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天帝的脸
太子在去往升龙天台的路上,而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人们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卖烧烤的不再烧烤,开烤鱼店的厨师也都脱下了厨师帽,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的情侣不再打闹,手拉手站在人满为患的人行道上。
甚至就连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被孝顺的儿女推到了户外爽粉吹拂的天台,以览此刻虽仍然风晴月静,但稍后,就将有万丈光芒的天空。
此刻的晴朗的夜空,成为了亿万人瞩目的幕布。
年长的前辈们向晚辈诉说着自己小时候,当今圣上的加冠之礼时,天上出现的异象。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时候天帝大人的一只手掌出现在了天空,那只手掌似乎是由无数黎明前的云层凝结而成,天帝挥手撒下了千万白雪,有调皮的小孩伸手将雪含入嘴中,发现这血竟然是棉花糖一样的甜。
整个皇都那一整天,都沐浴在了六月的甜雪之中,而那一年的冬天,全王朝瑞雪兆丰年。
人们永远都忘不了每一次神明神迹出现时候的画面,尤其和天帝这位至高主宰所有关的一切,每一次真龙天子的加冠之礼,天帝都会给予他在人界的宠儿恩惠和荣光,并且史册上记录的每一次荣光都有所区别,人们都在期待着,这一次庇佑着王朝的天帝,将会以什么方式让人们瞻仰他的神威。
加冠礼上的天帝,和那日为了镇压王朝动荡时亲自出手除掉魔族时的天帝显然不同,不同在意义上,也不同在真正的神威上,除掉一个小小魔族,展现的是天帝对异族的不屑,而今夜要展现的,则是天帝对王朝人族的爱和宽容。
太子用脚步丈量出了他去往升龙殿的距离,也丈量着最后的时间,而热火朝天、摩肩接踵的街道上,一位身上裹着一层臭毛毯,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完全包裹起来,看起来好像是一颗灰红色粽子的人,则在骂声之中横穿过街道,在人群中之中左拥右挤,一声不吭地硬生生地挤出了一条路来。
恶臭且脏兮兮的毯子与人们身上华丽的服装产生了碰撞后,立马便引起了臭骂之声,而这位裹着臭摊子,**着两只白色脚掌的身影,对人们的反应没有任何语言上的回应,只是跑远到了没多少人影的巷道口,才回过头来弯了腰身,对给人们造成的麻烦表示歉意,然后远离了热闹,迅速遁入了城市的黑暗当中。
人们并不知道这位裹着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臭毛毯的男人,就是今天白天时候大放异彩,也注定在未来的岁月受无数人仰慕的少年英雄唐纸,否则此刻的街道上,将会立马掀起一番风暴,还在白天的热血中狂热的皇都人们,将会把这位英雄生吞活剥。
人们也并不知道,这位英雄在这夜里经历了比白天在擂台上恐怖一万倍的危机,而现在身上,一丝不挂。
很庆幸的是这张脏毛毯的女主人家里正好前天买了新品,所以喜新厌旧的女人才将它丢弃,这才让唐纸能够从一堆的食物垃圾里翻到了这样一块仅有的能用的遮羞布,否则垃圾桶里没有了其他工具可以借用,身上的每一寸遮挡物又都在爆炸当中变为灰烬的他,将会赤、身、裸、体地横穿马路。
那所引发的问题,除了会让自己吸引到镇安司的目光之外,要有可能侵占的还将是明天娱乐版块的头条。
衣无寸缕的唐纸跑进了巷道之后,从毛毯中探出头来,来回确定没有镇安司的司员盯上自己,也确定没有什么人因为自己这诡异的打扮决心上来理论或教训后,这才将脏兮兮的毯子扔掉,本来就不健硕,甚至有些单薄的身线便暴露在了夜空之下,迅速地跑向尽头处的诊所。
唐纸身上没有一丁点的伤口,虽然没有养尊处优的细腻,但是因为身体有病,常年温养,所以也很白皙。这样的一尊身躯,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他经历过战斗,也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他就在几十分钟前,硬扛了一场地阶战师都必须避其锋芒的爆炸。
……
……
太子殿下周围拱卫他的太监和宫女仿佛是蛇褪去的蛇皮,渐渐消失在了他的周围,等到他来到升龙殿的广场正门时,已经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空旷的巨大正方形广场。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尊古红色的天台,高三十三米,在天台平整的顶端,一身白色国师袍的柳碎梦,玉立于天台之上。
而在前方则是由二十个檐角,整条呈现正二十边形的升龙殿,金碧辉煌的殿前,穿着龙袍的老皇帝,面色庄重地凝望着通过正门步入殿内的太子。
接下来的步骤已经在这五千年里重复了数百遍,而为了今日的顺利,太子也演练了数百遍。
他恭敬地垂下头,踏入了这他无比熟悉,但是将和以往和以后每一天都不同的广场内里。
总共一百二十二步,仿佛一道雕塑般太子李明森走到了天台前的蒲团边,然后毕恭毕敬地跪下。
整个升龙殿前只有他们三人,而整个过程,也没有一句话。
柳碎梦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眼圣上,点了点头,现在的时间刚刚好,她再回过倾动天下的身躯,蝴蝶般张开了双手。
身周环绕的二十盏龙形灯,骤然间明亮起了光芒。
她晶莹的薄唇微启:“加冠之礼,启。”
而后她这尊让天下男人垂涎的身躯,蓦然散发出来神圣的国教白光!而这二十盏环绕天台龙形灯上,骤然有金光开始攀升。
……
……
“没想到你还有裸奔的癖好?整整齐齐的出去买东西,空着手回来不说,还脱得一干二净?”灯光昏暗的诊所里,杨紫果把还在昏睡的唐糖放在了干净的病床上,“虽然我是个医生,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病人,但是恕我直言,喜欢裸奔的都是暴露癖,这种人是心理变态,我帮不了你。”
“说起来,你年纪不大个子倒是不小,我也不是什么喜欢穿老年装的家伙,所以衣服勉强还能让你穿穿,否则事情真将会很尴尬。也幸好老夫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雅兴,本来就不收你钱,更不会临时起意让你肉偿,你犯不着这么拼。”
唐纸迅速地穿着老人给自己的白衬衫和灰色的休闲裤,没有回应他的调侃,脸上更没有想半点玩笑的意思,只有让全身肌肉都不敢松弛下来的凝重。
刚刚在几公里外经历了一场生死,虽然有镇安司的司员在周遭游荡,但是他还是知道这里极度危险。
武怡能够找上自己,自然不会是偶然,只能说明他是一路跟踪自己过来,他显然也知道自己进来了这个地方,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没有死,而无论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否死去,都极有可能会再来到这里,因为自己最爱的妹妹就在这里。
唐纸能躲开他第一次,但是却不敢保证自己能躲开第二次,要是没有那架坠落的飞行物,他现在可能已经被砍掉了脑袋,又或者被活捉走了。
唐糖是自己的逆鳞,自己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杨紫果还在用他的术器扫描着唐糖的眉心,没有注意到唐纸的神色,自顾自地缓声道:“马上天帝会现身,为太子神光洗体,天帝之威辐射出来,会让我的空间神术直接作废,要是人在那别墅楼中,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只能先带着她过来诊所里,这也是表示一下我对天帝的尊重。”
“我必须马上走,杨医生,不好意思,我要带唐糖走。”唐纸走上前直接把昏睡的唐糖抱在了怀里,打断他的诊断和话语。
“走?”杨紫果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唐纸的神色之凝重,不解道:“去哪里?”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要去找我大叔,这里不安全。”唐纸歉然地点点头,“杨医生,抱歉了,我后面再来找您。”
“不行不行!走什么走!”唐纸的焦急和敷衍让杨紫果勃然大怒,“我才被激发起来诊断的**,已经做好了准备几天几夜废寝忘食,你跟我说你要走?!当我老人家好欺负?!”
瞧见唐纸当即就要冲出屋外,苍老的手抓住了唐纸的手腕,“什么不安全,你把话说清楚。”
唐纸心急如焚,不过脸上仍然维持着镇定,很多事情不便于三言两语就吐露出来,唐纸心中的危机感告诉他,武怡现在极有可能就在诊所附近游荡!
“杨医生,有人在追杀我,具体原因我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是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有人追杀你?”杨紫果愕然地看着唐纸的脸庞,少年脸色的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苍老的面容也跟着郑重起来,“什么人在追杀你?”
“杨医生,我没什么时间,我真的得走了。”
“慢着!”诊所半敞开的房门无风而动,老人伫立无举,但却已经施展出了神术,让房门沉重地砸在门款上锁死,诊所里的听诊器、温度计等现代工具好像是气球一样悬浮起来,老人头上的并不算稀少的白发也无风飞舞,“不管什么人要杀你,你凭什么觉得你离开诊所就算安全?”
唐纸怔怔然盯着老人,他身上的气场让少年紧跟着感受到的并不是危机感,而是安全感。
“他既然知道你在这里,但是之前没有动手,那就说明了他忌惮我的存在,所以才会等待你出去的时候再下手。至于现在,马上就是天帝神光降世,附近镇安司的守卫之森严,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动手的机会,除非他想死。你就待在这里,这里,最安全。”
唐纸眯起了眼睛,他并不认为老人的这番话就是最正确的判断,所以心中还在权衡。
找到大叔无疑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是现在的自己,完全不知道大叔在哪里,回水井湾的路漫长,现今皇都戒严,即将凌晨根本不允许进出城,或许,呆在诊所里才是最好的方案?
老人的话唐纸慢慢地冷静下来,的确,他说得有道理,自己因为考虑到妹妹的安危,而丧失了理智,现在静下心来思量,留在诊所却是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等他做出回应,外面的黑蓝色夜空之中,忽然有二十条金色的虚幻巨龙,拉着一只和巨龙群身躯近乎等同的金黄色虚幻龙椅,从皇宫之中垂直地冲向了天空!
这同样是实况直播的画面传输到了每一个人的眼前,全皇都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而全皇都人,都在此刻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金色的光芒把诊所的窗户都镶嵌上金箔一般,原本满地如水的月光变为了奢华贵气的金色光芒,唐纸和杨紫果同时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这二十条巨龙和那张被拉向了云霄的龙椅,冲入了苍穹中一扇恢弘的白色巨门中,消失不见。
而天地之间,则留存着龙椅声和那朝天而去的轰鸣。
白色天门慢慢地消失在天空中,皓月和星辰也像是曲罢后的艺伎,退出了天空的舞台,紧跟着神圣的白光开始沁出云层,天空出现了道道白色的弧线,整个天空仿佛成了夜晚宁静的海面,尽是粼粼之色。
人们的欢呼声瞬息之间消失,一颗颗深深仰朝天的脸颊上,尽是紧张、虔诚、以及让城市里的灯光都黯然无光的期待。
咚——
咚——
咚——
皇都那座著名的“鸣天楼”上,有着三千年历史的青铜古钟发出了沉重而神圣的钟声。
凌晨十二点,正式到来。
太子殿下,此刻成人。
粼光闪闪的苍穹之中,所有的白光像是垂下的帷幔,朝着下空坠落,整个天空陡然间就仿佛是美人的床前,绸曼悠悠。
而本就无云的天空之中,陡然有乳白色的云层开始翻滚,整个苍穹,刹那之间如同沸腾,而后,一张近乎占据了整个夜空四分之一的脸庞,凝聚在了天空的正中央。
这是一张人脸,一张没有那么明确的五官,但是却分外威严神圣,让所有人的从脊椎到脚掌的每一寸骨头,都开始颤栗,都开始泛软的脸。
全皇都,全王朝,无论是在电视机前还是亲眼所见,无论是在病床上输着现代医疗体系制造药水的病患,还是在街道上朝天凝望的路人,无论是在镇安司的角楼上高高在上的镇安司司首叶无情,还是此刻升龙殿前负手而立的当今圣上,亦或者还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的巴州刁民……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眼眶中,都泪流满面。
在这道脸庞的面前,普天之下,王朝之内,任何人类,没有高低贵贱,都仅仅只是人类而已。
这一幕比起那日杀死魔族俘虏要神圣和庄严了千万倍,因为这是一张脸,一张,天帝的脸!
第一百五十四章:被光抓走的人
没有官方的宣告辞,没有正式的提示,包括实况直播也并非对着神秘而庄严不可侵犯的皇宫内里,而只是朝向的天空中的神迹。
就这样随着凌晨时分的正式到来,天帝,也以这样没有粉墨修饰的方式,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而他也不需要任何的装饰,不需要任何震撼生灵的渲染,他本身,就能给予这片土地,最大震撼。
这面苍穹骤然之间不只是苍穹,伟大的神明,让整片天,也让这片地,都变成了他伟岸身影下匍匐的领地,而地面上所有王朝人都是他最忠诚的信徒,也都虔诚且激动地战栗。
甚至就连人们家中喂养的原本嗷嗷叫个不停的宠物狗,屠宰场里明天就要被开场破土的牛羊,草丛中踏着秋天泛黄的草叶而不安分的蟋蟀,乃至于本就静默无声的草木……此事全都仿佛谦卑的臣子,向这位伟大的造物主,底下了头颅。
熟悉历史的人,亦或者熟悉神学的人都知道,天帝这些年来现世,基本都是以手,亦或者天帝神座的形态出现,它的容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出现过了。
天帝的脸庞自然比任何其余形态都更能代表天帝,也与人类接近,上一次这样的脸庞浮现,还是第二次伐魔圣战时,天帝出手破开人魔结界。
恍惚间,已经上千年过去。
人们都对今天的加冠礼充满了期待,可谁又能想到,出现的,会是天帝的脸庞?
这自然不是天帝真正的脸,但也是天帝脸庞的化身。能够见证千年来的又一次罕见神迹,人们的惊喜,不言而喻。
狂风在皇都里呼啸,这在楼宇间奔驰的风声,似乎都在为天帝的现身而欢呼雀跃。
唐纸木讷地望着天空中这一幕,似乎陡然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强烈的虔诚和震撼之中的脸庞,脚步僵硬地来到了窗前,不知不觉重新把唐糖重新放在床榻上的他,也好王朝所有百姓一样,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伏在了地面。
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他此刻只感到满怀瞻仰的热血,直冲颅顶。
他身后的杨医生,更是激动不已地跪伏在地,脑袋好像啄木鸟一样磕在绿色的瓷砖地板,苍老骨头支撑的松弛肌肉,就像是凡人革命后产生的机械履带,不断地颤抖,嘴里还反复呢喃着有着浓浓颤音的“天帝无量”。
这也是唐纸第一次见到天帝的真身,和人间百姓一样,对于神明充满了敬畏的他,望着天空中巨大的眼眸,脸上浮现了敬畏而喜悦的笑容。
三生有幸这个形容,对于生在今朝的任何王朝人来说,都并不为过,甚至,程度太轻,百生,或者千生有幸,才更加恰当。
唐纸这饱经磨难,但仍然清澈的笑容很快因为更大的震撼画面而渐渐消失下来,因为天帝脸庞上,这对充满了凡人不可触及之神圣的巨大的眼眸当中,逐渐透射出来金黄色的光芒,将眼眶填满。
就仿佛是天空中出现了两口足够焚天的熔炉,并且越来越明亮,当明亮到让人的双眼都感到刺痛的程度时,这两股金光陡然间交汇成了一道光芒,从空中落下!
轰——
天地间的整片空间都在颤抖,猛烈的晃动让面对妖魔大军都悍然伫立的皇都有一瞬间似乎要崩塌的感觉,神圣的光芒,令整座皇都骤然被其骤然放射出的金光所吞没。
笔直的光柱,轰入了皇宫之中!
太子殿下跪伏在地的孱弱身躯,当即被金光所笼罩!
太子凭借着血脉,年纪轻轻都已经是能借用洒落到大地神辉的地阶,不可谓不强大,但这具强大的龙体此刻却有从灵魂到发丝的卑微,他只感觉到似乎骨与肉与学,都正在剥离,所有的一切都在坏死,而一切又都在重生。
这种痛苦又曼妙的感受让他脸色有些轻微的扭曲,而双眸里,却是一种别样的快感。
这和白天日神赤公给予的光辉截然不同,白天时只是日神给予人界太子的尊重,而现在,却是天帝陛下给未来真龙天子的礼物。
……
……
皇都被天帝所凝视,位列城墙外,皇都外环的水井湾人,视线也能越过雄伟的城墙,看到天空中这雄伟的神迹。
姬美人面馆里,今天所有的面都被抢购一空,就连新买的两斤大蒜都被慕名而来的游客给高价买走,后院里所有的蔬菜都卖得精光,这群没能吃成面的游客硬生生买走了店里所有的能买的东西全都单买了,姬大妈看着前所未有空旷的厨房都有种错觉,自己其实开的是家杂货店?
此刻凌晨,东西早已卖光,她也早已打烊,有了空闲的姬美人,端了根凳子,静默地坐在院子里,看着空中的天帝脸庞。
朱老八也难得地拉开卷帘门,走出了自己油腻腻的铺子,顶着脸上这层似乎洗不掉的油光,仰头看着天空。
天帝神光显世,凝视皇都,皇都里的小妖小怪,要是找不到隐藏的手段,就将化为虚无,所以这其实也是对皇都的一次大清洗。
但是庆幸的事情是,姬阿姨他们不是在皇都城墙里面,而是在外环的水井湾,这道三百米高的神术城墙不只是捍卫了内里的尊严与安全,对皇都本身而言,其实也是一道界限。
最为重要的事情还在于,今天的一切,并不是冲他们来的,而这一点,很关键。
身上有保障,力量又足够强大,而一切又并非冲他们而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所以他们可以难得默契地纷纷来到窗外,清风云淡地望着天空中,这和他们的种族势不两立的神界主宰。
今天因为唐纸给自家店铺长了脸,面对纷至沓来的游客,特意穿上了貂皮大衣的姬大妈难得真的有几分贵妇人的气派。
她看了眼和自己关系因为那夜杀唐纸的事情而处于某种尴尬状态的朱老八。
朱老八似乎并没有她那样的尴尬之色,缓步来到了她的面前,“我说过,这个少年是个麻烦,他成名这件事,就是很大的麻烦。”
“成名是他的本事,不是麻烦,而是你没本事,应对不了麻烦。”提起唐纸,姬大妈极为难得地回怼了这位沉默寡言,也深深伤了自己心的男人一句,要知道在往日里,她都觉得自己是一只舔狗,对这位爱慕对象无微不至。
姬大妈看着那道从天空落向城池内里的雄伟金光,面色怅然地缓声道:“朱八哥,可以活得像样些么?我不觉得他是灾难,他是世界送给我的礼物。”
朱老八面色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沉默地望向了天空。
“神明之下,是人类的世界,当妖的,比哪个种族都落魄,怎么活得像样?”朱老八很难得回应了一声,这一声并不是针对的自己,也无关他心中真正的慨然和过往,而是一个大范围的异族共同面对的议题。
“人类也有善恶,你也不想想,没有陈连环,能有我们的今天?不说你感激陈连环,至少给他该有的尊重好么?说起来,我想陈连环了,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不知道究竟怎样。”姬大妈忽然有了句悠悠的感叹。
朱老八看着天帝的面庞,不禁想起了五百年前也是这般从云霄中出现在他们师徒四人面前的如来佛祖,想起了师父坐化,对佛祖说一命换三人,想起了那只臭猴子被并未信守承诺的佛祖,一掌镇压……
这双似乎连眼睛都满是油光的猪头上,两股浊泪,无声而下。
……
姬大妈给唐纸说过,皇都里处处都是妖魔鬼怪,这里是距离天帝最近的地方,也是天帝神光笼罩得最多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异族人往往不敢在皇都生存。
胆敢长时间生活在皇都的,也几乎都有着一定的能力,能够躲避开天帝这样其实本质上还是随意的目光,加上天帝对异族的态度整体还是宽容,除非是直接威胁到了神明的存在,否则也不会直接以自己力量来抹除,当然,如大叔所言,还有一个原因也在于,他也没有闲心处理人类鸡毛蒜皮的事务。
重重复杂的原因下,有些存在可以稍稍肆无忌惮一些,而又有些存在,却没有那么幸运。
皇都外环,丈夫在厨房里给自己的妻子煮着面条,耐心地把熟得刚好的面挑进碗里,加上妻子最爱的葱花,再夹入了妻子最爱的新鲜煎蛋。
窗外被收割干净的麦田里,有许多落叶随着狂风飘舞。
经过丈夫缝补,但是还是因为血肉的缺失而显得分外恐怖的妻子,就仿佛是僵尸般——或者说就是僵尸——卧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地看着散发着荧光的电视屏幕。
白天时候因丈夫愚蠢的行为而被阳光灼烧的皮肤此刻仍然泛着焦黑色,屋子里的尸臭味道更为分外地刺鼻,丈夫安置的驱蚊灯下已经堆上了数十只苍蝇,但房屋里仍然满是苍蝇的嗡鸣。
丈夫为了自己的挚爱,不像镇里的群众一样聚集在广场上,甚至看都没有去看一眼此刻抬头就能瞧见的天空中的雄伟神迹,笑容满面地端着香喷喷的简单面条,来到了妻子的面前。
“老婆,晚饭你不想吃,这会这点面吧,来,你最喜欢的鸡蛋面。”
已经是死人的妻子露出了一丝极其虚弱的笑容,冰冷的手掌慢慢地抚摸上了他的脸颊,即便人已经死去,但是对丈夫的爱意,却并未消失。
丈夫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午夜的钟声响起,窗外那柱神光轰破黑暗,落到暗夜下的大地。
金色的光线瞬间从房屋的每一面窗户中爆射而来,整个屋子都变成了灿金之色,妻子原本的笑容骤然间扭曲,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呜咽,而整座残破的身躯上开始有缕缕黑烟外滚,她开始化为碎片纷飞。
“老婆……不!老婆,不要!不要走!”
丈夫手中的面碗摔落到地,香浓的面混着面汤撒泼,他惊恐地喊叫起来,想将挚爱抱进怀里,然而他仍然能感受到妻子如同干冰一样在逐渐的消失,身躯也渐渐地越来越脆弱,他惶恐不安地望向窗外,连滚带爬地去拉扯窗帘,然而这些帘布的存在显得毫无意义,因为根本无法阻拦一丝一毫这神圣光芒的进入。
“不!不!不要!不要!”
丈夫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地惨叫着,转过身来的时候,原本椅子上的挚爱已经在这神圣,但是也万分可怖的圣光之中消失不见,只有片片黑灰,在房屋中随风而舞。
他隐约看到,这些黑灰形成了一束爱心的形状,然后随风而散。
我死了,我因为爱你,又回来了,亲爱的,我只是舍不得你,我只是……舍不得……
狂风呜咽的屋中,似有妻子的话音在耳畔响起。
泪流满面的丈夫噗通跪倒在了地上,如同烂泥,深埋着头,痛苦欲绝,泪断满衫。
……
在天帝神光降落这一幕中,震撼而油然而生强烈崇高感的凡人们无法看到,这座皇都里人人各异的故事。
同样,就连强大如叶无情也无法看到,有三张虚幻的画纸此时在空中飞舞,落到了皇都的某三个地方,随即相比之下微弱的三道金色光芒,便受到了某位护法这三张画纸的指引,紧跟着落在了这三处地方。
其中一道,就在升龙殿。
升龙天台上,柳碎梦的身躯,也被这倏忽降临的金光所笼罩。
这金光显然和太子身上的光线不同,形态上更为浅薄,作用和意义上,格式迥然相反。
老皇帝李破茧深跪在地,心中对天帝充满了崇敬,也对他赐予的恩惠充满了感激,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画面。
柳碎梦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凝重。
回澜护法之术?
今夜天帝或许将顺带凝视王朝,这是她和它都清楚的事情,也为今晚做足了准备,所以她才敢安然站立在这里,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超出自己准备的招数,降临到身上。
她立马猜到了这一切和驱魔护法有关,没有想到这位护法居然对自己的怀疑已经强烈到了平日里的暗中调查已经不足够,甚至都要动用回澜护法神术的地步了。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挑衅和威胁,也足够她暴怒到歇斯底里,但她此刻却心如止水,没有让任何的杀机迸现在心底,也没有让任何杂念出现在心中,她甚至没有去祈盼自己能够迈过此劫。
因为她有任何会出卖自己身份的想法,都将被这道天帝神光所洞穿,而自己苦心孤诣数十年,那位大能数千年的心血,都将化为泡影。
因为此刻,天帝正在凝视皇都,并且,尤为着重地凝视着自己,自己的里里外外,都无所遁形。
被天帝神光笼罩的柳国师,身上没有任何异样,而皇宫郊外的那座小屋里,丑陋不堪,也重病不起的女孩突然开始疯狂地嘶吼惨叫。
嘶吼声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尖锐,整片山林近乎都要在她的声音中破裂开,她虚弱的身躯迸发着前所未有的可怕力量,在床铺上歇斯底里地挣扎。
整个屋子之中墨绿色的妖气狂暴地溅射出来,撕裂着她的身躯,也把破败的棉被、衣柜、茶具轰裂成无数的碎片。
而一尊分外丑陋,正在经受剧烈痛苦,似乎要融化的墨绿色脸庞,天帝之间无比相熟的脸庞,仿佛要从女孩的脸中破壳而出。
母亲心急如焚地跪在房屋外,让自己遗忘掉女儿痛苦的声音,满眼泪花,双手紧扣在胸前,祈祷着屋中嘶吼的女儿能够平安康复。
柳碎梦以治愈之名蒙骗了她,告知她能不能撑过今夜,将是她女儿能否痊愈的唯一机会,一生单纯善良的母亲并不知道自己和自己可怜的女儿只是被利用等工具,只是利用来让柳碎梦自己,和这只妖度过此劫的寄生工具。
她并不知道,无论这只借她女儿之身藏身的妖,以及伟大的新任国师究竟能否撑过今夜,她的女儿,都必死无疑……
第一百五十五章:紧急救援
……
……
国师柳碎梦的劫难到来。
唐纸却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这对自己来说是劫难,还是天帝的宠幸。
被金光照耀得所有材具都失去了轮廓的诊所里,似乎只剩下了金色的光芒,他清澈的眸子忽然发现,在这些发散来的金光之中,自己周遭出现了一道道如丝的金色光线。
这光线和金光不同,它们格外地清晰,好像是某种由金丝做成的绸曼,垂挂在了自己的身侧,然后在瞬息之间便分外浓郁。
唐纸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了所有的金丝,都变成一道比起辐射出来的光线,更明亮,也强悍了无数倍的光柱完全笼罩了自己,而光线之中蕴含着强大到了自己根本无法去感受,也让他瞬息间觉得自己已经与世隔绝的力量。
唐纸感受到自己似乎失去了重量,感觉自己好像要悬浮起来,身体里的每一寸组织,没一寸细节,都在被这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所贯穿,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所有,身体里愿意隐藏的不愿意隐藏的一切秘密,都在被这位来自造物主的光线,所随意地浏览而去!
唐纸身躯失去了控制,他发现自己不能再动弹,,甚至就连思维都已经变成了水中的海草一样虚幻而不真实,脑海深处从出生开始的记忆飞快地滑动,他看见了去世的父母,看到了自己幼时一幕幕自己都以为已经遗忘的画面,看到了舅舅,看到还留着鼻涕的唐糖跟在自己屁股后,看到家里为了给自己治病的落魄,看到父母在坐在窗前叹息……
这些记忆有的酸楚,有的甜蜜,但是唐纸却没有任何的情绪诞生,因为就连情绪的掌控,这一刻都已经失去。
灵魂深处骤然之间有了一种格外清晰的感受,自己不再是生物,自己成为了空气中不尽尘埃里的极不起眼的一份子,自己的存在没有了任何价值,而自己,似乎也真的不再存在。
这种奇怪的感受,也只有此刻才能出现。
这是凡人面对造物主的力量上时的无力和卑微。
“这……”原本沉浸在虔诚膜拜之中的杨紫果,惊愕地看着被光芒笼罩,身躯仿佛随时都要化为尘烟消失在世上的少年。
那种奇异的思维茫然感和失控感逐渐消失,但是唐纸还是无法走出这道光线的龙爪,他好像是浴缸中的鱼,怎么都挣脱不了束缚。
愕然地望着窗外天空中那双眸爆射出金光的神圣脸庞,这股金光之中那来自造物主对凡人的碾压力量,告知了他这光芒也同这股从苍穹中落下为太子洗礼的神光一样,来自天帝。
但震惊震撼之余,他同样完全不明白,这光线为什么又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被神光笼罩的唐纸没有任何的异常,但床榻上的唐糖,原本因为杨紫果的药物而沉睡,红润白皙的脸颊,忽然脸色一片苍白,苍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
“哥……”
她猛然之间睁开了双眼,小手撑在身后,半坐起了身来,嘴中呢喃了这一声。
杨紫果诧异地回过了头。这同样不符合常理,因为杨紫果为了检查她的身体,用神术对她进行催眠,足以她昏迷足足一整个晚上,除非自己引导,她根本没有无缘无故醒来的可能。
唐糖点漆般的双眼望着回过头来,被这神圣的天帝神光笼罩的哥哥,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哥哥,我想爸爸妈妈了,我想回家。”
一声软绵绵,带着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特有的甜甜强调落下后,不等唐纸回应,她好像是失去了这段了根茎的蔷薇花,身躯豁然后倒,浑身紧跟着开始抽搐!
她双眼翻白,同时心跳,开始极速减慢,在瞬息之间,便停止了跳动!
这让唐纸捧在掌心之中的小丫头,刹那之间就连抽搐都随之停止,仿佛变为了尸体。
眉心之上那枚悬浮的水晶,咔擦炸裂,飞溅开来!
“唐……唐糖……”唐纸的脸色,僵硬如冰。
杨紫果前一秒还在因为唐纸身上的异样而震惊,因为唐糖的忽然醒来而揣测是不是天帝神光消解了自己的催眠效果,下一秒便震惊地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她的身旁,两指迅速探向她的鼻孔。
呼吸已经消失!
他苍老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而立马将手指落在了唐糖的喉咙上,将一股神术灌入她的身体,随即感知到,她身体中所有之前检查时蓬勃有力的器官,都已经停止了运作,如同死人!
“发病!杨医生!唐糖发病了!”大心脏让唐纸从出生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惊恐,面对飞机坠落面对地阶强者追杀他都能够心如定海之针,虽然无法淡定,但也终究站在理智的高台上,然而此刻,惊恐让他心神轰然间炸成了一片苍白,声嘶力竭!
两年没有发病过,今夜,再次发作。
“救她!抢救她!救她!”
……
……
皇都里大大小小有六个码头,不过往常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休不眠忙着水上运输的码头,今夜也暂时歇工了,而这条随时随地都川流不息的大运河此刻也宁静无船只行走,只有几艘停泊在边上的小艇随着水面轻微的波浪而晃动。
十二点的钟声很快就要响起来,头上顶着一顶假发的男人躺在运河边上的芦苇荡里,看着远处那座跨越运河的立交桥,打了个哈欠。
“师父,我忘记带纸了!”远处的草丛里,一只手掌探向天空挥舞着,对着男人大声地喊道。
男人怒不可遏,“你他妈的没带纸拉什么屎?没有佛门觉悟就算了,连能不能拉屎的觉悟都没有?!”
“师父给我送下纸!”光着个屁股的马河圆听不到师父在说些什么,仍旧扯着嗓子呼叫师父救援,心想就是师父说晚上来运河边上赏月最惬意,自己这才放弃了在桥洞睡大觉,跑到这里来,桥洞下面的泥坑里自己埋了四袋卫生纸,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窘迫的局面?
男人摸了摸口袋,道:“我也没有纸,你用手擦,再去运河边上洗。”
马河圆看了看这些一看就很挠屁股的芦苇,被逼无奈,只能照做,单手穿上了裤子后,把另外一只自己都不忍心看的手伸到最远处,急急忙忙地跑向了运河边。
“这是黑历史,还好只有我和师父知道,要是被其他人会知道,可不被笑话死?”马河圆一边尴尬地蹲在运河边上洗着手,一边又感到庆幸地想到。
紧跟着皇宫里便传来了钟声,天空中那巨大的面庞,也出现在了两人的眼中。
望着天空中出现的巨大面庞,这和天帝注定站立在两端的男人,脸上并没有出现敌对者该有的鄙夷不屑,而是也出现了深深的恭敬之色。
无论立场相同还是不同,都不改变,他认为这位王朝神明的伟大。
而紧跟着一道神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的脸色陡然间变成了铁青色,和柳碎梦一样,他很清楚今天晚上天帝神光降世代表的意义,也知道现在的皇都里,正在追拿自己,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人居然会借用天帝的力量,来寻找出自己。
皇都里这些大人物的力量,未免太可怕了些。
而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人能抗衡神明?
马河圆还在江边洗手,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澎湃巨力轰在了自己的后背,然后把他硬生生地拍飞到了面前的一艘乌篷船里。
马河圆扑了个狗吃屎,脑门撞在了床板上痛得他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艘没有任何动力装置的小船两侧猛然之间出现了两位虚幻的黄色僧侣,两尊僧侣当然不可能是真人,乃是运转佛法所形成。
两位双目虔诚不阿的僧人,透明的手摁在了船的木栏上,船只顿时仿佛是箭矢一样飚射而出。
“师父!你做什么!”马河圆回过头,看着河边上越来越小的被神光笼罩的男人,惊愕地大吼出声。
男人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天空中巨大的面庞,还有远处出现在水面上的身影,一道凝重的话音落入了马河圆的耳中:“先走。”
“师父!我不走!我陪着你!”马河圆吼着电视剧里常见的陈词滥调,但是并非矫情和装腔作势,而是他的真情实感,因为师父的反应和面前的画面,他能够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艘乌篷船已经如箭一样载着他远去,甚至料想到他可能要做什么蠢事,两位虚幻的僧人同时探出一只手分别摁压在了他的肩膀,让他彻底不能动弹。
“师父……师父……”
乌篷船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远方,头戴假发的男人挠了挠瘙痒的头,特意笼罩向他身上的神光这道金黄色渐渐消散,因为这道神光已经完成该完成的事情。
他看着出现在水面上的男人,缓声问候:“叶司首,是你呀。”
镇安司司首叶无情仿佛是只水蜻蜓般在水面上行走着,清波荡漾的宽阔运河面上,没有因为他的脚步而产生任何的涟漪。
这位天阶下品的超级强者,一向冷酷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不过周遭的草木却是因为他的现身而弯折了身躯,这条今夜里分外宁静的运河底下,不尽的鱼虾惊恐地游向远处。
“我一直在想藏匿在皇都的僧人是谁,没想到,是来自天竺的天乾罗汉,更没想到,天乾罗汉会认识我。”
男人哈哈笑了笑,二指整理着自己的黑色假发,把他们往后拨弄去,露出他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缓声道:“堂堂皇都镇安司司首,威名赫赫的叶无情叶大人,贫僧怎么敢不知道?”
一句贫僧,已经开诚布公承认了身份,没有丝毫遮遮掩掩。
叶无情眉眼平静,一只不知死活的鲫鱼在自己脚边跳跃起来,溅起了尾水花,落在了他黑色的战靴表面,然后再顺着光滑的鞋面顺入了江中,这只鲫鱼也迅速地消失在水面。
“你帮助了杀死林剑云的凶手逃亡,他现在在哪里?”
男人嚼了嚼嘴,问道:“这算是审问么?”
叶无情平静的视线算是做了回答,男人不禁不屑地说道:“强者才能审问弱者,司员审问的是犯人,大人都没有拿下贫僧,又如何能审问贫僧?”
男人随即又摘掉了自己的假发头套,瘙痒的脑袋上几颗燃顶盛满了天帝的神光,散发着晶莹的光彩,他眉眼平静地看着这位司首道:“居然都借用到天帝之力了,贫僧照道理来说还是得卖司首一个面子,只是凭司首大人一人,恐怕不够。”
这话说得无比之自信,却并让人觉得讽刺,因为这话语代表着绝对的自信。
叶无情仍旧面无表情,手蓦然朝着前方伸出,手掌心里一柄青色的长刀如同从袖子爬出来的青蛇,慢慢地凝结在了他的手中。
此乃叶无情的配刀,助他在十七年前,于扬州海岸温酒断妖蛇王头颅的绝世宝刀——碧寸。
而远处的空中,陡然响起了一声格外清脆的破空声,破空之声蔓延过了天际,然后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一道恐怖的涡流,从天而降。
此乃汉唐王朝箭神古步平的名箭技——流星坠。
“只凭我就想杀死西极天竺最厉害的罗汉,当然不够,所以,本就不止我一人。”叶无情腰间镇安司司首的司首令随着夜晚的冷风轻微地荡漾,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兵马,但他站在这里,就如同有千军万马。
冷声宣判道:“天乾罗汉,皇都尊严不受践踏,你犯两朝禁忌,触犯王朝《天竺王朝安全法案》第一禁令,若不自首,并交代林剑云一案凶手所在,镇安司司首叶无情,将代王朝缉拿!”
(ps:最近真是对这种把电影名和剧名拿来当做章节名有种痴迷哈哈哈,虽然嗯,的确没有那么地贴合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如来神掌
“你们皇都人的批话,都像你这样多吗?”出自佛门,更是有着天乾罗汉之称的僧人,面无表情地破口而出了一句夹带生殖器的脏话。
而此刻,恐怖的涡流在还在空中飞速地旋转且降临,似乎在空中生出了一股乳白色的浪花,自裂开的天穹坠落,上万丈长的巨浪和远处那道金光近乎齐高,蕴含的威力,也同样足以任何天阶强者避让。
箭矢之中带着的恐怖威压,在距离地面还有上百米时,便让江面都朝下凹陷了数米,而远处反之上涨起来的江水,顿时溢出了河床,淹没了长满草木的江岸。
地面上所有的草木都在振荡。
不远处的高楼仿佛是定海神针,而这片被它们所镇压的海洋之中,狂暴的战斗,已经在瞬息间展开。
天乾地坤,作为佛教中最强大的两位佛门罗汉之一,此刻,孤身藏匿到了皇都这等险地的天乾罗汉,立马爆发出了他那让佛门万千佛徒俯首敬畏的实力。
他的身躯上出现了金黄色佛光,所有的光芒似是从他的毛孔中放射而出,体内那颗舍利子此刻就好像是颗金黄色的蛋体,所孕育的,便是这纯净佛光。
而万千繁琐神秘的金色梵文字体,紧跟着在他的身周如若鱼虾环绕不停,本来就开始变得若虚若实的身躯,因为这些字体的缭绕遮挡,视觉上看起来近乎要在场间消失。
但他不可能消失,既然是被天帝亲自找出来的对象,那从天帝神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可能再像那一夜那样,凭空消失。
男人平日里没有个正形的身躯,骤然变成了金黄之色,如若是黄金锻造而成,而他的双掌合十在了胸前,口中一声沉重如奔雷的禅音:
“南无阿弥陀佛。”
话音落下,双掌同时轰向了天空,佛像的双掌随之而动,如若擎天。
狂暴的无量佛光,冲天而起!
轰——
狂暴的佛门圣光与这支带着世间最强悍箭技的箭矢轰然相遇,万千梵文化身成为了一尊尊满身金光的僧侣,从佛光之中涌出,齐刷刷地轰向这支坠落的箭。
佛威对抗星辰神力,最终实力上明显更为强横的天乾罗汉取胜,蓝色水晶般的箭矢当即开始剧烈地颤动,失去了那股开天辟地之势,然后在半空之中轰然爆炸。
恐怖的气浪和金光混为一体,如同陨石入海之后激起来的水浪,狂暴地扩散开来,无数位虚幻的僧侣好似被海啸推飞的难民,在无声地惨叫之中被推飞向周遭,然后又重新化为了繁琐而晦涩的佛语梵文,呼啸中撞击在了运河两岸这破泥地边上繁华的楼房。
玻璃窗哗啦之间同时整齐的破裂,原本还在屋中瞻仰着天空天帝神迹的人们受到牵连,就像是狂风中的纸张一样飞舞起来,更有甚者撞碎了窗户,惨叫着从楼上摔下。
坚固得足以抵抗数级地震的楼房更是筛糠般颤抖起来,天地之间,久久充斥着这气浪汹涌的轰鸣之音。
数公里外,皇都著名的国贸大厦一百三十米高的天台上,以电元素球驱动的散发着霓彩光芒的广告灯牌闪亮。
在广告牌的前方,穿上了一身劲酷的战装,年纪虽大,但是满身之下英气迸发的古步平,社怒气被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剪影,视线平静地望着前方夜空,虚白色的眉毛,微微地锁下。
对手显然比他预想中强,从背后又捻出了一只箭矢,这一次箭矢乃是赤红色的色泽,而在箭矢的尾端,还有一颗圆珠,随着老人的二指落在箭上,而开始飞速地旋转,晶莹剔透的箭身内里,也开始有如液体般的火焰在燃烧。
手中镶满了星辰的霸王神功在手中再被拉满,与月神交好的星辰之神的星坠雕饰,垂挂在胸前,作为箭手,甚至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箭手,乃是星辰之神同时也是箭之神最为虔诚的信徒。
人间的箭神将箭矢再一次倾对向了天空,箭尖所对准的明亮星辰照应着它的锋芒,闪烁出了道锋光。
背后天空中那还没有散去的天帝面庞,就是最鼓舞人心的敦促力量,染发苍老的身躯此刻一如年轻之时挺拔,也促使着他射出了这完美至臻的一箭。
轰——
松开弓弦,即便是他也感到胀痛的手臂中力量松弛下来,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弦中,再灌入了箭矢中,再度爆然飞向了长空,瞬息间不见了踪影。
只是无云的苍穹似乎隐隐被某股力量所牵动而有了些异样,似有条卧龙窜动,而有了一道布匹受到轻抚时的痕迹,在瞬息之后,只见数公里之外的苍穹陡然之间尽是残红,箭矢化作了一团足足有上百米庞然的流火,从天而降。
看着天空中坠下的狂暴流火,天乾罗汉的这张似乎由黄金铸造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赞叹。他乃是天阶上品的不上强者,然而面对这位天阶下品的存在射出的箭矢,他竟然有了些许慨然。
“早就听说王朝里有各大兵器,远多于我佛的拳掌棍,天下兵器出汉唐,这天阶下品的箭,却能威胁到天阶上品的存在,不愧汉唐王朝之名,也不愧这人间箭神的称号。”
天乾罗汉心中发出了真心地赞叹。
而此刻,水面上的叶无情,手中这柄碧寸刀也陡然而动,要与天空中的箭矢形成配合,豁然间他面前的水浪就若受到了一根数十米粗的巨浆拨弄了一般而猛烈被拨开。
他体内的战丹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可怖的战气令原本平静的江水大浪滔滔,周遭停泊的船只被无情地拍入了江底,亦或者是飞上了岸边。
叶无情的身躯也猛然一个半个圆圈的旋转,骤然化为了怒江的江水更为汹涌,一圈大浪如同一道圆柱的水墙,滔天而起,冲起来上百米的高度,再被拦腰斩断。
绿色的狂暴刀气破浪而出!
江畔的松软潮湿的泥土豁然之间寸寸断裂,藏身在泥洞中的螃蟹和各类虫豸,刹那之间便化为了齑粉,肉眼可见的绿色刀气足足有上百米宽!
天空之中如同有狂暴的战气从空中坠落,普通战师的信奉者都无一例外乃是最为强大的战神天默,此刻战神的力量被步入了天阶修为多年的司首借用,这片原本祥宁的夜色之中已经尽是锋锐气。
狂暴到了让人觉得就算斩到天空中,都可以让天空裂开一角的刀气,刹那之间横斩向了天乾罗汉。
黄面金佛的身躯之上,骤然被照耀出了道绿意。
天乾罗汉的面色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余光锁到了这电光火石之间爆发过来的刀气,他的金黄色的双脚微微一扭,一股沉重的轰鸣之声从他的体内响起,似有口古钟安置在其中。
而他身躯表面当即便有更为强盛的光芒爆射出来,足够任何看客瞠目结舌的画面出现在场间:一尊身躯有着六七十米高的庞然巨佛,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之外。
金黄佛影身上有滚滚气流迸射而出,让这尊拥有着来自西极佛国至高主宰活灵活现的身躯,有了强烈的虚幻之感,身上迸发出来的刺眼金光与那佛祖神圣不可欺的威压,让人内心深处而感到了战栗。
天乾罗汉的神色一片虔诚,往日的痞态荡然无存,此刻他并不再是吃酒喝肉满口脏话的花和尚,而是那从出生那一刻便让观世音亲自降临,牵引他步入佛门的超级天才。
佛像笼罩,将他庇佑其中,他佛光充斥的身躯也为金黄,要与佛像融为一体的身躯便也显得若虚若幻。
天乾罗汉清晰的手掌对着侧方的虚空,摁压而下,流沙般的光芒,在他的手掌的边沿滑过,滚滚朝天。
庞然的如来佛像,手掌也对着侧方摁压而下!
恐怖的轰鸣夹杂着无上佛音,轰鸣此间,而这一掌之间竟然有了五百年前,佛祖亲自镇压妖猴孙悟空时的气概!
此乃如来佛祖创立,佛门最高佛法之一的——如来神掌!
看见这巨大佛影的出现,叶无情原本刚阿的神色骤然变得骇然,这恐怖的佛掌落下摁压的似乎不是空气,还有他原本对于二者实力没有清晰认知而才产生自信。
他知道天乾和地坤罗汉乃是这位列西极之地的天竺佛国最强大的天才,年纪轻轻便都已经天阶上品的不上神威,只是年纪轻轻是天阶上品,和他居然已经能够施展出如来神掌是两回事,而能够施展如来神掌,和能够施展出来真正拥有着如来佛祖神威的如来神掌,又是两回事。
天乾罗汉,此刻爆发出来了这一神掌,其中神韵与神威……若非是天帝脸庞就在苍穹之中,他都会认为是缩化后的佛祖,亲临皇都。
狂暴的翠绿色刀气在巨大的手掌面前如若一根弯曲的竹竿,虚幻的手掌落在了狂暴的刀气上,这道足以让一片城市沦为废墟的刀气,便被它摁压而住!
天乾罗汉的手悍然握成了拳,这尊庞然佛影也骤然握紧了拳头,圣洁金黄的掌面悍然间攥紧,而这股狂暴的刀气,骤然之间化为了虚无!
轰——
恐怖的轰鸣在佛影掌心之中爆发,暴浪汹涌,然而这尊庞大的佛像,却没有一丝一毫地颤动。
天空中坠落的这团恐怖的流火,也已经只剩下数百米,整片江面的两岸,顿时在逼拢而来的高温下,燃烧起来熊熊火焰!
天乾罗汉紧跟着对着空中轰出了另一只手掌,这尊庞然佛影另外一只手掌,也跟着轰向了天空。
一个卍字佛印从掌心之中轰出,然后瞬息之间变得有数百米长宽,巨大的万字佛印还有紧跟着他呼啸开来的狂风瞬间让地面上燃烧的火焰被压制得熄灭,只有几朵悲惨的火苗还在狂风之中奄奄一息。
卍字佛印飞出之后整片空间都在颤抖,又在空中急速的变小,而整个空间都在这卍字佛印的变化中剧烈地颤抖,这恐怖的佛法力量近乎要让此间的空间都彻底爆炸。
卍字佛影瞬息之间变得微小,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落在了坠落的流火之上,佛印直接无视了狂暴的星辰火焰,落在了箭身上,有那丝极其轻微的嗡鸣,好像是铁匠进行锻造时候砸出的铁锤。
而这恐怖的流火瞬息之间仿佛受到了恐怖力量撞击,原本笔直坠落的恐怖力量,陡然之间转化了方向,仿佛是被掰离了跪倒的蟒蛇车,撞向了远处的楼房。
轰——
不远处一栋修建了不过十多年的居民楼,成为了不幸者,顷刻之间被这道倾斜爆射而来的流火所击中,恐怖的箭矢一瞬之间便贯穿了这凡人眼中遮风避雨港湾,而无论是钢筋混凝土的建材,亦或者家中放在保险箱中的钻石,都在这团流火的途经之下瞬间化为了虚无。
恐怖的爆炸冲天而起,红色的火浪混合着烟尘爆裂开来,方圆数公里都在这一箭之威中,而猛烈地震荡!
没有出现一箭坠落方圆数里都化为虚无的画面,仅仅只有这栋楼房和脚下的土地化为了焦土,滚起黑烟。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古步平这一箭弱,反而恰恰说明了他的强大,还因为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能够将恐怖的力量做到完美的掌握,需要诛杀个体的时候,那恐怖的力量,绝不会造成范围伤害,也只有对于力量的掌握达到至臻之境,也才能做到如此强悍的力量浓缩。
若是古步平的修为与箭技再弱小一些,江河两岸,都将一片焦土。
这场战斗来的突然,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到会爆发在皇都内里,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任何提前的撤离,拿下天竺国的罗汉,比起皇都里诸多人的性命还要重要,所以这场战斗爆发得没有丝毫犹豫。
再见到对方化解了箭神的箭矢,反而是一栋足足有上百家住户楼房瞬间消失,叶无情的神色也变得更为凝重,但战斗不能终止,他的左脚狠狠地轰在了水面上,整条江水的另一侧江岸,当即又数千米长的水浪冲天而起,他的身躯则朝着这尊巨佛爆射而出。
此刻手中的刀似乎不再是刀,而他与刀之间,似乎融为了一体。
第一百五十七章:剑神的一朵花
可怖的速度让他瞬息间到达了佛像身周,快到没有任何的残影,也看不见任何运动的线条,战师也不可能有神术师的瞬移的能力,所以这乃是他纯粹依靠战气施展出来的身法。
战气在每一条经脉之中燃烧,叶无情的握刀的手分毫未动,而佛像周遭,顿时出现了数十道碧绿色的刀光,如万千条绷直了身躯的厉蟒,撕咬向这位这只佛陀!
叶无情最强战技之一——留影暴光斩!
天阶中品的巅峰强者刀一动,身影也化为了虚影,在这尊佛影身边疯狂地爆闪。
而这爆闪之中,一道道碧绿色的狂暴刀气,也紧跟着反复跳闪着,交织在了这尊庞然佛影身周,可怖的刀威,劈砍在这界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佛像身上。
只是一瞬之间,便出了上万刀,任何一刀,都足够无数个比唐纸强出数千百倍的存在化为虚无!
狂暴到让人透不过起来的攻击下,天乾罗汉的神色终于有了色异样,接连面对两位强者不留余力的进攻,他也有了些捉襟见肘。
只是再捉襟见肘,也仅仅只是见肘,而不是整个臂膀都被人削掉。他是天阶上品的超级强者,是站到了修行界顶端的人类之一,他所能施展出的力量,自然也能对这两位造成无情的碾压。
庞大的佛掌在两空之中豁然间搅弄起来,转瞬之间便有数十道不同的佛印在挥动之间不断的更替出现。如此高密度的佛印变幻,需要的是对佛法的无比熟稔精通,是对奥秘佛门的洞彻,谁又能想到,这位平日里满嘴胡话的酒肉和尚,却是今朝泱泱天竺最理解佛经的人!
场间猛然形成了两股飓风,飓风盘旋如若有龙卷风要席地而起,而看起来笨重,本来应该动作缓慢的虚幻佛像,这巨大手掌中的动作却是分外迅速,每一次地挥转,都能够抵挡下来这无比迅速的刀光。
刹那之间便是万千刀光与佛掌之间连绵不绝地对轰,战神天默被人参悟的力量也佛祖赐予信徒之力在此间爆发开完美的交手,汉唐王朝刀与西极天竺的佛掌之间的对轰里,焦灼的似乎顿时便此间的空气蒸熟!
而天空之中,此刻又出现了一团庞大流火,而这流火,比起上一箭还要庞然。
连续完美而也至为强横的两箭,已经压榨了古步平大部分的力量,而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这已经让他隐隐透支的第三箭,紧跟着降临。
应对着叶无情狂暴的刀光,再凝望着天空中落下的箭矢,天乾罗汉的双眉不喜地蹙了下来。
因为很显然,三箭里,一箭比一箭强。
“万叠绝影杀!”
叶无情的一声暴喝在耳畔炸响,让天乾罗汉略微分散向了天空的注意力,再回到了场间。
叶无情狂暴到看不到身影,只有刀光凛冽的身躯中发出了声怒吼,而紧跟着在佛像周遭出现了无数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如同是一柄这世上最强悍的狂刀。
战师自然不会神术师的分身之术,所以这些身影,全都是他施展战技时候,独特的身法所营造出的视觉假象。
万千影像同时朝着这尊怒佛的各个位置斩出了自己的刀,凛冽的刀气让远处楼中的人们都不敢呼吸,因为呼吸似乎自己的气管也要被刀气所割破。
在下个瞬间,所有的虚幻的身躯又骤然之间消散,只留下了一人一刀,而这一刀,所落向的,是这尊佛祖的眉心。
碧绿的刀纯净无暇,这落下的一刀,也没有掀起半点的空气涟漪,只是纯粹到极致,也强大到了极致的一次出刀。
叶无情的脸上尽是汗珠,这样的战斗对他来说,无疑也有莫大的压力,面对天阶上品的强者,若是只是他一人必定几个回合之间就败下阵来,就是因为有古步平这让天下强者都必须全力应对的箭矢存在,所以这场战斗才有取胜的空间。
汉唐王朝能够有今天的辉煌从来都不只是因为他们有哪位强者在个人武力上必定能冠绝天下,而是因为他们有大量的强者。
而大量强者,又万众一心。
这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他更是笃定了一个事实,想要伤到天乾罗汉,首先需要破掉他的如来神掌,否则有如来神像庇佑在前,万敌莫欺。
所以他施展出来了强悍莫敌的一刀,并且是落向佛像的头颅。
只要不出意料,自己这一刀再配合上古步平的第三箭,便能够破除掉他的如来神掌!
轰——
盘坐的巨大如来佛像双膝轰然一沉,座下的土地骤然之间掀起来高高的尘浪,形成了座座山丘般外滚,座下的土地也顷刻之间凹陷下去了近乎半米,如来佛唇不启,但是这虚幻佛像内里那位天乾罗汉的双唇,则是豁然间张开。
他一声低啸,口中有真真切切的金黄梵文吐出,好像是游出了渔网的鱼儿,尽情地朝着外空飞舞,随着天乾罗汉双手施展出“光聚佛顶印”,如来的双掌之上两团异常明亮的精光爆闪,在这些吐出的金色梵文从内里落到躯壳的同时,这尊如来模样的巨佛轰然一震。
我佛一震群徒碎!
身周金光爆闪,仍然还留着余威而没有散去的剑光顿时若绿色般破碎,叶无情即将落向佛陀眉心的宝刀陡然僵在了半空,距离佛陀眉心只剩下半寸,但是却没办法再毕竟半分,甚至但这奔涌开的金光撞上他时,他只感到大脑如同受到了沉重撞击般刹那空白,身躯,又受到了剧烈的碰撞。
紧跟着,这具足以蔑视天下不尽强者的身躯,就好像是射出的炮弹般倒飞而出!
而佛陀一震之间的扩散出来的力量又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在其头顶上方化为了一只虚幻的莲座,如来手掌朝天探去,将这巨型莲座抬在了掌心中。
然后朝着这破浪而来的,几乎和佛陀的体型相当的流火拍去。
莲座在升空之中便开始散发出来金绿光彩,而这有着恐怖防御力的莲座顿时拍击在了箭矢之上,就好像是巨人在打羽毛球一般,这团毁天灭地的流火骤然被打飞向了侧方,斜落向了江中。
这从战斗开始就没有得得到过宁静的江水,刹那间蒸发了了数万吨水!狂暴的水汽像是火山口的浓烟一样,让人窒息地喷涌而起!而剩下的上千米的水浪都变得一片赤红,火焰在水面燃烧,其下翻涌的水浪则如若岩浆!
数公里外的高楼上,汉唐皇学院的副院长古步平双目有些疲惫,拉弦的手微微垂下,一滴滴鲜血便顺着手臂滴答到了满是灰尘的地板。
三箭,敌未受伤,他已经伤了。
而叶无情则仿佛是夜空下射出的炮弹,化为一道黑线横穿越了江面,撞穿了对岸一栋又一栋的楼房,将一位位还在阳台上仰望着天空天帝的无辜子民的身躯撞成了烂泥……他好像是失去了控制的陨石,足足爆射出了数公里,最终砸入了一家早已经歇业的博物馆,把诸多价值八位数起步的文物砸成一团烂泥,才落到地面。
手中的碧寸刀插入地板,锋锐的刀气让整栋庄严的别墅都跟着他倒滑的轨迹而垂直地裂成了两半,地下更是形成了一道足足数十米深的沟壑,又随着他的倒退而拉出了数十米之长。
足足退到了博物馆大厅的末端,才彻底停止下来。
他的口中,爆吐出了口鲜血,一声闷哼,武丹内里喷薄出来的战气,把一道道金闪闪的虚幻梵文从他体内推出,混着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掉落在地变为金色的粉尘消散不见,他体内的伤势,才没有再继续蔓延。
“我们不是对手,敌人比预想中还要强,准备并不够。”
“李剑神,您还不出手么?”
他抚摸着耳中的术器,用受伤后略微沙哑的声音。问向了那明明在世,却仿佛是传说般的男人。
……
……
皇都北端,四环区域,有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周遭也乃一片山林,在繁华得寸土寸金的皇都,这样的地带显得极为罕见。
早些年还有些人闲暇无聊来到这片山林野炊,甚至还有些人胆大的人揣着兵器起来寻找野味,但是十多年前,这片地带便以并不详细的原因,被皇室化为了禁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久而久之,整片山林便再也无人问津,名为黄君叶的荒草,已经快要齐人高。
夜色笼罩下的山丘仿佛是几尊睡卧在此的巨人族的巨人,林间已经收苞的野花在秋季炎风中摆动,等待着很快就要降临的凋零宿命。
在这些山林中有一座小山,王朝地理司给它命名为堂齐山,在这座小山上有口枯井,枯井边上有座小院,小院里有一位不过四十出头,年龄和舒一天相仿,但是却满发皆白的男人。
他多年未曾修剪的白发早已及腰,没有经过打理,而随意披散着,这样反而有几分飘逸韵味。
飘飘长发遮挡不住他的剑眉星目,通过这张人过不惑但是却仍然有几分英气的脸庞,能够料想他年轻时候的是何等的俊俏。
他今夜和所有人一样,抬头凝望着天空中这张不知究竟是化形,还是就是天帝真颜的脸庞,不过他没有像众人,乃至于像是帝皇那样下跪,而只是一如既往地盘坐在铺着凉席的床头上,脸上看不到虔诚。
他仿佛不像是天帝的信徒,也和任何百姓不一样,似乎都对天上这张脸庞没有来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敬仰,甚至这双生来锐利,但是目光却是怅然的双眼,还在这片只存在天帝的苍穹中找寻着那轮皓月的身影。
满头银白发丝的男人眼中有一丝轻微的异样,因为他面前的一块水墨色的术器板上,忽然传来了几段简单的文字。
上面陈述了今天白天时候,月公主偷偷跑出了皇宫的事情,并且将在蜂巢战斗馆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也详细陈列了月公主与今日成名的那位少年结识的事。
男人这双任何人都不敢直视的双眸中有了丝微微的无奈,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似有些责备,又有些不太容易理解的复杂情绪。
这张冰冷无色的眸子里缓缓垂下,这块术器板中紧跟着传来的,则是叶无情的话音:
“林剑神,您还不出手么?
男人没什么反应,低眉顺眼,望着地上一只黑黝黝的蚂蚁,因为失去了回家的路,所以它迷失到了这等深夜。
人没办法成为神,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在人界,仍然有很多人,被冠以了神的称谓。这并不是对神明的不敬,也不是对人类的捧杀,纯粹是因为某些人类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强大到已经让人觉得仿佛是神明一样不可撼动的存在,那时这个已经达到了顶点的形容,便会冠于人类颅顶。
这位男人,便是十八亿王朝人中的最强者,让万族颤栗的巅峰存在。
举世无敌的剑神,准确的说是万里剑神——李夕阳。
这座破漏的房屋没有任何的地方能看到剑的影子,这片破旧的山林,更不像是有人曾练过剑的样子,就算是万里剑神最狂热的崇拜者,来到这里也不会认为,这里会是剑神居住的地方。
事实上偌大的王朝里知道万里剑神便是住在了这片山林的人,也不过屈指可数。
然而他就是李夕阳,那位年少轻狂时站在王朝最高楼,通天之塔的顶端,以剑指夕阳,说要挑战日神赤公的无敌剑神——李夕阳。
他沉吟了那么的片刻后,才缓身站了起来,放下了术器走出了屋外,不知是巧合还是被的原因,天帝眼中射在地面的这道金色的光柱从他出来之时,便开始不断地回缩,然后消失,在升龙殿中只留下还在被神光笼罩的柳国师,以及沉浸在天帝神威中震撼的皇族父子。
全王朝人都还回荡在刚才天帝的威严之下,天空中的脸庞也还没有消失,人们开始呼喊起来天帝无量,有人开始背诵伟大的《敬神令》。
李夕阳没有去应和人们的欢呼,他站到了一棵木芙蓉的旁边,静默地折下了一只花枝。
花枝带露,一如美人。
然后他眺望向了夜穹的某个方向,将手中的花枝轻轻地从手中抛出。
花枝从他的手中飞出,好像是落在了水面上一样,不断地向前漂流,很快就超出了正常作用下丢出的花瓣该飞出的距离。
花朵不断地往前,很快就飞出了这片山林,飞到了这片城市之上并不清冷的夜空,然后开始不断地加速,不断地变快,很快它的真实模样便变得模糊,所有的风浪都在它的身周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浪流。
脆弱的花瓣并没有在狂风之中凋零,反而还像是玉立在百叶簇拥的树梢上时一样,没有丝毫的颤动。
这枝花刹那之间就掠过了半座下方这灯红酒绿,但也于今夜一片肃穆的城市,飞到了那座被剑神双足踏立的国贸大楼。
此时此刻,古步平已经崩裂出数条蜿蜒血口的手,正好又拔出了第四支箭矢,拉满了弓弦,箭矢破空而出之际,这枝花朵正好掠过他的身躯,与箭矢齐头并进。
一支乃是造价上百万,并且一旦出手,便再也没有可能回收的圣之箭,另外一支,乃是从树上随意折下,最近开放满了半座皇都的木芙蓉,两者之间无疑一天一地,就仿佛是此刻天空中俯瞰着王朝的天帝与地面上凡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离奇的事情是,这支让天阶上品的天乾罗汉都为之感叹的完美之箭,在与这朵花齐头并进之际,竟然仿佛是碰见了猛虎的野兔,开始不断地战栗。
齐头并进之势很快又被打破,因为还在加速的花朵将变成流火的箭矢甩在了身后,落向了那座正在江河边沿的天乾罗汉。
皇都庞然,此花自二十里外来。
佛光笼罩的天乾罗汉双瞳豁然一抬,眼中也都是金黄色佛光爆射的他,感知到了这朵花的逼近,只是一朵花,一朵随处可摘的芙蓉花,他却感到了畏惧,感到了那让身上这尊数十米佛影都有佝偻臣服投降之心的压力。
天乾罗汉下意识地叹出了一声梵音:“万里剑神?”
这个世界上,能够相隔万里,还能让天阶强者的自己都感到忌惮的,有也只有一位。
但是战斗还是要继续。
天乾罗汉的神色凝重如金,手掌豁然相交错,施展出智吉祥印,万丈佛光便从这尊巨佛身影上喷薄而出!
“如来神掌第八式,佛法无边。”
恐怖的佛光将此朝的空间彻底填塞,两端回溯来的滔滔大浪的江水在光芒之中如同成为了一条融化的金属河流,两岸这些早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失魂落魄的楼宇也不能其外,立马被佛光所吞没。
天帝俯瞰的王朝里,这片方圆两里的区域就闪耀出来了一颗西极佛国的灯光。
庞然佛光开始凝结,形成了一道半球,球光表面尽是大大小小卍字图纹,笼罩在佛像之外。
在护罩的内里,浮现了口硕大的金钟,悬挂在佛像头顶。
而这多脆弱的小花,便是落在了这朵小花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无敌
这是一支花,一支来自堂齐山的木芙蓉,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木芙蓉。
粉嫩的花瓣,纤细的花枝,人畜无害。
然而此刻,就是这样一朵脆弱到在风吹雨打之中都会凋零的花朵,却能让天乾罗汉的前所未有的郑重,必须全力以赴来应对。
只因为这朵花出自他的手。
出自此刻站在堂齐山上,十多年未曾出山一步,天下人却都觉得,他的剑就在自己面前的万里剑神——李夕阳。
……
花朵轻轻地旋转着,像是美人头上的发髻,在其低头娇羞的时候不慎坠落,似乎没有质量,也似乎可以一直这样不停地飞舞下去。
花朵落入了这壮阔佛光的笼罩之中,然后迎着刺目的金色光芒,轻轻地降落在这道半球体的佛门金钟罩上。
娇弱的花瓣碰撞在球体表面,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轰鸣,也没有让人觉得骇然的狂暴劲气汹涌而起,花朵表面只是轻轻荡漾开了一道透明色的剑气,仿佛蜻蜓点水荡开的涟漪。
然后这道剑气如同冲刷上去的水一般,迅速地荡漾开来,这股透明的浪流很快就将震面金钟罩都为之包裹。
护罩之中那口悬挂的庞然金钟轻微地发出了声嗡鸣,声音并不纯粹透彻,也没有半点佛门的禅意,而是晦涩沙哑,好偌人的喉咙,被锋锐的剑面,一剑划破。
而整面半球形的护罩顿时之间发出了一声清鸣,没有发生恐怖的破碎画面,整面偌大的护罩上,只出现了一个细微的裂缝。
而这朵清纯且清纯的木芙蓉,便从这缝隙之中钻了进来,所有的花瓣都在穿越缝隙的时候被折散,纷纷扬扬飘散佛门精光之中,光秃秃,甚至也都并不笔直的花枝,就这样孤零零地向前。
金钟那绵长的细微钟声终于破碎,整口大钟也好似被吞没了一样,从头到尾的消失。
天乾罗汉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的身躯没有动作,只是又结出了一道佛印,这尊佛像的庞然手掌,豁然探向了飞来的花枝。
嗡——
动身之间,如若万千僧人在嘴中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这没有任何信息的一道拟声,却又似乎蕴带着佛门最高妙的佛意,也让这看似慢悠悠探出来的一掌,蕴带着如来神掌最顶峰的对抗之力。
花枝的尖端落在了掌心。
两者之间体型悬殊,好像是一根头发丝,在去抵抗成人的拍来的一掌。
然而没有任何的对抗画面,没有巅峰对决时会有的僵持,这只天阶中品的叶无情全力应对都无力抗衡的如来之掌,刹那之间,掌心当中出现了一个孔洞。
整只手掌,然后是整只手臂,立马如同洪水袭来后的泥丘,刹那之间分崩离析!化为无数的粒子冲散向四周!
“轰——”
如来佛像的头颅豁然间后仰,发出了痛苦的嘶吼,而他所笼罩住的相比之下微小的天乾罗汉,也跟着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嘶吼之余,还有水龙头般的血液狂喷而出。
紧跟着又是一声轰鸣,那支穿透了手掌的花枝轻飘飘地落在了佛像的眉心,花枝骤然在眉心中至为浓郁的佛光中破碎,而如来的身躯则如若重创,伴随着天乾罗汉的身躯倒飞而出,巨大庞然的佛像在半空当中也流沙一样地不断消散,当轰然之间翻倒在地的时候,地面被砸地隆隆颤抖,整尊佛像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数的金色的粒子像是暴雨一样的坠落,洒在满身也为金色的天乾罗汉周遭,他的口中又喷出了口鲜血。
面对两位天阶强者的联手进攻都风轻云淡的最强罗汉,此刻只在李夕阳随手抛出的一朵花下,便为之重伤!
天空之中那团赤红色的流火此刻也终于靠近了地面,内里的箭矢已经被完全掩藏,焦土的温度,再度开始攀升。
天乾罗汉没有去看这流火箭一眼,抬起了手掌,猛然拍在了身侧的土地上,这片焦土奔雷般的震动,地下数十米深处的岩石都碎裂成了齑粉,而他这尊好似已经化为了金刚之躯的身体便朝着侧方的水面落去。
轰——
流火箭刹那之间落在了他早先时候的位置,箭之威让整面土地轰然震颤,恐怖的焰火紧跟着呼啸开来,毁灭性的力量因为完美的力量掌控而没有随意地发散,但是也正是这样的凝聚,反而别样地触目惊心!
遭受攻击那一块原本就已经焦黑的土地彻底成为了虚无,而身负重伤的天乾罗汉,便是惊鸿般起身纵身飞向了这条运。
“想走?!”
叶无情的怒喝奔雷般在远处一栋楼房顶端响了起来,那栋楼房的天台轰然间被他踏破出了个大洞,灰尘呼呼地朝天而上,而一道若厉鬼般的身影,挥舞着他绿色的长刀掠向了上空,再化为笔直地线条朝他而来。
手中的长刀朝着天空举起,本来便无云的天空当中却是出现了一道硕大的天窗,四根象腿般的柱子画作窗棱,狂暴的战气如若是瀑布般从天而降,落在了他扬起来的刀尖之上。
天阶强者,力量牵引苍天神辉!
这柄碧绿阔刀在这天空落下的战气汹涌之下,骤然间出现了数十米之长气刃,再带着开天辟地之势,暴斩而下!
狂暴的刀气让运河陡然间朝着两方掀开,地下的淤泥还有沉积于泥中不知多少年的各类垃圾重新得以见到了天日,然而等待的却是这位镇安司司首无情的刀斩。
天乾罗海的面色一沉,全胜时候的自己当然不可能惧怕这位境界看似只低了自己一境,但实际上却悬殊若山巅与山脚之别的刀客,事实上要战胜他轻而易举,可此刻自己身受重伤,这样的进攻对现在自己来说,也有致命的可能。
这尊金刚罗汉之身猛然间扭动,原本化为弧线坠落向河中的轨迹发生了变化,朝着上空扬起了弧度,迎接向了这落来的刀身。
而他没有了如来神掌施展,但是依然强横的金刚之掌,破开了落下的气浪,以妙到毫巅的方式,骤然拍在了刀面之上。
强横的刀气让这刀面也充斥着足够人肉之躯碎为齑粉的力量,天乾罗汉应对这些力量的方式便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扛。
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豁然上抬,再猛压而下,重重地垂落在刀背,刚劲的金刚五指,扣住了这柄战气充斥得庞然的刀身!
这带着悍然战气批下来的狂刀,就这样被控制住,再难进分毫!
轰——
刀身骤止,刀上携带的恐怖刀气却没有丝毫停歇,轰击在了今天已经饱受摧残的地面,一道数百米长,数十米深的可怖伤疤,便在地面上炸裂开来。
叶无情的面色骤然一变,本以为这和尚已经重伤,自己想要拿下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万万没料到的是,这和尚此刻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叶无情也非等闲之辈,能够成为维持皇都安全的镇安司司首,他的实力也足以冠绝天下绝大部分强者,一身战功早就足以笑傲江山,手掌迅速运转出一个玄妙的弧度,而后豁然拍在了刀柄尾端。
庞然的碧寸刀若膛中的子弹,豁然朝前推出,锋锐之气如同锯片,更为残暴地切割在天乾罗汉的血肉之躯上,表面的护体金光似是被锯片打磨的金属,跳射出蓬蓬星火。
而他双足底下一声气爆,这王朝最好的玉蛟皮制作的战靴完美承受下来爆发出来的力量,身躯和刀般悍然地欺身而今。
同时碧寸刀本身的刀身则从这战气巨刃下脱离而出,在他的手中划出一圈格外凄厉的弧度,带动着圆月气浪,以锋锐的刀身豁然刺向天乾罗汉的双目。
天乾罗汉眼中金光璀璨,放开了手中这柄庞然巨刀,以手掌迎向了碧寸刀真切的刀身,以血肉之掌直面碧寸狂刀。
在这柄斩下不知道多少强者的狂刀即将刺在手掌之际,原本的掌顿时变成了二指,精准而刚劲地夹在了刺下的刀身上。
半空中顿时出现了清脆的轰鸣音,仿佛夹住它的并非是血肉之指,而是两块精钢。
携带这狂暴天阶战师之威的刀身没有被立马钳制住,在与指身擦出来的耀目火花之中艰难前进了半米,最终刺在了天乾罗汉的左眼眸上。
然而却像是刀锋落在了普通的石面,力量被卸去了太多的一刀并未能刺穿这金刚不坏之躯,即便是人身体上最为脆弱的眼眸,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的碧寸刀,也同样如此。
反而是下方的土地,在穿透了他的身躯的刀气轰击中,又出现了一团直径百米的爆炸,饱受折磨的江水,汹涌的大浪又狂了几分。
叶无情身上的神经因为此刻依然未曾改变的碾压而感到了酸麻,天乾罗汉的力量之强大,即便在李剑神手中受了重伤,面对自己的进攻,却依然游刃有余?!
心中惊骇,但出招的速度却并没有变化,另外一只手掌拨弄着脆弱的空气,朝着下方的罗汉胸脯轰然拍去。
天乾罗汉仍然没有退避,其手掌,也随之迎接而来。
来自不同国度,也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神族的顶尖强者,其两只手掌便轰然间对碰在了一起,以肉身对抗向了肉身。
两掌相接,金黄色佛门精光与他碧绿的战气形成了两层色彩迥异,气息更是截然不同的气浪,汹涌开来。
叶无情则困惑地眯紧了眼睛,因为这一次对轰之中的状况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本来都做好了一掌之间两败俱伤的打算,但反馈回来的力量清晰告诉着他,天乾罗汉爆发出的力量比自己预想中要弱小,自己甚至感知不到理应中的半点强大味道。
这绝无可能是因为天乾罗汉已经是强弩之末。
果不其然,紧接着他便明白了这一切,因为天乾罗汉的身躯借助着他这一掌之威,就仿佛是道光般倒射向浪涛汹涌的江水!
叶无情的眉头骤然一锁,然而已经来不及去阻止,随着一尾浪花涌起,天乾罗汉就像是运动会中的跳水运动员,身躯当即便被运河所吞没。
先是还有轻微的金光映出这浊浪,紧跟着连金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叶无情天品阶的敏锐感知之中,这僧侣身上的气息迅速地消失,很快就在这条凶河当中消失匿迹。
呼——
叶无情蹙紧眉头,身影坠落在了河面,和来时一样飘然在水面之上,如置身平地。
往日宁静的京扬运河今夜成了翻腾怒龙,凶长之躯,他没有立马用感知去扫荡着水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没办法立马锁定对方的气息。
这位罗汉已经成功逃走了。
这双冷酷的双眸下垂,望向了手中垂落的刀。
碧绿似早春的刀身上,两面都留下了两根金色的指印,仿佛被人闪过耳光的脸颊,而这柄伴随他二十年,陪伴他出生入死,断头无数的神兵,发出了一声咔擦声响,从那二指处,断成了两截。
刀尖噗通坠落入了水中。
叶无情的嘴角,一丝鲜血则溢了出来,冷酷的双眸当中,也有鲜红血色浮现,他的身形微微颓然了下来,原本根本无法沾湿他鞋面的水浪,竟然无声无息之间淹没过了他的脚踝。
他一伤在那看似简单的二指一夹,二则伤在修行之心,他以为自己能在最后的出手之中取胜,然而他还是完败。
无尽的疲惫就好像是此刻的上涨河水,贯穿了全身。
他仍然坚毅着脸色,沉住喉咙,扶向了耳畔,“王尊殿下,麻烦您了。”
……
……
第一百五十九章:一条大河波浪宽
堂齐山上的白发剑神目光冷峻,默默收回了望向远端的视线,似乎那位罗汉的伤势与他无关,他刚才也只是负心人般的随手丢弃了一朵花儿。
视线难以名状地看向天空中那张还没有散去的天帝面庞。
这张白色好像又云层凝结,但更像是某种复杂的神圣力量的凝结体,面庞没有双眼,更没有眼神一说,却让人觉得,这位无量的天界主宰,人间的庇护神,并非是在瞩目今日本来的主角——皇宫中匍匐的太子殿下,而是这位堂齐山上,似乎无悲无喜的万里剑神。
李夕阳静默地注视着这这张脸。
仿佛,天帝,也在静默地回望。
沉默了片刻之后,默默地垂下了头。
这个垂头和低头不一样,垂头是动作,低头,则有更多复杂的含义。
但是,还是算低头。
天空中的天帝脸庞开始慢慢地消失,充满了粼粼光彩的天空,夜黑回涌,重新回归了平静。
这位暌违千年再次以脸庞示人的天帝再次消散,而地面上无论是通过屏幕还是肉眼所见到这一幕的人们,纷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天帝无量!”
“天帝无量!”
“……”
皇宫中的圣上也跪伏在地,发出了和百姓们相同的讼音。
“天帝无量,谢天帝恩赐。”太子殿下口中喃喃自语,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的恭敬虔诚之色却还是没有消失。
现在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的每一处神经都得到了升华,他感到自己的似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己,此时此刻还是慢慢从白玉色恢复成血肉之色的手掌,有些麻木的攥紧,天空之中浅淡的云层,随之漩涡般的转动。
天阶力量。
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实质修行的他,成年之后就是地阶中品,而在今夜这场神光沐浴之后,他从地阶中品,直接到达了天阶中品。
这就是天之骄子的血脉力量,这就是来自神界主宰,对自己孩子的宠爱。
……柳碎梦身上的金色神光在天帝收敛金光的时候便一起消失,她依然还是美绝天下的国师大人,只是她知道,考验还没有结束,那座山林里的老旧农舍里,莫大的痛苦和煎熬,还在继续。
生死攸关,直至此刻,她白皙且喉线引魂的脖颈间,才有颗颗冷汗。
“天帝无量。”
庇佑人类五千年的天帝当然无量,全王朝十八亿人的口中,都是这毋庸置疑的颂赞之声。
就连平日被母亲赶着在九点前上床的小孩子们,今夜也都熬着眼眶,站在楼下或者楼上或者自家阳台上,陪着狂热的家人振臂而呼。
皇都里的声浪仿佛要把这座最为繁荣的城市掀个底朝天,堂齐山上也都环绕着这样的声音。
但是李夕阳却并未开口说话,他的耳畔也似乎是听不到这样的声音,而是重新盘坐回了床上,仿佛是尊雕塑,于他而言,今夜和平日任何一个夜晚,都没有丝毫的不同。
天帝的消失,让天空中的皓月重新出现,他仰望着天空的脸庞,这才轻轻挑起了一丝笑容,这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嘴唇张开,似是要自言自语些什么,又像是要对着哪位佳人而语,但最终还是摇摇头,只留下世间罕见的剑神一笑,足以天下人钦仰。
破烂木桌上的术器板里,悠悠传来了叶无情比刚才伤得更重后也更加沙哑的声音:“李剑神,您若是出剑,三成力,他都必死无疑。”
话语平静似乎是建议,但是谁都能听明白,里面的责备之意。
李夕阳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不想回答,但是在凝望到洒落在屋中的轻柔月光之后,还是缓声说道:“你们要看的都是态度,出手就是我的态度。”
一句画中隐藏的信息,极为矛盾与复杂,内里牵涉的关系,更加错综。
王朝十五年前放言,万里剑神乃是王朝至强守卫者,然而,这守卫一词,似乎和世人们的理解略有不同。
叶无情语塞,久久没有话音,他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就算贵为镇安司的司首,也没有资格苛责剑神,一声淡淡的歉语之后,这段对话便这样宣告结束。
天空中的神界主宰已经消失不见,人间的剑神却不曾离开。
他闭上了双眸,白发轻漾,朦胧如水荡漾的月光之中,他身躯也缥缈若虚,似乎真的不再是人,而是……问鼎苍穹的神。
……
……
商船停止了行驶的今夜,川流不息的京扬运河冷清如坟场。
一艘乌篷船从远处的黑暗中射来,穿过不远处歌吧广告牌映在水面上的霓虹灯光,再射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船只好像是箭般在空荡荡的水面飞驰,远处的战斗掀起来水浪的波涌甚至都翻涌到了数公里之外的此地,被摁死在乌篷穿上的马河圆见到这些汹涌的大浪,立马便明白了都和师父有关。
“师父……”在浪流影响下猛烈晃动,但是前进的方向和速度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乌篷中,少年担忧地回过头,望向这穿越了这条蜿蜒运河的尽头。
师父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唯一庆幸的事情是,并没有追兵来追杀自己。
回过头来是,皇都高耸入云的城墙霸然地撞入眼帘,不知不觉都已经来到了皇城边沿。
威严的围墙下方是水面的关口,关口上有百位护城军守卫以及数艘军用舰船,舰船船周的环形水槽里喂养着一条条由神风运输公司调养出来的妖兽——游龙鱼,这些鱼儿便是这艘船的水面动力,由它们夸张的力量和速度来让船只飚射。
而当遇到紧急情况时,城墙上的警戒系统立马便会通宝皇都里的十万护城军。
马河圆咽了口唾沫,紧张之中,一道金色的球状光芒从两位虚幻僧人的身上散发出来,两位虚幻的僧侣的身躯略微朝上拔了些许,然后猛然发力,将乌篷船摁入了水下。
天乾罗汉胆敢如此嚣张地呆在皇都之中,又能挥手便将他送走,原因便是他早就做好了无数的准备,应对各种情况的发生,此刻,便是他有所准备最好的展现。
球形佛光的庇佑,形成了一面独立的空间,格挡了水流,船只如同成了只海龟,在水下飞速地蹿梭,王眸眸则成为了乌龟腹中的逃生者,只见化为了线条的黑蓝色流水,还有大量的游鱼从身边掠过。
船只不断地下沉,一只沉到了数十米深的水底,仿佛真的是只海龟一样,在这水下灵活地穿梭。马河圆甚至还见到了几只王朝的珍稀动物,紫色的紫鳍豚在水中摇头晃脑,浓密的水草,在下方舞骚弄姿。
潜入水下,又是漫漫黑夜,但城墙上安置的灯光照耀下,让他能隐约看见关口的水下部分。
一排排水下设置的水障映入眼帘,乃是用王朝的术器金丝组结成的遮拦网,名外“水魔束缚”,就算是地阶强者,在这水下都难以做到穿越。
然而船只没有丝毫的减速,而是接着死死贴拢了运河的最深处前行。
马河圆不会质疑自己师父的安排,随着不断的靠近,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水下的关口设置,发现这水下的关口并非想象中那么紧密,甚至预想中的水中傀儡或者是水下卫兵都没有安置,就连器械防御都有极大的纰漏,上半部分的确是紧密的术器栅栏网,然而最深处部分的水障却极为为脆弱,只是简单的金属栅栏结构,只是用一些水草作为遮掩,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皇都本无城墙,本来也没有这样的安防,一切都近来才开始,恰好最近安防上关于水下的安全设施又还在升级,而这个升级变奏的缓解正好成为了马河圆的逃生的空子。
谁又能够想到,王朝的安防上会有如此低级的错误,谁又能够想到,真的有人会去发现,并且以这样的错误为基点而逃生。
天乾罗汉看似随意一推,已经把马河圆的逃生方式,完全算尽。
脆弱的船只有佛门精光庇佑,轻易地撞碎了最底层的普通金属栅栏结构和那些骚姿的水草,水面上的军人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异常,船只便紧跟着从雄伟城墙的下方掠过,射往了黑洞洞的皇都郊野。
……这只乌篷船水雷一样的水下穿梭,在护体金光空间中的氧气都快要消耗光的时候,船只才逐渐地上浮,露出了水面。
周围已经不见了高楼大厦,也没有了沸腾的人群,只有低矮的山丘连绵起伏,天帝消失之后,被震慑得寂静的山林中鸟叫之声却依然没有响起,倒是有几只野狼的嚎叫从远处的山坞中传来。
金光消散,金光表面的水流也顺着金光的湖面流淌向了水面,马河圆贪婪地呼吸起来,眩晕感也渐渐消散,脱离了皇都,那等这座城池本身具有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消散不见。
维系船只两侧的僧侣存在的佛气渐渐消散,他们便也慢慢地消失,船只还在惯性下高速行驶,不过失去了佛法之威来稳定,这样超越了承载能力的速度让船只有些不稳定地咯吱作响。
摁压在马河圆的身上的压力立马随之消失,他急急忙忙地爬起身来,转身望向已经被群山遮挡的皇都,心急如焚。
这段逃亡之旅对他而言没什么惊险,但是心中的焦急不安却一点都不弱,因为他的师父现在正置身水火当中。
他现在很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们要冒这么大险来到皇都,为什么师父明明知道今夜可能有危险,仍然不愿意在皇城外躲避,而要执意留在皇都内里。
但是这些困惑都不能抵消他的对师父的担忧。
“师父!师父!我来救你!”
马河圆解下背上的剑,年纪轻轻但是成功入围了天下第一快大赛的少年当即准备踏剑飞回皇都,在庞然皇都面前孱弱得和蝼蚁没有二般的少年,决心就算是死,就算是违背师父的意愿,他也绝对不能抛弃照顾自己长大的师父!
然而他刚刚准备动身,他忽然看到远方的水下有了道金色的光芒,好像一条散发着光芒的大鱼不断地逼拢而来。
马河圆警惕地锁上了双眸,手中的剑急忙对准了前方。
而当这道金光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眉梢才惊喜地挑了起来,因为这道气息他觉得熟悉,当这道金光越来越明亮,然后骤然冲出了水面,落在船板上的时候,马河圆才又惊又喜地一把抱住来者。
这不是鱼,而是已经重伤得像是条脱水的鱼的天乾罗汉。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天乾罗汉满身都是河水,疯狂荡漾的船只让他越发地觉得想吐,运转佛气抑制住体内的伤势,他急促地地摆了摆手后,便连忙紧紧闭上了双目,莲花坐地的姿势坐在了船头,开始运气调息。
金刚不坏之躯逐渐地恢复成原本正常的肤色,而眉心之中的一道很是轻微,但是却仿佛要射穿了他脑门的伤口,却是触目惊心地散发着剑形的白烟。
“师父,这……”马河圆瞠目结舌。
天乾罗汉身上其实只有这一处伤,来自于剑神随意丢出的一支花朵,而就是这支花朵造成的这道伤,险些让自己这位天阶上品,全天下都屈指可数的天阶上品,王朝里最天才最强大的二位罗汉之一,险些坐化!
受伤后与叶无情的交手,他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却是不顾伤势地爆发力量所营造的假象,战斗要是再不继续,他必死无疑。
随着佛气在体内的运转,一口口仿佛是剑般凛冽的鲜血便从口中喷射而出,来自万里剑神让自己身躯的恐怖剑威这才从体内喷出了些许。
皇都里战斗维持的时间不长,但是却惊险至极,这段逃亡又让伤势家中,让重伤将死的他已经没有了力量再回复马河圆的提问。
马河圆明白了师父现在的危机情况,当即缄口不语,将手中的剑紧紧握在了手中,警戒着,戍卫师父的安全。
现在的师父绝对不允许被打扰,否则会有致命危险。
然而在船只从一面命名为虎牙丘的山丘边沿转弯后,一颗颗豆大的汗水从他年轻的脸颊上滚落而下,因为他看到水面下有道庞大的阴影游来,并且越来越清晰,紧跟着前方的河水好像是沸腾了一样滚起来大量的气泡,数千只的飞鱼扑腾起来,仿佛鸟群般在水面上跳跃,再扑棱入水。
而后水浪从正中央豁然破开了五六十的长口,一条近乎占据了水面四分之一宽的黑色鲸鱼,破浪而出。
巨大的鲸鱼倒涌起来的水浪让乌篷船最后的速度也都消失,停滞在了原地,甚至随着浪流而回退了几米。
鲸鱼庞大的鲸口张开,顺着身躯流淌的河水在它的唇间悬挂成水幕,而这水帘洞般的猩红色鲸口之中,则有一张四方桌,桌上摆着一壶碧绿色陶瓷壶装盛的绝世佳酿“桥碧罗”,据传酿此酒需要小萝莉的唾液,更采集之前需要小女孩空腹经过二十四道廊桥,因此而得名。
桌边还有三位模样清丽稚嫩,年龄从十二三岁到五六岁不等的小丫头,身上穿着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衣物,更准确地说只是几块微小但充满了情趣的布料,大部分的肌体都暴露在外。
并且,三位都被一位坐在椅上的男人以令人恶寒的方式左拥右抱。
男人身穿华服,中长的发丝绾成了发髻,插着绝品的翡翠玉簪,华贵从内而外贯穿全身,轻挑而鄙夷地微笑着,望着乌篷船上的少年和那闭目打坐的和尚。
马河圆的双眸死死地蹙下,后背冷汗涔涔。
他没见过这人,但是他知道他是谁。
当今圣上有五位弟弟,大名鼎鼎的五大王尊,不动王尊已经在几个月前的飞鸢车事故中殒命,而不动王尊也是其中个人战力上最为差劲的存在,只有地阶下品,而另外四位身怀皇族血脉的王尊大人,无一不是天阶的巅峰强者。
其中一位王尊,他修行的是水系神术,坐骑乃是一头地阶上品的妖兽——黑玉鲸鱼。
此王尊境界乃为天阶下品,而他最大的特征在于,他在男女之事上,喜好……小女孩。
王眸眸深深眯起了眼睛,“浪淹王尊。”
第一百六十章:正道的光
先皇有六子,浪淹王尊乃是皇上的五弟,比不动王尊年长三岁,不过四十多岁,皇室标志性的俊俏容颜得到很好的保留,脸上也能看到几分当今圣上的影子。
他浑身上下,同样有着太子殿下和不动王尊所有的傲慢,只是表现形式上略有区别,恍惚间让人觉得,他们不只是在血缘上有关联,就连气质,都是从同一个模子当中刻出。
而和不动王尊最不相同的地方在于,他不需要那么多强大的天阶供奉相伴庇护安全,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站在最高处的强者。
“西极佛国的臭和尚,见到本王尊,还不快跪下。”
王者傲慢之音若大浪滚滚,他身侧的几位女孩的目光也落在了马河圆身上,然后又毫无神采地挪开。
青梅,是对这个年纪的女孩最贴切的形容,她们和树梢上结出的青梅一样的青涩而简单,她们是春天枝头最天真浪漫的色彩,她们本应该在小学接受王朝《义务教育法案》要求的义务教育,未来的人生本将是在早夏中灿烂,然而此刻,浪淹王尊的手则在身周的几只已经麻木的青梅身上不安分地游走,把他们人生彻底摧毁,让她们经受那令人发指的屈辱。
几位青梅的眼神茫然没有反应,任由着他作为,显然此类行径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而以她们的力量,又如何可能反抗这位权高位重,又力冠王朝的王尊?
很难想象平日里的她们,是在遭受怎样变态的暴行。
这样刺激三观与神经的行径,让马河圆的眼眸中不禁浮现出熊熊烈火,手中攥紧的剑尖因为他的颤抖而颤抖。
她们是别家的女儿,是谁疼爱的妹妹,是整个家庭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假以时日也是会是某位先生的妻子,那位可爱孩子的母亲,然而此刻,正是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却成为这位变态手中的充气玩偶,所有的人生,都从这幼年的时代,便经受了最残暴的摧残。
愤怒还有让他发指的恶行,让王眸眸的白皙脸颊时一片愤红色,好似夜色中的两块炭火。
“死变态!”
浪淹王尊的脸上一抹深深不屑之色,位居王位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因为两句骂声就影响情绪,他反而更有兴致,将手指伸入了那位最为稚嫩的青梅的口中,脸色平淡道:
“区区逆徒,见到本王尊不下跪,还口出不逊之语,本想让你们死得体面一些,既然如此,也休说我王朝人无情。”
他另外一只手从另外一位青梅的裤腰里拿出,落在了面前盛满的酒杯上,仰头一饮而尽,而三滴纯净的碧绿色佳酿不慎从嘴角滑落,滴溅向了桌面以及鲸鱼宽厚的鱼舌。
几滴酒珠下落不过半米,便无故悬挂在了半空,而这位身份尊贵,力量也攀近顶峰的超级强者没有动作,甚至都感受不到有丝毫昊气的拨动,三滴水珠便朝着前方飞了出来,射出了鲸口。
三滴水珠在空中彼此环绕,然后瞬息间形成了三条几厘米长的蓝白色的剑鱼。
天阶强者甚至无需亲自动手,产生出来的一击,就已经足够马河圆这样年轻而稚嫩的存在,所感到颤栗。
但是马河圆没有颤栗,也没有想过去闪躲,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闭目调息中绝对不能够被干扰的师父,也因为浪淹王尊身边那三位比自己还要稚嫩许多岁,却是已经行将就木的丫头。
所以的他脸色坚毅如手中剑,手掌从剑面上划过,施展出一道佛印结,在拍在剑面,银白色的剑上当即便有几块佛家卍字明亮起来。
他身躯没有后退,而是跃上了船头,剑面像是球场里网球运动员的球拍般,精准而沉重地挥击出去,主动迎接向这位王尊大人随意的一击。
叮叮叮——
三条微小的剑雨暴刺在了剑面上,剑上的佛光仿佛是狂风中的烛台,顿时被吹拂得将要熄灭,恐怖的巨力只让马河圆感到自己的双臂几乎要爆炸,而他身躯表面那层王朝那家三流织布厂生产破烂的衣裳果真炸裂开来,化为了碎布纷纷向天。
马河圆闷哼一声,硬扛住了这股力量,左脚朝着后面猛然一踏,乌篷船的船板咯吱作响,近乎要散架,他堪堪稳住了身形,而船只则在这股力量冲击中开始艰涩后滑。
三条剑鱼的身躯没有消散,尖锐的鱼嘴撞击在剑面上时在剑面上震荡开了三朵细小的水浪,而三条栩栩如生的剑鱼占据了身躯一般的尖锐鱼嘴挑破了水珠,猛然转变了身姿,从三个方向绕开了这柄散发着“卍”字佛印的剑面。
身姿拉出三条白色的气流,暴刺向马河圆身后的天乾罗汉!
浪淹王尊杯中的酒还没有饮尽,视线更没有去看前前方的画面,嘴角已经尽是不屑。
王朝多少人,都不过蝼蚁。
马河圆却并没有慌乱,一只在袖子的暗袋中藏着的那枚古铜色的圆镯,在他挥袖间飞了出来。
他这挥袖挥得有些随意,这圆镯飞向的方向也是去往了侧面的河边,然而在飞出袖口半米之后,圆镯顿时极速旋转起来,猛烈的佛色光辉笼罩在环面,加上超高速的飞射,让圆镯刹那变成了一道古铜色的光带。
只听几声沉重的响声,然后便看到化为光带的手镯一瞬之间在空中织出几道极其笔直且角度离奇的折线,分别撞击在了三条剑鱼之上。
而这三条乃是由神术所化的剑鱼顿时脆弱的像是冰雕,变为了三蓬酒浪,扬散向了河水之中。
马河圆抬手,将光般飞驰的手镯抓在了手中。
“佛门的金弛镯,号称专破王朝神术,烂柯寺里的五大至宝之一,没想到居然在你手里。”浪淹王尊微眯着眼睛,掐着颔角微微探出头来的胡须,“也难怪,能够被天乾罗汉收为弟子,你必定也是这些破庙里的主持或者方丈的候选人,那些老和尚送你些宝物也是情有可缘。
今天一夜斩首两位天竺佛国的天才,还能拿到这佛门至宝,也不枉本王尊亲自出手了。”
说罢,他抿嘴微笑着从这条颇具古味的长凳上战起身来,一股可怖的气浪夹带着浓郁的水汽,便从鲸口当中喷涌出来。
而这头巨鲸的头顶气孔之中,也喷出色彩斑斓的水柱。
手又落在了其中最为年长,但是也才十二岁的女孩的嘴前,这一次这位女孩轻车熟路,同样没有犹豫,极为配合地吐出了一颗含在嘴里一直不敢咬破,更不敢咽下的紫葡萄。
王尊纤细的二指将沾满了津液的葡萄含入嘴中,满脸的惬意和享受。
这位呼风唤雨的巅峰强者手交叉在了胸前。
他仍旧没有出手,也没必要出手,因为面对这么孱弱的存在,即便手中握着佛门至宝,也用不着自己出手,只是手背上那深长的汗毛,微微一荡。
四股旋风在水下升起,水面开始猛烈的摇晃,船只更是晃动不休,马河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再掩盖自己修行的并非战气的事实,把自己年轻但蓬勃的佛气运转开来,稳住了船只。
而四道旋转的狂暴水中从船只两侧冲涌而起,然后在他的头顶上方,汇聚成了一条二十多米高的磅礴水龙。
磅礴水龙之中浓郁的神术气息,似乎足以毁天灭地。
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就算是力能扛鼎的奇人,面对这位王尊,也做不出任何挣扎,只有死路一条。
马河圆咽了口唾沫,他的力量还有手中的法器,已经不足以应对这样的力量,然而他的脚步还是没有丝毫的退怯,笔挺住自己的身躯,守卫在雕塑般一动不动,也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的师父身前。
“师父放心,只要河圆不死,必定守卫在师父身旁!”
神术不会被真情和勇气感染而不会降临,浪淹王尊更从来不屑这类所谓的品质,在力量之下这一切也只是悲剧上演前的煽泪扇罢了,不可能改变生与死的结局。
恐怖的水龙豁然间冲涌而下,黑夜中依然醒目的白色浪花足以在一瞬之间便让船只和船只上的两位和尚,化为浪流中的齑粉!
正当马河圆手足无措,认为自己要慷慨就义之时,远空之中陡然出现了两道厉芒。
两股狂暴的金光绳索越过山丘,再猛然落在了船只的两侧,两股由昊气形成的神术锁链没有将船只洞穿,反而神奇地黏着在了上面,就像是本身就生长在了上面一样,当即拖拽着船只朝着后方飞滑!
轰——
狂暴的水龙进攻凶猛,轰隆奔雷般的声音中,重新砸回了江中,激浪澎湃汹涌。
然而船只和两位和尚都没有化为齑粉,而是朝着后方倒滑出了数十米。
猛然到来的力量让马河圆一屁股跌坐在船上,匆忙回头看去,只见师父还如雕像一样安然不动,他才松了口气。
浪淹王尊的眉头微微地挑了挑,望向了侧方岸边,这座低矮山丘上那几颗婆娑树影间掩映不住的身躯。
“连自己亲弟弟的葬礼上,发表的悼词都是明显的代笔,发表致辞的时候更是有些漫不经心,看得出来要不是没有借口摆脱,又被这么多人看着,否则应该都不会出席。没有想到连亲弟弟都不放在心上的浪淹王尊,居然会亲自出动,来欺负一个重伤的僧人,和一个还乳臭未干的小子。”
“虽然这位先生刚刚你救了我,但是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我已经敢进出王朝各大社交场所了,包括某些违规洗头房,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关于这个问题,马河圆爬起身来,煞有介事地起身纠正。
来人还是浪淹王尊都没有理会这个带发和尚无关紧要的发言,而是对望着彼此,浪淹王尊深深眯着眼睛道,冷笑道:“血缘关系在本王看来就是肮脏的狗链,哪里比得上本王品尝这些幼嫩新鲜的青梅?”
说着的他的手轻轻揉着那个五六岁小姑娘的脑袋。
“本王虽然没有子女,但自己生的女儿只要生得乖巧,都可以拿来给本王自己享用,一个狗屁不如的废物弟弟死还是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不动愚石,无情浪淹,最小的两位王尊,果然都是奇葩。”
浪淹王尊还是没有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若是在意,很多年前得知王朝百姓对他都是骂声一片时,他就会对自己这癖好有所收敛,然而他偏偏从来都没有收敛过,正是因为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在意,自己爽与不爽。
视线冰冷地打量着来人,身上的昊气却是已经不断地运转起来,“玄圣宗的神术,你是玄圣宗的谁?”
“谁跟你说我是玄圣宗的人?”来人从山丘的阴影中走出,来到了江边潮湿的石滩上,脸上蒙着面巾的他,但能听得出来对这个神圣宗门,尽是不屑和嘲讽。
“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是王朝人,本王现在要缉拿天竺潜隐,妨碍本王尊办事,都是死路一条。”
来人微微笑了笑,道:“佛国不佛国的概念在我这里不太好用,老子很少自称大侠,但是在皇都这些年,干得都是些大侠干的事,为侠者,见不得不平之事,尤其是,趁虚而入,恃强凌弱,还有,欺凌小女孩的死变态。”
“面巾都不敢揭开,就不要装什么大侠了。”
“我又必须纠正你一句,死变态,你这么高贵的人,平时都不看电影吗?大侠都要蒙脸的,不然会被别人报复。”马河圆又义正言辞地纠正道。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大叔忍不住回头怒吼道。
“我明明就说了两句,是你们两个一只在罗里吧嗦的好么?”马河圆义愤填膺地回击。
浪淹王尊和大叔都没有理会马河圆的喊叫,这位在王朝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超级强者,脚下一股水浪升起,托举着他从鲸鱼口中悬浮而出,这条宽阔江水就是他的领域,在这片领域,他就等同无敌。
“既然你也求死,那本王就先解决你。”
大叔蒙着面巾的脸忍不住笑冷笑,回想起十多年前某些人踏着滚滚云城,携千军万马将自己包围时,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也和当年一样嘴角尽是傲气,眼中尽是正光,回复了当年曾回复过的话语。
“老子才是正义,谁解决谁?”
第一百六十一章:对决
浪淹王尊深深眯起了眼睛,面前的水浪破开,一身水蓝色的战甲从水中升腾而起。
这满身都是鱼鳞,散发着耀目光彩的神光水甲,乃是浪淹王尊的绝世宝甲——琉璃生死甲。
宝甲仿佛是由水凝成的一般,没有做出任何的穿戴动作,宝甲以近乎是融合的方式,直接落在了他的身躯上,刚才在鲸鱼口中看起来只是高傲虚颓的王侯,这时候便成了威武的战将。
鲸鱼巨口内的喉咙开始蠕动,一把晶莹剔透的蓝色雨伞从宽阔的鲸腹中缓缓飘出,落在他的手中,伞面并未打开,但是已经能够看到其表面上的那几颗硕大的眼泪图纹。
这是他的贴身术器——九泪撑花,上面所留下的这九滴泪水,乃是两百年前,水神共工当年的坐骑——浮刹白龙死去时,不舍永远离开这位它侍奉了一生的神明,含泪而终时流下的九滴眼泪。
神龙死在了九龙山,水神共工将它的尸首送入了大海,这九滴泪水则坠落在了九龙山山涧,多年之后被一位早起钓鱼的农夫发现,以为是珍稀的珠宝所收集了起来,送给了当年的陛下,换得了一批财物。
而当年的皇帝陛下知道这乃是浮刹的眼裂,所以再托王朝几千年中最伟大的术器师之一的徐玮,打造出了这样一柄水系的术器,本想说赠送给龙水神宗,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放置在了宫中,最终这柄术器,便传承到了浪淹王尊的手里。
身穿重铠,再握神器,加上天阶下品的修为,这位王尊大人,便是这世间万人莫敌的无双战将。
“不知道王朝里什么时候有的你这号人物,但是既然要坏本王的好事,勾结异族,危害朝纲,那就接受死亡的命运。”
话音落下,这条虽有波涛,但整体而言还是宁静的江河两端,顿时有了逐渐清晰和强烈的轰鸣之声,大地和江面都在颤抖,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马河圆回头望去,只见汹涌起了数十米高的恐怖洪流,如若海啸爆发,顺着河床从后方汹涌而来!
在这股高大磅礴的洪流上方,还有两只不知道停留在哪里的庞大商船,被无辜地卷来!粗笨的而巨大的身躯在浪中起起伏伏,摇摇欲沉!
马河圆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刚刚回过头,便看见前方同样有这样的洪流汹涌,两股狂暴的水浪仿佛是成千上万柄战神天默的坠天锤,反复地锤击着江面以及它们面前的空间,让河床都隐隐崩裂,吞没两侧的花草还有泥潭中脆弱的鱼虾,席卷了扎根土地数十年的胡杨,向着这江流的转角处,包夹而来。
大浪让人肝胆俱裂的声势,还有那瞬息间形成的恐怖阴影,令脚下的这艘乌篷船,像是被虎狼之群包围的野兔,疯狂地颤栗起来。
黑玉鲸鱼那仿佛是由黑玉雕饰而成的巨口缓缓合上,三位已经玩偶一样失去了任何情绪的女孩好似椟中的珍珠,合上了盖子,被重新珍藏。
巨大的鲸鱼逐渐沉下了水面,消失不见,将这片即将被毁灭的战场,留给场间人。
狂暴的巨浪下个瞬间便奔涌而过,靠近踏着十米高的水柱悬浮在半空的浪淹王尊时,便破开了一个缺口,滴水都未曾沾到他的身躯上,径直冲向了中央这艘小船。
宽阔的水面上,轻而易举便召唤出这等恐怖大浪的浪淹王尊满脸轻蔑,仿佛他就是江中龙王。
蒙着一块骚气红面巾的大叔跃然而起,赤着双足的他下个瞬间,就落在了乌篷船上。
他没有选择退避,反而选择主动置身险地,正面迎敌,露在红色面巾外的双眸中浓浓的锋锐之色,此刻异常明亮。
这双不是用来抠脚,就是用来夹香烟而满是污垢的手指,此刻朝着两侧张舞而开,刚刚施展出了玄圣宗的神术,此刻他的指尖,又有了几滴由昊气凝结出的晶莹水珠悬挂。
完了完了,看着此时冲涌而来的两股恐怖洪流,更准确地说更像是两面雄伟的水形巨龙,距离船只已经只剩下不过百米,马河圆心急如焚地看向了水下。
跳水逃生?不行不行,水下逃生面对这位与水打交道的王尊是必死无疑,且现在的水流紊乱,跳进水里和被这洪流冲死没有半点区别,所以自己唯一的选择便是御剑带着师父逃走,只是御剑自己的目标更明显,又真的能够逃出生天么?
马河圆都开始悲观地思考逃生路线时,这位他素不相识的大叔,脏兮兮的五指尖端,那几滴水珠同时落下,坠入了船只两侧在隆隆浪流中震颤不休的江水之中。
震耳欲聋的两股洪流前端的水面下,豁然之间掠出了数十条庞然的蛟龙,所有蛟龙自然都非妖兽,而是由神术所化.
条条蛟龙在河面一字排开,组成了两面蛟龙墙壁,阻挡在了洪流的前面,纷纷狞叫着张开了血盆或者说水盆大口,只是所吞没的却不是生灵,而是这两股奔涌的浪流。
狂暴汹涌的洪流顿时之间再也无法前行,所有奔涌而来的水浪,都迅速地被这些蛟蛇吞入它们似乎无穷无尽的腹中。
浪淹王尊的眉头陡然一挑,眼中,更是有了震愕之色。
自己幼年便被送入龙水神宗学习,因为王族身份,还有皇室的血脉力量,学尽了龙水神宗几乎所有能学的水系神术,所以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此刻施展出来的,就是龙水神宗的神术——蛟龙游海。
可是他刚刚明明施展了玄圣宗的神术,他怎么可能掌握两大神宗的神术?!
“你究竟是什么人?!”浪淹王尊怒喝出声。
马河圆同样惊诧地看着这道有些颓废的背影,只觉得光芒万丈,他同样感到了震惊,这位来客为什么可以同时施展两大神宗的神术,要知道这些彼此之间没有战争,但是互相鄙视且对立的汉唐宗门,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弟子涉猎他宗神术!
大叔没有说话,脏兮兮的左手运转了半圈,脚下浮浮沉沉,不断拍击在船板上水浪中,一朵溅射起来的浪花当即升腾起来,飘飞到了他的手中。
这朵水浪在他迅速地变形,形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水母,长长的触手水草一样在空中荡漾。
然后随着大叔将这只水母弹向面前的水浪之中,浪淹王尊的面色顿时一变,立马离开了这道水柱,好像是这运河中常见的双翼飞鱼一样,朝后翻出了数十米,然后又有一道水柱破浪而起,将他稳稳托举住。
刚才他所置身的地方,一只直径足足有二十米的庞大水母冲天而起,表面还带有水系神术所独有的水毒,这好像是会吸水的海绵般顿时涨大的水母,在跃起了数十米的高度后,才在空中轰然砸散成了无数朵雨滴,倾盆而下。
而这每一滴雨水,都蕴含着能够麻痹神经的深海毒素。
手中的雨伞豁然撑开,伞面上的九颗硕大的泪滴图纹让这柄蓝色雨伞显得异常诡异,而所有的落下的水滴也为能够接触到伞面,在距离伞面还有半米时便纷纷朝侧面倾滑而下。
两边岸边上一些已经有了些秋意的水草,已经逐渐泛黄,此刻在这水珠的冲刷之下,迅速地枯死,化为了道道黑烟。
“龙水神宗的又一大神术——水形毒母。”
他双眼眯成了针叶,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的浪淹王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自信,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挑,他手中的宝伞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脚下的水浪顿时形成了庞大的漩涡。
而在大叔和马河圆视线所不能及的后方,背后那股与蛟龙僵持住的洪流水面上,两艘本来因为洪流停滞,而只在惯性中缓缓前行的庞大载货商船背后,陡然之间又升起了几股高高水浪,浪流仿佛是洪荒巨兽,推动着这两艘千吨级的超级商船,飞驰而来!
商船庞大的阴影如同天空中的阴云,笼罩遮盖了自己锁在的区域,而商船后方那些作为动力的水浪中蕴藏的神术气息也同样插入了大叔的感知之中,他因为阴影笼罩而更加黑沉的脸回转,看向了后方,两艘磅礴的商船,已经来到了这面洪流瀑布边沿,逼近自己背后。
这和蛟蛇僵持下来的洪流因为船只的加入,而被压得更加高涨,大量的浪涛漫过蛟蛇头,如瀑布般地滚落下来。
大叔眯紧了双眼,唯一庆幸的事情是,他的感知迅速地扫荡了这两艘船只,上面除了这些不知道从那个地方运载来还没来得及卸货的水果以外,并没有人存在。
在他的感知飞速地扫荡之间,两条庞大的商船中,前面的那一艘前行的角度在紊乱的流水中发生了倾斜,逐渐横过来的身躯近乎要把整条运河的河宽都填塞满。
两手磅礴重舰,好似两座漂流的大山,向着中央这个被两股洪流夹在中央而形成了一个“凹”字的中间部分,覆然而来。
恐怖的轰鸣声和破浪声震耳欲聋,这庞大的阴影,更让人感到无限的崇高和畏惧。
舰船身上的铁锈味道以及来自异域的果香扑入比重,更多的还是河水的腥味,面对这近乎末日的景象,大叔的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幻,只是狠狠地一跺脚。
脆弱的船板没有被踏破,浪流则被他看似简单的一跺而改变了涌动的方向,让船只朝着另外一端滑去,而这庞然阴影已经越来越近,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船身踏出了洪流,随时有朝他们这片地处翻压而来的可能。
千吨级的重量落下,别说是这艘乌篷船,就算是另外一艘钢铁战舰,都会在化为水底的废铁!
大叔沧桑的手掌对着前方的空气探开,一面面金色的方形结界像是船只上张开的蘑菇,出现在了船只表面,而后如同道道钢锁,叮叮当当地暴扣在了船只上,让前方的整只商船仿佛都覆盖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宝甲。
这些金黄色结界之中有大量出自玄圣宗的繁琐纹路在游动,每一面结界中央,又都骤然开始若融化的铁汁一样的震荡起来,而后一根根圣金色的锁链从中爆射而出,飞向了四面八方,爆射入了周遭的岩石峭壁,或者稚嫩又或者苍老的树干之上。
商船仿佛是被渔网所抓住的大鱼,挣扎而行,随着锁链的绷紧,速度而开始减缓,坚固的金属身躯也随之爆发出来了船身被撕扯的咔擦声响。
单纯的一根绳索所形成的力量自然不可能阻止这样一艘庞然巨舰的前行,更别说还有水系神术在船只背后作为推动力,所以最先受力的几根锁链当即炸裂开来,与它们相连的岸边树干更是悲惨地断裂,被拽如了水流滔滔的运河中。
然而在摩擦力学以及拉扯作用力的完美作用下,再加上一根筷子易折断,千根筷子难折断这简单而又强劲道理,在金光锁链纷纷被拉紧得咔擦作响,接二连三地断掉了数十根,树干和崖壁都被拉扯得断裂和崩碎了大片面积之后,这艘一半身躯躯都探出了洪流边沿的商船,终于在船身的嗡鸣巨响中,巍巍停了下来。
船只的已经完全变成了横向,好像是座桥梁横梗在河面上,合金钢板打造成的船体不断地发出咔嚓嚓的声音,让人有种这等船只都要散架的错觉。
另外一艘紧跟着商船撞上了这艘商船,一声轰然巨响之中,剩下数百根金色锁链顿时又炸裂了半数,船只嗡嗡名叫中又前挪了数米,摇摇欲翻之间,两艘舰船又都纷纷停止了下来。
马河圆长松了口气,看着前方这艘巨大的船只,双腿都有些泛软。
第一百六十二章:超级天才
大叔紧跟着一声怒喝,抬起了手掌,浓郁的圣光在掌面环绕,庞大的圣金色罗盘在后背浮现,玄圣宗的金光闪闪的“玄”字图纹就镶嵌罗盘正中央。
三大神宗中,最为强大的宗门,甚至可以说是“三神十武”里最强大的宗门,此刻将这最强二字,淋漓尽致地展现。
他一掌隔空轰向了船头,身后的这面金光图纹顿时随着他出拳而冲涌进入了他的体内,而后化为了一道厉芒,爆射向了船只。
厉芒落在船只上后,仿佛是一道普通的光线般没有引起任何的声势,便迅速地消失不见,而商船表面的金光结界则和身下的水浪一样颤抖起来,船只背后那仿佛是推船鬼般的诡异水浪,也在船体身上震荡起来的光芒之中破碎。
将商船和周遭的岩壁、树干和土地等紧密相连金色的圣光锁链纷纷在暴鸣之中,从船身上脱落下来,还没有坠入水中,便纷纷自动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这两艘巍峨若山的船只身下的水浪开始回涌。
这看似寻常的一次推掌,实际上则是施展出了玄圣宗的“挪山之术”,在他隔空一掌之力下,两只沉重的千吨级船只便像是两只推车般后退。
而那一条条蛟蛇也猛然扎入了洪流之中,疯狂地朝着江河的两端游去,蛟龙身上所蕴带的神奇控水力量,让浊浪也像是回巢的巨龙,更加迅速地后退回涌。
原本恐怖的洪流,如何来的,就如何灰溜溜地去,滚滚涛声之中,重新消失在了视野的两端。
马河圆拍了拍胸口,长松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了震惊,这个大侠本领也太高强了,对方施展的什么手段,他就能以什么样的手段还击?
浪淹王尊的脸色僵硬得好像是凛冬的地皮。
他手中的这柄术器,也在他下意识地控制当中,停止了旋转,指节微微发白的五指,死死地抓在了蓝色宝玉般的伞柄之上。
大叔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微微潮湿的香烟点燃,在面巾稍微挑起来一角,露出他略显干枯的嘴角,惬意的吞云吐雾。
化解了这样的一番危机,对他来说仿佛就只是举手之劳那般,略显邋遢颓然的身躯,此刻,魅力爆射。
马河圆心中不禁感叹一声,王朝人来说佛国人爱装逼打机锋,但这真正装起来,哪里有这些王朝人会装啊。
而大叔随着大叔吸烟,大叔的头顶上,有一点点星火,就像是他香烟前端的火星一般从空气中出现,今夜天空没有星辰,而即便是最晴朗的时候,也没有星火密集。
星火顿时之间变成了浓郁的焰火长龙,覆盖了数百平方的空间,每一条跳跃的火舌都像是拥有生命一样,不断地向着天空跳跃。
这火系神术内里蕴含的那股焚天气势,让浪淹王尊眉梢顿飞。
而这条如龙的焰火分散成了数道,分别飞速地坠落到大叔的面前,变成了十柄环绕他身躯垂直排开的燃烧着腾腾红火的火剑。
“万墟剑门的十方剑阵……不,不是十方剑阵,是十方剑阵的神术演化版本……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浪淹王尊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一个人施展出来三大神宗的力量,还把十大武宗中的万墟剑门的战技,改成了神术施展,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天才才能做到事情?!浪淹王尊身居高位的广博见识之中,都是闻所未闻。
船只上的马河圆也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师父平时满嘴毒舌地对待王朝人里,居然还有这样厉害的角色,并且这样厉害的人物,还会愿意帮助自己们这样的天竺人!
大叔回应这些震撼的方式便是出手,雷霆万钧地出手。
他的手中的香烟微微一抖,长烟吐口而出,身前的十柄火焰之剑则发出了烈火爆然时的呼呼之声,十柄火焰长剑骤然之间九十度转角,朝前爆射出去!
十柄火焰之剑相辅相成,互相配合,位置在高速运动的同时发生了变动,在空中摆出一道霸气斐然的十字剑阵,剑柄末端紧跟着也燃烧出来了黑红色的焰火,一条条红色的线路出现,然后讲这些黑色焰火连接,共同组成了一面庞然的方形棋盘!
这袭来的剑阵中除了有万墟剑门此道剑阵剑法的高妙,还带有炎天宗高妙神术火焰的神威!
两方之间的水面当即受到高温的灼烧,而升腾起来浓郁的水汽,让整个水面顿时云蒸霞蔚,如若仙境。
浪淹神宗的面色狰狞下来,这蒙面来者此刻施展出的剑威彻底让他笃定了其施展的手段,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还有人能够从战技中悟出来神术的使用方法,并且施展得如此顺畅。
他脑中费劲全力去搜索,也想不出来王朝里哪位天阶的大能有这样的能力。
手中的伞面对着前方撑开,九颗硕大的眼泪,似乎是刚刚从眼中涌出一般,在伞面上纷纷下垂,逼近了伞沿,然后又微微明亮起了日光照耀时候折射的光辉。
狂暴的水浪环绕而起,仿佛当年水神共工骑乘的那头浮刹龙王重生,盘缩在伞前,形成了一道不断旋转的纯净水面。
而在这面水浪之中,有一道道幽绿色的火苗开始出现,顷刻之间,整面水屏变成了一整片绿色的焰火。
这当然不是火系神术,没有任何火系神术是通过水来施展,也没有任何火焰需要从水中出现,即便是炎天宗,也没有可能,而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多像大叔一样诡异的存在,能够同时学到各大宗门的神术。
“九大圣水之一的,圣焱水?”马河圆双眸微微一亮,眸中反射的尽是这对于异族力量有着强大抹杀之力的绿色圣水。
要想能够随身召唤出来圣水,身上就必须携带泉眼,也就是产生此等圣水的源头,每一道圣水在世界上最多都只存在那么五六道泉眼,少的则只有一两道,唐纸吞入腹中的那滴灵生水实际上便是一颗泉眼。
而圣焱水——还有一个名字叫圣火水的圣水,它的泉眼更为稀缺,仅仅只有三道,其中一道在皇都的北水神殿,在神殿中作为以助王朝镇压邪灵,没想到还有一道,就在浪淹王尊身上。
来自天竺的马河圆当然不会立马就理解这件事情,因为天竺佛国的皇室并无多少实权,但对大叔而言就是稀疏平常了,王朝最珍贵的宝物,当然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些手握重权的帝王将相的手中。
这伞前的焰火之中,一头浑身冒着绿色火焰,但又似乎乃是由水体凝结而成的龙头,豁探而出,如果说刚才的水浪旋转而起像是浮刹龙王复生,那么现在的画面便会完全推翻刚才的联想,因为此刻出现的这颗龙头,模样赫然便是存在于绘画和影视作品之中的那头浮刹神龙!
这足足比大象身躯还庞大出了五倍的龙口豁然张开,一声龙鸣震天,吞天吞地般,吞向这爆射而来的十方剑阵!
嗡——
这庞然的龙头将十柄神剑一口吞入了嘴中!
马河圆也惊愕地长大了嘴巴,不过并没有和龙头一样再闭下。
大叔的身形,也在出剑的同时,便骤然而动,燃烧的烟头落入了河中,沉重一踏更是让船只上下起伏,他人则像是一辆水上摩托般贴着水面飞驰,飞向了浪淹王尊。
同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两条金色的锁链,这两条锁链比起刚才那些锁链要更为纤细,但是也因为这纤细,显得更加凌厉,每一节链扣上都有锋锐的尖刺,还有颗颗泥鳅一样的神纹在游动。
在距离这条龙头还有三十米的时候,再轰然朝着上空垂直飞了起来,两股玄圣宗的金锁链,仿佛是驾驭神兽的鞍鞭,狠狠地抽向了下方这颗龙头。
“吼——”
龙头一声嘶鸣,这双灯笼般大的双眸之中,是足够万兽胆寒的狂暴龙威。
大叔手中的金鞭则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变向,狠狠地抽在了龙头的头顶。
看起来只是简单的挥击,实际上动手之间爆发出来的都是天阶品阶的神术之力!
唐纸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大叔到底有多强,而事实就是,他的大叔,比他想象中的强,还要强。
这股来自玄圣宗的力量让龙头头上的龙鳞近乎都要倒立起来,口中更是发出了痛苦的嘶鸣,整个头颅豁然间一沉。
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浮刹白龙,只是力量上的模拟和幻化,在大叔的力量之下更像是被训斥的家畜,两股锁链为鞭的力量抽打之下,龙头凝聚力量顿时被击散了诸多,而他整个头颅的后脑,顿时便被十道火光所洞穿!
十方剑阵破头而出,豁然之间刺在了这面圣焱火形成的水屏障上,剑阵之力对抗圣焱水,有着恐怖焚烧力量,对于神术之力都有着奇效的圣焱水,碰到的又是与它生生相克的火焰,十柄火焰之剑仿佛是风中烛台一样当即熄灭消失,而这面圣焱水凝成的水障,也在这剑阵与神术的威力之下,豁然之间消散,坠入河水之中。
而浪淹神尊根本来不及高兴,因为这位蒙面来人的身影已经借着一鞭之力翻滚起来,越过了圣焱水的结界,从天而降,踩住了两团悬浮的焰火,身躯也悬浮在了数十米的半空。
手中这两根金鞭,仿佛是两道金光天雷,再狠狠地挥击向了浪淹王尊的身躯。
好快!
这位神术师的速度快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通过对神术运用来让自己展现出的身法,比起很多天阶战师都还要强大!
他手中的金锁链速度更快,整片空间之中只见到无数的金色虚光闪烁,凌厉霸气让方圆数里的空气都被鞭笞成了不尽的白色气流,紊乱流动,仿佛奔雷闪烁的云层。
锁链霸道的进攻,纷纷轰袭向浪淹王尊的身躯!
浪淹王尊的双瞳极速收缩,身躯朝后爆闪,同时手中的这柄术器便朝着上空举起来,格挡在了身躯外。
沉重双鞭轰轰轰地锤击在了宝伞的伞面,整柄宝伞表面上那层淡淡的圣焱水都溅射而起,成了朵朵火雨在空中飘扬,大叔的手中的金鞭却没有丝毫慢下来的意思,对着下方这位王尊发出疾风骤雨地挥打!
即便有着宝伞相护,也怎么都没有想都对方居然会用这种战斗方式,仿佛是万均雷霆轰击向自己的宝伞,即便这柄九泪撑花同样能够撑住这金鞭,但实打实的力量还是通过伞柄传递下来,浪淹王尊的双臂感到无比的酸涩,虎口裂开了殷红的伤口。
“蒙面大侠,你帅爆了!”痛打落水狗的姿势让马河圆欢欣鼓舞,这个和他师父一样没个正形的带发小和尚上蹿下跳地摇手呐喊,扯着嗓子加起油来。
浪淹王尊咬紧了牙尖,这样被动的战斗维持下去必死无疑,所以他必须反击,果断放弃了以伞面再来抵抗这狂风暴雨的进攻,而是将希望寄托在身上这身琉璃生死甲上。
一声闷哼,伞面朝着蹭侧方猛然挥开,伞面仿佛是今夜那台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告高速旋转着,上面又有狂暴的圣焱水形成了一股旋转的绿色火焰态的水浪,朝上暴涨而起。
大叔没有丝毫慌乱,其中一股锁链猛然甩荡起来,形成了一股龙卷风般的形态,将这股腾飞起来半水半火般的圣焱水柱所绞碎成颗颗碎雨,而所有的碎雨没有朝着四面溅射,而是纷纷上涌,冲向了大叔的身躯!
大叔的另外一根锁链并没有停下挥舞,重重地抽在了浪淹王尊身上的重甲之上,让他的这身琉璃生死甲中招的位置当即炸出一团火光,变得一片赤红,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而所有的碎雨,则好偌无数支火箭,以四面八方之势,冲向了大叔的面门!
大叔没有闪躲,甚至连面色都没有转变,手中的两股锁链又变成了两道狂暴的雷霆,以比刚才都要凶狠的姿态,轰击向了下方的浪淹王尊。
圣焱水可不是什么凡物,那是王朝九大圣水之一,如果说灵生水是滋养万物,那这圣焱水便是毁灭万物,能够对魂族产生超强杀伤力的圣水,本身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具破坏力的超凡之物!
浪淹王尊强行找到一丝机会,捕捉到了他进攻中的一丝空隙,强行反攻,目的就是要转守为攻,然而完全没想到面对自己这样密不透风的进攻,这个蒙面男子居然完全没有闪躲,而是以这等两败俱伤之势继续对自己爆发攻击!
轰轰轰——
接连二十多声爆响在浪淹王尊的宝甲表面炸开,天雷般的锁链一瞬之间便对他展开了如此令人窒息的进攻,即便这身宝甲保护他在多次生死战中保住了性命,也无法阻止他此刻重伤。
浪淹王尊的身躯倒飞而出,在即将坠落到水面之际,手中的伞面顿时对着水面撑开,一滴滴白色的水珠坠落下去,整片水面便化为了一道柔软的弹簧床般,将他的身躯被轻柔地接住。
浪淹王尊半跪在柔软如布的水面,喉咙一闷,腥辣之感冲上了颅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低头看去,琉璃生死甲的甲面上已经出现了二十多道恐怖的猩红痕迹。
而半空中大叔,也已经被这狂暴的火箭雨所包围。
他蒙着面巾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见他的胸腹之中似乎亮起了赤日一样的光芒,紧跟着体表一道道浓郁的红色火焰就呼啸了出来,在空中豁然扩散出了数百米。
而这四面八方朝他爆射而去一滴滴圣焱水,则在熄灭这些火焰的同时,也在其中蒸发消散。
水和火之间本就生生相克,但孰强孰弱没有绝对的定数,火强大时便克水,所以能有烈火焚湖,水强大时便克火,所以才能有雨灭山炎。即便是圣焱水,施展出来也有强弱之别。
最普通的神术火,灭掉了九大圣水之一的圣焱水,这一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我比你强。
空气中奔涌的火焰熄灭,大叔胸腔之中那团红色光芒也渐渐消隐,大叔那双暴露在外的眸子平淡地望着这位战斗前还不可一世的王尊大人,轮到他,满眼轻蔑。
浪淹王尊的脸色更为黯然。
他咬了咬被血染得凄厉的嘴唇,脚下的水面当即汹汹震荡,两蓬大浪潮涌而起,一道黝黑的庞大身影豁然掠出了水面,暴露在了这片荒山河面,庞大的头颅像是捕杀水鸟的海底猛兽,将这位王尊一口含入了嘴中。
蓬——
大浪轰轰而起又轰轰而落,然后飞快地沉入了水中,带着这位人类的过江龙王,化为一道水下的黑影,迅速遁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希望在哪儿
“跑了?这就跑了!这位大侠!不能让他跑!救救那几个女孩子!”劫后余生,马河圆都来不及去高兴,准备御剑而行,不自量力地去追杀。
“让他走吧。”大叔的话音好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大叔刚才展现出的魄力和实力让人折服,让马河圆顿时打消了不自量力前去追逐的想法。
踩着两团火云悬浮在上空的蒙面大叔又点了根烟:“追不上的,他还有很多手段没有用,这江上又是他的主场,追不追的上是一回事,就算追上,胜负依然难定,而且很快会有更多人来了,活命要紧。”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没有绝对过硬的实力,空有拯救别人的决心,到头来,或许也只是牺牲自己。
佛经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父说,入地狱也得看准时机。马河圆坚信佛祖和师父都没有错,所以回想着那三张稚嫩的脸庞,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大叔一边说着,一边仙人般飞回到了乌篷船上,两股火焰消失在脚下,他赤足踩着这在刚才的战斗里,仿佛已经到了极限边缘的船板,咯吱作响中,已经有水顺着木板的缝隙沁入了船中。
大叔望着闭目打坐的天乾罗汉,嘴里吸着的香烟频率略微高了几分,翕张的嘴唇间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想法想表达,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大侠,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马河圆转过头,笑脸盈盈,走上前一把搂住了大叔的肩膀,。
“嗯?”大叔看了一眼这只被王朝的太阳晒成小麦色的手掌。
“大侠,你刚才简直不要太帅了,真是让人永世难忘,敢问大侠尊姓大名,日后我和我师父一定登门拜访!”
“还有啊大侠,你这蒙面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一部小说,我跟我师父都很喜欢看,名字叫卡焰,里面那个叫寒续的少年也经常蒙面,来去如风,没想到我的人生里也能碰到类似的事情,感概顿生啊。”
大叔拿开他的脏手,一跃而起,几股风流在脚下涌动,他仿佛是生长出了翅膀一样,被风流托举着直接落到了河岸上的那座山坡上,从阴影笼罩的凄黄草堆里拿出来自己藏好的粉红色拖鞋,把上面的一只吓得噤声的蛐蛐撵走后,穿回了臭脚。
“现在全皇都都在追杀你们,你们身在皇都腹地,又能够躲到哪里去?”大叔回过头,解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马河圆微怔,看着这张轮廓清晰的脸颊,本以为只是来去匿名的蒙面大侠,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揭开了面巾。
“你师父的伤势太重,没有几个月不可能调养好的,你们不找个藏身之处好好养伤,必死无疑。”
说完,大叔缓步走入了树林之中。
上下起伏的船只上,马河圆的身躯也随之高高矮矮,瞪着双眼看着这位大侠走远,正当他惘然之时,那始终仿佛是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天乾罗汉,嘴中突然幽幽道出了一句让马河圆豁然间回过神来的话:
“不要离开皇都,跟他走。”
“师父?”马河圆转头。
“没听明白他和为师的话?!不想老子死,就跟他走。”
沧桑带血的话音落下,天乾罗汉便再也不再说话,也再也没有苏醒,这不知究竟是打坐入定还是昏迷的状态,一维持,便就是数月半载。
马河圆怔了怔,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比如跟他走是去哪里?人家又凭什么要自己跟他走?为什么都这个情况了还是不要离开皇都?
太多的疑问像是沸水的气泡一样连绵不绝,不过对师父的信任让他没有犹豫,连忙将身躯僵硬得像雕塑的后者背在了背后。
猛然跃到了江边之后,马河圆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飞向了乌篷船,长剑像是缝衣机的缝针,上下蹿动,将这艘带他逃出生天的小船迅速穿得千疮百孔,迅速沉入了水中,在水面留下上涌的气泡。
远处的天空当中出现了一只只黑点,粗略扫去就有足足有数百只,许多黑点前端还顶着一束束明亮的探照灯,仿佛是道道神光桥梁一样架建在灰暗的苍穹。
护城军已经发现了水下障碍被破坏的事实,搜寻队伍和镇安司的大队人马,已经出动而来。
“这些人也来的太快了!”马河圆怒骂了一声,抓住飞回来的长剑,踏在了剑背上,背着师父飞速朝着山林之中冲去。
……
……
苍穹中稀星点点,仿佛双双眼眸凝望着这在苍苍岁月中挣扎的峥嵘大地。(注)
一间不在皇都,而是处于神秘空间当中的别墅里,客厅中明亮的手术灯把黑夜驱散。
顶灯的照耀也让唐纸和唐糖的脸色,都仿佛鬼般的凄惨怆然。
“唐糖……唐糖……”
悲痛欲绝的呼唤声,和这别墅之中这上百条魂魄一样地凄凉瘆骨,眼泪断线了一样从唐纸红若火的眼眶当中流下,啪嗒啪嗒地顺着少年已经逐渐坚毅的的颔角滴落到地板,化为团团圆渍。
他身上那层圆柱状的金色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他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个改变,跪在手术床边,手紧紧抓着妹妹的小手,仿佛是失去了控制一样不停地震颤。
诊所中没有那么多的药材和器具,所以在天帝那张脸庞消散在天空之后,杨紫果飞速带着唐糖重新回到了别墅里。
这位本来就癫狂的医生像是失控的野马,满头大汗地在一间间房间里搜寻着药物和工具,咚咚咚地在别墅里穿梭的脚步声,各类药罐摔在地上的咔擦声,药架被他身躯撞翻的轰鸣声不断地传来,然而无论场间如何吵闹,躺在了大厅中手术床上的唐糖始终一动不动,对哥哥的眼泪和呼喊也无动于衷。
看着她乖巧安静的脸颊,唐纸不敢去接受事实,就这样以现状形式冲击到大脑皮层,仿佛无数道无情的奔雷劈在了自己的头顶,把自己轰成一片灰烬。
前前后后其实只有两次发病前例,且前两次发病,昏迷的时间都不长,最长的也不过半个小时,可这一次都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仍然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杨紫果已经用了六种截然不同的方法抢救和检测,现代医学的电起搏、王朝的月之神复苏术……还有唐纸闻所未闻的奇门妙术,可无论怎么抢救,从哪个角度进行指标探究,得出的结论都是……她已经死去,已经没有任何转机地去往了奈何桥。
墙上挂钟显示已经是凌晨四点,窗外明明是晴朗的夜晚,万风轻若流纱,皇都人也还在刚才天帝显世献上祝福的狂喜之中而狂欢着,无法自拔,然而所有的欢喜也好,崇敬也好,天帝神威中的自豪也好,在唐纸的心中已经全部变成了黑白,变成了脑后的九霄云。
他眼前的世界在崩塌,黑暗之中只剩下唐糖往日的活泼可爱的模样。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碎裂,感到自己的神经里此刻只剩下惶恐和痛苦,感觉到自己在下坠,没有尽头,感觉黑夜前所未有的黑暗,感觉自己的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弱小……
他好像看到了活在世界另一面的魔帝在朝向自己探出魔爪,在把自己挫骨扬灰,看到了地下的冥王和万千阴兵在讨伐自己,对逃脱死亡的自己判决死刑。
半年前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体验过了痛彻心扉的滋味,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呵护的妹妹是他心里最后的一块堤坝,能让他不畏惧任何风雨,甚至都能不再畏惧自己的死亡,唯一担心的是她的病情。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让他的全世界都崩塌的那一天,来的是如此的急,如此快,如此猝不及防!
“唐糖,你醒过来好不好,哥哥不可以没有你,哥哥不可以没有你……”
‘’哥哥给你买棒棒糖,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你要看什么电视哥哥都让你看,哥哥再也不说你了,哥哥什么都不说你,哥哥永远都做你这颗糖的糖纸,永远保护你。”
“妹妹,醒过来好不好,哥哥求求你了醒过来好不好……哥哥求求你了……像前两次那样醒过来好不好?”
眼泪溃败,簌簌地下落,唐纸绝望而扭曲的脸颊俯在了妹妹的手背上,泪水把她白皙但冰凉的小手,很快就沾湿了一片。
“续阳土可能有用!续阳土可能有用!”披头散发,满身狼藉的杨紫果状若疯狂地从二楼的房间中冲了出来,噔噔噔地跑下楼,手里握着一团承载着莫大希望的红色泥土。
他跪在了手术床边,把红色的泥土飞速地扣出了两团,放在了唐糖下垂的眼睑,然后把剩下的红土揉成了一颗丹丸,送入了唐糖的口中。
二指点上她的喉咙,用神术帮助她将丹丸咽下,再滑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也不会起伏的肚子上,运转昊气来帮助她将丹丸消化。
唐糖已经没有了任何生理机能的肚子里,那团红土忽然被一股内部力量所推开,一只绿色的幼苗破土而出,然后在胃中迅速地长成了一颗微型的奇异果树,果树上长满了绿色的类似苹果的果子。
一颗颗果子下坠,落在她的胃壁,再颗颗崩散成了绿色的粉末,融入了胃中。
这神奇的力量开始灌输向这幼小身躯的全身上下。
杨紫果急忙抓起了唐糖的手腕,闭上双目,诊在了她的脉搏上。
唐糖望眼欲穿,等待着这位老大夫最后的检测结果。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杨紫果慢慢放下了唐糖的小手,老脸一片暗沉,如同死灰。
“怎……怎样?”脸上的神色已经给了一定的结果,但是唐纸要确切地答案,对他而言,在这冰冷的尸体和事实面前,任何的不确定都是他求生的水中稻草,所以还是抑制不住地问道。
杨紫果抿紧了干枯地嘴唇,这双阅尽世间百病的眸子里面,是落寞。
“怎么样啊,杨医生?”唐糖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杨医生,有没有办法……你不是说你是神医么?还是不行么?你不是神医么,想想办法啊杨医生,想想办法……”
唐纸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杨紫果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加帮,现在状若疯狂的人变成了他:“我求你了,杨医生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救救我妹妹,我求了你,救救我妹妹……”
杨紫果深吸口气,眯着眼睛看向了那面能够看到岁月未来的镜面,镜子的反射,他看到的画面是悬挂在另外一堵墙上的钟表。
“我查不出来她发病的原因,这一次发病,还是没有任何的原因,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救她……”
“怎么可以不知道啊,杨医生,怎么可以不知道,你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转命的办法?我把我的命转给她行不行?有没有这样的治疗神术?我把自己的命给她,我求你了,我把我的命转给她……
您要钱吗,需不需要什么钱?钱我没问题的……太子殿下说要给我一大笔钱,我全部都给你,我全都给你……
求求你了医生,一定还有办法的……”
杨紫果缓缓眯紧了眼睛,视线落在了唐糖没有任何血色的安静脸庞上,颤颤巍巍的手指探向前,取掉了眼睑上的两团红土。
“你先出去。”杨紫果端起酒壶,灌了口酒,“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不要来打搅我。”
“还有办法?!”唐纸眼中精光爆射,他连连点头,“好……我不饶您,只要您能救我她,我给您当牛做马!我给您当牛做马!”
唐纸颤颤巍巍地摇晃到了岁月镜前,两条腿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样无法打直,回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丫头,那濒临崩裂的心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条细线牵连。
“唐糖……哥哥在外面等你。”
唐纸给没法看见自己微笑的妹妹一个温暖的笑容,就像每一次两兄妹玩闹后他揉她脑袋时一样,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房间。
整间宽敞的别墅,只剩下了连续喝了几口烈酒,脸上再度浮现醉态的老医生,还有已经变成了死尸的唐糖。
他猛然抬起头,环顾着空荡荡的宽敞别墅内里,奋力吼道:“这么离奇的状况我前所未有见!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拼尽一切抢救你们,你们说过只要我愿意救助你们,只要能帮到你们!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不顾一切地帮我作为回报。现在,我需要帮助!”
“你们也答应我了,反正你都难逃一死,需要你们的魂魄牺牲的时候,你们都义不容辞!这些话还算数吧?!”
他的话音了落下,整个屋子里陡然间刮起来了许多道奇异的阴风,阴风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又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因为产生这股阴风本就不是气压,而是无数道魂魄,忽然之间开始落花般四面游动。
在杨紫果背后的一间房门里,有棵黑灰色的藤蔓窸窸窣窣地爬了出来,它身周生长着卷曲的藤叶,叶边沿都带着尖刺,蜿蜒着身躯来到了杨紫果的身畔,藤蔓身上似乎有种魔力,会对人产生出来奇异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挪不开目光。
另外一间屋子当中一个黑木箱忽然滚落到地面,只只青黄色,拳头大小的蜜蜂飞了出来,飞到了他的身边。
“小丫头,从来灭有碰到过你这么离奇的病,我算是跟你杠上了,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我也没有选择了。”
他凝望着唐糖安详的小脸,祈祷着,这抹安详不会永远地维持下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魔帝之子
唐纸在诊所里坐立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小时,很想再进入那别墅内里去查看唐糖的状况,但是最终担心打扰到神医,反而破坏了这场抢救,所以又来到黑漆漆的走道上来回踱步。
好几次楼梯窗台的凉风吹入过道之中,他都有种是牛头马面从地府经过的错觉,浑身的皮肤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不想再在这过道之中呆着接受心神的煎熬,他来到了这栋老旧楼房的天台,凉风让他的心境稍微得到了些缓和,默默地承受这段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还是要维持一辈子的煎熬时光。
年久失修的楼房,饱受风吹雨打的地面已然斑驳,水泥的地皮翻卷起来,被踩成无数的碎片,围栏墙面上脱落的斑块散落在墙沿,而这些侥幸躲在边沿的碎片,又很快地被一双走来走去的双脚给踩得粉碎。
唐纸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心急如焚亦或者伤痛欲绝的时候需要抽烟和喝酒,当做什么都无法转移注意力转移痛苦的时候,烟酒这样的精神毒物是为数不多能够减缓情绪的良药。
他没有烟可以抽,也没有酒可以喝,有种尝试的冲动,让自己近乎要崩溃的神经也得到些许麻痹,但是心里存在的希冀又让他放弃去尝试这些东西,因为唐糖这丫头讨厌烟的味道,更讨厌电视上所有发酒疯的人,他还等着唐糖苏醒,不想这个丫头一醒来就发现哥哥居然碰了这些玩意儿,他要等着在皓月落下之前,就能听到唐糖清醒的消息。
唐糖,你快点醒过来啊。
时间不会因为人的创伤而留步,某些公平在某些时候看来就是无情。唐纸很清楚对于抢救来说,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在代表着希望的流逝,尤其妹妹还有前两次的案例作为对照。
远处那座宏大角楼上的钟表显示,已经是凌晨五点半,按照十月份的气候,七点左右天就会亮了,要是以王朝《日期规范法则》出台前的标准,天亮之后第二天才算是正式到来。
第二天,就要来了。
他在心里无数次祈祷着妹妹能够苏醒过来,看到升起的太阳,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耳畔久久没能够响起来的杨医生兴奋的欢呼声音,希望的呼喊始终未能取代耳畔发麻的风声,这无不是在无情地告知他,一切的幻想都是幻想,一切都是奢望。
皓月在黯淡,在垂落,唐纸的心境,也在无限地滑坡。
“唐糖……”
疲惫加上心神的碎裂感,让唐纸的眼角,泪水流淌不停。
他无比地渴望时间不要再流淌下去,从这个小天使来到人间的六年多来,他再也没有哪个早晨经历过醒来之后没有唐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他无法接受下一个日出出来之时,他往后的人生里都再也不会有那个小丫头抱在自己背后,糯声糯气地叫他哥哥。
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法接受……
泪水又断了线地往下流,少年的清秀的脸颊上,泪水已经染出了两道赤红。
背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某物的落地之声,而后某道生物的气息立马传递进入了唐纸的感知当中,神经已经处于崩溃状态的少年都没有去感受这道气息中的那股可怖味道和他希冀中的不符合,便猛然惊喜地回过头。
“唐糖?!”
然而世间没有这么多的惊喜,来到了顶楼天台上的人虽然也是位女性,只是,并不是唐糖。
注意到唐纸锁死的眉梢,和飞速笼罩上来的落寞,对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女性,脸上原本的媚笑也逐渐消失,身后如花枝而招展的九条狐尾渐渐消失,她踱步走到了少年的身边,缓声道:“我们又见面了。”
唐纸看着下方宽阔公路上仍然保持着高密度状态形式的汽车们,没有回应身侧这位强大莫敌,也和自己人妖殊途的女性,甚至就连上一次见面时候的警惕,他都已经不想再挂上心神。
唐糖要是死去,自己的生和死,都将没有任何意义,何况这不足轻重的警惕。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找到的你?”苏妲己也舒展开风情万种的身子,一翻而上,坐上了围栏,身上那股似乎没有男人能抗拒的香味,还有着只要转头就能看到的胸前风情,呈现在了唐纸的身边。
瞧见唐纸没有回答,苏妲己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好奇这个少年为什么心情如此低沉悲伤,就连对自己的戒备都不曾再有。
“其实这个世界人类,总是会对很多事情都有误解,比如觉得妖都是十恶不赦,但事实上种族的区别从来不能决定肮脏程度,再比如,总是觉得狐狸精就是勾引人的,不管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许应该尝试换个角度看看。”
完全没有吻合状况的安慰,全部安慰在了马腿上,唐纸不由苦笑了一声,唐糖现在面临的问题上,根本没有角度可换。
只是这位大妖如此贴心的安慰,却还是无形之间拉近了两方之间的距离,原本是没有精力去提起戒备,现在确是下意识地忘记了戒备。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还是魔帝之子的事情么?”一直沉默的唐纸,忽然回应了一声。
苏妲己修长的双腿轻微晃荡起来,这张足够引诱无数男性的脸庞上绽放出来娇艳的笑容,不过想到这个消息似乎对这个少年而言,也并非是好消息,所以笑容又逐渐敛下,颔首道:“没错。”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是不是魔帝之子这件事?你为什么老缠着我不放?”唐纸漫不经心地询问道,凉风把他的刘海吹拂得同他神色一样落寞地飘扬,微微偏头,给了这位想要杀死自己轻而易举,却是偏偏又要以这种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姿态告知自己这一消息的大妖。
“因为你就是魔帝之子。”苏妲己视线平静地注视着唐纸得了脸庞,“今夜天帝的脸庞照耀皇都,在皇都里爆发开了几场战斗,镇安司后防难得的空虚,所以我进了一趟镇安司,找到了一些关于你的资料。”
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因为对她这位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来说,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摊开涂抹指甲油涂抹得花花绿绿的手,掌心之中一本薄薄的档案,便出现在手中。
“上一次我说你是魔帝之子,信息不够,这一次,我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柳碎梦的师父,也就是你们人类的上一任国师——零山,他临死之间的遗之命言中阐述,那辆hah1314蟒车,将会拉载王朝浩劫来到皇都。”
“这就是hah1314蟒车案的来源,时间日期乃至于蟒车的班次都准确无误,而你,正是其中的乘坐人员。那辆蟒车当时之所以会被调查,正是因为零山的命言,后续调查中显示,一切都和那只魂胎其实并没有关系,因为后来镇安司的调查之后发现,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撞鬼事件,并不是他们所要缉拿的真相,所以真正的国之浩劫,还没有被找出来。”
“人类皇帝因为零山国师之前的命言屡屡出错,所以并不相信这个更加荒唐的命言,一切便被帝皇冷处理。镇安司副司首钟炎坚信零山命言正确,所以坚持调查,并在不久前成功重启。”
“而你,正是被怀疑对象之一。所以,那日钟炎才会到水井湾去,对你展开调查。”
难以想象,唐纸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被这位狐妖看在了眼中,如数家珍。
“那辆被定义装载着浩劫的蟒车上,有你;皇都体育中心的爆炸案发生时,你在场;林剑云的死,我很清楚与你有关;你杀林剑云时候展现出来的力量我也都看在眼中;你能让异族的婴儿畏惧;今日擂台上你展现出来了可怕的天赋……很多事情镇安司都不知道,单独一条信息你可以说是胡乱的推测,或者是运气使然,但这么多信息放在一起,请问,你不是他们在缉拿的国之浩劫,你又是什么?”
“我亲眼见到了魔帝的那颗龙蛋被诸魔将带入王朝,我还不慎被发现,而遭到了一位魔将的追杀,险些死在了人魔边界。
魔帝之子就在皇城,你又偏偏就是他们要找的浩劫,你告诉我,你不是魔帝之子,你,又是什么?”
档案在妲己手中自动翻页,所有的信息都一一对应着她口中的话语而翻动到唐纸的面前,把这足够颠覆唐纸人生和人生观的信息,冷酷无情地灌入他的脑海。
没有想到的是唐纸的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卷面,铁证如山下,眼中和上次一样,。
“浩劫……”无比沉重,沉重到恐怕就连万里剑神都无力承担的帽子,就这样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唐纸眯起了眼睛,望向了天空中已经在变得暗淡的圆月,“我是浩劫……我是……魔帝之子……”
唐纸苦笑起来,垂下了眼睑。
“妲己前辈,您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我到底是不是魔帝之子这件事情?我是不是魔帝之子,又能怎样呢?你又要做什么?”
今晚的夜风格外的凉,今天将要到来的清晨,格外地暗,唐纸这位温柔少年的心,也格外沧桑。
“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我死?为什么命运要让人觉得我就是所谓的浩劫?为什么要让我得灵死病?!为什么要让我妹妹,我这么小的妹妹,也来接受这么巨大的痛苦?!为什么你这只妖也要来判定我到底是不是什么狗屁的魔帝之子?为什么啊?因为我就是贱命一条么?!就因为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么?”
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遮盖在他的眼前,少年模糊的视线望着这位他根本看不透的强大存在。
苏妲己沉默地望着少年的双眼,无法想象到,他居然忽然爆发出这样的疯狂。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我是魔帝之子,我爹妈就是魔帝吗!我是浩劫,是不是我爹妈,这因为我儿一辈子含辛茹苦的两口子,就是浩劫的诞生者?!我是魔帝之子,我是浩劫,我不应该给别人带来灾难,为什么所有的磨难都往我头上掉?!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这个年纪就要失去双亲?!凭什么我就要承担起来这么多可能不该我承受的事情?!凭什么我的朋友会死?!凭什么我要得灵死病!凭什么我妹妹这个年纪就要遭这样的罪,现在就要离开人世!”
通红的眼瞳,清澈的眼泪,疯狂的少年,好像是条死狗般地后翻,摔在了天台上,缓缓闭上了双目。
“您是有仇想报么?我的命可以让您拿去。”
“如果不是,我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事情,抱歉。”
话音低沉沙哑,唐纸别过了头,仿佛倒在了死刑台上的死囚。
他之前也曾纠结过,自己到底是不是苏妲己所说的魔帝之子,现在又多了一个浩劫的定论,然而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再去在意,因为饱经折磨的心,已经觉得,这一切根本没有必要去在意和纠结。
不管给了我什么样的命,我只有一个请求,让我陪着妹妹走下去,人生路和黄泉路都可以,失去了双亲的我,要是在失去妹妹,那我就已经什么都失去得起。
苏妲己望着这位少年的身躯,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活了好几千年,最恨的是无情人,然而现在的少年,却让她的心脏也有些酸楚。
看了一眼手中的卷宗,她也不明白,如果唐纸真的是魔帝之子……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动人的魔帝之子。
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也对自己以为到来的希望,而感到了无限地遥远。
这一次,轮到她抬头看向皓月。
睹月思人,眼中,泪两行。
“纣王……”
……
……
又是一个晴朗的白天。
清晨四射的阳光终究还是如期落在了皇都,日神赤公并不在意人间是不是死了一个小女孩,在蓝天上苍穹而热烈。
今日乃是太子加冠后的第一天,昨夜的喜庆还没有结束,所有人都满面笑容地将生活划回正途。
……
……
顶楼的阳台被阳光照耀得略有虚白,一切斑驳的色彩都微微失色,孤零零的唐纸轻轻睁开了一直闭上着的双目,整夜他都没有一刻睡着,他无比希望自己睡着,就不用再面对残酷的世界,可此刻望着天台的楼道,眼神中无比黯然。
这是下楼的楼道,也是他走完人生冥界的楼道。
渴望听到的声音还是没有到来,一直不愿意接受的结局,已经在他的心里落下了沉重的记号。
他吃力地爬起身来,缓缓走回了诊所的门口,冷清的诊所门可罗雀,如若行尸走肉的他轻轻推开了诊所一夜未关的门,烂泥般地坐在了桌前的转椅上。
他双目无神地凝望着这张病床,唐糖昨夜便曾在上面昏睡过,也是在这张病床上,走向了那幽冥的深渊。
小丫头最后挣扎所留下的褶皱,保留到了这个清晨,清风当中好偌道道山丘,连绵起伏。
“哥哥,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了。”
谁又能想到,她那时候的说的那两句话,就是他们两兄妹,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对白。
唐纸躺上了床榻,闭上有些轻颤的双目,静静地感受这这个姑娘最后留下的痕迹,眼泪,从已经发肿的眼角中,不住地下流,这个丫头和自己都躺过的被褥上,立马便被滴滴眼泪沾湿。
一天一夜未眠,此刻,他终于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从出生开始生活就平平静静,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没有灵死病,爸爸妈妈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焦头烂额,妹妹的心脏没有问题,最爱的双亲也没有因为重病去世,过年的时候舅舅从皇都里回来了,买了很多唐糖喜欢吃的棒棒糖,还有很多唐纸看电视时渴望的玩具,夜里,他们一家人围在丰盛的饭桌前,欢声笑语。
可唐纸知道,这是梦。
“哥哥,你怎么哭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唐糖对着他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懂事的她小手搂在了哥哥的脖子上,颔角压着胸腔,用实际行动安慰。
“我哭了么?”唐纸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佯装没事地笑了起来。
“哥哥不哭,男子汉不可以哭。”小丫头小手擦掉哥哥眼角的泪水。
“好,哥哥不哭,只要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哥哥永远都不哭。”
“哥哥,你饿不饿?”
“饿了呀,好饿好饿的。”唐纸看着满桌的饭菜,笑中带泪地说道。
“那我们回家吧。”
“回家?傻丫头,这里就是家呀?”
“哥哥,你才傻呢,这里是诊所呀,唐糖想回家吃姬阿姨的面。”
唐纸惊愕地看着身边的唐糖,这有些错乱的信息,让他眼前的桌面开始崩碎,爸爸妈妈,还有舅舅的身影都瞬息间变为了幻影,轰然间消失不见。
唐纸的双眼豁然睁开,穿透玻璃的日光照耀得双目刺痛,又让他眼睛紧紧地眯落下来,而诊所冰冷的画面映入眼帘的同时,也把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以及一张嘴角挑着微笑,天真无邪,乃是人世间最可爱的脸蛋,呈现在唐纸的面前。
压在自己身上的唐糖瞧见哥哥睁开双眼,眼角和嘴角,都挑起来可爱香甜的微笑,“你终于醒了哥哥。”
“唐糖?!”
唐纸惊喜地望着这张小脸,觉得强烈的不真实,自己的妹妹一夜都没有苏醒,让自己都没有勇气去询问最终的结果,现在怎么会活蹦乱跳地来到自己面前。
唐纸恍惚间觉得刚才的画面是真实的,而此刻眼前的这一切,才是梦境。
然而小丫头压在自己胸口的重量,还有刘海上飞扬起来的黑丝的飘扬,却都在告知他,这不是梦境会有的细节。
“没错。”唐糖两手抓在了哥哥的脸颊上,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是你的小公主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天帝的对错
唐纸模糊的双眼这才渐渐清晰了起来,他急急忙忙地揉开眼睛,这只小仙女的模样才终于清晰地落入了眼中。
这个眨着水灵灵双眼的小姑娘,额头前自己梳理的刘海,白皙的皮肤,微笑时的两颗小虎牙,不是她的唐糖,又会是谁?
“唐糖……”
唐纸感到自己的眼眶无比酸涩,酸涩得似乎连泪腺都要顺着眼泪脱落,将她一把紧紧拥入了怀中,身躯疲惫到了极点,可狂喜让他感到自己身躯充满了力量。
“唐糖!真的是你!”
“哎哟。”唐糖被抱得龇牙咧嘴,“唐纸你轻点,我好疼啊!”
唐纸没有减缓手上的力量,只怕自己稍微一松手,这只小仙女就又要离他而去,他紧紧地拥抱着小丫头,泪水不停地涌出,把唐糖的后背沾湿一片。
电视剧里上演的关于重逢时的酸腐桥段,在此时却真情实感地上演,以为永远都离自己而去的妹妹重新出现在生命里,经受了整整一夜生死折磨的唐纸,又如何能够不激动?
“唐纸!再不松手我要死了。”
听到这个在心中已经徘徊了整整一夜的,极其不吉利字眼,唐纸的脸色顿时变得郑重起来,松开了怀里的丫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不准说死这个字!”
瞧见哥哥脸色的凝重,贴心的丫头怔了怔,认真地道:“我开玩笑的呀。”
唐纸郑重其事:“开玩笑也不可以,开玩笑不准用这个词,唐家家规新加一条,不准提‘死’这个字。”
唐糖撅着小嘴,小声道:“好嘛。”
诊所里面突然出现了一面白光,仿佛有扇光所凝成的屏风出现,满脸虚弱疲惫的杨紫果便从这道光的背后走出。
凌晨的这场治疗,压榨了他所有的昊气,也压榨了他所有的精力,脸上凝结着颗颗白盐,然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一幕温馨的画面,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至少,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这位神医,唐纸连忙翻身下床,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瞧见哥哥举动,唐糖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谢谢神医!”
“谢谢神医。”唐糖跟着糯声糯气地说道。
小丫头虽然只字未提昨夜的事情,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也很清楚,没有这位老人的帮助,现在的自己未必能够看到哥哥还有世界的阳光。
杨紫果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喜欢疑难杂症,最喜欢的就是解决疑难杂症,所以我本就不只是帮你们,而是帮了自己,有什么好感谢的。实在想感谢,医者父母心,就叫我一声爸爸吧。”
杨紫果看着两位呆呆盯着自己的兄妹,无语道:“你们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不过你们也不能高兴太早,你妹妹虽然是醒了过来,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
喜上眉梢的唐纸眉梢又缓缓地蹙了下来,紧张地问道:“所以还是有发病的可能?”
“嗯。”杨紫果点点头,“只是抢救回来了而已,问题并没有被根治,危险依然存在,所以我打算搬过去。”
“搬过去?”唐纸愣了愣。
“嗯,搬去水井湾。”杨紫果漫不经心地说道,说着还走到了侧边的桌台上,拿起保温壶倒了一杯温开水。
这三个亲切得不能再亲切的字眼让唐纸诧异地眨巴着眼,好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水井湾那破败但是温馨的景象浮现脑海,惊喜得不知所措:“您要去水井湾?!”
少年的反应让杨紫果忍俊不禁,喝了口温热的水,一夜辛劳后的口干舌燥才终于得到了点缓解,缓声说道:“嗯,你们两人是我遇见过最离奇的病人,我从来没碰见过你这样的情况,更不知道如何解决你们的情况,你们两人随时都有病情恶化的可能,所以对我来说,跟在你们身边更方便解决问题,对你们来说,你也可以稍微踏实些,何乐不为?”
“那……那诊所怎么办?”
“诊所?开在哪里不是开,挪到水井湾就好。”杨紫果说得漫不经心。
老人说的随意,然而对唐纸和唐糖来说,这却是莫大的惊喜。这位神医在身边,毫无疑问,相当于给妹妹和自己,多了一重至关重要的保险,保障的是他们这两条岌岌可危的生命。
唐纸欣喜若狂,忍不住像是兴奋的小孩子一样举起了双手,“谢谢神医!”
“谢谢神医!”懂事的唐糖也跟着举着小手,欢欣鼓舞地感谢道。
老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这对单纯善良又真挚的兄妹,仿佛有种魔力,能够让所有的不开心都散去,让人无限地思量自己的亲人,只是这一生都沉浸于医道而茕茕孑立的男人,也根本没有什么亲人可以挂念。
不再思考这些事务,转过身子,开始收拾被褥。
“只是……”唐纸从狂喜当中回过神来,这才捕捉到了关键一丝细节,蹙紧了眉头,“您怎么知道我住在水井湾?”
杨紫果沧桑的脸上褶皱变得略带了不喜之意,轻微地转过头来,虽然疲惫但是身上那股癫狂劲还是没有退去,忍不住不满道:“哼,你以为我这样的老年人,就不看电视了吗?”
唐纸还没有作为一位名人的觉悟,但是昨天的经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必定占据在各大新闻的重要版面上。
唐纸尴尬地挠了挠头,昨天的事情回想起来已经像是去年一样的久远,恍惚间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一茬,而也正是这种沧桑的岁月感,一天的时间,让他成长了许多许多,而也让今天的一切,也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神医爷爷我来帮您!”唐糖蹦蹦跳跳地起身,帮忙收拾起来。
杨紫果乐呵呵地笑着,佝偻的身躯举手投足间还是有几分并不儒雅的癫狂嚣张,没有寻常老人的慈祥稳重,“好,谢谢……被褥不用收,我只带一床就行,一切从简,其余的东西过去了再买。”
“那个是尿壶,尿壶不拿,诶别打翻了。”
“这个,空调也不拿……不拿。”
“那是面墙啊……墙怎么拿?!”
“……洁厕剂也不用,垃圾桶里的垃圾别也往包里塞啊……这位姑奶奶,您要不歇着吧?”
昨夜的悲戚痛苦,今日变成了战胜生死离别后的欢声笑语,唐纸微笑着望着忙前忙后,四处寻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打包带走的唐糖,内心中的温暖,和窗外的阳光一样,四射遍野。
哪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呢?
“哥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帮忙收拾了大半个小时,已经被唐糖这丫头搞得焦头烂额的杨紫果去往了诊所的别间,收拾自己另外几身白大褂,唐纸则正在帮忙把杨医生的工具箱塞到背包里,被杨紫果苦苦央求着休息会别帮忙了才坐到椅子上休息起来的唐糖,捂着肚子走到了唐纸的面前。
“肚子不舒服?”唐纸还没有到草木皆兵的状态,不会因为她肚子不舒服就立马联想到会不会又有发病的可能,听到她肚子里紧跟着传来的咕咕叫声之后,明白她应该是饿坏了。
“我们出发吧。”收拾完毕,杨紫果苍老的身躯还有无穷的体力,背着厚鼓鼓的登山包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保温壶,腰间还挂着一幅羽毛球拍。
唐纸以防万一,道:“你去给杨医生说,你哪里不舒服。”
“哦,好。”
唐糖撅着小嘴乖巧地答应了之后,小小的个子转身,挪到了杨紫果的面前,一张天真稚气的脸上似乎把可爱的两个字诠释到了极限,道:
“杨医生,你哪里不舒服啊?”
“噗——”杨紫果嘴里的水一口就喷了出来,旋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唐纸一愣,也跟着笑得直不起腰。
唐糖困惑地来回看着这两个大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完全搞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
……
昨天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就连在钟炎这样的大人物的时空观念中,都觉得暌违阳光仿佛有了多年。
他盘坐在这仿佛峻岭的高墙之上,这道全世界最庞大的神术阵法所化的墙壁倒映着烈日汤光,墙上渺小一粟的老人,整张老脸无比地憔悴。
苍老的眼睑挑了挑,缓缓睁开了双目,烈日底下这张沧桑的双眼也只能轻微地眯了下来。
一直恭候在侧边的仲谊,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恩师。
他摆摆手谢绝了茶水,目光落在了面前地板上。
地板上摆着三张白纸,这三张白纸都极为普通,上面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画迹,阳光底下反射着有些刺眼的光辉。
足足一夜,三张白纸的状态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的双目死死地锁了下来,看着这三张白纸,发出了声长长的叹息。
坐在师父身后的仲谊发现,师父的头发间的白丝数量,忽然间就多了足足三分之一。
“师父……”
“老夫错了么?”钟炎发出了一声沧桑的感叹,“零山,我们错了么?错得彻头彻尾?”
仲谊不明白师父的感叹发自哪里,而当看到三张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画纸,再加上师父的反应,他再笨也能猜到昨夜的三个大案办理的最终结果。
不需要去亲口询问调查的结果,所有的答案,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耳中,无形之间,他原本青春而挺拔的身子,也变得极度颓然。
所有的坚持,都是错误么?
天帝回应了师父的召唤,凝视了画中的三位,然而那位罗汉没能落网,浩劫也不是浩劫,就连柳国师,也都没有任何异常么?
……
……
第一百六十六章:回家的诱惑
天帝会出错吗?
这个问题抛出来问王朝的任何人,得出的答案都是不会,天帝只要去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认真地看一件事情,那么那件事就不会出错。
率领人类征服各族各界,帮助弱小的人类成为世间霸主,又拥有无限寿命,守卫王朝千年,西抗天竺佛国,北敌魔族,四面又还面对魂族妖族的天帝,永远不可能出现错误。
他只有可能误判,因为某些很了解天帝的对手,知道怎么样面对天帝。
皇都周边这座清冷荒山上,在屋外已经等待了整整一个夜晚的妇人,双膝已经跪得酸软发麻,阳光普照青山绿水之间,却没办法让妇人的双眼焕发活力,缓缓回转头,看向这间简陋的砖墙屋。
里面已经没有了嘶吼声,器具被损坏的声音也已经消失,然而妇人还是不敢入内,因为在这治疗开始前那位女人就和自己交代得很清楚,没有得到允许,自己绝对不允许入内,否则将干扰到整个仪式的进行,自己的女儿不说救助无门,更会有性命之忧。
和女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女儿就是她生命的全部,让女儿摆脱病魔的纠缠,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所以她不可能只为了满足心中渴望知道情况的迫切,就让自己的女儿承担生命危险。
屋子里雅雀无声,妇人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昨夜有天帝神光降世,她相信天帝的出现就是对自己女儿最好的保佑,对于这场治愈,焦虑担忧之余,也充满了信心。
这一次都治不好她,那么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治好了,我的闺女,这次你一定要好起来呀。
妇人没有起身,而是接着跪在地面,又接着开始向着空中的日神祈祷。
接近正午的时候,那道蒙着口罩,,普通到了极点的白色休闲装遮挡不住曼妙身躯,戴着一顶白色宽沿帽的女人,终于又来到了山头。
见到这位女子的出现,妇人脸色立马激动起来。
“您回来了……”她跪了整宿,酸麻双腿一时之间无法发力,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来,然而女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入了屋中,妇人匆匆忙忙地准备跟上去,但这位女人紧跟着响起的话音让她又怔住了脚步。
“你就在这里,没有提示不要入内。”
妇人双眼焦灼地望着女人走入了黑洞洞的屋子里。
这位女子自然就是柳碎梦,她的神色也极为憔悴,这个夜晚里,她虽然没有经受多少考验和折磨,但是心神一直在经受莫大的煎熬,生命和前途都取决于那位尊上能不能撑过这个夜晚。
当走入了这间房间后,她那绷紧了一宿的肩膀,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本来就破烂老旧的屋子已经一片混乱,所有的家具都变成了垃圾,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爪痕,茶壶里的水也随着茶壶的炸裂而溅射了满地,已经变成了无数碎屑的黑心棉絮散落在床上和地上,这里仿佛是被狼群扫荡过的战场。
而那位原本重病的女孩儿,已经双目翻白,仿佛是只死鸡一样躺在床榻上,七窍之外尽是血痕,根根炸裂的凉席上,也全都是鲜血。
柳碎梦的天阶修为扫过她的身躯,看到这位感知女孩的内脏已经完全毁坏,好像昨夜有一头洪荒巨兽,在她的体内大肆破坏。
而在女孩旁边,有道虚幻的庞大的墨绿色身影,他的面孔半人半兽,有着人的躯干和脸颊,上面生长着的却又像是龙的五官,在其身躯表面,那极度厚重的鳞片正在轻微地发出着某种律动。
它正在静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青翠山野。
和床榻上的女孩一样,身上也浑身伤痕,仿佛是遭到了什么神秘火焰的灼烧,这些伤痕虽然并不会流血,但是每一条伤口都极其可怖,穿透了半座身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分外微弱,不负在飞鸢车上面对两位天阶下品神术师时的霸王傲气。
柳碎梦很清楚这些伤势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调养恢复,甚至可以说,自从她认识它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么凄惨的情况。
可以想象,昨天夜里他经历了多么可怕的折磨。
“感谢您平安无事。”柳碎梦垂下头,微微欠身。
“平安谨慎总是没有错,本以为这场危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却没想到,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头庞大的身影声音阴冷冰寒,“……昨夜险些没能挺过去。”
“是钟炎。”柳碎梦微垂着头,声音也逐渐冰寒。
“这王朝里居然还有人有这么精明的双眼。”
柳碎梦轻轻颔首,回应道:“问题需要解决,人也需要解决。”
这道墨绿色身躯缓缓颔首。柳碎梦则上前将女孩胸前的墨绿色玉佩摘下来,玉佩和这女孩儿的尸体一样的冰凉,重新佩戴到了身上,这道恐怖的绿影,则也重新掠入了这块玉佩之中。
“回国师殿,用灵泉,再把之前储备的所有极品灵药都调动而来。”玉佩微微明亮着光芒,“天帝也不过如此,挺过了此劫,后面的一切都将顺风顺水,陛下将会更加信任我们,我将伤势养好,再滋养一些时日,我们的大计便可以开始了。”
耳畔响着这道尊上的声音,柳碎梦脚步和缓地走到了屋外,望眼欲穿的妇人急切地围拢上来,焦虑让她满身都已经汗湿。
“这位大人,我女儿她,怎……怎样……?”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负面的可能,也提前和你签署了协议,你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并且对整个过程保密。”柳碎梦面无表情地缓声说道,“已经尽力了,抱歉。”
一句抱歉,如若五雷轰顶,妇人只感天旋地转。
“我的闺女!”她迈着酸软的双腿掠入了屋中,当看到床榻上女儿惨状时,声嘶力竭的痛苦声便从屋中响起,这个凄苦了一生的女人,悲痛地双眼一白,昏死了过去。
听着屋中的嘶喊,就这样毁灭了一个家庭,柳碎梦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沉默地转过身子,走往山下。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所要毁灭的,远远不止是一个家庭而已。
……
……
以旅游开发区的视角来看,水井湾实在没有什么风景可言,但是对于两兄妹来说,这里却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但是从昨天开始,水井湾就和以往再也不同了。
今天和昨天一样,往日门可罗雀的水井湾大门口,停满了马车、兽车、飞马车乃至于还有汽车以及各类神风运输公司发行的坐骑,就连途经的公共草犀牛车也并非是纯粹的过道,在水井湾站停车后上面的人们纷纷狂热地涌下车,朝着内里冲去。
而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水井湾里面,源源不断的群众蜂拥而至,人们纷纷举着各种各样的应援物,写着“唐纸唐纸,爱你到死”等等应援词。更夸张的是还有疯狂的女孩子拉着一条鲜艳的横幅,上面写着“唐少侠我要给你生孩子,龙凤胎那种”少儿不宜的词。
唐纸的卡通形象也已经印刷在了把把精致的小扇子上,几个自称“唐纸应援会”会员的女生再给每一个人分发扇子,并嘶喊着让大家帮忙去“微博”这款追星软件上打榜,唐纸已经是榜单的第一名,爆了第二名数百万票。
还有女性居多的群体正在和水井湾的楼房以及一位位水井湾的居民们合影。
“那不是吹的,说实话,唐纸这孩子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王朝的英雄豪杰,我天天见他,这孩子每次一见到隔着老远就喊我名字,吴罪叔吴罪叔!嗨呀,他还去过我家吃饭呢!我媳妇前后做给他吃的!”
“哇!”几个围着吴罪叔的女粉们兴奋地尖叫起来,“那二字弟弟喜欢吃什么菜啊?他不喜欢吃什么菜啊!”
“那二字弟弟他是不是特别好,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帅呀?!”
“大叔我们合个影好不好,我好在朋友圈发文案,我们和二字弟弟一起吃过饭的人合影了!”那位胸前波涛汹涌的妹妹兴奋地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吴罪满眼桃花,老脸上是幸福的酡红,我吴罪一辈子妻管严,什么时候和这么多美女如此光明正大的贴身合影过?哎呀,幸福啊哈哈哈。
当几位美女簇拥着自己说茄子的时候,吴罪深深地感到,自己的人生巅峰应该就莫过于此了。
而同样的景象出现在水井湾的各个地方,常年在花坛边上摆象棋残局骗钱的姜大爷跟唐纸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却也得了唐纸的福,被几位不良报社的记者拍下照片,而第二天的新闻将会报道“唐纸居住的地方是何等卧虎藏龙,一位普通老大爷其实乃是当年王朝国手”的虚假新闻。
广场舞大队的队长金婆婆被无数男粉簇拥着要求讲解下唐纸的感情史,金婆婆乐得张不开嘴,“斗神族的算什么?!连我们水井湾的唐纸都都不过!我要是再年轻四十岁,我就追唐纸了!”
售楼部的烂大门几乎都要被人挤破了,无数人来要求买房,并且要求物业部告知唐纸的具体住处,因为他们要买和租与唐纸最接近的楼房。甚至还有五大三粗身高将近两米的女粉出来放狠话,今天不卖这房她就要把售楼部拆了。还有几个粉丝背着帐篷过来,已经做好了熬夜排队在这里买房的准备……
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人要买这些烂房子的售楼部刘姐姐,两眼一白直接吓昏了过去
甚至还有不良小贩趁着这里的人流密度,开始大声地叫卖自己的成人用品,“我的这些家伙保证好用!舒服翻天,你不舒服它不停!唐少侠用了都说好!”在二十分钟后巡检司的扣押下,这位不良小贩满面泪光地被扣入了巡检马车中,带去拘留。
当然最门庭若市的,还是姬美人面馆。而这簇拥在面馆前这几百号人的背后,也都和昨天擂台上唐纸一样,贴着姬美人面馆的广告牌。
“二两红烧牛肉面九块钱,全皇都你们都找不到比我们更便宜的!比我便宜的也是注水牛肉!姬美人面馆,就是这么牛!”
“放心!快递服务即将上线,不用担心自己家远吃不到姬美人面馆的面,只要下单多,就有概率得到唐纸的亲自送面服务哦!”
“啊!我现在就下一年订单!”
“我下五年订单,一天三碗!”
“我我我,我也要!”
姬大妈春风满面,今天画了个浓妆的她就像是只肥胖的花田鸡,然而无可否认的事情,当这么多人都默认姬美人面馆的成立时,他就是不容置疑的姬美人,而当面馆被几百号人堵得水泄不通时,她就是王朝里最牛皮的面馆老板娘!
“都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姬美人一呼百应,所有的粉丝呼声震天。
姬美人举起了左手,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她弹出了左手的第一根手指,大声道:“作为唐纸的姬阿姨,各位亲爱的粉丝朋友们,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记——得——”
“我们的口号是……”姬美人侧过耳朵。
所有人:“姬珂姬珂,美艳最多!唐纸唐纸,帅气不止!”
“我们的宗旨是……”
所有人:“把钱用来姬美人面馆的面条,它不香吗?!”
“完美!”姬美人仰天大笑,“今天所有人都有面吃!”
“好啊!”几百号人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云霄。
……
“哇——”
唐糖看着好像已经变成一个超级大市场的水井湾,惊讶地大叫出声,远处还有人流在赶来,也不断有人因为心满意足而离开,然而这里面比起很多大景区还要热闹的景象却没有一点衰退的迹象。看着这些疯狂而花枝招展的人群,本来就是爱玩闹的年纪,眼睛里面星光煜煜。
今天已经帮这个丫头请了病假,所以没有送去学校,而是直接带回了家,结果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等盛况,唐纸就算心里面给自己做了一万个准备,还是感到了震惊和头痛。
古步平副院长说得对,自己的确不应该暴露出来自己的住址,现在最需要的事情就是,趁快公布信息,营造出自己早就搬走来的假象,否则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不过还好,自己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自己买了口罩。
杨紫果看着这片人山人海,也傻了眼,“这么多粉丝呀?这怎么进得去?”
唐纸舔了舔嘴唇,紧了紧帮杨紫果背着的行囊道:“只能硬着头皮挤进去了。”
唐纸带头,刚刚准备往里面挤,就被一个剽悍的女子转过身来一把把他推开,“有没有素质!挤什么挤?!投胎啊咋的?没看着排队呢!老娘还等着看唐纸呢!想看自己在后边排!靠!”
骂完后女人又转过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着“敢跟老娘玩插队,找死”,紧跟着有对着里面兴高采烈地尖叫起来:“唐纸唐纸我爱你!”
唐纸满头的黑线。
“现在怎么办?”唐糖摊开了小手,学着电视上大人的模样耸起了肩膀。
“只能去后山了,我们用化形术飞进去。”唐纸呼了口气,万万没想到,现在回自己的家都需要这样偷偷摸摸了。
杨紫果脸上的笑容倒是变得更加和煦了些,饱含兴趣地打量着这些人,寻找着他想要的重病案例,只可惜今天来的这些人貌似身体都很健康,少许的压降康状态也并不致命,竟然遗憾地叹了口气。
……
……
绕开人流,又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水井湾的后山,幸好这里还没有沦陷,唐纸在唐糖手舞足蹈之中,启动幻形术变成了一匹飞马,而杨神医看被挤得要爆炸的物业部门,也不着急租房,变成了一只懒猫趴在了唐纸的后背上。
任由唐纸载着他们两人飞到窗户边上。
唐糖探出小手拨开窗户,爬回了自己和哥哥的卧室,唐纸和杨紫果也重新恢复人形,钻入了屋中。
“终于回家了。”
一进屋两兄妹就立马躺在了床上,果然最温暖的地方,还是自己的狗窝呀。
杨紫果看了一眼这简单但是温馨的两室一厅,来到茶几边上,打开了电元素球的小鼎开关,屋子里的电器跟着响起了通电的提示音,杨紫果看着通电茶壶,准备去问问两个小朋友要不要喝点热水,结果推门才看到,两兄妹都已经睡死了过去。
唐糖趴在哥哥的胸口,也睡得安详。
老人笑了笑,也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楼下那被人群簇拥的面馆,走到了沙发上,眯着眼睛滑入了梦乡。
第一百六十七章:欢乐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今夜星空煜煜。
唐纸迷糊着眼,把趴在胸口的唐糖轻轻抱在了被窝。水井湾的广场下面鼎沸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留下了满地的垃圾,和部分留下来负责清扫垃圾的后援会会员们。
他们秉承着绝对不能给唐少侠的亲朋好友们带来一点麻烦的宗旨在追星,而今晚这感天动地也最让物业保洁大妈最为感动的一幕,实际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撰写好了文案,明天就将活跃在微博热搜榜上。
已经成为了当红偶像的唐纸显然还没有当红偶像的觉悟,看这个画面居然没有任何的感触,只觉得有些困倦。
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已经到了该吃饭的时候,看了眼变成横着睡在床上的小丫头,没有去打扰她,打了个哈欠,走出卧室。
杨紫果神医却并不在屋里。
“杨医生?”唐纸好奇地在屋子了走一圈,都没有找到杨医生的身影,琢磨着杨医生应该是已经去完成了租房工作了。
打开冰箱,冰箱里还有前两天储备的牛肉和番茄,以及几个土豆,晚上可以吃番茄炒蛋,加上笋子牛肉了,顺便再炒一个唐糖喜欢的土豆丝?
哦对了,还有大叔,不知道神出鬼没的大叔有没有回来,叫上大叔一起吃饭呀。
回到了水井湾不只是精神上得到了安慰,实际上的安全也得到了极大的保障,这里这么多强者,大叔和姬大妈,乃至于自己还摸不清态度的朱八叔……武怡也没可能在这里伤到自己,但关于武怡追杀自己的事情,还需要和大叔商量怎么解决才行。
唐纸来到了楼上,敲开了房门,还在想大叔是不是不在,片刻后房门便被打了开来,唐纸这才松了口气,“大叔,要一起来吃晚饭么?”
除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必要跟大叔讲一讲,杨医生过来了,以后也会经常见面,也总得让大叔认识一下。
“行,不过你得多做一点。”大叔显然才睡醒,睡眼惺忪,一如既往的邋遢,一头乱蓬蓬的油法好像个鸟窝,让人怀疑是不是伸手能从里面掏出两颗蛋来,脸上的慵懒也一如既往,没有推辞。
“多做一点?”大叔基本没提过这种要求,唐纸好奇的心理随着大叔带着他走进房屋便变成了释然,也变成了震惊。
因为这乱糟糟的客厅内里,一如既往紧紧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全凭着电视机的光芒作为光源,地上全是空啤酒瓶以及烟头和烟灰,墙壁上也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术器。
电视屏幕上正在反映一部十八禁的限制级大尺度电视剧,而屋子里也不再只是只有大叔一人,那位穿着打扮像是个小叫花子的少年,正手握遥控器,两眼放光看着电视里的床戏,瞅见唐纸进来,连忙把切换成了少儿频道。
“这个动画片真好看啊哈哈哈。”少年讪笑着挠挠头,“嗨呀,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唐纸惊愕不已。
“一切都是缘分,一切都是天意,缘分一道桥啊哈哈哈。很巧是不是,我们又见面了。”少年对着唐纸嘿嘿一笑,起身搓了错手,“那个,饭多做一点可能不行,可能得多做几倍。”
唐纸惊愕地看着少年,再看着少年背后那尊好像是雕像一样,准确地说,一晃眼就是会看成雕像的一动的僧人,更加惊愕地张大了嘴。
这位和尚一动不动,身躯表面有层金色的箔片般的存在,让他看起来仿佛是由黄金铸成,将它放在佛堂里就是活脱脱的一尊罗汉像。唐纸对他也并不陌生,因为就是这位和尚,在自己杀林剑云的那一夜,亲手救了自己。
他眉心中那可不的小黑洞是怎么回事?强大如他,此刻身上虚弱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还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来话长,你要不先去做饭?”马河圆拍了拍自己师傅光秃秃的脑袋,再揉着自己饿得不行了的肚子,对着唐纸笑嘿嘿地说道。
……
……
大叔没有马河圆这么多的废话,很简略地将事情给唐纸提了一遍,唐纸这才明白了情况,没想到昨夜自己为了妹妹而心急如焚,泪流成河时间里,王朝的最强者万里剑神大人都已经出手了。
上一次剑神公开出手,应该八年前还是应对王朝炎天宗现任宗主的烈火行尊的挑战,剑神三剑便破了烈火行尊三十六道真火炎天诀,如果不是剑神收剑,烈火行尊修为或许将倒退十年。
世间现今皆认为,万人莫敌的剑神大人,全王朝里或许只有玄圣宗宗主存在一战之力。
剑神的思考是别事,就眼前的事情,唐纸还有很多的不理解,比如当时这位僧人为什么要救自己,而明明准备去挽救失足妇女的大叔为什么又要救他们?这两位和尚救了自己事情虽然他提过两句,但看样子大叔并不是为了替自己还情。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在于,为什么皇都明明在追查他们,并且都出手重伤了他,僧人居然还留在皇都?留在皇都是为了做什么,大叔又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来家里?
唐纸不是种族主义者,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忙碌于病症,觉得生命本身就值得敬畏,再加上大叔一开始就教育过他,不以种族论好坏,人类里面的恶人数量或许远比妖族还多……所以就算天竺佛国和王朝常年征战不休,势不两立,唐纸也并不会觉得天竺人都是罪该万死的种族,毕竟马河圆是自己朋友,不也很可爱么?
只是,这些都并不影响他产生困惑。
这些问题当然不能公开来谈,就像自己面对的问题一样,只能私底下和大叔交流,唐纸适可而止地保持了沉默。
一伙人又乌泱泱地挪到了楼下,马河圆没心没肺地把自己雕像一样的师父留在了楼上,甩着手等待着白食。
唐纸在厨房里做饭,把土豆丝炒至金黄,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
马河圆也已经要馋哭了,住在桥洞下面骗吃骗喝这么几年,吃得最好的就是肉包子,自己都快忘记了多久没吃到过正儿八经的一顿饭了,他平日就口若悬河,现在是口水若悬河。
“唐纸,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啊。”
当瞅见了刚刚醒来的唐糖可爱的模样,当即兴奋地跑到了小姑娘的面前,想逗小女孩玩,然而唐糖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脸的冷漠,对马河圆这无聊的套路感到索然无味,也问都没问一声这来的是谁。
马河圆热脸贴了冷屁股,便只能又尴尬地蜷缩回了沙发上,接着看起电视来。
大叔又被唐糖缠着下棋,上一次被虐出了阴影,听到下棋两个字就满头的黑线,但被架不住小姑娘苦苦央求,也只能陪着她玩耍。旁边就有人看着,也没办法像上一次一样耍赖,于是舒一天真的只能像名字一样输一天,被这个小女孩一顿血腥的虐杀。
马河圆渐渐瞅见这棋局比电视机有意思,于是便关了电视,探着个脑袋,观看着这一大一小惨烈的厮杀,对下棋狗屁不懂的他还时不时罗里吧嗦几句,给舒一天提供建议,然后舒一天就输得更加惨烈。
“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话是不是太多了?”接连输棋的大叔恼羞成怒,成功找到了甩过的对象。
姬大妈面馆也打烊了,今天和往常一样,新买的两桶油都被人高价抢走了,瞅见唐纸家打开了灯,便兴高采烈地关了铺子跑了回来,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窗帘全部拉好锁死,嚷嚷着不能让湾里其他王八蛋瞅见,不然也得跟着跑来蹭热度。
这个对唐纸出名而感到满面春风的大妈,脸上的笑容就像菊花灿烂,也跟着帮忙在厨房里打起了下手。
“唐纸,昨晚看病看得怎样?一晚上没回,住的哪里呀”
“病情的事情都是麻烦的杨医生……晚点再跟阿姨您说,说起来话长,病情的话,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行,你们两兄妹平安无事就是最好。”姬阿姨笑靥如花,飞快地切着番茄,“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多少人来找我,有经纪公司要签你的,有电影公司找你拍片子,有广告公司请你做广告,还有一大堆公司来找你做代言的,里面还有卫生巾等公司,我琢磨卫生巾跟你有啥关系啊,结果人家说,你是当代女性之友……”
“……”
“还有各种小宗门来找你,什么剑原山啦,什么幻灭门这些小宗门,我还以为让你去修炼,还琢磨着他们都不掂量掂量自己,结果是让你去当名誉教授或者是名誉长老……”
终于从精疲力竭的物业那边成功完成了租房的杨紫果回到房间,一看见这热闹的局面,顿时有些茫然,自己离开的时候不是只有两兄妹,这怎么转眼就一群人了?
马河圆抬眼看了眼这位老医生,摆摆手道:“老头,走错啦,我们这不捐款,注意楼层。”
话音刚落下,唐糖就热情地对着救命恩人招手道:“神医爷爷,快进来了,我哥哥正好在做饭。”
“嗯?”马河圆顿时一脸尴尬。
“你哥哥还会做饭?”杨紫果对马河圆这番无礼的冲撞没怎么计较,微笑着走进了屋来,目光倒是在舒一天的身上略微停顿了几秒。
“那当然,我哥哥多才多艺,什么都会!”唐糖笑嘻嘻地说道,然后手中的棋子大力一落,“大叔,你又输了。”
大叔什么时候这么没面子过,恼羞成怒,道:“不玩了!”
大叔不玩了,跑去阳台上惆怅地抽烟,马河圆寻思这位蒙面大侠真输不起,却不知道他在思考的是足够翻天的大事。
“我来我来。”马河圆撸起袖子开始和唐糖大战斗兽棋。
紧跟着又是一番血败,杨紫果瞧见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厉害,也跟着在边上指点起来,自己轮替上场和唐糖展开厮杀,没想到照样被一顿吊打。
谁能想到,几个年龄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居然被这年龄个位数的小姑娘杀了个片甲不留,头破血流。
“我去……这少儿棋这么难玩的吗?我太难了。”
“这个小子,你不行就让我上。”
“老人家,说话放尊重点,男人永远不能说不行,不是你们常说的话吗?妹妹,接着来!”
“我才不是你妹妹,我是唐纸的妹妹!”
……
……
“开饭了!”唐纸和姬大妈端着丰盛的晚饭上了桌,一群人便围拢在了桌上,开始大快朵颐。
马河圆撸着袖子,上辈子像是饿死鬼的他完全不管什么饭桌礼仪,胡吃海喝起来,面对一桌王朝人没有任何的害羞和收敛,一边吃着一边和杨紫果和唐糖讨论着刚才的棋局,嚷嚷着那最后一盘杨老大爷要是一开始就让老鼠过河杀死大象,后面的局势绝对不可能这么焦灼,说不定就能拿下今天三人的首胜。
杨神医丝毫不让,说就是马河圆废话太多干扰了他发挥,不然早就赢了。
一桌子人里面明明有两人今天才见面,此时却是开始认真地谈天说地,唐纸恍惚间有种错觉,他们仿佛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不是我吹,”自带好酒的杨紫果把自己酿造的绝品拿出来给大家伙喝,酒过三巡后一张老脸和猴屁股一样红,扬起来手臂道:“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我治不好的病!唐纸唐糖,我杨紫果今天在这里发誓,治不好你们,我这辈子再也不准从事医疗行业。”
“这位老大爷你真是太抬举自己了,”马河圆也喝得微醺,“你开个烂诊所,就别说医疗行业这么高大上的词了,而且你都一把年纪了,你本来也医不了几年了。”
杨紫果大臂一挥,怒道:“你个小子懂什么,你才认识我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杨紫果早年时候的风光?知不知道多少王侯将相,求着我去当他们御用医师,我眼睛都没眨下,硬是没点个头?”
“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再过一年我们就认识一年了。”马河圆哈哈哈地笑道。
“小兔崽子,真是放肆。”杨紫果嚼着嘴,又疲惫地坐回椅子上,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碎语。
脸色也有点轻熏的姬大妈起身拍了拍杨紫果的肩膀,端着酒杯道:“杨神医,感谢您救了我唐糖一命,感谢你愿意为他们无私奉献,你就是白衣天神!来,我姬美人,小名薰儿,敬你一杯。”
“薰儿?来,喝!”杨紫果和姬大妈都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来,敬,敬我们的唐少侠一杯,唐纸,唐……唐少侠,你,挽救了我们人类的尊严!你,给我的面馆带来了无限商机!让我们水井湾蓬荜生辉!气派!”姬大妈大手一扬,哈哈哈地说道,“老娘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哈哈哈。”
“没错,那可是斗神族,我的天呀,斗神族啊,连神佛都不怕的种族!你小子居然赢了,我才认识你的时候,可完全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猛!气派,喝!”马河圆也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
一群人跟着起哄,就连唐糖都端起了酒杯,不过里面装的只是牛奶,尖叫着哥哥好帅。
唐纸有些尴尬地挠头。
“喝喝喝。”姬大妈笑着起哄,“喝多了算我的。”
“行行行,都是托大家的福气,喝!”唐纸大笑一声,举杯而尽。
一屋人的欢笑声中,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ps:前面的那个“医生,你那里不舒服啊”,不是原创,是很久之前在知乎上见到的,觉得很萌,要是侵权我就删除,昨天发的时候忘记了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