虽然状态不是很好,但是惊神的情节,我保证,越来越精彩的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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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兰德传说介绍:
生存或者死亡,重生或者沉沦,征服或者被奴役? 战争是种族生存道路上的必然选择! 一个从兽人营地走出的人族少年,无意间揭开了一段尘封万年的种族战争之谜。 魔法与斗气争辉,巨龙与魔兽并舞,人族与兽人延续了万年的恩怨,优雅的精灵、狂暴的矮人、神秘的海族、消失的巨人纷纷登场,贝兰德大陆再次风云激荡……贝兰德传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贝兰德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贝兰德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