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主角
“开会？开什么会？”莫测问。
“很抱歉，这次牧野先生没安排我去准备材料，所以我也完全不清楚。另外有一点需要特别提醒你们，最好不要迟到。牧野先生很厌恶迟到的人，迟到的后果……我想你们应该不会犯傻事的。”何放提醒了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给人一种很诚恳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持续没多久，稍一回味就又觉得这人城府极深，不能被表面和善的假象迷惑。
毕竟能被牧野这种近乎神的存在提拔为副手，自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经过一番询问将疑问解开大半后，几人很默契地保持安静吃起饭来。
饭毕，何放安排张亦弛、莫测到九楼住下，并分发了每月初都会打入五十万元的银行卡。这钱对牧野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对他们，是超级一大笔钱。
要知道张亦弛的房子卖了也没卖这么多。
因此，被银行卡余额上的一串数字闪瞎眼后，莫测兴奋地溜到张亦弛房间，像长了痔疮一样撅着个屁股蹦跶来蹦跶去，冲躺在柔软大床上的张亦弛嗷嗷叫道：“把房子买回来！把房子买回来！”
“房子的事儿不急。”作为主要受害者的张亦弛得表现比莫测冷静多了，“现在首要的是活到十二个轮回世界结束——”
“这可是你说的不急。”莫测摆弄着手机打断张亦弛的话。
“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张亦弛偏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莫测。
莫测忽然很丧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到一边：“也就剩一个月的时间了，活过接下来的四个轮回世界很不容易，想打败旧神更不容易，我们有很大很大的概率会在这一个月里被抹除。既然你不急着用钱，那我就想办法把这钱花在我家老头子身上了。”
“就算是要买回房子，我也不需要和你要钱啊。算上刚发的我现在卡上有九十多万，完全有能力自己一个人买回来。”张亦弛从床上坐了起来，甩了甩凌乱的头发，“说起来感觉你最近的情绪不太正常，会有垂头丧气的时候了。”
“正常人难免会垂头丧气，如果我不管面对什么事都嘻嘻哈哈的，那才不正常好吧。”莫测翻了个白眼。
张亦弛又直挺挺地躺下，觉得会垂头丧气的莫测或许能感同身受了：“莫测，我有点不想坚持下去了。”
“不想坚持什么？”
“活下去。”
“为啥？”
“我以前和你说过，第一次轮回世界开启的时候我刚好在自杀，经历了那个世界后我感悟良多，所以决定打消自杀的念头好好活着。我以为只要活着就会收获更多，但就目前来看，是失去更多。”张亦弛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原因。
莫测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思索该如何好好劝说一下张亦弛。
张亦弛没有等莫测的安慰，自顾自继续说道：“目睹轮回世界的惨状让我格外煎熬，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出生入死的同伴死去更让我煎熬。我本来就是个对死保持无所谓态度的人，所以我也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果活着就是为了让我经历这些，为了让我明白自己有多渺小根本无法改变一切，那我真是亏大发了……又被戏耍了两个月。”
“不是这样的。”莫测轻轻摆了摆头，仅仅说了这五个字，没有过多发表个人看法。
“这样活着真的好没意思，你不这样觉得么？”张亦弛又看向莫测，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莫测似乎是感受到了张亦弛炽热的目光，他与其对视，沉默半晌郑重其事道：“别人都可以这样觉得，但唯独你不可以。”
“凭什么？”张亦弛嗤笑。
“因为你是主角。”莫测很认真地道。
“主角？呵……”张亦弛的笑声越来越充斥着不屑。
“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莫测格外认真，认真到很滑稽，又滑稽到让人笑不出来，“他们的死、一切衰亡，就算没有你的存在也依旧会发生，甚至更加糟糕。而正是因为你目睹了这一切，才让他们本来默默无闻的死被更多人看到，才让一切看似无法逆转的衰亡向死而生。”
张亦弛听不明白莫测的话：“我听不懂你的话。”
“现在经历的所有苦难，所有隐忍，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你还看不到那么远，就只需要相信我。”
“这算是心灵鸡汤么。”张亦弛不为所动。
“不是。你迟早会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但现在姑且可以把我的长篇大论认作是心灵鸡汤。先卖我个面子，再坚持一个月。”
“哪怕我活得很痛苦，你也愿意让我继续痛苦一个月么？”
“是的。”
晚上七点钟。
十一楼会议厅。
四十三位世界会的中、高级成员准时抵达了会议厅，保持着极度的安静，等待牧野到来。
“九月十二日是新的轮回世界开启日，距离开启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牧野凭空出现在了会议厅中，开门见山地讲了起来，“恭喜你们已经进入这场死亡游戏的最后阶段。”
鸦雀无声。
坐在靠后位置的张亦弛、莫测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神秘的男人。
“也恭喜你们将同我并肩对抗旧神。”牧野穿着利落的西装，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的四个轮回世界里，我不会再对其余的轮回者进行筛选，你们只要能活到最后，就是仅有的参与圣战的人。”
“那其他轮回者……”一名知情者问道。
“无能为力。”牧野直言，“轮回世界已经开启，他们若是能活到最后，那自然最好。活不到，也不是我们能干涉得了的。我们此次同旧神决战的目的，是让我们重获自由，让轮回世界的残酷游戏就此永远结束。”
“明白了会长。”
“那我们继续今天会议的主题。”牧野道，“前八个轮回世界我都没有进入试炼过，都是直接撕裂轮回世界回来的。接下来的四个轮回世界，我打算为你们保驾护航，确保你们能参与最后的圣战。”
第二百一十一章：跃跃欲试
先前在场的轮回者都保持着安静，但听到牧野决定同他们共同进入轮回世界，保驾护航，终于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牧野看着台下众人的议论声，刻意留了一点时间让他们消化信息。
“有牧野在的话，估计轮回世界就没什么难度了。”莫测道。
“同时，获得拆解零件、称号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张亦弛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喜悦，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牧野，“四五十号人的集体行动，恐怕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也是。”莫测深以为然。
过了约莫三十秒，牧野再次开口：“当然，并非只有好处。毕竟是接近五十人的轮回者集体行动，轮回世界的难度也会倍增，获取到奖励的可能也极大幅度降低。所以，你们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愿意在我的庇护下走完这最后的四个轮回世界。”
“你觉得呢，老张。”莫测双臂环胸，身子微微往张亦弛那边倾了一点，“一面是生命的绝对保证，一面是冒着风险变得更强。”
“当然选择后者，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别人的庇护下。”张亦弛很是迅速地回复了莫测。
莫测“嗯”了一声，挺起腰板：“那必须的啊，我们要做自己的守护神，自己的光。”
“自己的光可还行。”张亦弛被逗笑了。
“各位讨论得怎么样了？”牧野保持着微笑，向众人询问，“下个轮回世界开始，是选择和我一起进入轮回世界，还是另做安排？不论诸位做什么决定，我都表示理解。”
一时间没人敢贸然发言。
一些想趁最后四个轮回世界多获取些奖励的轮回者都很犹豫。
如果只是获取庇护，作为能被牧野看中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不俗，没有很大的必要被庇护。但一起闯荡轮回世界可以和牧野并肩作战，谁会拒绝和一个神拉近关系呢？
“我和莫测决定私下组队进入轮回世界。”张亦弛举手顺便替莫测也表达了想法。
“……好。”牧野倒是有些惊讶会有人做出这个决定。
张亦弛说完后，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表态。
最终，四十三位轮回者里，有三十五位选择和牧野一同进入轮回世界，其余包括张亦弛、莫测的八位轮回者，自作安排。
“那么，会议就到此结束。”自轮回者们都做完决定，牧野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谁也不知道他是希望轮回者们跟他还是自己试炼。
在场的轮回者们在何放的调度下有序离开。
等电梯的人太多，本来从十一层回九层也没多远，张亦弛和莫测决定走楼梯下去。
“我以为知道得越多就越会清楚些东西，没想到知道得越多后，反倒是更加不明白了。”张亦弛下楼梯时感慨道。
“这只能说明你知道得还不够多，人在一知半解的时候是最迷茫的。”莫测说道。
“或许吧。”张亦弛心里反复思忖莫测说的这句话。
回到九层后，二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次日，九月十日。
张亦弛一早就去报了格斗班，中午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书店买了些刑侦题材的书籍。
就目前经历的轮回世界来看，凶杀案类型的轮回世界出现概率很高，接下来的四个如果还按照先前的概率计算，起码有两个会涉及凶杀案。
因此张亦弛针对性地购买了些刑侦类书籍，希望可以获取到有用的知识，在接下来的轮回世界里发挥重要的作用。
至于格斗班。
早前张亦弛在D市就报过一个，可惜前几天因为避难，走得匆忙就没来得及办理退费。饶是他现在已经有了接近百万的身价，但因为平时节俭惯了，那笔钱没退回来还是很肉疼。
总而言之，既然现在已经选择了不跟牧野一起进入轮回世界，已经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地，那势必要更加努力，不可以辜负自己所做的决定。
值得欣慰的是，张亦弛提着一袋子书回去的时候，发现莫测不在，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他跑去健身了。
这和莫测一惯得行事作风格格不入，因此张亦弛特意跑去了健身房围观。
只见莫测在跑步机上气喘吁吁地迈着小步，像是不愿妥协的发福中年男子在对抗岁月。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走步？”见莫测没有如脑补中那样汗如雨下奋力锻炼身体，张亦弛大失所望。
“嗨，我刚刚跑了足足两分钟，你瞧我半袖儿都湿透了……先容我缓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继续训练。”莫测擦了擦汗解释道。
“两分钟就累成这样？你这是肾虚了，平时节制一下，注意锻炼。”张亦弛故意激莫测。
莫测果不其然，心一横把跑步机的速度加快了：“开什么玩笑？！肾虚？我字典里就没有这俩字儿！”
张亦弛轻笑一声，站到莫测旁边的跑步机上，点了合适的速度，开始匀速呼吸、奔跑。
几分钟后，莫测再一次将跑步机关掉，瘫倒在地上几乎不省人事。
“你的身体素质太差劲了。”张亦弛瞥了眼吐着舌头浑身湿透的莫测道。
“所以这不过来训练了吗？话说你上午干什么去了？”
“报了格斗班，买了些刑侦专业书籍。”张亦弛回道。
莫测张牙舞爪着坐了起来：“哎呦我去……呼……呼……接下来的几个轮回世界咱可得好好表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圣战是什么鸟样子，咱一定要尽可能变得更强，才能避免被玩儿死。”
“我正在为此而努力，你呢？”张亦弛轻飘飘地说道。
“靠……”莫测爬了起来继续锻炼。
时间飞速流逝，在轮回者们积极备战下，九月十二号来临，第九个，也是倒数第四个轮回世界即将开启。
决定跟随牧野一同进入轮回世界的三十五位轮回者已经在会议厅集结完毕，他们这八个决定自行安排的倒是不用过去，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准备就行。
临近轮回世界开启时间的时候，莫测来到了张亦弛的房间。
两人坐在沙发上，对接下来的轮回世界跃跃欲试。
第二百一十二章：“完美的犯罪”（一）
【欢迎你们，轮回者。
你们将在这里经历形形色色的世界。
现在，你们所处的K市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们需要在三天之内找出真凶。
你们只有一次指证机会。
成功指证，回到原世界。指证失败，抹除。】
“凶杀案……”张亦喃喃道。
这次的轮回世界在张亦弛的预测中，因为他早前就已经预估过，新的轮回世界有很大概率会和凶杀、刑侦有关系，但有点出乎预料的是，较之以往，这次留给他们查找真相的时间短了不少，并且只给了一次指证机会。
上一次七天加上两次指证机会，张亦弛都差点没挺过去，这次时间缩短，指证机会减少，意味着最起码要比上一个拐卖妇女案还要难。
“不愧是决一死战前的最后一个轮回世界，预估难度比我先前差点死了的那个轮回世界难五倍。”这次各方各面都面临着前所未有都考验，张亦弛如临大敌。
莫测听完轮回世界介绍后，摸着下巴的一撮胡子：“放心，管他有多难，咱只管一发入魂活着走到最后。”
“没那么简单的……”那次侥幸死里逃生的经历张亦弛印象还很深刻，如今比当初更加棘手，自然不会像莫测那般乐观。
“这任务介绍怎么还越来越短了，给我们的信息越来越少，怕不是之后直接任务都不说了，完全靠自己摸索。”莫测对此颇感不满。
“已经没有之后了。”张亦弛提醒道。
“也是……上次进刑侦类型的轮回世界还是跟你去的那个，就网络暴力那个。这次任务介绍里应该没有埋什么雷吧……我觉得我们得先把这个确定了，省得费劲找好几天发现思路又是错的。”
现在眼前还一片黑暗，张亦弛深吸了口气道：“应该不可能，起码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轮回世界有相同的解法。而且就算是，我们现在也看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这……”莫测觉得有被冒犯，“以你的智商，什么时候能代表我了？”
很快，他们耳边传来密集的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渐渐映入眼前的，是一辆在雨夜中的公路上疾驰的警车。
“又是伟大的人民警察。”莫测习以为常，他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正派有气质，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
副驾驶一位看着很凶悍的老警察耷拉着眼皮，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后座上的张亦弛、莫测。
“他说的。”张亦弛无情地指向莫测。
“拿根烟。”老警察声音粗厚，叫了一声，没回头。
主驾驶的年轻警察正在开车，显然没办法腾出手，那么显然老警察是找他俩要。
张亦弛和莫测开始翻各自衣袋裤兜。
莫测摸到了包烟，拔了一根朝前探给老警察，并且殷勤地为其点上。
老警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长长吐出一口气，淡漠的双眼看着外面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的路灯：“杀人凶手很嚣张。”
张亦弛目光汇聚在老警察身上，认真倾听，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
“是啊伊队。”开车的小警察赶紧附和，“凶手敢主动打电话告诉我们他杀了人，摆明了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让受害者尸体被发现，让我们早点去抓他。”
“敢这么做的，一般都不是头脑发热。只要不是报假警，就做好碰上硬茬子的准备吧。”老警察很快将一根烟抽完，闭目养神起来。
“您的直觉一向很准，您都亲自跟着过来了，恐怕……”年轻警察道。
车子里安静了下来。
莫测看向张亦弛，想试图俩人联合从年轻警察那里套些话，了解一下当下局势。
只见张亦弛放松了许多，还在打量老警察。
“想办法套点信息。”莫测在手机上打出字，让张亦弛看。
张亦弛也打了一句：我在第一个轮回世界里碰到过一个很棘手的老警察，这个警察有些地方和那位很像，或许会是我们重要的助力。
“反正不会躺赢。”莫测回了一句，随后开口佯做闲聊，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诶，谈谈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年轻警察透过内置后视镜看了莫测一眼。
“就是案子的看法啊。”莫测道。
白白嫩嫩书生气很重的年轻警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哥，我一个刚报道的新人，能有什么看法啊，您就别取笑我了。”
“你怎么这么死板呢？我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然后给你传授一些我们老警察的经验，让你尽快融入到我们紧张的高效工作中。这你得学着知道吗？傻愣愣的怎么行……”莫测越说越起劲。
“哼。”闭着眼睛的老警察嘲讽之意很强。
莫测脸不红心不跳，心理素质杠杠的：“说说，完了我指导你一下。”
“那谢谢莫哥了。”年轻人怎会知道人心险恶，开始郑重其事地分析起来，“第一我觉得伊队说得对，凶手肯定做了非常完善的准备，不然不会猖狂到主动找我们，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既然凶手很自信，甚至是自负，我们说不准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露出什么马脚。”
老警察没发出动静，不过嘴角微微扬起。
“嗯，继续。”莫测用手推着脸上不存在的眼镜，很是认真的模样。
“然后就是，凶手挑的时间很完美，下大雨的晚上。我有个可能不够成熟的猜测，我觉得凶手既然这么猖狂，那他可能会趁着雨夜的优势，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年轻警察说道。
张亦弛微微点头，给予肯定：“确实有可能。他敢主动向我们宣战，不论如何内心都会是个很自信的人，而且我觉得这种自信甚至会有些偏执，那自然而然很有可能导致他有掌控全局的习惯。而且，对于这种心理素质极强的罪犯，有很大可能会把犯罪现场当成自己的作品，会回去欣赏。”
“继续。”莫测听着。
“没了，才报案啊，我们这才正去核实情况啊。”年轻警察道，“莫哥，你给我的思路提提意见。”
“嗯……”莫测沉吟了漫长的一声，“无懈可击！”
“哼。”来自老警察的嘲讽。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现场。
那是一片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居民楼。
因为还不确定是不是有人闹着玩报假警，所以只是他们一行先来。在进入小区前，为了避免在没确定之前惊动住户，伊队让年轻警察把警笛声关掉。
“伊队，有监控。”张亦弛坐在车上的时候注意到了居民楼前有监控。
伊队“嗯”了一声。
将车停在一栋居民楼前，四人上楼抵达了凶手报案时所说的住户门前，门把上挂着一把钥匙，像是凶手专门留在这里等他们进去的。
“如果是报假警，那这可算是玩我们啊。”年轻警察指着那串钥匙道。
“如果不是，”伊队套上手套拿起钥匙，打开了门，“那事情就糟糕了。”
将钥匙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里后，伊队打开了门。
浓郁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站在门前可以纵览这屋子的客厅。
只见客厅地上一大片血泊中倒着一个人，而客厅白色的墙壁上写着一行血字。
“请你们来检验这是否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第二百一十三章：“完美的犯罪”（二）
伊队快步走到那倒在血泊的人身前，确定其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后，抬头凝望客厅墙壁上的血字：“小薛叫人，小张、小莫，拉警戒线。”
“明白。”张亦弛和莫测扭头下楼。
刚来队报道没多久的小薛，不知是头回碰上大案而激动，还是被可怖的景象吓到了，双手微颤着拨打电话寻求支援。
伊队在确认了死者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后，没有随意乱走动，而是退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继续观察。
下楼的莫测有些沮丧：“我还以为是密室杀人，这也太逊了……”
“你觉得密室杀人更有挑战性？”张亦弛跟着莫测身后问道。
“感觉更烧脑一些吧，影视小说里天才罪犯一般都会选择这种高难度的犯罪来体现自己的智商有多高吧。”莫测耸耸肩。
张亦弛不这么认为：“都走到了今天了，轮回世界不会在难度方面退步的，所以或许不是密室杀人要比密室杀人更难。”
“那就拭目以待了。”莫测摊开手。
两人说话间到了楼下，把车上装的用于封锁现场的东西取了出来。
“说起来这个伊队确实不简单，你说咱是局外人倒也好说，他一个NPC能敏锐性地察觉到真的是发生了杀人案，莫非真的会是一个大的帮助？”莫测开始拉封锁线。
张亦弛搭手帮忙：“伊队如果真的很厉害，反而不妙。”
“你是觉得本身轮回世界就没有理由降低难度给我们一个强大的帮手，所以真的很强的话，要么说明轮回世界难到了超乎想象，要么，这个人本身可能和案件有所关联？”莫测顺着张亦弛的意思，马上推导出了两个可能性。
“不论是哪种结果，反正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做好应对准备吧。”张亦弛虽然悲观，但悲观之下又显得格外平和。
待他们拉好封锁线，上去没多久，大部队就赶来了。
刑警、法医、局长全部到场，打起两百分精神处理这场挑衅意味十足，并且有较大可能发生二次犯罪的大案。
现场按照命案现场勘查的原则及处置流程进行处理，检查现场保护情况、邀请现场勘查的见证人等。随后分三路，一路现场勘验，一路现场访问，一路搜索追踪现场外围的情况。
……
死者叫孟小阳。
今年二十七岁，单身，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独居。
据邻居说，很少见到他出门，每顿饭几乎都是叫外卖，也不知道他从事着什么工作。
通过现场调查，发现男子的电脑里有一些小说文稿，社交账户上有和出版社交流的信息。根据文稿内容、同出版社编辑聊天内容推断，这是一位写推理小说的作家。
一名写推理小说的作家死在了自己家中，墙壁上还被用血字写上了一句挑衅警察的话。这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好似是推理小说里的情节一般。
“初步排除了自杀的可能，他胸口、腹部一共有七道刀伤。从伤口角度，以及负伤情况下的行动力上看，都不可能是他自己一连捅了自己足足七刀。”法医在和伊队交流。
站在一旁的张亦弛、莫测听得清清楚楚。
“嗯。”伊队点点头，“墙壁上的血字进行鉴定了？”
“正在鉴定，结果快出来了。”法医回道，“不过已经可以断定就是孟小阳的血。我们在沙发下面发现了一块带血的抹布，上面除了血液还有一些腻子粉，凶手应该就是用这块抹布沾上死者的血，然后在墙壁上写下了血字。”
“尽可能提取指纹吧。”伊队同相关的技术干警说道，“但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凶手敢主动挑衅我们，就一定不会在一些明显的地方露出马脚。”
不过话虽这么说，案子通常还是会因为这些细节而打开突破口，也说不准凶手真的出了丝疏漏。命案之下，严谨细致最为重要。和棘手的罪犯博弈，胜负往往就在这一丝一毫的踪迹上。
看着伊队和其他人交流安排工作，站在原地的莫测感慨道：“头一回感觉到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都希望满满啊。既然伊队看上去很牛掰，经验老道，那我们不如先请两天假玩玩去？”
“你就真差这两天？”决战前的最后一个轮回世界，张亦弛想拼尽全力争取再获得些奖励，让自己再变强一点，所以压根不理会莫测的胡咧咧，走到伊队面前：“伊队，我们做些什么？”
伊队淡漠的双眼瞥向张亦弛、莫测：“你们现在对案子有什么看法？”
张亦弛没想到伊队会突然问他对案件的看法，他倒是边听边进行了简单的分析，便将目前整理的想法说了出来：“目前没发现死者孟小阳有财物损失，排除入室抢劫。身上的伤口听刚刚的法医说，也是刀刀都有考究，几乎每一刀都大幅增加了死者血液的流失速度，再结合墙壁上的血字，我猜测凶手很赶时间。”
“很赶时间？”伊队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没错。”张亦弛根据已有信息进行大胆的设想，“七刀能这么考究，说明凶手对人体这方面有很深的研究，但凶手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一刀将死者杀死，而是花这么多刀砍在大动脉这样的地方？我猜他早已计划好了这次的杀人，但在某些环节上时间非常紧迫，所以他必须为了在墙壁上写下这一行大大的血字，加大死者的血液流失速度，这样才能尽快写好血字撤离。”
“你呢？”伊队听完没有对张亦弛对结论发表任何看法，直接看向莫测，想再听听他的。
莫测挠了挠头：“老张说的就是我想的。”
张亦弛和伊队一同翻了个白眼。
“嗯……”莫测见二人都对自己的回应很不满，沉吟一声，开始重新组织措辞，“我看了下房子的整体结构，除了从单元门，几乎不可能以其他途径，比如从其他人家翻窗户进来。我们只需要排查监控，确定都有什么人进过单元楼就好了，凶手肯定在里面。”
第二百一十四章：“完美的犯罪”（三）
“我已经派小沈去调监控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伊队难得回了莫测句话。
这时，开车带他们来，刚刚被安排去调监控的年轻警察小沈带回来一个不错的消息：“有一个监控刚好能拍摄到死者所在单元楼。根据监控来看，今天出入这个单元里的，除了里面的住户，只有一位外卖员。而经过走访确定，其他住户晚上都没有叫过外卖。再结合其他住户反映死者经常这个点叫外卖，这个在晚上七点十五分的时候进了单元楼的外卖员，肯定是给死者送的外卖。”
外卖员从进入单元楼到出来，一共只花了三十秒。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不可能在三十秒内上楼杀死孟小阳，制造挑衅现场，然后再下楼。
所以排除外卖员的嫌疑，案子有了最后接触死者的目击人。而本单元楼其他所有住户，都被列入嫌疑人，开始进行调查。
警方马上联系上了这位外卖员。
虽然外卖员已经在电话里说明了他当时交付外卖时，那家户主还好好的，并且自己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因为需要核对很多方面的细节，所以只能放下手头的订单，尽快往回赶配合调查。
——我杀了人，他在xx小区四栋一三零二室。
伊队手机里播放了一遍凶手报警时的录音，声音经过了软件变声，难以从声音上获取到什么信息。而且内容极短，除了告诉死者地址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至于凶手拨打电话的定位以及号码主人，位置虽然被通过基站的三角定位进行了定位，但那块儿地方远在郊区，没有监控探头，难以深入拓展。而拨打电话的手机和手机号经过查证，也已经确定是前段时间挂失的一部丢失的手机。
“凶手报警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分。这两个时间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一定有什么联系。”莫测双臂环胸思忖道。
没有人对这个近乎废话的分析进行回应。
伊队和张亦弛都在等待外卖员过来。
“你觉得凶手很赶时间，这一点在逻辑上说得通，可以作为我们侦破的方向之一。”在等待的时候，伊队同张亦弛交流，“如果按照这个可能性去推论，那凶手肯定和死者上有什么联系的，他需要打时间差，来严格控制时间，让自己摆脱嫌疑，甚至是将嫌疑转移到别人身上。”
“您是说，凶手可能是故意在七点十五分左右，也就是死者和外卖员接触后杀死了他？然后将嫌疑转移到从时间线上来看，唯一有可能的外卖员身上？”
“只是有这种可能。我们才刚和这人打交道，还摸不清楚深浅。这有可能是线索，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的陷阱。”伊队摇摇头，没做肯定答复，“毕竟我们的对手既然敢挑衅我们，不一定会做这种很拙劣的嫌疑转移。”
张亦弛也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局面还没有打开，很多推论根基不稳，还没有一个牢靠的证据来加以稳固，难以继续深入推导。
有点类似于他经历的第二个轮回世界，当时面对三个分裂人格各执一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比对三人的供词判断谁是真话谁是假话，确实让张亦弛头疼不已。
好在在这一点上，现在的条件比那时好太多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侦破。
这次的敌人令局里的众人都不得不打起精神，现场的勘查业比以往细致了许多，目前还在紧张地勘查中。
伊队等着最后的信息汇报时，也出去了一趟，带着张亦弛、莫测了解一下地形环境。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伊队带着二人在小区里转悠。
“什么？”张亦弛问。
伊队道：“如果凶手真的是在七点十五分后杀死了孟小阳，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在五分钟之内，赶到了郊区进行报警？要知道，从这里赶去郊区，在晚间高峰期的情况下需要四十分钟以上。”
莫测心想，他们才来哪里能知道用得了多久才能到郊区，他们连这儿是不是郊区都不清楚，自然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您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团伙作案？”张亦弛问道。
“要看法医确定的具体死亡时间。如果死者真的是在七点十五分至七点五十五分这个时间段里死亡，那从时间上说凶手是来不及赶到郊区的，也意味着凶手不止一个。”伊队环顾着四周，同张亦弛讲述思路。
莫测难得开始正经插话了：“既然你外卖员已经排除嫌疑，那他应该不会说假话。根据外卖员所说的话来看，七点十五分的时候孟小阳还活着。而我们是七点二十接到报案，差不多七点四十七分抵达现场发现孟小阳真的死了。所以，孟小阳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就是在七点十五外卖员离开后，到我们抵达的这三十二分钟里。”
“没错。”伊队盯着莫测，点点头，“因此，如果只有一个凶手，那他是来不及赶去郊区的。凶手，最起码有两个人。”
“我发现你们忽视了一个问题。”莫测提醒道。
张亦弛和伊队纷纷看向莫测。
“事先说明，我可没真的什么都没干啊。你们在那头脑风暴的时候，我可是把整个房间都观察了个遍的。”莫测一脸无辜，先表明自己没有闲着。
“好。”张亦弛无奈苦笑，他知道莫测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莫大聪明，快说说我们忽视了什么问题。”
“老张，你这眼神真的没救了。人伊队年纪大了还可以理解，你这……总之呢，就是按照我们刚刚的推断来看，外卖员去送了外卖没有问题对吧？但你们没有发现房子里根本没有外卖吗？吃的当然好说，吃到肚子里啦，但包装呢？”莫测提出一个被忽视掉的，看似不起眼实际上非常重要的问题。
外卖员给死者孟小阳送了外卖，外卖去了哪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完美的犯罪”（四）
“我个人是倾向于死者没来得及吃外卖就死了的，然后外卖被凶手恶趣味地带走了。看凶手在墙上写的字，我觉得他是个会做出带走外卖的奇葩。”莫测清了清嗓子，高谈阔论起来，“最重要的逻辑是，要是死者吃了的话，包装袋应该还在。凶手总不会闲得无聊杀完孟小阳，还顺便帮人家倒了下垃圾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彻底凌乱了，我是百分之百无法战胜这种人的……”
“确实。”张亦弛深以为然，“而且外卖员七点十五分送的外卖，凶手七点二十分报的案。只要凶手不是在动手前提前报案，那几乎没有留给孟小阳吃饭的时间。”
“嗯嗯！”
张亦弛、莫测两人互相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一行三人在小区周围绕了没多久，已经带着孟小阳尸体返回局里的法医那边传来最新结果。
法医确定孟小阳死亡时间在七点二十分左右，和凶手报案时间几乎一致。
并且在孟小阳的肚子里发现了未消化的食物，从成分上看，和孟小阳今天晚上在外卖软件上点的餐一样。
也就是说，死者孟小阳是在七点十五分到七点二十分这段时间里，吃掉了外卖，然后才被捅了七刀，凶手用其血液中客厅的墙上写下了那一行字。
“时间，时间。”往回走时，张亦弛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这场案子里，目前最被反复提及的，就是时间。最后目击者接触死者的时间、凶手报案时间、从小区往返手机定位的郊区的时间……
“脸火辣辣的痛……”莫测最关键的推论被无情推翻，此时已经进入了颓废状态，耷拉着个脑袋，神智不清。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和你之前所做的‘凶手很着急’的推论产生一些碰撞。有了解释得通的地方，或许我们刚刚的推测是错的。”伊队阴沉着脸，“我有一个想法，凶手或许并不是团伙作案。”
张亦弛和莫测都没说话，静静等待伊队继续说他的推论。
“你根据伤口来推断出了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又延伸出了凶手可能很赶时间，那他赶时间的目的就只有可能是为了在七点二十分之前，杀死死者、布置好现场。”伊队说道，“而这时他是绝对不可能抵达郊区报警的，所以这时候郊区有人报警，会让我们觉得凶手不是一个人，应该是团伙作案。”
“凶手故意布了陷阱？”张亦弛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因为如果团伙作案，专门有人去郊外报警，意义不是很大。这样一个看上去很不好对付的对手，会专门安排一个人只为了报警吗？那这个人在这场案子里发挥出的作用也太微乎其微了。凶手完全可以先杀死了死者，然后晚一点自己赶去郊区进行报警，毕竟还没有人知道他杀了死者，他有充足的时间这么去做。”伊队道。
“他利用了些别的手段，在郊区准备了定好时间的报警。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我们布置一个陷阱，让我们误以为凶手不止一个人。”张亦弛边说边点头，思路清晰了许多。
伊队严肃地“嗯”了一声：“依凶手的能力，想办法定时报个警应该不是问题。这样确实可以和你的‘凶手很赶时间’的推论吻合。凶手之所以赶时间，就是要在七点二十分之前处理掉凶手。如果在那之后才杀死死者，那法医确定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他报警之前，这个陷阱就穿帮了。”
“有意思。”颓废的莫测听到伊队的这个想法，嘴角微微扬起，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们的方向应该不是去调查郊区的那通电话，寻找那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第二个人。”伊队开始确定侦查方向，“凶手只有可能在今天所有出入这栋楼的人里，挨个摸查，总会有线索的。”
待一行人返回案发现场后，和孟小阳居住在同一栋楼里的住户，以及那位最后接触过孟小阳，给他送过外卖的外卖员都已经在了。
这栋楼，共十二层，每层两个住户，目前有五户是空置的，所以除去孟小阳那户，共有十八户人家，总计六十一人。
这六十一人里，有十四位老人，三十六位青年，十一位儿童。
而其中的三十六位青年里，有十九位男性，十七位女性。
伊队派人对这些人都先进行基础调查，随后重点关注独居者、家庭不和睦者、患有疾病者等。
在这边开始大规模调查的时候，伊队最先对最重要的，所处时间段非常关键的外卖员进行问话。
外卖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戴着个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看监控你是七点十五分零三秒上了楼，七点十五四十五秒下楼出来。这段时间里，你上楼后有发现什么异常吗？”伊队亲自询问外卖员，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可能会被忽视掉的信息。
“没有。”外卖员回答，“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啊，我就上去敲门把外卖交给那个男的，然后结束订单下楼继续送外卖去了。”
伊队注视着外卖员：“你在送外卖的时候，有发现那个男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没有，就是挺邋遢的，头发油得不知道几天没洗。”外卖员回忆当时的情况，“我当时敲了两三下门，等了一小会儿他才慢慢悠悠把门打开，开门直接把外卖拿上就关门了，然后我就走了。”
“你有注意到他家里有什么情况吗？”
“就开门那一两秒我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外卖员摇摇头。
伊队话锋一转：“你做外卖员多久了？”
“七……七八个月吧。”外卖员道。
“之前是做什么的？”
“在一个公司做文职工作。”
“为什么做了外卖员？”
“我家小孩生病了需要钱，我那个工作虽然比较轻松但是赚不了多少钱，都没钱带孩子去大城市大医院看病。我听朋友说他送外卖一个月挣不少钱，我就想着试试了，就做到了现在。”
……
“好，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走了，但要保持手机畅通，我们随时会再联系你协助调查。”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填下信息后，伊队放外卖员离开。
待外卖员走后，伊队指着看上去无所事事的莫测：“你去调查这个人，看他家庭情况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另外看看他和死者有什么地方能联系上。”
“我？”此时已经是深夜，莫测打起精神，得了命令离开。
伊队和张亦弛前去查看这栋楼住户的情况。
第二百一十六章：“完美的犯罪”（五）
“看您问那么细致，是觉得外卖员也有嫌疑？”张亦弛问。
伊队年纪大了，深夜时分也有些疲惫，他揉了揉鼻梁：“直觉告诉我这次的凶手非常棘手，所以我不想错漏任何的可能性。”
张亦弛深以为然：“确实，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但是，如果是外卖员，那我们就得先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在几十秒里让孟小阳吃完外卖然后被杀死，再然后在客厅墙上写下血字，还清理了自己的痕迹，连指纹，脚印都没有。”
“这确实不可能，所以他不是我们重点怀疑对象。如果小莫查完，确定他所述的家庭情况是真实的，而且和死者也没有什么联系，那就可以彻底排除嫌疑了。”伊队迈着大步走向居民楼。
张亦弛略微放慢了脚步，望着伊队疲惫但仍冲劲满满的背影，一时间又回想起了李响年。
如出一辙富有经验的老警察。
这次的轮回世界真的会平白无故给他们一个巨大的助力吗？
凶手在墙上留下了‘完美的犯罪’等字样，究竟怎样的犯罪才可以被称之为完美的犯罪？
他随伊队进了楼里，目前安排过来的警力正在各个住户家进行调查。
这样恶劣、骇人听闻的案子在这座正要蓬勃发展的小城里，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过了，如今大家都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要将这个挑衅警方，有可能已经犯下多起案件，未来也极有可能继续作案的凶手尽快捉拿归案。
进展很快，初步的调查结果凌晨就出来了。而且由于时间太晚，打扰居民，以及警员方面也很是疲惫，所以其他的需要等早上再继续进行。
回了局里的路上，伊队和张亦弛翻阅初步的调查结果。
这些人里，有两位得到了注意。
一位是还在上高三的男孩，因为学习压力，父母的压力，家里爆发了很多次争吵，孩子也有过几次自杀倾向。据家长所说，孩子平时的爱好只有看电影，其中推理、犯罪类型电影居多。
一位是住在死者楼下的独居残疾者，有一条手臂因为车祸截肢，平时去亲戚家的店里帮忙挣钱生活。根据隔壁住户所说，这位中年残疾者脾气很不好，经常酗酒、半夜在家里大声播放成人片，双方还曾爆发过冲突。
这两位，一位厌世压力大，喜好犯罪片，一位心理方面不太正常，脾气暴躁。
和六十一位住户里其他人相比，两个都是相对来说有动机和能力作案的人。
并且案发当天是周六，两位在死者死亡的那段时间里，都没有出去。还在上高三的那个男孩，父母当天都在加班，只督促孩子在家里好好学习。
也就是两个人都是一个人在家，有一定的条件作案。
“明天重点调查这两个人，但是其他人也不能松懈。”回到局里后，伊队连夜同成立的专案组的其他人开会，“凶手想犯下一场完美的犯罪，我们要试着按他的思路来。怎样才能不被我们怀疑，又或者是怎样降低我们对他的怀疑。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一下。”
“我觉得凶手不会是他们，他们的条件太过惹眼，太容易被我们注意到了。凶手想做一场完美的犯罪，肯定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怎么可能最开始就把自己陷入劣势呢？”有人发表意见。
“完美的犯罪并非取决于是否会被怀疑，而是就算被怀疑，就算知道你就是杀人凶手，但就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我觉得这两人是有很大嫌疑的，被怀疑并不算上劣势，甚至最危险的身份就是最安全的身份，凶手会觉得这样反而能降低嫌疑。”有人持相反意见。
“也不排除凶手其实没我们想得那么复杂，所谓的完美犯罪就是一个障眼法，让我们把事情想得复杂化，忽略掉那些简单的东西。”
“我倒是认为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凶手确实不简单……”
大家都说了自己的看法。
伊队并没有对几人的看法做什么回应，只是默默听完，安排整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先看看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吧，只有这些信息能证明各位的推测，能复原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相是什么。”
目前已经知道，死者孟小阳独居，基本不出门，所以和邻居们几乎没打过交道，更不用说会不会产生过什么矛盾。
他是一名推理小说作家，平时通过稿费来养活自己。
根据外卖员所说，起码在七点十五分的时候，孟小阳还没有异样。所以一切都发生在了七点十五分外卖员离开后至七点二十分凶手报案的这五分钟里。
而这五分钟里，孟小阳吃掉了外卖员送来的一份咖喱茶泡饭，随后被捅了七刀。凶手用孟小阳的血，在客厅墙壁上写下了‘请你们来检验这是否是一场完美的犯罪’。然后清理掉了自己所有的痕迹，脚印、指纹，因此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算上外卖员，进出过居民楼，且在这里居住的，一共有六十二人。
目前，一名高中生和一名中年断臂残疾者是重点怀疑对象。
案发现场，除客厅外其他地方并无异样，凶手应该只进入了客厅。
“有一点很奇怪。”张亦弛提了一个先前就已经被莫测猜测过的问题，“孟小阳吃掉了外卖，但是我们并没有看到有外卖包装外卖盒，难不成真的是被凶手带走了吗？”
“答案是一定的。”伊队道，“而凶手带走外卖盒，并不是有什么奇特的癖好。在我看来，应该是外卖盒上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所以凶手必须带走它。”
有人意识到一点：“那我们可以查监控，在那个时间段之后，有人出来倒垃圾没有。外卖盒肯定是要被扔掉的，如果没人倒垃圾，就说明外卖盒还在楼里的某一处地方，只要找到了外卖盒，应该就可以找出凶手了。”
伊队微微点头，心里在想外卖盒上能产生什么信息，值得凶手冒险将之带走。
这时，一位技术人员过来，汇报了情况。
“死者门上插着的钥匙上的指纹查出来了，和外卖员的指纹吻合。”
第二百一十七章：“完美的犯罪”（六）
打着哈欠的莫测也正好赶了回来：“他说的情况基本属实。至于和死者的联系，无非是他主要在这块儿送餐，死者又经常点餐，所以没少给死者送过。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这个人一年前查出来得了癌症。”
原本已经被剔除出怀疑列表的外卖员，重新被拉了回来。
“我记得之前您询问他的时候，他没说过钥匙这回事。”张亦弛提醒伊队，“有可能是故意隐瞒了这个细节。”
“那他为什么要隐瞒呢，如果他是凶手，难道会愚蠢到在钥匙上留下指纹吗？”伊队有了更大的疑问，“把他找来，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
次日清晨
那位叫文绍北的人被传唤至警局。
“你昨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此事疑点重大，连续工作了一晚的伊队没睡多久就又起来亲自询问了。
文绍北特意回忆了一下才道：“没有啊，我就送个餐，该说的都说了啊。”
“你确定你只是送了个餐其他的什么都没做？”伊队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文绍北。
“我能做什么啊，到底什么情况？”文绍北愁眉苦脸的样子。
一旁的张亦弛道：“昨天死者死后，凶手用钥匙从外面把门锁上，然后把钥匙留在了门上。晚上经过我们的鉴定，发现钥匙上的指纹和你的吻合。你能解释解释，钥匙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么？”
“这……我不知道啊，我就只是送了个餐，没碰过他东西啊，最多碰了一下门把手。”文绍北蒙上巨大冤屈，顿时声调拔高，语气也急促了不少，“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骗人的！”
“你先不要着急，我们没有说你就是杀人凶手，而是因为钥匙上有你的指纹，那么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联系，我们想查清楚这件事。”张亦弛安抚情绪激动的文绍北。
莫测乐呵呵地给文绍北拔了根烟：“不要着急嘛，越着急越办不成事儿的。”
“你这不是第一次给他送餐吧。”伊队再次发问。
“对，这个人基本上每天都点两三次，有时候是我送。”文绍北渐渐平复下来回道。
“你之前没有提过这一点。”
“你们也没问啊，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所以就没说。”文绍北答道。
伊队面无表情：“之前接触，发现过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我只是送个餐，打个照面而已，而且都这么久了，每天送那么多餐，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有，也早就忘了。”
“有碰到过他东西吗？”
“没印象。”
文绍北的话并没有破绽。
他患有癌症的事情同孟小阳的案子并没有明显联系，也无法从这一点上做出什么推论，所以伊队没有提这件事。
而钥匙上的指纹，现在也近乎无解。
文绍北如果是杀害孟小阳的凶手，那完全没有必要故意把钥匙插在门外，还留下指纹。这和完美的犯罪逻辑上并不相同，完全没有动机。
但，钥匙就是留在了门外，钥匙上就是有文绍北的指纹。
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也就是说，文绍北不止是在送餐方面，还在另一个不知道地方和案子产生了联系。
如果文绍北真的是无辜的，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凶手故意留下了文绍北的指纹，让警方怀疑到文绍北的头上。
若是这样，那凶手想留下文绍北的指纹，就一定得先和他有接触。
“你这段时间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吗？我们怀疑有可能是凶手用了某种办法在孟小阳家门钥匙上留下了你的指纹，将杀人嫌疑转移到你的身上。”伊队特意讲了一下思路，希望文绍北可以通过这个思路进行回忆。
文绍北皱着眉头回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无奈地摇摇头：“这我真没注意，完全没印象碰过什么钥匙。”
“你有接触过那栋楼里的其他住户吗？”伊队道。
“呃……”
“小莫，拿一下那两个重点嫌疑人的资料。”伊队招手，让莫测帮拿一下列入重点怀疑对象的，和孟小阳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高中生、中年残疾者。
“好嘞伊队。”莫测屁颠屁颠去拿资料。
拿到资料后，伊队将两人的照片拿给文绍北看：“这个是住在一二零一的住户，是个中年残疾人，断了条胳膊。这个是住在一六零二的住户，一个高中生。”
“呃……应该送过？没印象了，我都做外卖员这么久了，每天送那么多单，真记不清了。”文绍北一脸歉意。
询问无果后，只得再次放文绍北离开。
不过这次并不算没有收获。
待文绍北走后，伊队向几人安排道：“如果是凶手故意陷害文绍北，那么凶手一定是接触过孟小阳、文绍北的。重点排查的那个高中生，还有那个中年残疾人，都要着重调查一下他们的接触圈子，如果他们接触过孟小阳和文绍北，嫌疑会大很多。”
“明白。”张亦弛和莫测异口同声道。
最简单的调查就是通过外卖软件的订单记录来查。
中年残疾者的手机上并没有相关记录，他甚至不会操作手机。而高中生家的外卖订单里，有一次确实是文绍北送的，不过那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了。
不论是文绍北还是高中生那户人家，都根本记不起来四个月前打过一次照面的经历。毕竟仅仅是打一个照面送餐，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记四个月的地方。
这方面的线索暂时中断。
伊队开始对这两个同栋楼的住户进行调查。
那名高中生，叫葛君。平时学习、家庭压力大，厌世，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推理、犯罪片。在因被警方调查，而不用去上课后，他竟然开心地笑了，面对严肃的警方也表现得格外轻松。
中年残疾者叫程志勇，平时在亲戚家的汽车维修店打杂，钱基本上用来买酒喝了。家里因为已经两个月没交电费，所以一直很黑暗。在被警方询问时，醉醺醺的程志勇对警方爱答不理，态度极为恶劣。
第二百一十八章：“完美的犯罪”（七）
“程志勇，你认识孟小阳么？就是你楼上的住户。”张亦弛负责了审讯程志勇。
“我又不上楼，怎么认识。”
“昨天晚上七点钟至七点半这段时间里，你在做什么？”
满身酒气看上去还迷迷糊糊的程志勇翘着二郎腿，看都不看张亦弛：“在家里睡觉。”
“你确定？”
“那你说我在干什么？”程志勇态度不善，冷笑了一声，充满不屑。
张亦弛情绪没有波动，注视着程志勇：“据邻居所说，你平时晚上都会大声播放影片，其中不少还是成人片。也就是说，七点至七点半，并不是你的休息时间。我希望你坦白从宽，把昨天的具体动向说清楚，否则情况会对你很不利。”
“我昨天喝多了想早点儿睡不行？我说你们警察怎么这么喜欢问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赶快去找凶手，跟我这耍什么横？”程志勇看上去是因为在平时生活积怨已久，非常不配合调查。
“耍横的是你，请配合调查。”张亦弛声音严厉了些，“你要清楚，你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如果不配合调查，最终只会让你吃很多完全没有必要吃的苦头。”
“怎么？想屈打成招？”
“审讯全程监控录像，你没有必要答非所问，还倒打一耙。”张亦弛不为所动，“我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你，因为残疾在生活中遇到诸多不便，以及一些可能存在的不愉快的事情，但不要将这些积压的情绪释放到本次审讯来。作为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您要有最起码的公民意识，配合警方协助调查，是你应尽的义务。”
……
“葛……君，葛君是吧。昨天七点到七点半那段时间里你在做什么？”莫测研究着资料，打量面前死气沉沉的男孩，随后喃喃道，“看上去还没老张丧……”
葛君并没有回答，一直冷漠地看着莫测。
“别装酷小屁孩，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莫测不喜欢问话不搭理人的人。
葛君依然没有反应。
莫测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微微一笑：“好啦，经过我一番严谨的审讯，发现你果然是一个积极乐观正直上进的好孩子。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和杀人案有关呢？要是你配合调查，还得花好几天才能调查完毕回到学校上课。马上就要高考啦，作为帅气友善的警察叔叔，怎么可以耽误你的学业，影响到你茁壮成长为国家的栋梁呢？嗯，你可以走啦！”
沉默……
葛君终于动容，开口道：“我配合调查。”
“哎呀哎呀哎呀呀！”莫测耷拉着个脸，“我都说了你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你肯定不会和案子有关的啦，快点叫你爸爸妈妈送你回学校吧。”
“我说了我配合调查！”葛君急了，“昨天我爸妈不在家，所以我在家里偷偷玩手机。没有离开过家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嘛？”莫测保持笑容。
……
“嘶……呼……”走廊里，张亦弛抽着烟，“那个程志勇很……很不配合，我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结果。”
站在旁边同样抽着烟的莫测得意满满：“我已经把那个小屁孩昨天的情况调查完了，连他打游戏每轮的死伤数都问个清清楚楚。”
“我看那个小孩好像也并不好说话啊。”张亦弛疑惑莫测的审讯为何如此顺利。
“那个小屁孩就是想不配合调查拖延时间，好不去学校上课。我就顺着这个路子骗了骗他，他就全盘托出咯。”莫测故意说得无所谓，但语气里还是难掩得意洋洋。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何况是这种比较棘手的。”张亦弛叹了口气。
“没关系。”莫测大笑着拍了拍张亦弛的肩膀，“人各有所长嘛！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程志勇肯定是更难处理，放我也头疼，还是让伊队亲自解决吧。”
张亦弛点点头。
随后伊队审讯了程志勇。姜还是老的辣，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程志勇、葛君都排除了犯罪嫌疑。
于是，葛君一脸幽怨地看着莫测，被其母亲拖走送去了学校。程志勇也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警局。
实际上对于这个结果伊队早有心理准备，张亦弛和莫测也是如此。
毕竟凶手想做的是完美的犯罪，不会那么轻易被警方注意到。
夜已经深了。
一天已经过去。
这次的轮回世界还有两天。
专案组一起吃夜宵的时候，张亦弛也没胃口吃，只是在餐桌旁负责给莫测递水，帮他把噎住的食物顺下去。
“咳咳。”莫测把食物顺下去继续狼吞虎咽。
“慢点吃。”张亦弛见莫测那饿死鬼的样子，实在是不想坐他旁边。
“老张，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才过了一天，着什么急，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莫测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道。
张亦弛无奈地道：“我没有情绪低落也没有着急，只是一直在思考问题，所以分不出精力吃东西，而且我也不饿。”
“想啥问题啊？”
“还能什么问题？当然是关于案子的。”
“比方说？”
“目前案子几乎又停滞了，不过还是有些线索和疑点的。我很疑惑，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外卖包装盒。包装盒上究竟能藏有什么，凶手觉得会被我们因此一举侦破案子的重要线索。”张亦弛讲出他晚上一直思考的问题。
莫测也停下手，沉吟一声：“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觉得包装盒上可能存在的线索范围很小，所以我们说不准可能通过比对，判断包装盒上究竟有什么，再以此将凶手作案最关键的一环解开。”张亦弛说着自己的思路。
莫测听了听，又吃了起来。
夜宵过后，专案组再次开会。
伊队希望在目前线索几乎中断的情况下，重新开辟出一条路进行侦破，争取早日打破当下的僵局。
吃完饭打瞌睡的莫测举起手来：“我认为，既然在孟小阳之外始终没有进展，那不如把重心放在孟小阳的身上。要知道，他的职业可是推理小说作家。”
第二百一十九章：“完美的犯罪”（八）
莫测的想法被采纳。
因为目前没有选择。专案组面对的敌人非常狡猾，至今仍未出现在警方的视野内。又或者已经出现，但因为一切都处理得太过完美，因此并没有被注意到。
次日，即张亦弛、莫测他们到达这个轮回世界的第二天，专案组将重心放在了孟小阳本身。
孟小阳的电脑、手机均被警方拿去调查。
就连孟小阳已经出版的两部推理小说也被伊队……安排莫测买来了。
“我寻思这哥们儿的书各大书店都买不到，销量惨不忍睹，还干这行做什么啊。”莫测拿着两本跑遍大大小小所有书店都没有找到，最后好不容易让老板进货进来的书回来了。
伊队和张亦弛各接过一本翻阅起来。
“回来路上我都大致翻了翻，这哥们儿的推理想法不错，就是文笔太臭了。”莫测点评起来，“写得太膈应了。”
花了大概两个小时，伊队和张亦弛把死者孟小阳生前所著的两本推理小说都看完了。
“完美的犯罪……”张亦弛合上书，看向莫测、伊队，“这两本书里都能看出来孟小阳想创作出一部完美的犯罪。”
“但差了不少火候。”伊队微微点头，“不过火候差的不是在推理方面，而是正如小莫所说，文笔方面，差得太多，塑造不够真实，有的地方太过想当然。”
“所以销量不好也很正常嘛！”莫测笑道。
伊队道：“当然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两本书里的罪犯都试图犯下一场完美的犯罪。这一点和发生在现实里的案子吻合，所以案子恐怕和孟小阳本身有关系，并非是凶手随意挑选出了孟小阳做自己的‘艺术品’。”
“现在想在这方面查下去，恐怕只能找和孟小阳对接的编辑了。除了编辑，应该没有更了解孟小阳以及他故事的人了。”张亦弛道。
当天，出版社负责对接孟小阳的编辑来到了警局。
这个人一进门就能看出来很是紧张，张亦弛、莫测对视一眼，知道编辑一定知道些什么隐情。
果不其然，最开始编辑只回答一些平时工作的事情，一问到比较敏感的地方，就立马一问三不知，好似和这次的案子并无联系。
但是稍稍经过莫测的诈唬，加上法律的震慑，编辑还是吐露了实情。
一个彻底颠覆了案子走向的实情。
孟小阳死亡的前一天曾联系过编辑，告知他自己有一本新作即将大功告成。但因为销量惨淡，编辑已经对这位三流推理小说作家的新作不感兴趣了。
于是孟小阳说了一段在当时看来很古怪的话。
“我没有家人，现实里面也几乎不和别人联系，你算得上是我唯一熟悉的朋友，小说也算是唯一能证明我存在过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接手我的电脑，里面还有一些没有发布过的作品，如果你能想办法让这些故事出版面世，我愿意由你来署名，所赚的一切收益也都归你。我对我未发布的作品，仅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书名一定要按照文档名字来命名。”
当时编辑不以为意，谁成想第二天就得知孟小阳被杀，惨死在家中。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敢牵涉进这件事来，但最终还是被警方传唤过来，说出了实情。
而这段聊天记录，当时警方搜查时也完全没有发现，但编辑的电脑里还保留着这一段。显而易见，孟小阳死前将这段聊天记录删去了。
至于孟小阳那些没有发布的新作稿子，藏在了很私密的文件夹里。先前警方的侦破重心不在电脑上所以并没有找到，如今被熟悉孟小阳的编辑找了出来。
那部未发布的新作叫做《完美的犯罪》。
和墙上留下的字一样。
至于内容，也和这场案子完全一致。
故事是以一个失意的三流推理小说作家为视角创作的，这位作家追求真正绝妙的犯罪，绝妙的推理故事，为此追求到近乎癫狂，不惜一切代价要创作出最好的作品，写下没人能做得到的完美的犯罪。
最终他想到了以自己为蓝本，以自己为噱头，创作一篇绝无仅有，够真实够完美够惊爆所有人眼球的作品。
技术干警也从电脑找出了被删除的浏览记录，发现孟小阳生前曾查询过人体图，这一点也和其身体上七道精准刻意的伤口吻合。
对案件的不解迷惑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案件被复原。
钥匙的问题得到解答，孟小阳刻意将钥匙锁在门外，这一点经过验证是可以的，将钥匙插在门外，然后在门里进行锁门，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然后想办法留下外卖员的指纹，误导警方让警方继续追捕不存在的罪犯。
自己如何做到用自己的血写下血字也可以得到解释。那就是先只捅自己一刀，慢慢用血写下血字。然后再在关键位置捅了六刀，伪装成被凶手连捅七刀。毕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被捅了七刀的人有能力写下一行血字。
而只捅了一刀，有可能做得到。
至于是怎么做到能刻意在自己设计好的位置上再捅六刀，只能归结于奇迹。现实里荒诞的事情比小说还离谱，这么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
案件彻底明朗。
张亦弛和莫测分别扮演了死者孟小阳以及最后接触人外卖员，根据已有信息进行了一次案件重演。
七点十五分，莫测扮演的外卖员敲门送餐，张亦弛扮演的孟小阳接过餐。莫测离开，张亦弛把事先想办法弄上了外卖员指纹的钥匙插在了门外，然后关门进行反锁，伪造了门被外面的人锁上的假象。
随后开始吃人生中的最后一道饭。
吃完后，捅了自己一刀，沾着血在客厅墙壁上写下了以不存在的凶手的视角所说的挑衅话语。
待血字写完后，又以惊人的意志力捅了自己六刀，让别人误以为自己在同一时间内被捅了七刀，因失血过多而死，也彻底杜绝了别人怀疑是自己写的血字。
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
专案组的大家都为要破案了而欢呼。
原来这场让大家神经紧绷的案子，是死者自己一手造成的。
这只是一场自杀。
第二百二十章：“完美的犯罪”（九）
案子就要宣告告破，但伊队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似乎是对这个真相很难以置信，现在还没回过劲来，一个人默默抽烟。
张亦弛和莫测也大抵如此。
“不对劲。”莫测吐出一口烟气，“我的直觉告诉我案子没有这么简单。孟小阳如此缜密的布局，最后败给了编辑？我不觉得孟小阳意识不到警察会查到编辑那里，他但凡稍微熟悉一点编辑，都不可能把重任交给他。”
“而且似乎大家都因为大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忽视掉了其他几个小细节。”张亦弛认同莫测的话，“孟小阳是怎么做到的在郊区给警方报警打电话。最关键的一点，外卖盒为什么消失不见了？他家里没有，而他又是自杀，外卖盒再怎么着都不可能不见，可我们翻遍了整栋楼都一无所获，那必然是有人带出去了。”
“凶手另有其人，而且确实很聪明，将案子伪造成了是孟小阳自杀。能伪造得如此无懈可击，那他一定对孟小阳很熟悉，我们要继续查孟小阳的关系网。”莫测道。
张亦弛也提供了自己的思路：“自外卖进入这栋楼，再到我们搜遍整栋楼的这个时间段里，每一个出来过的人都有可能偷偷携带出了外卖盒，凶手一定在这些人里面，得把这些人重新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不知什么时候，伊队走到了他们身后：“如果自杀也是被刻意伪造的，我们有理由相信那本《完美的犯罪》，甚至孟小阳已经出版的《家具杀人案》、《媒体》都并非他所写。这不过是凶手为了加强孟小阳是自杀的说服力，专门为其添加的元素。”
“那凶手，就是我刚刚所说的那段时间里，会写作的人？”张亦弛问道。
这话刚问完。
三人的脑里都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文绍北。
那个外卖员。
孟小阳家门口插着的钥匙上有他的指纹。
他以前从事文职工作。
他患有癌症。
他是那段时间里的人之一。
他也是已知最后见过死者的人。
所有文绍北身上特别的点此时都被翻了出来。
“文绍北是最满足条件的嫌疑人了。”张亦弛道。
“不可能。”伊队摇摇头，“他没有时间，完全来不及完成这场案子。他要等孟小阳吃完外卖，还要写血字，还要在电脑里布置下和编辑的聊天记录以及文稿，还要清理现场。三四十秒钟，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沉默。
伊队所说的是一个他们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这件事很清楚，文绍北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这里面每一件事，哪怕是单拎出来都很难在三四十秒内做到，更何况堆在了一起。
“先调查那个时间段里的其他人吧。”伊队无奈道。
又是从下午一直忙碌到深夜的调查。
那个时间段里每一个人都经过了调查，没一个人符合标准。
案子陷入僵局。
如果实在没有结果，那可能案子就只能交一份这样的答卷了。毕竟他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设想。
这些设想比目前证据所指向的真相还站不住脚，因为没有证据，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只剩一天了。
案子愈发扑朔迷离，越发复杂，但他们好像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再没有进展恐怕就来不及了。”张亦弛连着抽了两根烟，揉着眼睛，不甘心还没进展就去睡觉。
莫测也因为对案子彻底来了兴趣，没有困意，在沉思问题。
伊队则连续操劳多个晚上，身体实在扛不住，先去睡了。
“这案子很难。”莫测。
“也有你觉得难的时候？”
“我又不是超人，当然也会被难倒。”莫测撇撇嘴，“我们可以先一个一个试着破解开这些问题。”
张亦弛强撑着道：“说说你的看法。”
“现在所有点都符合的只有文绍北，只要我们能把电脑、外卖的问题都解决掉，让三四十秒内把这些都做完成为可能，那案子就结了。”莫测道。
“哪有那么简单呢，这几点我们还是毫无头绪……”张亦弛苦笑着。
“所以要试着一个一个单拎出来解决。”莫测道，“在我看来，这三个里面，电脑方面是最浪费时间的。稿件、浏览记录、聊天记录等等想伪造，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得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件事在极短时间内完成。”
张亦弛眼睛一亮，他猛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黑，扶住墙缓了片刻道：“我记得孟小阳的手机里有和电脑维修工联系的通讯记录！似乎是因为电脑中病毒了，所以请维修工来解决。”
“你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黑进了孟小阳的电脑，通过远程控制完成了那些布置？”莫测也站起了身。
“有这个可能。”张亦弛睡意全无，找到了那名维修工的联系方式，立即联系上了维修工。
这次他问的极其详尽。
最后的结果，让他和莫测忍不住在警局大喊大叫起来。
孟小阳的电脑其实并没有中病毒也没有被黑客入侵过，只是机子太老，死机了。
这一点直接破灭了张亦弛、莫测的大胆猜想。
但是！
根据维修工的记录单以及他的印象，他很肯定孟小阳家里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是戴尔游戏本，平时用来打游戏。之所以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孟小阳电脑死机的原因是下色情游戏卡住了。
而警方在孟小阳家中搜到的那台有聊天记录、浏览记录、《完美的犯罪》稿件的，却是一台联想电脑！
歪打正着！
虽然‘凶手黑进了孟小阳的电脑伪造元素’的推论彻底破灭，但另一个更站得住脚更有说服力的实打实的证据出现了！
孟小阳的电脑被换过！
这比电脑被黑更能解释有关电脑的问题。
凶手只需要提前在一台电脑里伪造好痕迹，然后在杀死孟小阳后，把孟小阳家里的电脑换成自己带来的即可。
这样所需要花的时间，仅仅几秒钟！
如果凶手是文绍北，那电脑事件的水落石出，极大缩短了他所需的作案时间。
不过饶是如此，在三四十秒内做完一切还是不可能。
因为孟小阳不可能在几十秒里吃掉那份外卖。
第二百二十一章：“完美的犯罪”（十）
因为现在只有文绍北有重大嫌疑，所以最后一天的时间里肯定要专攻他的一些疑点。而只要把外卖这最后一个问题解决掉，那文绍北就完全可以在送外卖的那几十秒里完成作案。到时候，指证文绍北无疑是最稳妥的决定。
可如果无法解开这个问题，那文绍北就没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也就不可能在那段时间内杀死孟小阳。届时，张亦弛、莫测就要考虑时间来不来得及再寻找下一个嫌疑人了，没时间了的话只能放手一搏，挑现在现有的一位嫌疑人进行指证。
第三日，即最后一天，张亦弛、莫测睡了四个小时就起床了。
其实莫测还睡得正香，计划美美睡一觉等中午再起床，但是被张亦弛无情叫起，又投入紧张的破案中。
他们没有去找文绍北，而是来到了案发现场。
“你看，文绍北他上去送外卖的时候背着一个外卖箱，据他所说是当时还有几个要送的外卖，担心送外卖的时候别的被人偷走，所以要随身携带。但其实这也给他创造了携带作案工具上楼的条件，毕竟我们谁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外卖箱里不止有外卖。”楼下，张亦弛给莫测播放着案发时文绍北上楼的监控。
“确实，这哥们儿疑点越来越大，现在真的是短兵相接了。如果他才是那个写了推理小说的作家，想在临死前创作一个完美的犯罪，动机也是很足的。”莫测道，“他通过换电脑，把推理小说的身份转嫁在了孟小阳身上，又把自己的杀人动机写成《完美的犯罪》，继续伪造成是孟小阳自杀。再加上刻意制造了自己和孟小阳死亡的时间差，让自己和案子撇清关系，绝了。”
张亦弛思考起了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是孟小阳早就吃过了那份饭，文绍北又带了一份相同的过去，制造孟小阳吃的是他带去的那份的假象，从而时间上无法获得解释。”
“不可能。”莫测摇摇头，“订单会有记录的，而且监控显示那天除了文绍北，没有外卖员去过。最重要的是，看那顿饭的消化程度，肯定是七点十五分到七点二十之间吃下去的。”
“而且外卖盒消失了，太奇怪了。”
“可能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莫测思考道，“问题不过就是，文绍北怎么做到的让孟小阳在几十秒内吃完一顿饭，我们只要能做到几十秒吃完一顿饭，一切就都得到解释了。”
张亦弛深受李响年的影响，实践是得到答案的最好办法：“我们去买两份咖喱饭。”
为了严谨，他们去了孟小阳订饭的那家店，买了两份咖喱饭。
“正好，咱们早上都没吃饭。”莫测咽了咽口水。
“我们点这个是为了破案，别光顾着吃。”张亦弛无奈地提醒道。
莫测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没吃饭正好可以模拟孟小阳的情况，按他的作息来看，他起码十二个小时没吃饭了！”
“好好好，那想想怎么吃。”张亦弛思考起来。
两个大男人在店里端正坐着，望着桌前的咖喱饭发呆。
“量不多不少，给我两三分钟可能能吃完，但三四十秒的绝对不——”张亦弛正对着饭分析。
而莫测已经打开手机点开了计时，开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饭。
莫测不愧是莫测，大胃王不愧是大胃王，速度很快，四十多秒就干掉了大半碗饭，五十秒左右噎着了，喝了口水咽下去，最终花了一分二十多秒才将这份饭吃完。
“咳咳……嗝儿……”莫测极短时间内吃完一整份咖喱饭后，整个人都恍惚了。
“时间还是太长，而且恐怕最后花的时间还不到三十秒，因为文绍北得空留出时间杀死孟小阳，然后用他的血写字。”张亦弛摇摇头，否决了硬吃的可能性。连莫测这种奇葩都吃不下，更别说孟小阳了。
莫测捂着肚子起身：“不行了，我先吐去。”
边说着，莫测边干呕着跑去了卫生间。
张亦弛盯着那份咖喱饭沉思。
刚刚莫测主要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咀嚼吞咽上，如果能去除掉咀嚼的时间，三十秒未必不可。但是不咀嚼进行吞咽实在是太困难，张亦弛尝试了一下差点被没呛死。
毕竟是饭，不像喝水一样简单。
张亦弛眼睛一亮，他看向旁边的一杯水。
如果孟小阳吃的不是纯粹的咖喱饭呢？而是加了水的咖喱饭，那就可以像粥一样直接进行吞咽了。
说做就做。
张亦弛将那杯水倒进了咖喱饭里，搅拌之后变成了类似粥的东西。
“呼……”张亦弛打开手机计时，深吸了一口气。
按下计时器！
开始喝粥！
“咕噜咕噜！”
一秒、五秒、十秒、二十秒……
越往后饱腹感越强，粥越来越难以吞咽下去，但张亦弛盯着手机的计时，还在拼尽全力喝。他想象着现在有人拿刀威胁着自己，逼迫自己必须喝完，不喝完就会被杀死。
二十五秒、三十秒。
咖喱饭快要见底。
张亦弛实在喝不进去了，将碗放下。
此时碗里还剩四分之一的咖喱饭。
而他吃掉四分之三的咖喱饭，只用了三十秒。
成了！
那最后剩着的一点已经不重要了，四分之一并不会很明显的和完整的一顿咖喱饭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也就是吃了四分之三也会让人误以为是吃掉了全部的。
外卖盒的思路也顿时豁然开朗。
如果文绍北也是通过加水的方式，加快了孟小阳吃掉一碗饭的时间，那么外卖盒上一定会留有痕迹。因为咖喱饭是被水泡过的，不管孟小阳最后是吃掉了四分之三，还是全吃掉了，外卖盒上都会有些残存的痕迹。
外卖盒要是被留在案发现场，他们一定会通过外卖盒上残存的饭渣判断出咖喱饭是被水泡过的，那么自然而然就能推断出这么做是为了让孟小阳加快吃饭的速度，再往后推，便能怀疑到文绍北的身上。
所以，外卖盒为什么会被文绍北带离现场也已经得到了解释。
并且张亦弛模拟的只是大致情况。
文绍北若是把这份咖喱饭提前做成糊糊模样，像是被咀嚼简单消化过的样子，吃起来速度还会快上一点。
“呼……”张亦弛长舒一口气。
案子终于破了。
等莫测吐完出来的时候，发现张亦弛的饭已经吃完了：“你也吃了？几分钟啊？”
“三十秒。”张亦弛答道。
“啊？！”
……
文绍北再次被传唤至警局。
伊队加大警力，全力在文绍北身上找寻线索，最终还是查找到了。
他们找到了几本几年前出版的《媒体》、《家具杀人案》，这几本书上都有作者的签名，经过比对，确定了是文绍北的字迹。
彻底证实了这几本书都是文绍北所著，他才是那个推理小说作家。
一位老实巴交的清洁工将一部丢在垃圾桶里的笔记本电脑交给了警方，这本笔记本电脑上查出了孟小阳、文绍北的指纹，而这也正是那部被文绍北换过的笔记本电脑。
几项证据，再加上张亦弛、莫测的完整推论，文绍北已经被证实就是凶手。
最后，他也并没有藏着掖着，坦然承认了这一切。
“没想到清洁工不把电脑拿回自己家用，反而上交给了警察。”文绍北微笑着摇头，很无奈自己会败在这一点上。
“就算没上交，我们也掌握了其他充分的证据。”伊队将两本推理小说摆在文绍北面前。
被拷着的文绍北笑容更盛：“终于有人在意起了我的小说。”
“写得不错。”张亦弛道。
“那你觉得《完美的犯罪》这个故事怎么样呢？”文绍北很好奇地问道。
张亦弛见文绍北一脸期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为了死前创作一部更好的推理小说，不惜杀一个人？”
“如果你们想，我可以为你们献上一个够俗套的原因。”文绍北被抓后也并没有什么慌乱，他已经身患癌症，没有什么是比死更坏的结果，“我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就开始考虑在死前再创作一部够完美的故事，也决定了我要亲自去做，让这个故事更加真实。孟小阳这个时候很不巧地闯进了我的视野，我看到他在路边把一个残疾乞丐的钱给抢走了。于是就想，嗯……那就把你杀掉吧。”
文绍北说得太过于平淡，就像选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没考虑过家人孩子么？”张亦弛又问。
“我都快要死了，不能为自己而活一下，创造属于自己存在的意义吗？”文绍北反问，“我只能说，如果我什么都没做，等着病情恶化死掉，那样我并不会开心。但我做了这件事情，我人生最后的这一段时光过得非常幸福。”
张亦弛叹了口气。
莫测站在一旁双臂环胸：“其实人这种生物并不是通过一件事就能评价的，每个人都有善与恶两面。”
“你是想说我不能通过那件事就把孟小阳定为一个坏人，不能把他杀掉？”
“我可没说。”
文绍北、莫测相视一笑。
“好了，多说无益，我认罪。”文绍北平复下来，“事实证明并没有完美的犯罪，得到这个答案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无法评判你的做法，所以罪并不可以靠人来决定，要用冰冷无情的法律。”张亦弛沉默良久答道，“我尊重你想在生命结束前创造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尊重你惩恶扬善自圆其说的一套逻辑，同样的，我也尊重法律。”
文绍北不说话了，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与张亦弛对视了几秒后：“我也尊重。”
第二百二十二章：这就是圣战
【未获得拆解该轮回世界时散落的零件。
未获得称号。
可自己选择离开时间。
下次进入轮回世界的时间为七天后。
警告，请勿将关于轮回世界的任何信息以任何形式告知给非轮回者，如若告知，将被抹杀。】
没有获得奖励。
张亦弛之所以没在牧野的庇护下走完最后一个轮回世界，就是为了能自己闯荡的时候增大获得奖励的几率。
可惜现实很骨感，张亦弛的心愿落空。
“没关系老张，不就是个奖励嘛，没有就没有呗，谁说没有奖励我们就没把握活过最后一个轮回世界啊。”中转站里，莫测见张亦弛情绪有些低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稍微有点遗憾罢了。”张亦弛伸了个懒腰，让自己情绪舒缓些许，“这么多年了，觉得有的东西不论我努不努力都没什么好的结果。”
莫测“嗐”了一声：“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好了，我没什么事。”张亦弛露出微笑，“回去吧，备战最后一战。”
……
牧野名下的星级酒店。
两人回去后便又去开会了。此次回来的共四十二人，有一位和张亦弛、莫测他们一样选择独自前往轮回世界的轮回者被抹除。
牧野得知其死讯后一如既往的平静：“恭喜各位走到了最后一步，一周后，我们就在最后一个轮回世界里向旧神宣战。这一场最后的战争，将决定我们是否能活下去，是否能重获自由。”
“牧野先生，请问最后一个轮回世界是什么样子，具体是什么情况？”一名轮回者询问道。
这一问，其他人的眼光都瞬间热切起来。
经牧野一说，显然他是知道最后一个轮回世界是什么样子。最后一场战争必然很是关键，没人并惶恐，因此都迫切希望了解一些情况，对接下来所做的事情有更大把握。
“那好，我就带你们看看那是怎样的轮回世界。”牧野双臂展开。
会议室立马变了一副模样，变成了黄沙漫天，一片荒原的死寂世界。他们的正前方远处，伫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那尊石像是一个挺立的巨人，那巨人戴着遮住面庞的兜帽，双臂担在背后。
黄沙吹过每个人的脸庞，每个人都不由得眯起眼睛。
石像离他们极其遥远，遥遥望去仿佛撑住了天地。莫名的威压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没来由的畏惧感袭上每个人的面部。
“那就是旧神。”牧野沉声道。
话音刚落，他们虽然坐着没动，画面却飞快地掠向那尊巨型人像。
“进入最后一个轮回世界后，我们将向旧神发起冲锋。”
牧野的声音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在他们极速接近旧神的时候，那尊巨像缓缓地动弹起来，双手一挥，裹挟着滔天威势的风暴吹袭而来，风暴之强使得每一粒小石子都能轻易击伤轮回者们。
“而旧神不会允许我们接近祂，祂会运用一切伟力阻挠我们。”
接着，不止是风暴，雷电从高空劈砍而下，地面也猛地肿胀而起爆裂出炽烈的岩浆，地面产生剧烈的抖动，他们的正前方，漫过视界边际的巨兽露出尖锐的獠牙、锋利的爪子，发出令每个人心脏都颤动的嘶吼，向他们扑来。
轮回者们耳畔回荡着恐怖至极的嘶吼、炸响。
随着牧野运用【国度】具现化的最后一个轮回世界一切愈演愈烈，他们也撞向了兽群。有人忍不住发出尖叫，甚至有人直接起身要进行攻击。
“当我们穿过兽群后。”
场景推进之快，几秒钟他们就穿过了绵延到视线尽头的兽群，继续向旧神发起冲锋。
“一切才刚刚开始。”
“吼！！！”
旧神动了！
祂发出响彻天地的嘶吼，近乎震碎轮回者们的耳膜，随后，速度不再缓慢，如人类一样灵活地挥动手臂，顿时毁天灭地的，好似极光的刺眼光芒扑来，将所有人笼罩。
“这道光，会撕破我们的灵魂。”
在座的轮回者们已经感到严重不适，身体像被五马分尸一样拉扯着。
“莫测！”张亦弛绷紧全身，咬牙抵抗着。
只见莫测整个人也已经被压到椅背上不能动弹，脸上青筋涌动。
这时，他们也已经推进到了旧神的面前，也这才意识到旧神究竟有多么巨大，那是直接遮蔽住了绝大部分光芒，抬头望不到尽头的可怖巨人。
“能成功抵达旧神脚下，并且将之巨像摧毁的人，就可以杀死旧神，成为新神。”牧野伸手一挥，旧神的巨像被拦腰砍断，巨像的上半身轰然砸向地面。
与此同时，整个轮回世界迅速收缩，肉眼可见的速度几秒钟就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随后光球迸发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们回到了会议室。
“成为新神的瞬间，轮回世界终止，其他轮回者死亡。一百年后，轮回世界再次开启，周而复始，没有终点。”牧野扫向坐在下面的众人，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全身被汗水浸湿。
最后一个轮回世界里任何一项挑战都几乎不是他们能对抗得了的。
“还有必要提的一点是，我们的速度不会像刚刚那么快，几乎一分钟就杀至旧神脚下。虽然我具现化了那个世界，但我控制了所有的伤害，所以你们现在并没有什么事情。到时候真的进入了最后的轮回世界，每一道雷击，每一次巨兽的撕咬都有可能让你们直接丧命。”牧野提醒道，让大家充分认识到那个世界的残酷程度，“旧神，也不会像我刚刚那样，一刀就被斩断，那可是旧神。”
“您是上一任的新神，那是怎么杀死的旧神呢？”轮回者代表何放发问。
“这个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牧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又有轮回者迫不及待地提问道：“牧野先生，可是只有第一个杀死旧神的才能新神活下去，我们怎么都活着呢？”
“同时杀掉祂。”牧野道，“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不能救所有人的原因。留到最后的轮回者还有上万，哪怕是我，也没办法顾及到所有人，让上万人安全抵达旧神脚下，然后再一同杀死旧神。我所能做的，只有带着你们这四十二个轮回者活下去。”
张亦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莫测，莫测也恢复了不少。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交流了许多信息，然后又默契地看向了牧野。
“我要救的，不是这一代的轮回者们，而是望不到尽头的未来的那些轮回者。”牧野双手插兜，淡漠地看着所有人，一字一顿道：“这就是圣战。”
第二百二十三章：做这局棋的第三个棋手
会议结束。
张亦弛和莫测，乃至所有轮回者都像是丢了魂一样离开。牧野无情地击破了他们的幻想，让他们意识自己先前对最终圣战的预估还是太小儿科了。
“太难了。”张亦弛道。
“有牧野在。”
“你真觉得他是为了帮我们么？”张亦弛看向莫测，“他要是为了帮我们，绝对不可能等到最后才说明真相，因为李彦川查到了某些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就直接抹除了他。他要是真的想救大家，也就不会如此草芥人命，滥杀掉韩澈、郑江。”
李彦川、韩澈、郑江的死张亦弛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份恨意还留存在他心中。
莫测神色一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提醒道：“小心被牧野听到。”
牧野拥有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能力【国度】，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开启能力，一旦开启，张亦弛的话都会被他听到。牧野若是听到了张亦弛的话，那会有什么结局显而易见。
“最终之战就要来了，我怕再也没机会回去了，所以得回趟家看一下我母亲。”张亦弛开完会没有按下电梯九层的按键，而是直接按了一楼，“你不回去看看你家老头子？”
“你要回去？我不了……现在见一面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争取活下来，好好陪他度过晚年。”莫测有些意外张亦弛要回去这件事，“话说你东西都带了吗，走这么着急，不一块儿先吃个夜宵？”
“带上了，我已经定了最早的飞机飞回去，没时间吃夜宵了，反正明天就回来。”张亦弛道。
莫测微微点头。
看来张亦弛是早有准备，毕竟最后一个轮回世界了，生死就在一瞬间，不论再怎么说，有没有牧野在，凶险程度都必将远超于先前任何一次，要回去一趟不难理解。
实际上不止是张亦弛，不少轮回者都选择了这最后一周的时间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此举也说明，虽然牧野实力足够强大，但也没有让大家彻底放心。
莫测将张亦弛送出大楼。
“……路上注意安全。”莫测望着张亦弛冷肃点背影，叮嘱了一句。
“会的。”张亦弛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直接乘车去机场，次日（九月十三日）凌晨回到了D市。
回去后张亦弛先打车回到了原先居住的小区，他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已经在不久前卖掉，他回来站在楼下，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屋子，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难受感。心理上难受到了极致，这种疼痛便蔓延到了生理上，他觉得心绞痛。
他已经没有归处。
是心里没有了归处。那房子就算再买回来，心中坚守多年的东西也已经逝去。
张亦弛不停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一个人默默在楼下驻足良久，最终释然离去，随便找了家宾馆休息了一夜，早上，又乘车到了墓园。
“之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您说一声，房子被我卖掉了。”到了母亲幕前，张亦弛盘膝坐下，“出了一些状况，如果过段时间我还有机会来看您，会给您详细地说一说。”
“我现在还好，这几个月过得很复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总之彻底地改变了我，就像您当初离开一样……”
张亦弛又一个人自言自语，同母亲倾诉了许多事情，时间过得很快，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张亦弛说到了大中午。
“……好了，妈，头回说这么多话，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走了。”张亦弛起了身。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做好了在最后一个轮回世界死去的准备。
从韩澈、郑江被杀那次就可以看出来，牧野和旧神的争斗早已经展开。而他也曾询问过李彦川究竟问了什么秘密才遭到抹杀，牧野并没有回答，最后面对轮回者们，也依旧没有公开他当初是如何斩杀了旧神。
还有太多秘密没有得到解答。
唯一他坚信的，就是牧野并非要帮助他们，而是想利用他们。至于为什么利用他们，他们对于实力强大到足以和旧神抗衡的牧野有什么用处，这些他想不清楚，恐怕只有最后一个轮回世界开启了才能得到答案。
说白了，这场最终的轮回之战，是两位旧神之间的战争。他们的博弈早在一百年前就开始，直至现在终于要分出胜负。
不论谁胜谁负，他们这些人都必然成为牺牲者。
张亦弛本就不惧死亡，作为已经死过好几回的人，他已经不像其他轮回者那样迫切地想要活下去，对他而言，活着已经一文不值，还有很多东西的重要性超过他的生命。
这些东西有的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有的是在轮回世界里获得的。
旧神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牧野也在利用他们。
张亦弛很清楚这些，所以他觉得，自己又不在乎生死，那最后一战里又怎么可以如这些混蛋所愿，他也要玩祂们。
都到最后了，谁怕谁？光脚不怕穿鞋的，到头来都是一死，为什么不能死得有价值一些。
那些被旧神像小丑一样戏弄的，那些被牧野践踏的，张亦弛要祂们全部还回来。
这就是他还坚持活着的意义。
是韩澈为什么能在临死前爆发前所未有的奇迹，让自己倒流时间的能力突破极限，救下张亦弛的原因。
张亦弛的手里浮现出嬉笑者面具。
他轻抚着面具，眼里不久前才刚刚闪烁起的光芒又渐渐黯淡下去：“你会帮我的，对么？”
嬉笑者面具在他手上对他嬉笑着，那笑容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亦弛也咧开嘴，笑着看着嬉笑者面具：“你会帮我的。”
面具消失，张亦弛攥紧了手。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莫测的电话。
“喂？老张？”手机那头是莫测嘟囔道声音，看来是还正睡着，“你回来了？”
“还没有，待会儿就去机场。”张亦弛道，“莫测，我们做这局棋的第三个棋手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终章
电话那头迎来一阵沉默，良久，传来一声“好”。
“我今天下午就到，见聊。”张亦弛挂断电话，从墓园出来直接赶去了机场。下午，回到上海与莫测见面。
在莫测的房间里，待莫测利用灵眸将屋子查探完确保没有什么危险，数百米范围内也没有发现牧野的身影后，两人开始放心交谈。
“做这局棋的第三个棋手？”莫测坐在沙发上重复了一遍张亦弛在电话里说的话。
“没错。”张亦弛喝了口水，“旧神和牧野是这盘棋的棋手，说白了这次的轮回就是他们之间的博弈，而我们这些在轮回世界里疲于奔命，又被牧野笼络着要向旧神发起战争的，只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棋子，我们的最大的作用就是通过自己的牺牲让棋手获得胜利。”
莫测沉默了一会：“……这一点我明白，然后呢？”
“想摆脱棋子的命运，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我们也成为棋手。”张亦弛目光坚定，“棋局从不是棋手和棋子的对抗，而是棋手与棋手之间的博弈。只有成为棋手，才有被旧神、牧野正视的机会，才能给我们的胜利打下最重要的基础。”
“你已经想死了是吧。”莫测平静地看着张亦弛。
张亦弛盯着莫测没有说话。
“你知道这是一场不会胜利的战争，但哪怕仅仅只是让旧神痛一下，让牧野断条胳膊，你也觉得死而无憾了是吧？所以这最后的机会，与其做个棋子没有意义的死去，你更想用你必死的决心告诉祂们，你、我、李彦川、韩澈、郑江，还有千千万万个轮回者，不是他们驱使的棋子，不是他们玩弄的小丑，不是他们可以任意践踏的蝼蚁。”
“他们是无法战胜的。”张亦弛有着清晰的认知，还有更巨大的无力感，可他面色平静，目光格外坚定，“你愿意和我一起和这些根本不可能战胜的神来一场注定要死的了断么？”
莫测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张亦弛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张亦弛依旧淡漠。
莫测咧开嘴：“是哪个蠢蛋告诉你他们是不可战胜的，我们也注定要死。”
张亦弛没有说话。
“抱着必死决心的棋手永远不会获得胜利。”
莫测松开了手，活动脖子，抖动着全身，一副整装齐备蓄势待发的模样：“不用去想着把你房间里的那束康乃馨送人了，你会回来继续给它浇水的。”
九月十九日夜，最后一个轮回世界就要开启。
四十二位轮回者与牧野一同来到会议厅，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从七月十八日再到九月十九日，这九个星期，六十三天里，每一个活到最后的人都经历了太多太多，而倔强生存到现在的他们，也终于迎来了最终的战争。
距离轮回世界开启已经不到一分钟。
“诸位。”
牧野清亮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厅里。
“我们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圣战。这场战争，决定我们的生死，更决定轮回的悲剧还会不会再度上演，请务必全力以赴！”
时间到，轮回世界开启！
这次并没有繁琐地跳入到中转站，而是直接来到了牧野先前为他们预演过的荒原世界。
所有的东西都和他们提前体验的一样，没有边际的荒原，漫天的沙暴，以及那伫立在远方无比巨大的旧神石像。
【杀了我，活下去。】
旧神前所未有的简短任务下达后，祂率先挥动巨大的石像手臂，裹挟恐怖威势的沙暴顷刻间向着被转入到同一个轮回世界的最后上万名轮回者袭来。
牧野一跃而起，高高地悬浮在空中，他身体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褪去后，其全身都附着上了一层杀气肃然的赤红盔甲：“随！我！冲！锋！！”
话音刚落，牧野率先迎上了沙暴。
除张亦弛、莫测外，其余四十位追随牧野的轮回者都暴喝一声，共同奔向旧神。
“老张，走吧。”莫测伸了个懒腰。
“好！”张亦弛手上的幻具变成了两把短刃，先莫测一步奋力杀向旧神。
待张亦弛跑出去十多米后，莫测才将懒腰伸完，随后展现出惊人的身体素质，近乎是瞬间从原地弹出，犹如巨弓之箭，轻松追上张亦弛。
其他上万名轮回者因为没有在牧野的帮助下提前了解这最后的轮回世界，还愣在原地有些发懵。不过很快，越来越多的轮回者开始冲向远方的旧神。
风暴很快就和他们碰撞上。
那风暴比牧野预演的世界里还要强劲，使得所有人行动一滞，随后艰难地抗衡沙暴，一步一步迈向旧神。
牧野启用【国度】，一股无形的气罩将沙暴阻隔开来，几秒之内就形成了一个半径数公里的安全区。
“继续冲！”牧野下令。
所有人借助牧野制造的安全罩继续向旧神冲击。
后面的轮回者大军也渐渐赶过来，不少都借着安全罩前进。
“他既然有国度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都带到空中跟他疾速到达旧神跟前？”张亦弛发出疑问。
张亦弛的话刚说完，远处的旧神攻势更加猛烈，雷击、熔岩开始大面积攻击轮回者们，轮回者大军的前进速度大幅度减缓，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抵御这些天灾之上。
而牧野，为了保证行进速度，直接将张亦弛他们脚下的地面托起，四十二位轮回者像坐在了浮空岛上一样，被牧野托举着向旧神冲去。
在牧野的帮助下，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轮回者大军才刚赶了不到三十分之一的路程时，他们已经走完了五分之一左右，照这个进度下去，几分钟之后就能抵达旧神脚下展开关键大战。
当然也并非一帆风顺，他们距离的拉近也使得恐怖的兽潮应声而动，不止是地面上漫无边际，就连天空也被可以飞行的巨兽遮蔽。与遮天蔽日的巨兽群相比，他们原本看上去庞大的悬空岛也变得渺小，仿佛轻易就能被吞噬掉。
“不必动用你们的能力，交给我就好了。”牧野挡在悬空岛面前，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很快就撞上了兽潮。
牧野手一挥，但凡接近悬空岛一公里的巨兽都被肢解成血块掉落下去。
旧神的这些伎俩对轮回者们有用，每一次的阻击都能消耗掉轮回者大量的能力、零件的使用次数，最后造成轮回者们要么死在路上，要么到祂脚下后实力大幅削弱。但是牧野的实力完全可以媲美旧神，这些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威胁。
危机再一次解除，胜利就在眼前，悬空岛上的轮回者们发出欢呼。
后方的轮回者大军们就不好受了，兽潮如滔天巨浪一般袭来，两股浪潮相撞，爆发起了残酷的死斗。
想活下去唯有前进杀死旧神，可前进的路上又有太多的艰难险阻。
张亦弛朝后望去，轮回者大军几乎是顷刻间就被兽潮冲垮，能过活着穿过兽潮的，恐怕只有几百人。
而他们，也已经逼近旧神。
同牧野曾经预演的一样，到了这个距离后，旧神石像开始动了，挥动起比悬空岛大了无数倍的手臂，拍向他们。
这一幕过于惊恐，有人已经发出尖叫。
但牧野并没有减缓速度或者进行避让，悬空岛依然按照原来的路线笔直地向旧神掠去。
以旧神巨大的身体还能如此灵活快速地挥动手臂，手臂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这一拍的威力在他们看来足以毁天灭地。
穿着赤红盔甲的牧野这时迎了上来，以渺小的身躯挡在悬空岛身前。
“嘭！”
旧神的手掌拍来，牧野纹丝不动，那手掌应声碎裂，无数比悬空岛还要巨大的碎石四下散去。
接着，旧神另一只手挥来。
牧野一只手伸出，顿时金色光芒耀眼，以他伸出的手为基础，凝聚出一条丝毫不逊色于旧神手臂巨大的光手。
两只手碰上，再一次为悬空岛上的轮回者抵挡住了关键的伤害。
金光之手与旧神的石手硬撼，双方僵持不下，这一神迹看呆了所有人。
张亦弛也是瞪大了眼珠，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悬空岛继续前进，牧野落在后方还在和旧神对抗。
“啊！！！”只听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牧野身上的赤红盔甲炸裂开来，他的手朝下狠狠掰去，竟然硬生生将旧神另一只手掰断！
旧神手臂坠落在地面上引起地面的震动，牧野脸上青筋涌动，癫狂地笑着：“来啊！楚子昂！！一百年前我能杀了你，今天我照样可以！”
双臂尽失的旧神石像盯着牧野，缓缓张开嘴巴，发出响彻天地的嘶吼，那嘶吼声中好似裹挟着利刃，将悬空岛上的众人都割伤。
“到了！”张亦弛低喝道。
他们虽然因为旧神近在咫尺的嘶吼受了些伤，但和后方仍浴血奋战被巨兽撕裂的轮回者大军们比起来，实在是太轻松不过了。
此时大家志气满满，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和牧野一起将旧神斩杀，就可以活着离开了。看刚才牧野的表现，以近乎碾压的姿态断掉了旧神两条手臂，斩杀旧神也势必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
“为什么悬空岛还在前进！我们要撞上旧神了！”有轮回者惊恐发现他们还在接近悬空岛，这样下去要不了十多秒就要撞在旧神身上。
张亦弛望向后方的牧野，牧野还在那里癫狂大笑：“莫测，怎么办？”
“等。”莫测道，“牧野不会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带过来就是为了我们被撞死。”
可有的人等不了，其余的轮回者要么向旧神石像发动攻击，要么施展能力从悬空岛上一跃而下。
悬空岛上的人立马减少了十多人。
就在悬空岛就差几米就要撞上旧神时，它终于停下了。
张亦弛眼疾手快，拉住了一位打算跳下去的轮回者。
牧野飞了过来，他一手按在旧神石像的身上，旧神石像开始碎裂，随后轰然倒下。
“现在距离旧神死亡只差一步了，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能杀死祂。”牧野微笑着看着仍在悬空岛上不到三十位轮回者，“但，我只允许你们其中一个人动手。”
“什么意思？”有人问，“不是我们一起杀死祂终结轮回世界吗？”
“你希望轮回世界被终结？”牧野笑着，“然后我们重新变回普通人，变成这个肮脏的世界里的尘土？”
“果然没那么简单。”张亦弛脸色铁青。
牧野看着那倒下的旧神石像：“我是骗你们的，用我说的那个方法是无法终结掉轮回世界的，就算可以，我也会第一个阻止。其实你们现在能甩开后面那上万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已经是很大的荣幸了。旧神可不会听你们说话，不会因为你的内心世界怎样而对你进行赦免。只有我，给了你们机会，虽然只是四十二分之一的机会，但也比旧神的高得多。现在，我给你们每一个人三十秒钟，说出你们想成为新神的理由，说出你们未来如何继续效忠我。我会很认真地筛选，最终选出你们其中一个人成为新神。何放，你先。”
世界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何放扑通一声跪在了悬空岛上，他颤抖着一脸乞求：“牧、牧野先生，我的忠心您是知道的！您知晓一切，所以哪怕我有一丝不真诚，您都不可能把我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如果您让我成为新神，我会继续为您做一切您需要做的事情，做您的仆人……”
“下一个。”牧野道。
排在何放旁边的人也立马跪下，眼泪鼻涕横流，开始表忠心。
“下一个。”
第三个正是张亦弛。
张亦弛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注视牧野。
“到你了，张亦弛。”牧野提醒道。
张亦弛直挺挺地站着：“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你直接撕裂了轮回世界，把我们每一个人都切成了碎块。我鲜有杀人的念头，但这段时间我每分每秒都在思考怎样才能杀死你。”
“还有要说的吗？”牧野保持笑容问道。
“没有了。”张亦弛手上浮现出嬉笑者面具，缓缓将其戴在了脸上。
“好。”牧野抬起手就要杀死张亦弛。
这时，站着张亦弛身旁的莫测暴掠而出，直接将牧野一拳击飞，随后也悬浮而起，追向牧野。
张亦弛来不及惊诧莫测哪里来的飞行能力，连忙将幻具变成一把利刃，然后运用此次嬉笑者面具抽取到的操纵金属能力，使得利刃激射而出，刺向牧野。
“各位，想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牧野！”张亦弛全力操纵利刃的同时，向其他人说道。
但没有人选择同他一起向牧野发动攻击，在他们看来，和神对抗只有死路一条，反倒是张亦弛、莫测的暴起，给了他们表忠心的机会。与其和张亦弛他们做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还不如试着博得牧野的青睐。
“噗！”
一把剑从张亦弛的背后捅入，张亦弛吃痛，直接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将利刃调回，扫了一圈，暂时逼退了这群杀气腾腾的轮回者。
“呃！撕……”张亦弛浑身颤抖，他眼睛里布满血丝，难以置信地看着众人，“就算你们现在依然归附牧野……也、也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
“一个人？”何放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站在何放身前的三名轮回者都被其突然的攻击击杀：“把你们都杀了，我不就成为了仅有的新神人选吗？！”
何放一动手，轮回者们纷纷开始大战起来。
何放说的没错，只要他们其中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牧野一定会让那个人成为新神。现在，最残酷的时候到了，他们这几十人中要决出一位胜者。
张亦弛瞪着通红的眼睛，望着这惨烈的一幕，嘲笑起来：“一群弱者。”
随后，他不再管这些向牧野妥协的人，打算用利刃继续帮助莫测，但当他转头看向激战中的牧野、莫测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牧野居然完全被莫测压着打！
“怎么可能……”这一刻张亦弛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楚子昂！！”牧野头发凌乱，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愤怒地看着莫测，“你没死，你一直伪装在我面前！”
“赵度。”莫测同样叫着牧野以前的名字，“一百年前你侥幸活了下来，真的只是个意外。”
地面上崩裂的旧神石像开始浮起重新组合，充满压迫感的旧神石像很快就恢复原状，站立在悬浮在空中的莫测身后。
“你为什么要伪装成轮回者？”牧野问。
“寻找合适人选。”莫测静静看着牧野，“你觉得我像是会心甘情愿待在最后一个轮回世界里，等着被新人打败的人吗？”
牧野笑着摇了摇头，世界忽然天翻地覆，变成恐怖炼狱：“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被我打败，现在分个高低？”
莫测稍稍仰起头，等待牧野出手。
牧野的【国度】范围内，一切尽由其操纵，他调动雷电、熔岩、冰刺、巨石等各种伟力攻向莫测。
莫测身后的旧神石像伸出双臂护住身前的莫测，挡下了所有攻击。
牧野再次凝聚出先前直接掰断石像手臂的光臂，一拳挥向莫测。
巨大的光拳扑面而来，莫测同样挥拳而出，身后的旧神石像做出和莫测一样的动作，双拳再次相碰。爆发的气浪直接将悬空岛湮灭，上面自相残杀的轮回者们纷纷坠落下来。
张亦弛将利刃变作盾牌，踩在脚下，堪堪在空中稳住身形。
旧神石像很快就像刚刚那样，承受不住光臂的威力开始崩裂，先是一点一点迸出裂缝，接着化作巨大的碎石再次砸向地面。张亦弛为了避免被波及，直接驱使盾牌远离了危险地带。
失去石像庇护，牧野的光拳直接朝着莫测袭来，莫测则依旧保持着挥拳的动作。
三秒，两秒，一秒。
“轰！！！”
光拳实打实轰在了莫测的肉体上，这次直接产生了剧烈的爆炸，空中像是炸开了一枚炸弹，火光直冲云霄，爆炸余威飞快地向四周扩散而去。
“莫测！！”张亦弛咬牙，飞向战场。
但还没等他过去，只见火光之中冲出一道身影，那身影几乎是眨眼间就冲至牧野身前，然后一只手掐住牧野的脖子，压着牧野将其砸在了地面上。
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坑。
莫测在巨坑中央掐着牧野的脖子，使得牧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以为我两百多年在做什么？”莫测问。
“呃！”牧野拼命挣扎，但根本挣脱不开莫测的手。于是他再度改造世界，地面塌陷，他坠入深渊，暂时逃离。
莫测对此景没有任何意外，他站直浮空，双手一抬，视线所及的地面全部开始塌陷，然后都升腾而起。
牧野无处躲避，又要试图撕裂轮回世界逃离回现实世界。
莫测一手对准远处的牧野，轻轻推去。
牧野的动作立马变得极为缓慢。
莫测的手继续推着，但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看上去愈发吃力。
牧野的身体开始苍老，身体一点一点湮灭。
“张亦弛！！！”莫测吼道。
张亦弛望向莫测。
“杀了他！！！”最后莫测几乎声嘶力竭地吼道。
“好！”张亦弛强行压下心里诸多不好的疑惑与愤怒，乘着盾牌向牧野掠去。
牧野在被莫测时间加快后迅速衰亡。
张亦弛从莫测头顶掠过，莫测额头渗出汗珠，望着张亦弛冲向牧野。
很快，张亦弛逼近牧野。他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牧野变成干瘦苍老的年迈老人，显然，莫测已经用了他的办法将牧野逼到了最脆弱的状态。
这是他报仇的唯一机会。
他不顾疼痛，从盾牌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盾牌变作巨刀出现在他手中。他急速下坠，双手握着巨刀，借着下降的力量劈向牧野。
“轰———”
张亦弛的巨刀砍过的刹那间，轮回世界收缩，变成一个圆点，再然后迸发光芒，一切不复存在。
当他再度恢复视线后，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回到了进入轮回世界前所在的会议厅。
结束了么？
张亦弛心想。
“结束了。”莫测的声音传来。
还发懵的张亦弛扭头看去，莫测就坐在他身边。
“欢迎你成为新神。”莫测扭过头咧开嘴伸出手，“牧野那个蠢蛋以为他脱离了轮回世界，其实真正脱离轮回世界的是我，因此最后杀掉我是没有意义的，谁杀死了牧野，谁才能成为新神，杀我只能吃牢饭。”
张亦弛没有同莫测握手，他先是发懵，再然后面孔变得冰冷，充满怒火，再然后无比陌生：“你就是牧野口中的那个旧神。”
“是的。”莫测道。
“你甚至可以轻易打败牧野。”张亦弛道。
“是的。”
张亦弛的气息有些不平稳了，他给了莫测一拳：“李彦川死的时候，你没有出手。韩澈、郑江死的时候，你也没有出手。他们帮了我们，韩澈临死前还逆转了时间给了我们生的希望。而你，拥有无可匹敌的实力，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死去。”
“他们的死是必然的。”莫测理解张亦弛，因此并没有动怒，“轮回世界一个轮回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先不说我救下他们引起牧野警觉，极有可能导致最后一个轮回世界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就说我救了他们，那又如何？最后你们几个再自相残杀决出胜者？”
“你选择了我。”张亦弛看着莫测。
“没错，因为你是个可靠的拍档，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你的帮助。”莫测点点头。
张亦弛恢复了些理智，吐出一口气：“所以，第二个轮回世界是刻意认识的，明明那么危险却还悠哉悠哉地玩斗地主，还能刚好有救李彦川的零件，每次有危险也都不慌不忙，因为你根本不必担心会真的死去。”
“可以这么理解。”莫测承认，“至于为什么要救李彦川，我是觉得他也有成为拍档的潜质，所以帮了一把。”
“几十万轮回者，为什么选中了我？李彦川难道不比我优秀？牧野难道不比我优秀？”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莫测答道。
“我现在还是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重要。”莫测道，“你现在难道不应该问我，我所说的那个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嘛？”
张亦弛渐渐失去耐心：“你说。”
“当然是关于更高维度生物的事情啦！”莫测打了个响指，“那玩意儿沉睡在太平洋的海底，我之前跟你说要回家看老头子，其实就是去那边逛了一圈。它要苏醒了，苏醒了之后大家都得玩儿完。”
“所以你需要一个帮手？”
“没错！”
“为什么不找牧野，他实力那么强。”
“一百年前他还是个轮回者的时候，我就已经专门为他开启了个相同背景的轮回世界试探。结果不怎么样，他直接逃走了。”莫测耸耸肩，“因为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个玩意儿苏醒的话大家都得死，所以只能先一步把它干掉。可惜实力差距太大，基本可以等同于一只蚂蚁单挑外星人舰队。”
张亦弛疑问越来越多：“那加我这只蚂蚁又有什么用？”
“两只蚂蚁胜算就翻了一倍啊。”莫测理所当然地道，“要不是它快醒来了，已经没时间再等下一个轮回世界开启，我肯定还会再多找几只蚂蚁的！”
“还有多久？”张亦弛问。
“四十年左右。”莫测道。
“你有什么办法么？”
“完全没有。”莫测一字一顿道，“自从我成为神，就一直在找办法干掉那玩意儿，很可惜，我连延缓它苏醒的办法都找不到，只能一直边想边找个帮手。”
“那接下来做什么？”
“继续想办法咯。”莫测继续耸肩摊手。
张亦弛：“……”
“成为新神有什么感想？”莫测开始采访。
“没有什么感想。”张亦弛还处于发懵的状态，这段时间的经历终于得到收尾，可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哪有那么容易走出来谈谈自己的想法。
“你这，你这不得请我出去好好搓一顿？”莫测一手担在椅背上问道，“我可是帮你报了血海深仇，还一路把你内定成新神了。”
张亦弛毫无波澜：“不止是给我报仇，而且你未经我的同意把我弄成新神，严重侵害了我的人权，所以这顿饭应该你请。”
“靠，论无耻还是你无耻啊，不愧是张老师。”莫测给张亦弛竖了个大拇哥，“行，我请就我请，庆祝你终于脱离苦海，也给我们四十年后的大战壮行！”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