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回城
“居然跟白城机场那些关东军是一个联队的。”
用了差不多十分钟，付辰就将小鬼子的军牌挨个看了一个遍。
如果那个贺大勇的情报没错，白城机场如果只有七十来个人的话，算上他们干掉的那些，应该余下的那些都躺在这里了吧？
付辰拧着眉头起身，看来白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三爷，按照计划，咱们该往齐齐哈尔撤了。”付汗青的副手路海旺提醒着。
虽然付辰身为诱饵，但手底下的五十骑都是付汗青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还命令他的副手路海旺协同作战。
“我知道。”付辰直起身子，凝眸向白城的方向看过去。
现在的距离，别说已是看不到他们作战的状况，声音也是完全听不到的。
“不知道兄长他们顺利不，能不能救出劲远他们。”付辰还是把最担心的话说了出来，而且，他还想着活捉张天弘，然后审问出那个深藏在齐齐哈尔高层中的奸细是谁。
“三爷，您不必担心。”能感觉出他的担忧，路海旺笑了笑，“他张天弘算哪路货色？您家兄长完全吊打了他。”
也是，我在瞎担心什么。
黑豹子的骑军，再加上指挥官是他的兄长和江景澜，小小一个县城还不好搞定的。
“回齐齐哈尔！”
付辰翻身上马，照着另一条相反的方向去了。
眼看着天很快就是亮了，只是阴云密布始终阴沉着。雪已是停了，但从西北方吹来的寒风正劲，从袖口和领口灌进来，几乎把付辰和他们的战友们冻成冰疙瘩……大白天都是这么冷，到了晚上，严寒会更让人窒息。
众人一直赶路到快要入夜的时候，路海旺掏出指南针大概辨明了方向，他们现在距离江桥，大概还有五公里的位置。
“三爷，咱得趁着夜色摸过江去，然后在江北找地方休息。”路海旺见众人都是带着疲惫，赶忙对付辰建议着。
付辰觉得还好，毕竟他在撤离过程中冷得受不了了就会钻进实验室暖和一会儿——但他的这些小兄弟们就不一样了，迎着寒风整整跑了一晚又加上一个白天，本以为天色已晚，他们会找个地方休息，却没想到路海旺居然提了这么个建议。
“人困马乏，不能再赶了。”付辰摇了摇头道，“过了江就是松嫩平原，除了往林子里钻，咱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但嫩江南这边还有掩体，找个背风的山洞咱钻上一晚上，快天明的时候再过江！”
路海旺知道付辰这话说的也没错，可嫩江以南，甚至包括江桥沿线，目前都已是日伪军的势力范围，他们在外面耽搁的时间越长，就会越发危险。
“夜长梦多，三爷，咱还是尽快赶回齐齐哈尔才是。”路海旺正在建议着，却听到挺立在风中的骑兵队伍之中，突然有个重物摔倒的声音。
付辰刷地一下将目光转了过去：就看见徐海水从坐骑上栽到了雪窝里。
“见鬼！”不由低呼一声，付辰滚鞍下马就跑了过去。
俯身跌在地上，整张脸都埋进了厚雪之中，浑身僵硬的他已完全失去了知觉——最是诡异的是，他的领口袖口居然都是解开的。
似乎……是在这严寒的温度中，他还觉得热一样。
付辰的脸却变了。
不比这些原生长在黑龙江的东北人，来自绍兴的徐海水根本不能适应这样的严寒天气——再加上自进攻白城机场以来，他除了在许震山的土匪窝喝酒，睡了几个小时之外，都在疲于作战。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再加上严寒，让这位狙击手的身体彻底崩溃了。
“快，我们快找个山洞！”付辰在徐海水额头上摸了一把，对着众人低吼了一声。
…………
用最快的速度把徐海水扒了个赤条条的，然后并没有急着让他靠近火堆。
因为严寒的关系，人体处于对自身的保护，会将各个机能都下调到最低的程度，骤然靠近热源，会迅速加快血液循环，人体会造成不可逆的可怕伤害。
作为军医，付辰当然清楚这一点，现在要做的，就是首先恢复他的体温。
“你们去取雪烧点热水来！”路海旺对手下快速吩咐着，他是黑河人，见多了这种状况，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回身正解开自己的军服上衣，打算用自己的体温帮着徐海水恢复，却发现付辰早就趴在了昏迷不醒的狙击手身上。
“额，三爷您……”的确没想到这纨绔公子居然有这个亲自救人的觉悟，路海旺赶紧说着，“太冷了，还是让属下来吧！”
“少废话，水烧好了吗？”付辰骂了一句，又道，“再弄两条热毛巾来！”
几人折腾了老半天，徐海水才是悠悠醒来。
“三……三爷……”虚弱地闷哼了一声，徐海水多少有点抱憾，“是我拖累大家了。”
“别胡说了，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想把这汤喝了，然后盖上好好睡一觉！”汤药是他从实验室里摸出些药材，在山洞里生火熬的。
刚才趁着大家不注意，付辰从实验室里拿出一条棉被来，这还是上次在锦州的时候，从鬼子营地顺走的，现在果真派上用场了。
“确实不能再赶了，”路海旺从山洞外收回了目光，“起大风了！这白毛风厉害得很，咱的马都受不了。得等风过去之后，才能赶路了。”
手下们先后将马拖进山洞里，再用找来的干草树枝等物把洞口堵死，这才勉强将灌进来的风彻底挡住。
尽管早就对黑龙江的严寒有过心理准备了，但付辰现在真正体会了一把，还是感觉到程度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要是冬日里不准备足够的棉衣，战士们就苦大了。”耳际全是呼啸的寒风，付辰漆黑的瞳仁越发凝重，“怪不得，抗联的弟兄们，冻死饿死那么多人……”
跟小鬼子作战固然很重要，现在看来，更重要的还真是得尽管保证军需。
棉衣棉鞋，还有抵御寒冷，出产食物补给品的基地……
付辰凝望着眼前的篝火，陷入了沉思当中。
啪！
第450章 辎重大队
燃烧的柴火忽然爆了个脆响，把付辰从沉思之中拉回神来。
山洞外的狂风怒吼，颇有些鬼哭狼嚎之感；付辰回脸，却见洞口虽给弟兄们堵上了，却并非严丝合缝的，还是不断有碎雪被风挤了进来。
这下连路海旺都是脸色微变，幸亏三爷临时决定找个山洞避风，不然强行过江的他们，现下必定被四起的白毛风劫在了半道上进退两难——就算是他们这些常年活动在松嫩平原上的老油子们，也很难保证安全。
“不妙。”路海旺沉吟。
付汗青和江景澜带了他们这些骑兵出来，说好听点是轻装上阵，说难听点，就是孤军深入——身上除了没有装配更多武器和弹药，连吃喝都只准备了三天的。
若这白毛风不能止歇，连吹个几天都有可能，难不成他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火……火要灭了！”
忽然有个弟兄惊呼一声，付辰和路海旺不由同时将目光转了过去——骤降的气温和大作的风影响到了篝火，望着那明灭不定的火焰，两个弟兄急忙把围在火边的柴都丢了进去。
都是临时捡来的湿柴，为了加速干燥才围在火。
骤然丢进火里一时很难被点燃，顿时腾起了一股青烟；才刚恢复了些的徐海水正卷在被子里睡着，迷迷糊糊的他给烟尘呛醒，爆发出一阵咳嗽来。
“别慌！”付辰刚打算从实验室拿出一些助燃的物品来，却听到洞外似乎有动静。
这大晚上的，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谁会跑来这里？
“嘘！”
付辰顿时一阵紧张，对弟兄们噤声；与此同时和路海旺抽出各自的手枪扑向洞口——就听呼啸风声之中，的确有脚步和低沉的说话声传来。
脚步，有可能是不冬眠的动物在游弋；而又有说话声，就只可能是人了！
路海旺倏然转脸看着付辰，付辰则是悄悄竖起手指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
“zhi那这里算什么好地方？这风说起就起，根本没法辨别方向了！”就听一个男人在愤怒地低吼着，“到底什么时候能检修完毕再出发？”
“长官！风太大了，电筒都冻爆了两只……也没法生火，技师们无法检查。”
“一群废物！好吧，赶快找个地方先躲一躲，这该死的天气真要命。”
听清之后，付辰脸色微变。
见鬼，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才是刚刚遭遇暴风雪，现在小鬼子又来了。
“叫弟兄们，准备战斗！”付辰抬眼，迅速对路海旺下令道，“快！”
虽然听不懂外面说了什么，但跟小日本子已交手多次，路海旺也是第一时间听出来这是群日本人，听到付辰的命令，立刻转身小跑进山洞深处。
付辰拧眉，迅速挪开一块挡风的石头，动作尽可能的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惊到外面的小鬼子。
狂风夹着雪呼地一下从挪开的小洞扫了进来，付辰忍不住一阵闭眼，雪片刮在脸上简直像刀子划过一样疼。
骤降的气温让他心神凛然，迅速把目光探了过去。
风雪中完全看不到任何身影，却能听到脚步和说话在逼近，付辰第一时间拽出了腰间的勃朗宁并上膛，此时路海旺带着荷枪实弹的弟兄们也扑了过来。
咔！
就听这风雪之夜忽然有个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一片影影绰绰穿透呼啸风雪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打！”
随着一声大喝，付辰抬起一脚猛地踹开了堵在洞口的那些石头等东西，最先就扑了出去——这些靠近的小鬼子正沉浸来“怎么如此倒霉，车子会在这种时候抛锚”的情绪中，忽然就有一大群拿着枪的人对他们扫射！
“反击！反击！”为首的日本军官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话，就给两枪击倒在地，他的吼声成功吸引了东北战士们。
而且，付辰生怕手下们打不到，还丢了两枚照明弹出去，这些鬼子有够倒霉，因为天气太冷了他们聚集在一起，打算在附近找个能躲藏风雪的地方，没想到这样紧密的队形，成了他们的噩梦——东北战士们在照明弹的引领下，几乎都不需要怎么瞄准，每一发长空点射，就有小鬼子倒下。
不到一会儿战斗就结束了，被干掉的鬼子人数不多，只有二十来个的样子。
“嘿，鬼子这身棉衣还不错啊！”按照付辰的要求，路海旺叫了两个弟兄把几个小鬼子拖进山洞。看着付辰粗暴地撕开这些人的军大衣，路海旺有点心疼地说着，“三爷，这好好的东西，可别都糟践了啊！”
付辰一怔便笑，回脸说道：“你看我这不当家不知柴米金贵的！路哥，叫上弟兄们扒小鬼子棉衣去吧，但是让他们都穿里面去，别让人当小鬼子打了。”
说完也没再吭声，付辰继续检查这些小鬼子的军牌。
奇怪，这支部队，竟是不属于广岛师团，也不属于仙台师团。付辰拿着一块军牌进了实验室，在电脑上一查，发现这支部队，居然属于熊本师团，隶属于十八旅团的辎重大队。
付辰知道，在日语中，“辎”指的是军用卡车，而“重”，指的是装载的货物——而这两个词合起来，代表着“军用运输”。部队在推进过程中，辎重大队就是补给大队，他们负责运输粮食，军服，武器弹药等军需品。
“哈哈哈，这是小鬼子给爷爷们送年货来了吗？”付辰一下乐不可支，披了一条更厚的棉服就出了实验室。
容后进入风雪当中，很快找到了由三辆卡车组成的车队。
辎重兵们都被弟兄们消灭了，只剩下这些卡车挺立在鬼哭狼嚎的风雪中一动不动，静默的好像三尊石雕。
“三爷！”
不知他为什么跑入风雪中，路海旺带着两人追了过来，然后他们一齐看到了挺立在狂风中的三辆卡车。
“三爷……”路海旺愣住了，“这是什么？”
“走，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付辰戴上皮手套，最先跳上卡车。
帆布制成的车衣，几乎已被冰雪粘在了车体上，假如付辰不戴皮手套的话，连他的手都要一块粘上去了。
第451章 回城
点燃手上的煤油打火机，付辰的耳根子就开始跳了。
这第一辆车上面，密密匝匝堆积着军火箱——他甚至还没有打开，就闻到了浓重的枪油味道。
“这是……”紧随其后跳上车来的路海旺，呼吸也是变得十分局促起来，比刚才听见小鬼子说话还要激动万分，“这，这都是小鬼子的武器吗？”
“快，打开看看！”
三八式步枪，香瓜手雷，还有数挺歪把子机枪，如果说刚才付辰的耳根子开始跳，现在连左眼都一块跟着跳起来了！
“发了发了，这下可真的发了！”路海旺差点就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小鬼子给咱们送年货啊！”
付辰高兴得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第一眼看到歪把子机枪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全部放进了实验室。
“三爷！”跟着路海旺过来的另外两人跑过来，“检查过了，中间这辆上面全部都是棉衣，后面那辆似乎是吃的喝的！”
付辰对路海旺使了个颜色，然后直奔第三辆车。
刚一上车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看来黑龙江的天气实在够冷，把酒瓶子都冻爆了啊！
“是小鬼子的清酒。”付辰冷笑了两声，“前线还运酒过去，是打算给那些玉碎的战士们喝呢，还是已经打算庆功了呢？”
分明是一番挖苦，但付辰还是有些呼吸不畅了起来。
现在连熊本师团也来凑热闹了，齐齐哈尔只怕是不妙——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大概检查了一番，然后钻进实验室开始搬东西腾空间。
从穿越以来，他就开始把东西往这里面存，除了枪支弹药，最多的就是吃穿，大量的东西堆积进来并没有进行过整理；现在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空间，还有把这三辆辎重车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按照比例存放进来。
三辆车不可能同时都带走，因为目标简直太大了，江桥那边必然已都是日军——为的就是切断齐齐哈尔的支援。
最好的情况就是三辆车上面的补给品，全部都能放到实验室来，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实验室的空间虽然不小，但总归是有限的。
而且之前他试过了，这座实验室虽然跟21世纪的病理实验室是一模一样的，但却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没有门，也没有窗户……他在里面哪儿都去不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合理化利用空间，不能像从前一样不管有用没用的东西全放进来了。
经过三次实验室的报时，付辰终于把实验室里的物资都整理出来了，他多出了一大块地方可以放置物品。
目前而言，吃食还并没有多重要，而且金家屯子那边已开垦出荒地，所以付辰并不打算囤多少粮，军服的重要性次之，毕竟已是入冬了，连汉子如徐海水都撑不住黑龙江的严寒，在上海的服装厂没有把冬衣送来之前，他们还是挺紧缺的；
而武器弹药，现在是最需要的东西。
接连几场仗打下来，付家等于是靠着一己之力抵抗小日本，炮弹，子弹……这些东西都是打一颗就少一颗。
哈尔滨和齐齐哈尔虽然都有兵工厂，但不光是生产的东西远远供不上打仗之需，另外就是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造武器弹药的原材料也供不上了啊！
“路哥，赶快把弟兄们都叫来！然后我们想想办法，把三辆车的东西都挪到一辆车上面去！”付辰出了实验室就对路海旺说道，“三辆车一块行动目标太大，我们不可能有本事一路带回齐齐哈尔的。”
马上立正敬礼，路海旺叫上两个弟兄一块跑了回去；而付辰则是开始偷偷往实验室里装东西。
他先是往实验室里放了十几袋米，然后在弟兄们过来搬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装棉服了。
趁着大家搬东西往一辆车上面塞的时候，付辰已经把多半车武器装备都塞进实验室了。
很快，东西都被塞上一辆车去，付辰开始钻进实验室研究这种卡车构造。
现在的温度，已是接近零下三十度，柴油车油管被冻爆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机油的问题。
付辰大概研究了一会儿，觉得没问题了就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开始处理车辆，没一会儿车子就发动了起来。
“闪击了小鬼子，咱们不能再耗着了，”付辰操控着方向盘像另一个方向开过去，然后对路海旺说道，“弟兄们都得赶快上马，然后坚持离开这附近！”
要知道，日本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民族，他们的部队出发，行进，都会卡一个相当严格的时间——如果到了时间没有出现，带头的长官会倒霉。
不过这样一来，鬼子们的辎重队一旦遭受伏击，很快就会有人警醒，后世很多时候都是抗日战士们伏击辎重队打了胜仗，还来不及搬走补给品撤离，前来找的日军就把大家包了饺子。
所以，就算气候再是恶劣，还待在附近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把受了冻伤的徐海水挪上车厢，付辰又给了他两件军大衣盖上。
“这罐里有日本人的清酒，”付辰一面开车，一面让路海旺把缴获的酒拿出来，“虽然比咱们东北的高粱酒差多了，喝上一些暖和暖和，但别睡着了。”
徐海水无声地点了点头，他还在不停地发抖，作为南方人，这样的天气实在不能忍受了。
“三爷，我给您丢人了吧！”老半天徐海水叹了口气说着。
“没这回事，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付辰驾车的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养着了身体，咱团里少不得你！”
听到这话，徐海水精神大振，但一瞬之后还是湮灭了些眼底的光芒，老半天才是叹气说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走小鬼子……”
“既然这儿是咱的家，小鬼子就该滚！”付辰恶狠狠地说着，“总有一天，他们会滚回他们的东京去。”
付辰攥紧了方向盘，眼神愈发冷厉。
艰难的黑暗时光已经开始了，但黎明，还会远吗？
第452章 冲入地牢
就在付辰他们驾车往齐齐哈尔的方向去的时候，在白城地牢那粗重的铁门，突然被人用力地拉开了。
一个几乎被打得完全不成人形的男人，被两个鬼子拖了进来，随着那两条无力的腿，留下扎眼的可怖血线。
又臭又脏的牢房门被小鬼子打开，然后粗暴地将他扔在干草上。
被关在这里的都是之前在白城附近抓到的东北军，他们又困又饿，身上都个个带着伤。
再加上这些天来的一番审问，人人更是疲倦不堪。就在他们昏昏欲睡的时候，骤然被扔进这么一位来，关在这间的几个战友皆是一愣。
“这谁啊？”丁春喜抬起戴着铁镣的双手揉了揉眼睛，“七宝，咱看看去。”
说着，几人往前凑过去，将这个被动了刑的男人翻了个身，借着一点豆光，他们都是摇了摇头：“没见过啊……应该不是咱团里的。”
独立团刚刚成立不久，除了锦州拉进来的骑兵营，几乎都是三爷手把手收编的，弟兄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就个个认识了——这货就算被打成如此，大概模样还是在的，人们都觉得面生得很。
“水，给我口水喝……”
男人挣扎着低语了一声，几个弟兄抬头都看丁春喜，后者作为长官点了点头道：“一口水嘛，拿给他喝就是。”
当然，不光给他水，还找了些破布什么的给他擦了擦伤口。丁春喜见七宝要开口问这厮，忙对他使了个眼色。
小鬼子什么的，最是狡猾不过。
现在突然往他们牢房里扔这么一个货，谁知道是不是有诈；若故意打成这样卖个惨，弟兄们难保不会漏点什么，还是不吭声的好。
七宝倒没这心眼，但见丁春喜副不让说话的样子，便是赶紧闭上嘴了，哪知刚把打算发问的嘴闭上，就听这男人闷哼了一句：“什么三爷……我不知道什么三爷……我，我不认识他！”
包括丁春喜在内所有人都一齐瞪圆了眼睛，几乎同时围在了他身边；连向来冷静如斯的丁春喜都控制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喂，你醒醒！你醒醒！你说什么你到底说什么！？”
这男人，正是白天在野战医院被抓的许震山。
野田良子将他扔给了一群畜生般的关东军，经过惨绝人寰的审问，这人还真是条汉子半句都没说，口口声声扬言自己就是白城附近的土匪，肚子饿了换了身皮去医院找吃的。
被激动的丁春喜一阵摇晃，许震山被触动伤口疼得发出哀鸣：“疼……疼人得很！”
“兄弟，对，对不住！”丁春喜竭力控制住情绪，赶紧把手收回来，然后让一个手下再去弄点水来，“你，你刚才说三爷？”
这下，一脸戒备的成了许震山了。
妈的真当老子傻吗？
他定了定神，把身子缩起来轻声道：“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丁春喜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这男人如此戒备，反而让他更多了几分信任。
“你们是谁？”许震山撩起眼皮瞪着丁春喜等人。
“老弟，白城机场可知道？”丁春喜眼睛一眨，却并没有直接言明，但面前的许震山还是暗惊：“你们……也是三爷手下的？”
他这才说了实话，丁春喜才是恍然大悟，居然是新加入的战友。
“这些小鬼子，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丁春喜多少有点困惑。
分明有些不符合常理，小鬼子必定是知道他们是一块的，却偏偏把他们都安排在这地牢里。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由付汗青和江景澜带领的队伍，已是对白城发起了进攻，拷打许震山的小鬼子得到了通知，赶快前往城头那边支援。
“三爷居然混进城来救咱了？”听到这消息，丁春喜除了震惊，还带着几分抱憾，“吃了败仗，三爷居然还亲自来救咱们！”
其他牢房也都是一块抓来的弟兄，丁春喜忍不住把这个提神的消息一股脑地告诉他们……然而就在这时候，对面牢房的高劲远突然大喊了一声：“哥几个，这不对劲啊！”
丁春喜猛然抬头，却在同时嗅到一股极呛人的味道——
“不好！”七宝大叫一声，“着火了！”
果然，就算隔着牢房的大铁门，他们也是看到了火光很快蔓延过来。
“这些王八羔子，是打算一口气烧死我们！？”对面的高劲远又是一阵大叫，呛人的黑烟迅速包围了整座地牢，人们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快，快！”一面剧烈的咳嗽，七宝起身照着牢门使劲撞了过去，哪知这铁链太过坚硬，门根本纹丝不动。
完了，真死在战场上也算，哪怕是被流弹命中倒地也算不枉了，可现在要给活活烧死在这里的话……
就在所有人这么想着的时候，仿佛是天神般的一声怒吼从地牢的入口处传来：“快，灭火！快！”
丁春喜随之精神大振：这一声怒吼，分明是付汗青的。
就算是给呛得晕晕乎乎，丁春喜还是扯直了嗓子大吼一声：“师长！大爷……我，我们在这里！弟兄们都在这里！”
这一声怒吼让他呛了一大口烟，晕晕乎乎站不住就是趴在地上。
听到声音的东北军们就是冲了进来，很快从地牢里抢出十几个弟兄。
浑身是血的江景澜骂道：“这些混账鬼子，吃了败仗，居然打算烧死咱们的弟兄！”
“一个都不要放过！”付汗青眼神凶恶，“还有，张天弘那个老小子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沉重地吸了几口外面极寒的空气，丁春喜才是站稳了身子，他这才震惊地发现，整个白城都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不知道这些远道而来的黑豹子军究竟做了什么，但总而言之，城里这些小鬼子和伪军都吃了个大败仗。
安全了吗？
但付汗青这副表情怎如此凝重？
想到这里，丁春喜站直身体赶紧说道：“师座，有什么属下能效劳的吗？”
刷地一下将脸转了过来，付汗青这张极似付玉廷的清俊面孔带着几分冷毅，却忽然笑了出来：“之前，被围在城里的是小鬼子和伪军，现在……成了我们了！”
第453章 活捉野田良子
被围住了？
经过他们的侦查，城里的伪军数量并不多，日本鬼子的人数更少，大概只有百人上下……现在黑豹子的大儿子，还有哈尔滨的守备官都一块来了，就凭这点人手，还够他们打的？
不过很快他就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白城这个小县城并不大，张天弘手下的伪军人数不少，却因为城里没有那么大的地盘，就是驻扎在城外了。
城外的伪军，还有城内的一部分小鬼子都让付辰引了出去，等于是把整个白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守军就剩下两个连的伪军，以及野田良子和她零星的几个卫兵，就这点人手，确实不够东北军打的。
可是，毕竟城里的是张天弘，张海鹏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洮南所有的伪军倾巢而出直奔白城来了。
而且，不仅是这一大群伪军，还有数量不明的日军机动部队扑过来了。
“看来叫我们逮住的不知是张天弘啊，”江景澜在发笑，“恐怕城里还有个不得了的日本头头。”
这一点付汗青也是想到了，无声地点了点头。
城外，伪军还有小鬼子的机械化部队已是很快赶来，他们并没有急着攻城，反而是在迅速集结。
一切都让付汗青猜对了，白城真的扣住了两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白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藏人还是挺难的，而且现在全城的老百姓一听张天弘叫人给打败了，打败他的还是齐齐哈尔的付家大爷，马上都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谁让他妈的这混蛋父子把好好的地盘都卖给日本人，现在连小鬼子都让收拾了，可算有了反抗的机会了。
全城的老百姓几乎是大晚上的星夜出动，打灯笼的打灯笼，拿火把的拿火把，都在找这个小王八蛋藏在哪儿。
几乎没费什么劲儿，付汗青的手下就在老百姓的带领下，把藏身在一口枯井里的张天弘抓到了。
不仅如此，在付汗青赶过去的时候，枯井里还不断射出致命的枪子儿来，张天弘在下面大声叫骂着东北军王八羔子，黑豹子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师座，我看一颗手雷下去了，炸成一坨子烂肉算了。”听见这样的叫骂，江景澜高声说着，故意让井下的张大少爷听到。
这话一出，张天弘果然不干了，立马扯直了嗓子高声叫骂着，什么污言秽语都出了。
“叫人往下面倒冷水就是了，我倒想看看麻子家里的少爷是怎么个硬骨头。”付汗青当下没好气地说着。城外现在都是敌军，哪儿有时间在这儿瞎耽误？
两桶带着碎冰碎雪的水照直倒了下去，虽算不得数九寒天的时候，这样的“待遇”还是让姓张的发出一连串的惨叫来。
很快就是一阵求饶，张天弘很快请求把绳子扔下来。
“真是个贱人。”江景澜骂了一句，然后让手下抛了条麻绳下去让张天弘拴在腰上——哪知两个伸手去拉的士兵居然拉不动，付汗青拧了拧眉叫几个人多帮忙，才把这货拉上来。
正在所有人以为拖上来的是个大肥猪的时候，却没想到最先是两个浑身发抖的女人。
“这……这怎么逃命走，还带娘们啊？”这下连丁春喜都大跌眼镜。
付汗青也是一脸无语，真是小瞧了张公子的纨绔程度，可就在张天弘爬出这口井的时候，奇变忽然发生了！
这两个美女中间，突然有个女人把手伸进向了腰间，难道是被浇了一身水，现在想脱下外套换一件吗？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只见那女人忽然抽出一把手枪，忽然瞄准了付汗青。
身经百战的士兵们，包括是江景澜在内，都在因为这废物张天弘发笑，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立时惊得他们目瞪口呆——不光是他们，连付汗青自己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但状况来得是在太突然，笑容还正在脸上，他甚至完全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付汗青，我要为我丈夫报仇！”
女人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旋即她狠狠扣下扳机，随着可怕的枪响，枪口猛地亮起一道光火。
距离她不过短短十来步，就算中间隔了几个卫兵，他们也根本来不及。
然而可能是因为严寒的关系影响了野田良子的瞄准，这枚要命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付汗青的脸颊射过去的。
致命的高温在他惨白的脸拉过，疼痛立刻将他拉回现实中。
“师座小心！”
就在野田良子扳动第二下扳机的时候，突然有个瘦高的身影采取了行动。
男人简直像道闪电般扑向野田良子，在她射出子弹的时候把枪口推向了天空。
身高，力量都完全碾压这娘们的年轻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就将她拧倒在地。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发生，就在所有人扑上去制服这个还在拧着身子粗声大气地谩骂的女人之时，一道血线从男人脖子里喷了出来。
丁春喜这才借着光线看清了对方，并发出一声大叫：“劲远！”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扑出来的，居然是刚刚从战俘营里面救出的高劲远。
他手无寸铁，但他站的位置恰好离野田良子最近，第一枪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可在第二枪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扑了出去，把这倒霉娘们的枪推向了天空——
然而，虽然他反应再快，子弹在射出的瞬间还是伤到了他的颈动脉。
啪！
又是一声刺耳的脆响！
这该死的娘们手骨愣被这位只有二十二岁的年轻营长拧断了，虽然颈动脉奔涌的鲜血让他一阵阵眩晕，但他还是死死扣着对方的手臂，把这日本老娘们死死按压在冰冷的地上。
“野田君……”女人俯身，发出清冷的呜咽，“我，我去找你了！”
“不好，快阻止她！”一旁的江景澜忽然意识到这娘们要做什么，马上伸出双手拧住她另一条手臂，恐怕要在慢一点，她就要拉动腰间藏好的手榴弹了。
“劲远！”丁春喜急了，慌忙地扑上去死死按住高劲远脖子上的伤口，可几乎在瞬间，他的手和衣领就被染红了。
第454章 又要起内讧？
“快，你们快叫军医来！”丁春喜回脸，这个年纪甚至可以做高劲远父亲的中年军官，粗壮的声音竟是出现了一丝哭腔，“人都成这样了，你们还在发什么愣！？”
“老丁……这，来不及了！”站在不远处的冯若英痛苦地回望着他。
四下男人们皆是沉默，包括付汗青江景澜的脸色都如若鸡肝——这些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铁血军人们，平日里见惯了此般景象。
颈动脉被打穿，已是流了这么多血，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放屁！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丁春喜几乎是破口大骂起来，“都他妈是独立团的，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战友……”
话还没有说完，被他按压着伤口的年轻人轻轻地回过脸，似乎还对他微微笑了笑。
“老丁……”高劲远翕动着唇，“代我护着咱三爷啊！”
“他妈的，要做的事情你自己来！老子……”丁春喜几乎是失声喊了起来，年轻人轰然倒在了地上。
“老丁，”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态，冯若英伸出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劲远不成了，咱们……”
可话才是刚刚说完，丁春喜立时从痛苦中醒悟过来，猛从地上跳了起来，照着被五花大绑的野田良子就扑了过去。
照着小腹就是一脚，被捆着手的女人哪儿站得住，闷叫着侧摔在地。
盛怒的丁春喜分明是打算把她照死里打，提起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就抡了过去。
分明知道这女人不简单，不用付汗青吩咐，江景澜赶紧叫人把这疯子拖住：“不能简简单单把她就这么打死了！你们几个，找个妥帖处把他们三个关起来。”
“还关什么？白城不能继续呆了，把这女人和张天弘带上，准备突围了！”付汗青冷冷下令，而后低下眼眸，对高劲远的尸身摘下了军帽，又道，“这位兄弟好样的，厚葬！”
“是！”
就在付汗青准备突围的时候，震怒的张海鹏把茶杯都摔了。
家里就两个儿子，而且数这大儿子最宝贝……之前怕正面战斗他有个闪失，让他守大后方的马场去了，哪知先是马场被偷，好不容易在多门那个老东西面前请了愿，又派他来守白城的野战医院。
“他妈的，付家是存心跟我们作对的吧！”带领着洮南全军倾巢而出，张海鹏直奔白城——为了自家儿子，他把手下所有老本都押上了，这要还不能干死付家的混小子们，趁早就不用混了回家种地算了！
蒋文辉从来没见过自己老大发这么大的火，赶紧说着：“司令，咱已经把白城彻底堵死了，再加上太君们的火力支持，姓付的想跑没那么容易！”
“放屁！他妈的，姓付的是死是活重要么？”张海鹏暴跳如雷，“天弘要有个好歹，付家全死光了也不够赔的！”
蒋文辉不敢吭声了。
形似这样的“解救行动”，本就是伪命题。
不带精兵强将过来，对城里那群莽汉根本起不到威胁作用；可如果城里的那群亡命徒感觉威胁过大，他们家少爷的生命就没有了保障。
想到这儿，蒋文辉脑瓜仁都疼。
刚张嘴想劝，厚重的帘子就被划拉一下就被拉开了——伴随着灌进来的寒风，寺内寿一和田中浩二杀气腾腾地进了门，这位广岛师团的师团长更是指着张海鹏就骂：“混蛋，为什么不进攻？”
总是被这个嘴上没毛的小鬼子当孙子一样的骂，张海鹏心里早就不满了；要不是现在还用得着小鬼子，他早就翻脸了。
“寺内长官，贵军能确保我儿子的安全吗？”尽管已是再三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张老头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狰狞。
没想到这老头一改往日里的恭顺，竟还敢反问自己。
这些愚蠢又自大的zhi那猪！
不过现在用得着他，寺内寿一没有急着翻脸，而是冷淡笑了笑道：“张司令，军人的天职除了服从命令，就是死战报国！现在我们满洲国正处于艰难地建国期间，总有些敌人阻挠……这种时候您和您的儿子作为军人，更应该不顾个人安危，将祖国的利益放到比生命还重要的位置才对！”
这些个小鬼子，什么满洲国……不就是把小皇帝从北平接出来打算当个傀儡么？说得他妈的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打算让我们东北军的弟兄卖命？
还要拖上老子的儿子！
越想越生气，张海鹏干脆不拐弯抹角了，牛吼道：“如果不能确定我儿子的安全，我拒绝进攻！”
寺内寿一听了这话就毛了：“你这是畏战行为！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了你，然后更换新的指挥官！”
说着，他动作极大地伸向腰间，一把就拽出了手枪要打烂这张老头的脑壳……然而就他这个动作，立刻激怒了张海鹏的卫兵们。
小日本子真他妈欺人太甚，上次就让司令凭白吃了一枪托，今儿要让他再站到便宜，他们还不赶快找个地缝钻了？
几人同时就扑了出来，不光是寺内寿一被按住了，连惊慌失措的田中浩二也遭了殃。
“混账zhi那人，你们敢跟我动手！？”寺内寿一粗声大气地喊了出来，外面寒风里站着的日军卫兵也是冲了进来，见这状况马上把三八式步枪拉得山响。
一场火并就在眼前，蒋文辉万没想到赶到白城来先没跟敌人交手，居然要先跟小鬼子干一架。
正在他瞠目结舌之间，有个日军的侦察兵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不知大喊了一句什么。
谁知寺内寿一听了大为光火，挣脱开来卫兵们的手臂大叫道：“混蛋，付家人要溜了！”
“什么！？”
听到这消息连张海鹏都是大惊失色，付家就是付家，面对重围居然选择主动突围了！
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张海鹏的脸又是大变——坏了，他们急着逃走，难道已是逮到了自己的儿子吗？
要知道付家向来以骑兵扬名天下，这要是给他们冲出重围溜了，自己这辈子怕是别想再看见儿子了！
张海鹏顿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道：“快，快给老子追！”
第455章 绝死之战
听到这一声令下，包括蒋文辉在内的所有手下立刻高声应是着，然后开始集结。
要说毕竟是当年跟着大帅混过的，手底下的兵也并非全体废物，特别现在要去营救少主子，要是事情成了好处必定是大大的……所有人就跟玩了命一样扑出，在张海鹏的带领下迅速朝着已是战斗打响的位置围了过去。
此刻，战斗已是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付汗青的骑兵在找到缺口的瞬间，就开始了冲锋。
“不要恋战，打开缺口的同时就撤！”付汗青翻身上马，伸手提着张天弘的领子就将他拽上马来。
大约是常年抽大烟的缘故，这老小子也着实够瘦的，付汗青打马冲锋，胯下的战马速度居然没有半分影响。
紧随其后的江景澜也是翻身上马，也是将野田良子抓上马来——这娘们一直大吵大闹不得安生，忍无可忍的付汗青直接叫人打晕了。
“披荆斩棘，视死如归！”
随着付汗青怒吼，骑兵们朝着打开了的缺口猛地扑出。
每匹战马和战士们一道嘶吼着，在这绝杀的死寂夜晚，想道道划破云中的利箭般迅捷。
“快，开炮！给我堵住他！”赶到地方的寺内寿一慌了神，这些非物zhi那人，都已呈瓮中捉鳖之势了，居然还能让付家人打开缺口。
这要是给他们溜了，连前来督战的自己都要跟着一块丢脸。
狂躁的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回身冲着自己身后的部队大叫着开火！
正全神贯注于战局中的张海鹏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从卡车上面跳下来的日军们立刻架设迫击炮。
“不好！”无意中回身看了一眼的蒋文辉大叫不妙，刚想对寺内寿一大喊住手，谁知这些小鬼子已是纷纷把手上的炮弹塞进了掷弹筒里！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那些要命的炮弹简直跟长了眼一样，在空中纷纷划出抛物线就在付汗青撤走的骑兵队伍里纷纷炸开！
眼睁睁看着骑兵们在炮火中炸上了天，张海鹏简直要发疯了：“你们是打算连我儿子一块炸死吗！？”
跟小鬼子是完全说不清楚的，现在跟他们再争论只是浪费时间，下一轮迫击炮已又架了起来——看到这状况，蒋文辉发出一声怒吼，带着手下仅存的骑兵扑了上去！
被接连的炮弹打乱阵脚的付汗青一怔，他没想到张大麻子手下居然还有一支这样凶狠的队伍。
“杀！”
侧翼被冲上来的骑兵队伍就此咬住，付汗青暗叫不妙，如果这时候不回击，强行撤退的话，必定会被这支骑兵队死死咬住，然后战线越拉越长，整支骑兵营很有可能会被全部蚕食掉！
“披荆斩棘，视死如归！”
妈的，跟这汉奸拼了！
看看到底是谁的骑兵更厉害！？
随着一声怒吼，付汗青手下所有的骑兵调转马头开始攻击蒋文辉率领的骑兵队。
眼看友军已是冲了上去，日本人的迫击炮就是停了，张海鹏简直气炸了肺，这该死的小鬼子分明就打算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出手。
可箭已离弦，断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张海鹏也只能牛吼着带领他的手下们照着战阵冲了出去。
“黑豹子，你们的死期到了。”
眼看那面黑色的旗帜，寺内寿一冷笑着，然后命令他的部队也加入战斗之中。
狂风呼啸的冬夜，付汗青的骑兵和冲上来的敌人迅速进入白热化的厮杀。
几乎是贴身的战斗，枪支反而没有砍刀刺刀好用，为首的付汗青挥舞着一把巨刀，恶狠狠地冲了过去。
弟兄们见师长打了头阵，不由得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也是紧跟了上去，有的上了刺刀，有的则是抄起了大刀……这股榜样带头的力量简直势不可挡，冲上去就是死战。
两军在一瞬间就杀红了眼，每一个东北战士都是浑身浴血，刀锋切割身体的声音在队伍里来回交织，就看胳膊腿……甚至是脑袋在乱飞。
广袤的黑土地顿时血流成河，洁白的初雪之中翻滚着恐怖的残肢……
骑兵营伤亡过半，冲上来的伪军小鬼子也活得不多了；付汗青的肩膀中了一刺刀，江景澜则是头皮被扫掉了一大片……连两个最高长官都受了这样的伤，战斗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眼看着远处还有敌人潮水般往战阵涌，江景澜慌了神：“大哥，不能再战了，快带上几个兄弟突围吧！”
付汗青凝眸，却是冷笑道：“撤？已是到了这种时候，小鬼子会放你走吗？杀，咱今儿早就够本了！”
“可是……”
不等江景澜再说什么，付汗青忽然挺起受伤的身子，根本不打算搭理远处涌上来的小鬼子，而是发疯般逼向战阵里那些残余的敌人。
狂怒的战士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窝蜂的人扑上去就是厮杀；江景澜也是发起了冲锋，但他心中倏然升腾起一股悲哀来。
其实就算一开始他们选择突围，骑兵营的大部分弟兄都要死在这里。
赶过来的敌军人数太多了，简直有如山洪般——不光是伪军，居然还有挑着膏药旗的小鬼子。
江景澜手一松，脸上却渐渐多了几分悲凉的笑容。
都说马革裹尸是军人荣耀，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黑豹子啊黑豹子，你们的生命到今天就终止了！”寺内寿一也是冲了上去，看着左右怒吼的战士们，他这些日子来被不断袭扰和战败的气愤，终于一扫而光。
然而就在他的手下，冲向这支近乎于精疲力竭的骑兵部队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嗖！
身畔的田中浩二肩膀中了一枪，倒地不支。
怎么回事！？
看这流弹来的位置，根本不是被围住的黑豹子军的方向啊……
然而他还未从震惊中醒神过来，就是流弹射来的那个方向突然划过两道赤红色的火花，在头顶亮起耀眼的光火。
“照……照明弹？”
随着他的整个部队暴露在这光芒之下，更多的流弹伴随着枪声就射了过来。
“隐蔽，注意隐蔽！”就算寺内寿一失声怒吼了出来，他的人还是成排成排地在倒下。
……混蛋黑豹子，难不成还有埋伏！？
第456章 增援部队
其实就在照明弹腾空而起的时候，不光是小鬼子懵了，连付汗青都有些失神。
紧接着，更多的子弹从后面倾泻而下，扫翻了一大片的小鬼子——付汗青见了眼前便是一亮！
不管是谁，不管是哪儿冒出来的，只要是打鬼子的部队，就是他付汗青的朋友，弟兄！
“弟兄们，冲啊，跟我杀光这些小鬼子！”付汗青又是一声大喊，刚把手上的大刀抄起来，却听到远处爆发一个熟悉的声音：“披荆斩棘，视死如归！”
这下连江景澜也是一脸震惊：“这……难道是家赫？”
不是让他先走吗？
浑小子怎么还带人又杀回来了，这个不听话的王八羔子……
心中虽这样想着，可付汗青和江景澜还是喜滋滋的——这下精神大振的他们前后齐齐夹击着寺内寿一的小股兵团，从白城外的大片野地一路将他们撵出十几里地去。
“长官，咱们再打下去，只能跟付家玉碎了！”血流满面的田中浩二惨叫着建议。
寺内寿一也是没辙，哪儿知道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股“黑豹子”来，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这要不是部队有卡车有助撤离，他们大概全体要交代在这里了！
“呸，他妈的小鬼子！”眼看着那辆卡车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付辰收了刀恶狠狠地啐了两口。
“浑小子，你简直混账透顶了！”付汗青的声音紧随而来，然而在他打马赶过来的时候，竟是愣住了，“这……大伯？”
为首骑在战马上的，竟然是驻守沈阳的张辅臣，而让付汗青彻底懵了的，却不止是张辅臣，还有大批的人马，一眼望过去，虽然漆黑夜色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这影影绰绰的人头，应该接近一个团的兵力。
“汗青，别来无恙啊！”张辅臣朗笑几声，“有日子不见了，脾气还是直来直去的……难不成看弟弟回来解你围困，还不高兴啊？”
“大伯您这说的哪儿的话？”付汗青也是笑了几声，“还以为家赫这小子又是不听话了，让他先撤他不走又杀回来——您不知道，那伙小鬼子可横得很。”
短暂一番交谈后，付汗青才是知道，原来付辰撤离途中遇到了鬼子的辎重队，还抢了他们的东西；在撤离途中，却给江桥附近的小鬼子盯上了。
“还以为见不到兄长了！”付辰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脸，“咱哪儿知道大伯居然从沈阳一路赶过来了，这不是宰了那群日本猪，赶快折身回来找兄长了么！”
原来，一枪未放的北大营，部队并没有完全撤回山海关内。
恼火的张辅臣恨透了那“不抵抗”的命令，打算挥师北上增援江桥抗战，可关内的少帅一天发了至少十封电报给他，命他带领全军先撤至锦州沿线，然后全部回到关内。
很快江桥大捷的消息传到了张辅臣的耳朵里，他认为抗日的机会来了，于是向少帅建议全军拔营北上，火速增援黑龙江。
张辅臣甚至觉得，趁这会儿一鼓作气，绝对能把小鬼子撵出华夏！
可接下来的事，让他大跌眼镜。
少帅不仅狠狠斥责了他这种冒险行为，还解除了他的指挥权，命他即刻班师回关内。
这下憋了一肚子火的张辅臣彻底反了他娘的，带着自己的亲兵脱离了回关内的队伍直奔黑龙江。
而且让他高兴的是，不光是他张辅臣打算增援黑龙江，还有一支来自葫芦岛的部队也主动选择拔营而起，向着黑龙江前进。
带头的军官名叫李天孝，之前付辰带领锦州军民抵抗小鬼子的时候，就是他们响应了求援，匆匆奔袭而来——这次，又是这个血性的年轻指挥官，主动接受了付玉廷的电联，带领葫芦岛的官兵赶往黑龙江。
而他们这一行人，今天把这满腔愤怒都倾注于寺内寿一身上了。
这位师团长也是倒霉，次次打仗都是遭遇别人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我看，这儿完全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得在小鬼子的包围圈完全形成之前，火速赶回齐齐哈尔去！”张辅臣最先说着，但付汗青却道，“走之前，咱得把那几个俘虏全带上。”
他说的是张家父子，还有新抓的野田良子，刚才战斗一打响，江景澜差点开枪把他们一个个全毙了；得亏没杀了他们，不然少了几个活口，未来想要抓住藏身在江省军队里的奸细，还不容易了。
其实付辰心里还窝着火，那个姓翟的老板出卖了他们，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现在就想冲进城里把他捅成个蜂窝煤再说。
不过所谓君子报仇，现下并不是瞎耽误工夫的时候了。
而且偷袭白城机场的弟兄们死伤如此惨重，活着回来的就这么几个，付辰心里已是相当难受了——特别是丁春喜说了高劲远为了保护自家兄长挺身而出，他更是心头震撼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小鬼子，只要小爷活着一天，就跟你们没完！
经由一天一夜的绕行赶路，这支北上增援的部队，终于靠近了齐齐哈尔近郊昂昂溪。
“我的老天，怎么全是小鬼子了？”得到前方的线报之后，张辅臣的脸都变了，“昂昂溪都丢了，齐齐哈尔守得住？”
这句话说完，付辰不由得和兄长交换过眼光。
说难听点，齐齐哈尔受不住这件事，简直是秃子头上摆虱子，明摆的事了——这座城市虽是繁华，却并无险可据，更已是被三面重围。
若现在张辅臣带领着部队也赶过去，根本是把脑袋往口袋里钻。
付辰看了看张辅臣，又是看了看付汗青，最终还是说道：“兄长，家赫有句话一直憋了一路了！”
“说吧！”张辅臣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对着他点了点头。
“齐齐哈尔是肯定收不住的……不光是咱们这么想，家赫妄加推测，恐怕父帅也是这么想的。”付辰快速往下说着，“否则之前他也不会开始把兵工厂的设备转移了啊！”
第457章 准备大战
见两人并没有反驳，付辰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说道：“而且父帅不光是转移这些重要设备，侧重点也开始转向哈尔滨——所以我认为，父帅已是采纳了之前我的建议，将防守重心转向哈尔滨！毕竟哈尔滨才是我们的大后方！”
“你父帅这么做也没错，”张辅臣点了点头道，“相对于齐齐哈尔，哈尔滨有天堑可据守，而且最重要的是，哈尔滨附近是粮食主产区，一旦安稳下来，我们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也更大。”
付辰无声地点了点头。
早就听闻传言，在东北军之中，若论战斗力，无人能出黑豹子其右；而若论联纵驭人之术，要属谢韵卿厉害；而战局把控和战略布局，东北最厉害的人物要数三人之中的兄长张辅臣。
当年，皇姑屯事件大帅崩逝，整个东北军算的上群龙无首，就是张辅臣主动站出来力挺少帅，并成功劝说他东北易帜，并打了后来的中原大战，东北军稳固了关内的地盘，才有了如今的实力。
所以他们三兄弟之中，论长还是论本事，都以张辅臣为首。
想到这里，付辰眼光之中多了几分崇敬：三言两句就将江省军队现在的局势，还有未来的发展都分析的头头是道……不愧是少帅手下最牛的人物。
“大伯的意思，是退守哈尔滨？”付汗青低眉思忖片刻，“但现在齐齐哈尔三面被围……难不成这时间全军撤离吗？”
“打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要重创小鬼子！”付辰不等张辅臣开口，赶忙高声说着，“白城机场已毁，别看小鬼子兵临城下，但他们只在集结，并没有任何进攻的动作。”
“这就说明，江桥沿线的几战，必定已是把小鬼子打疼了。”张辅臣眼神冷厉，继续说着，“现在是我们两面夹击的最好时刻，就算要退，必定要在一番胜仗后全身而退；把小鬼子打怕了，他们短时间内就不敢打哈尔滨的主意——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筹备！”
回脸，付辰快速与自家兄长对视，点头道：“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张辅臣无声地将目光转向了远处越来越近的省城，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来。
…………
就在援兵到来的消息传遍整个齐齐哈尔的时候，付玉廷简直是欢欣若狂。
连续两个月的战斗，虽然让小鬼子吃尽了苦头，也让黑豹子元气大伤，武器弹药倒是次要的，目前为止虽然紧张，但还没有到枯竭的时候——现在关键是人员不齐备，几乎每个团都不是满编满员，自己兄长到来的消息，简直太好了！
果然就如同张辅臣所说，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太多小鬼子的阻拦，也好几天没听到小鬼子的枪炮声了。
日军在白城机场被严重摧毁之后，停止了继续北进，镇守齐齐哈尔的东北军们暂时不必担心小日本子的继续进犯。
付辰兄弟率领的骑兵最先由齐齐哈尔西沿，进入齐齐哈尔的外围。
部队在11月27日的清晨进入了齐齐哈尔的城防。
距离上一次回省城，已快一个月了，付辰看到了一排排被削得尖细的障碍，城外还有修整。彼时，城头还有笔直的东北军战士们对他们敬礼。
灯火通明的省城已成了一座囤积的兵营，到处是驻扎的部队，还有修筑城防的工兵。
呼！
就听头顶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付辰还是第一次看到东北军喷涂的战机编队飞过，付汗青告诉他，那些就是之前他从白城机场抢回来的飞机——都是之前沈阳陷落的时候，落在鬼子手里的东西，现在总算是完璧归赵了。
在21世纪没少看影视剧，但这还是付辰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城市保卫战。
全新的战场，必然要迎来一场绝死的战役，他们之前进行的江桥抗战，相比较而言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突然想到了张辅臣说的那句要痛击日军的豪言壮志来，付辰整个胸膛都变得异常火热起来。
“汗青！”
就听遥遥处突然传来江永宁的声音，两兄弟同时将目光转了过去，看到他一脸喜色地带人跑过来：“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江叔叔！”付汗青也是迎了上去，“您还好么，司令现在还在司令部么？大家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都在司令部、”江永宁边走边又说道，“司令让我在此地死等着辅臣到来，就不送你们过去了。”
付汗青点头，容后又对付辰道：“你这几天没休息了，赶快回家先收拾洗漱一番，然后养养身子再回你团部看看……我先去见见父亲。”
其实用不着他吩咐，付辰也是想着先回团部去，毕竟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也是连着折腾了数日，早该修整收拾一番了。
一路回了团部，最先看到的是江景泽，他这拖着一条瘸腿，还拿了把大刀在坚持训练，倒也是精神可嘉。
“你这人怎么回事？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你没事多在床上躺着，怎么就下床了？”付辰偏头看了看洛绾心，摇头说了句，“绾心，怎么不劝着点？”
一直以为这娟秀的女红党跟着他的大部队去金家屯子了，没想到竟然身在齐齐哈尔。
“我……我也得劝得住啊！”洛绾心抬眼，目光中盈动着几分泪意，却还是咬了咬后牙一笑，“付大哥，你没事……你没事真好！”
随后江景泽收了刀稳稳地站住，才是迈着步子走过来，上前就给了他一拳：“你这混蛋，自己立功去了，怎么也不叫上我？从小到大咱不都说了，就是同生共死的命！妈的，这回你要是壮烈了，就剩我多没劲！”
看着出了一身大汗的兄弟眼神中也是带着担忧，付辰赶紧笑了笑：“小小任务，还用的着劳烦你江少爷的大架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杀鸡焉用牛刀啊？”
江景泽听到这话，愠怒的脸突然多了几分难过，伸出粗壮的臂膀一下子把他死死抱住：“你这王八羔子！可把我急死了，去炸机场这么吓人的任务，你说去就去了啊！”
第458章 远见布局
付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兄弟如此感性，想起战死的那些兄弟，特别是高劲远，付辰不由得鼻子发酸，差点有些挂不住了。
“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多亏有兄长！”付辰长长地吸了口气，回头对身后这些死里逃生的弟兄道，“都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放你们假，就不必来出操了。”
想了想，付辰有补了句：“赏钱容后会发下去的。”除了一腔报国之心，哪个当兵的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不是为了钱？
不过这会付辰明显是想多了，出去一百来个兄弟，拢共就回来他们十几个——说难听点，就现在咬舌头都不知道疼了，还赏钱个鸟啊！
有命在不就不错了。
纷纷应了句是，手下们纷纷散去，只有丁春喜上前道：“三爷，我，我想请个假。”
“嗯？请假，哪儿去？”付辰蹙眉。都这时候了，他预备着往哪儿跑——难不成还真是个日本奸细？
“我听团里的弟兄说，劲远有个老娘在城东头，”丁春喜如实回答着，“劲远在锦州做营长不久，还没来得及把老娘接过去了。”
“他娘在齐齐哈尔？”听到这话付辰赶紧从实验室拿了许多银元出来，“这一份子要替我捎带上！告诉她母亲准备着打点行装吧，回头带着去哈尔滨——老丁，这几日烦着你办件事，我出发前自是说了，若有牺牲的弟兄，他们的家人都是黑豹子家里的了，这事你去查吧！”
“这……”丁春喜一愣，万没想到付辰居然给这么多，“三爷，您，您这，哎，我也是听团里的弟兄说起，还不一定真找得到了。”
这会子江景泽才是听明白了：“什么，劲远牺牲了？”
付辰苦闷地点了点头，又道：“说来话长了——唉！总归是打了几场偷袭战，我是有点得意轻敌了……若这次再准备充分一点，恐怕弟兄们就不至于死伤这样惨重了。”
说完，让丁春喜离开，付辰则是招呼徐海水去把大家伙都叫到房间里去。
除了牺牲的高劲远，还有请假外出的丁春喜，付辰手下所有的精兵强将都聚集在了一块。
徐海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卷了条毯子大概将白城炸机场的事说了，然后就是在后方主持工作的杜长龙和白俊宁汇报。
金家屯子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整，已按照付辰的图纸设计，建起了数座兵营，在这些民国人看来，这些设计十分的标新立异了。
“不光是房子，让你们在后山寻找可以开垦的土地，找的怎么样了？”付辰合抱着手肘，继续发问着，“粮食的话，可以专门采办，蔬菜瓜果，还有禽蛋肉类，我们必须自给自足。”
白俊宁看了看杜长龙，继续汇报道：“少爷，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已开始垫地加土了……可东北的气候您是知道的，一场雪下来，地冻得砸都砸不开，是什么蔬菜瓜果能种啊？怎么着，也要等明年开了春了吧？”
“这你们用不着管，按着我的吩咐做事就好。”他不仅要现在种，而且现在就要种得很好。找地，而且是找肥沃的土地是最重要的。不仅要肥沃，还要地势平坦——这就需要他的人提前先把地都垫平，上面再匀称地铺上一层黑土。
完成这些之后，他就要加盖大棚了，里面生上火炭，盖上篷布，种一些土豆大白菜圆葱这些相对耐寒又产量高的蔬菜，满足战士们的日常需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付辰从没想过重兵压境的齐齐哈尔能守得住，但如果连哈尔滨都要一块丢了，金家屯子就是他的抗日根据地！
“是，保证完成任务。”白俊宁听付辰下了死命令，立刻站起身对他敬礼，“从北平跟着一道过来的王二雷是个种地的好手，他已然看过了——庄稼地的水沟，地垄这些都是他看着弄的，我看倒挺像模像样的。”
付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金大柱道：“之前让你准备出来的后山路，修出来了吗？”
金大柱赶忙点头道：“三爷的吩咐哪儿能不听啊，不光是后山修了一条路，咱还把您吩咐的渠挖好了，明年开春儿消了冻，全村取水就更方便了！”
“好，弟兄们办事都太像样了，有诸位这么得力的帮手，咱们独立团必然能蒸蒸日上！”付辰兴奋地站起身来。
“三爷，您别怪属下多嘴……您，这是图了什么呢？”杜长龙忍不住发问，“咱的药现在卖得火爆，好些洋人通过洋行都来抢咱的药，上个月赚的钱就够咱独立团一年的开销了！您这是……”
付辰知道，战争已然在这世界多点开花，青霉素就是神药般的存在，据说北平有个洋行，把青霉素都抬价抬到一根小黄鱼的价钱了。
可是，再多的钱，他也得有自己稳固的地盘。
有了地盘就等于有了立足之地，钱才能稳固，再加上人员齐备，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天地；
如果没有地盘没有人，有再多的钱也是无根之萍——在欧洲被屠杀的那些犹太人不就是个例证吗？
若连自己的保不住，还谈什么抗日？
付辰眯了眯眼，正要说话，却听到窗外一阵喧闹。
他的团部，其实就设在他齐齐哈尔的外宅里——付家的大本营虽然是哈尔滨，但这位纨绔的三爷，在齐齐哈尔也有一幢属于自己的外宅。
此刻大家正在二楼的大餐厅开会，乱哄哄地嬉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回事？”付辰刷一下将脸转向江景泽，近来他不在，团部都是他这位兄弟负责的，“外面吵什么？这是团部啊，还是菜市场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兄弟们在玩笑。”江景泽侧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顿时变了几分，“咱说咱的，我让顺子去瞅瞅。”
嗯？
因为光线的原因，付辰并没有注意到江景泽的神情，完全没有理会江景泽建议，而是轰然一转身道：“走，咱看看去。”
听到付辰这么说，众人自是没有异议，只有江景泽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459章 给爷满上
从白城侥幸逃回来，死伤了这么多弟兄。之所以付辰还能一脸冷静还在主持军前会议，那是因为他清楚对于整个江省军队来说什么事更重要，才一直压抑着心头汹涌的情感。
这么紧急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江省军队未来何去何从，每个人都在忐忑黑豹子的大旗是否还会存在，居然还有人如此放浪形骸？
付辰紧了紧披风，循着声冷然地继续行进；诸将亦是拧着眉跟在他后面，声音随之越来越大其中还听到什么，“九饼，七筒”之类的吆喝声。
“呵呵……还挺热闹啊！”听到这个声音，付辰的脸色愈显阴沉，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冷笑，明知故问道，“景泽，你这副团长当的好啊！家里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这话一出，十足地没给江景泽留面子。
但作为副团长的他留守团部，维护秩序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工作做成这样，就算领导没训斥他脸上也没光。
“这……”江景泽一脸为难的迟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顾宪成。
付辰不在的时候，团里能主事的，基本都回金家屯子忙事，而团部，是顾宪成帮忙打理的。
付辰偏头扫了一眼后院：墙根新盖了一溜整齐的营房，外面还刷了白灰，上面还贴了一些“保家卫国”“扬我国威”之类的大字口号——显然他俩最近为了改善战士们的生活条件，也做了不少工作。
只是团里有些“战士”，似乎是稍微嚣张了点。
“来，再给爷满上！老孙头这酒可真给劲啊，回头再给哥几个弄上几坛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从其中一间最大的营房传出，顾宪成的脸刷地就白了，此刻一抬头看到了团长的目光，立马出了一头大汗。
“怎么回事？”付辰的眼底带着几分明显可见的愠怒。
侧脸看了看一旁的江景泽，顾宪成似是有难言之隐，老半天才说着：“团长……这是夏营长的营房。”
夏营长？是夏元宝？
再次看了看他那位异姓兄弟窘迫，付辰也就明白了，敢在军营里胡闹的恐怕也就这位元宝少爷了。
“怕是我记性不太好了吧？怎么不记得咱们团里还有个姓夏的营长啊？”几秒钟之前的愠怒仿佛过了天的积雨云，他付三爷的脸上竟还是多了温暖的笑容。
了解他性子的江景泽和顾宪成暗叫不妙，正在要想着过去劝劝之时，付辰却是大跨步地走上前去：“走，咱也进去瞅瞅这夏营长的西洋镜。”
这夏元宝是不是活腻味了！
江景泽对付辰极其了解，如今他这个表情，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急忙拉过身边的顺子，让他赶快去找江永宁。
付辰领着众人推开了营房的大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暖流，同时还伴随着烟酒味，以及震耳欲聋的喝彩。
这次众人听得真切，的确是在赌博。
这夏少爷倒算得上收敛了，整间营房一个妞都没看到，不过也是，江景泽也不太可能让他在团部整女人鬼混。
团部他下的第一道禁令就是禁止赌博饮酒——齐齐哈尔的局势这么坏，这群当兵的不思报国，也没有去训练，竟然躲在这里搞这些名堂！
付辰眼底杀气顿生。
就在此时，距离他最近的家伙又输了一盘。似乎是输急了眼，他竟然掏出配枪拍在桌子上：“他妈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我继续压小！！”
见到营房里的情形，江景泽手脚都冰凉了。
他小舅舅真的要完蛋了，姥爷家看来离绝后不远了。
心里只是祈祷老爹快点来救场。
如今看到竟然有人连枪都压上了，再看付辰笑的阴沉的脸，他顿时浑身冷汗，比上战场打小鬼子还紧张。
“你个王八羔子！”趁着付辰还没有开口，他急忙抢先发难，一把揪住小兵的衣领，“枪也是随便抵押的？”
这厮恐怕是个新兵，再加上营房中光线阴暗，他并没有认出江景泽，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开口就骂：“你奶奶的腿儿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管老子的闲事，老子的枪老子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江景泽听到这话，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气逼来，显然是付辰是怒极了。
他急忙揪着小兵的将他按倒在桌子上：“枪是部队统一发了打小鬼子的，什么时候成你的私有财产了？”
江景泽和小兵拉扯，终于引起了赌桌上其他赌客的不满，马上有人拍桌子站起来，怒道：“你们谁啊你们？”
“就是，你们是什么东西，玩不玩了？不玩滚！”
“快滚，别打扰了老子们的兴致……”
只可惜，这些话的话音还没落下，付辰就上前一把抓住说话人的下巴，手腕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这人的下巴就被他硬生生的卸了下来。
他昨晚这一些，冷冷笑了一声：“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你们也不去问问我老子是谁！？”
一起赌博的人见到自己兄弟吃亏了，一个个和乌鸡眼一样。
他们都是最近这一个月临时招上来的兵，因为战事原因，粮食欠收，很多人都吃不上饭，他们来当兵也是为了混口饱饭吃。
没想到还真的来对了地方，这个新兵营果然有吃有喝还有玩……这夏营长还真够意思！
可这几个家伙来干嘛的？
妈的营长都没放话呢！他们算个屁，居然……
刚打算把付辰江景泽围起来，徐海水倏然从付辰身后钻出。
战友死了一大群，现在局势坏到了随时可能战败的地步，这些人还想着玩？
憋了一肚子火的徐海水根本没给他们半点机会，一人一脚让他们当太监去了。
“是谁啊！”夏元宝的声音从最角落里围着的那一桌传来，他脸上贴满了纸条，应该是手气不佳输得挺惨。
可他回头看到了付辰，脸刷一下就变了，吓得立刻就从椅子上掉了下来，直接摔了一身的土！
我的老天呀！
这今天还是真是不顺到了家了，这这这……这付家赫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全团都没有一个人跑来告诉他！
第460章 挨揍
见到对方这个反应，付辰不怒反笑，甚至还抱起了臂膀。
还真把这个夏元宝，当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呢！
老子这一出现，他这还不是立马就怂了吗？
“没时间跟你们这些人废话！”付辰扫了营房里面一眼，冷冰冰地下令道，“连带夏元宝在内，一共十一个！全部给我拖到外面去！”
“是！”
随着站在付辰身后的诸将一声令喝，呼啦一下营房的门就被张牙舞爪的亲兵踹开了。
这些新兵哪儿见过东北军的这阵势？立马吓得就是瘫了。
当然，这群人里头——最是恐惧的莫过于夏元宝了，别人不知道他付家赫，他还不知道么？
从最一开始见识这个瘟神，他就无休止地开始倒霉——家里不仅跟着赔了钱，还一块丢了个大人。
今天又是犯到了他手里，怕是要给拉到校场狠狠收拾一顿了吧？
脸一变，夏元宝才发现这群人拉扯他的方向，根本不是什么校场……而是，而是齐齐哈尔的大街。
要知道，作为黑龙江的省城，这里的繁华程度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城市。
现在，一群身穿深蓝色军服的东北军，压着另一群衣着混乱，有个别几个还是脏兮兮，贴满了纸条子……别说现在每个人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而神经兮兮的，就算是平日里见惯了刀光血影的士兵们，也少见这样的西洋镜。
“哟，这是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看样子是被抓赌了。”
“这个时候赌博啊？”
“那不是付三少吗？被压着的是谁啊？”
“你新来的吧？那位是夏元宝……嘿嘿。”
“那他什么人啊？不过这个节骨眼竟然敢赌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江副总司令的小舅子，江南夏家的小公子！”
“什么小公子不公子的，落在三爷手里还不是一样要军法处置。”
“走啊，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有士兵跟在训练完的队伍后面，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顺着军营外面的大路，来到了齐齐哈尔的望江楼，这里在21世纪的时候是齐齐哈尔市的地标之一，在民国也依然热闹。
此时虽然是冬天，望江楼前依然人来人往，有做生意的小贩，也有午后闲逛的市民。
夏元宝等人这么一副尊荣出现，马上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谁让他们太醒目呢。
见到这个情形，市民们也不需要组织，马上就自发的让开了一条路。
付辰带着人将夏元宝一路押到了望江楼下面，此时早有接到命令的士兵从不远处的饭店里借来了板凳和麻绳，就等着付辰一道命令。
“左右，听我号令！”付辰大喝一声，“我东北军107师独立团，早就下达军令，一则禁酒，二则禁赌！夏元宝等，违抗军令，着每人二十军棍！另，夏元宝作为新兵营营长，带领一众新兵违抗军令，罪加一等！”
哗！
围在这四下的人们一听这话，纷纷瞪圆了双眼：我勒个乖乖，还真的要打啊？
在军营里喝酒赌博就要拖出来挨揍啊……
这黑豹子果然名不虚传啊，管理手下这么严格啊？
围在四下的老百姓们眼看着夏元宝还有这么一群人纷纷被扒了裤子，然后在这鬼哭狼嚎的寒风里等待团长的命令，人们一个个眼神都变得十分崇敬起来。
“打！”付辰怒吼一声，“给我狠狠地打！”
就听这声令下，虎背熊腰的付家亲兵立刻抡起了手上大约成人手腕粗细的大棍子，照着那些白花花的p股就狠狠打了上去。
尤其是付辰一道命令还是下的“狠狠打”，这些亲兵哪儿给面子，当然是往死里打了。
才是三五下子，这十来个倒霉蛋就是鬼哭狼嚎一般的了；站在一旁的江景泽龇牙咧嘴之余，偏偏是觉得有点解恨：妈的老子跟你说了不下三百遍，悠着点别在团部搞这些幺蛾子，你他妈不听啊，现在犯在我家赫兄的手里……呵呵，乖乖认怂吧你！
心里刚这样想着，就听人群之外隆隆一阵马蹄声靠近。
“家赫，你这是打算干什么！”打马而来的江永宁见了这景象，完全就被吓傻了。
打军棍就算了，还是当着全齐齐哈尔的老少爷们的打军棍！
省城谁不知道他夏元宝是他江永宁的小舅子？
这儿是打他夏元宝，根本就是打他江永宁的脸啊！
付辰回脸，竟是副一脸鄙夷的样子：“是江叔叔啊？我这驭下不严，让您见笑了！”
“驭下不严？”江永宁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骨头给这副痞气十足的笑容气得开缝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惩治下属。”付辰忽然也是换了副脸色，冷冰冰地说着，“他夏元宝，现在是我独立团的人，我作为团长，难不成惩治违反军纪的人，还是我错了么！？”
说着，再三把夏元宝犯的事又说了一遍，江永宁脸这下彻底黑了。
之前就是为了夏元宝的安全，才把他安排进了独立团。
因为照着付玉廷的安排，下一步独立团会全体拔营，撤到相对安全的哈尔滨，或者是海伦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三少爷居然几次三番不识趣，把他小舅子打了又打，今天是打出花样来了，居然抬到齐齐哈尔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
江永宁深吸了口气道：“三爷，咱大战在即，没必要揪着一点小事不放吧？弟兄们面对鬼子的重围紧张，喝点酒，小赌怡情一下，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吧？您不至于这样死揪着不放吧？”
“就是就是！”被按在地上的夏元宝哎哟哟地惨叫着，“赌两个钱么……我，我就不信他黑豹子其他的部队不赌钱！”
“你给我闭嘴！”江永宁一听他这话还在得罪人，赶紧怒吼了声喝退，转而又对付辰道，“今儿这事怪永宁，往后我会与夏家说起，让他们把元宝领回去吧！”
夏元宝听了，立刻不干了。
他在东北军没少捞钱，现在突然让他不捞了，还要撵他走，他如何情愿？马上叫嚣起来：“喂，姐夫，这话你就说的难听了！怎么就让我家把我领回去了呢？平日里我可没少替你办事！”
第461章 杀鸡儆猴
帮你做了不少事？
一席话说完，不光是付辰，在场所有人刷地就将目光齐齐转了过去。
现场鸦雀无声，江永宁的脸变得无比难看。老半天他才是牛吼着说道：“你这混蛋胡说八道些什么？！帮我做事？你给江省还有东北军添了多少麻烦？”
付辰面色一沉：“江叔叔，夏营长是什么意思，我就有点搞不懂了。”
江永宁冷笑：“这等烂赌鬼都喝成这样，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东北军就是有这样的害群之马，才变成这样！”
说完，目光冷厉地转了过去，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夏元宝趴在地上，老半天才说了句话：“姐夫，这话您就说的不对了吧，上次分东西，您不是拿了一批叫我送给西山的胡子头？现在您又不认了？再说，还有军饷的事，不都是我报上去的？”
付辰听他越说越多，恐怕是要打算把江永宁的事，都在齐齐哈尔大街上说出来么？
毕竟是东北军的内政，而且是有关名声的内政，让这夏元宝乌泱的嚷嚷出来，对现在时局一点好处都没有。
“带回去吧，咱好好问一问。”付辰低眉，冷冷地对众人说着。
回到团部江永宁的脸难看的似乎要滴下墨来。
付辰差点以为，隐藏在东北军里面的奸细是江永宁……因为按照他们的分析，江永宁还真是有可能，而且上次炸白城机场，江永宁也是知情人之一。
可没想到夏元宝乱嚷嚷的，居然不是奸细的事情，而是些偷卖武器侵吞军饷的事情。
实话讲，这些事情在现代人看来，似乎是不能理解的事——军队里，居然敢贩卖武器物资，还敢侵吞军饷！
但在民国时期，这样的事情在军队里比比皆是……部队高层靠着个人的那点军饷是发不了财的。
不光是江永宁做这种事，黑豹子军里头大约很多人都干这事……连自己老爹都没讲过什么，他就更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凝望着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的江永宁，付辰突然笑了笑：“江叔叔，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虽然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江永宁显然是上了大脾气，愤怒地骂道：“我算看明白了，当初就不该把他弄到东北军来，我这纯属是自找麻烦！”
江景泽看着盛怒的父亲，又看了看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付辰，一脸为难的表情。
付辰却是笑了笑：“江叔叔，今儿这事，家赫就当没听见了。我知道夏家和您的渊源，这位元宝舅舅……我也着实不敢再用了，留在独立团，是我的麻烦——您也瞅着了，三番两次也是不对付着。”
“要不得家赫你说，我也不敢留他在东北军了！”江永宁立刻表态道，“我明天一早就送他南下回他老家去！说我变卖装备，我江永宁何时干过这事儿……司令上次托我带东西给胡子们，是收编了抗日的！至于物资出城，家赫，你尽管可以告诉司令让他彻头彻尾的查，每一笔我都登录在册，全部转往海伦或者哈尔滨了。我江永宁敢说，凡是过我手的，没有任何一件东西中饱私囊！”
付辰一愣，然后赶紧站了起来：“江叔叔，看您说的这话……仿佛是家赫怀疑您了似的！咱们两家人的关系，不至于如此生分了吧？黑豹子，也有您的一份功劳啊。”
说着，伸出手握住江永宁的手，又是笑了笑道：“不过也好，这夏公子如此的宝贝，还是回去的吧，眼瞅着这齐齐哈尔被小鬼子兵临城下，能跑的都跑吧！”
听到这话，江景泽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说真的他也早就想撵这位小舅舅滚蛋了，有他在团里的时候，真是脑袋都有两个大。
付辰也是松了口气，转而又道：“江叔叔，父帅可是有审过那个野田良子吗？”
“别提了，那女人嘴巴很硬，三拨人轮番上阵收拾她，愣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江永宁摇头苦笑了两声，“听说他们日本什么什么科专门有过这样的训练，打死也是不会说的——不过倒是那个张天弘，基本是有什么说什么了。他父亲怎么跟日本人来往，多门二郎近来的行动主张，还有他们部队的一些布防什么的，都统统说了。”
可是，具体谁是奸细，这个张天弘是没提吗？
“切，倒还真是个软骨头。”付辰面带鄙夷。到底也是堂堂东北军的军官，居然连个小日本子的娘们都不如……难怪鬼子一来就做了伪军。
“家赫兄，咱们也去看看？”江景泽轻声发问着。
“我看没这必要。”付辰摇了摇头。
就算他亲自去问，把实验室那些折磨人的东西都拿出来给那娘们上一遍，她说出来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这女人的丈夫野田林志，是他付辰干掉的——现在她被俘，万万是没有再为夫君报仇的机会了。可如果说出他们的内应，只怕连最后的报仇机会也没了。
一旦他付家赫出现，野田良子不仅更不会说，说不定还会说一些假情报把东北军坑了。
“交给兄长他们吧，咱该准备咱的事了。”付辰又道，“团里的事情最近就交给你了景泽，我下午去趟师部。”
“是！”江景泽立正敬礼。
江永宁见这事似乎是过去了，跟付辰要了夏元宝，然后领着他回去了。
新兵营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总不能没人招呼，付辰略是想了一想，将新兵营交给了顾宪成——好歹是文化教员，主持新兵的工作应该是没问题的。
况且夏营长的事这么大，消息早就跟生了眼一样传遍了整个团部。
他们三爷居然这么生猛，连新兵营的营长犯了军规都要挨揍，而且还是拉到齐齐哈尔大街上去打……这要是犯在他手里，挨揍倒是一方面，这要给扒了裤子当着全城百姓打，脸子可往哪儿放？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招式果真好用，等到训练的时候不光是老兵听话了，最近入伍的新兵也是乖了很多。
第462章 当机立断（1）
当天中午的时候，师部就下来了命令，让独立团全体拔营，出城前往海伦策应。
付辰拿到这一纸命令的时候简直石化了！
他妈的几乎全城的官兵，都有了自己的阵地，据说兄长的伙夫班都被安排在城南的突击部上，和另外几个连队一同固守，以阻击可能奔袭而来的日军。
可堂堂107师独立团，居然要在大战在即要撤到大后方海伦去！
握着这纸命令，付辰全身都在发抖——这怎么能容忍呢？面前的多门二郎还有寺内寿一，都是杀害了他弟兄的凶手。
就是因为付辰气得要杀人的样子，江景泽不由得偏头瞅了他手上的军令一眼，当下也困惑了：“真让咱们撤啊？”
“有帅印，这还有假？”付辰气得把这张纸摔在桌上，“几乎全东北的老百姓都在骂不抵抗的东北军，现在好不容易让咱黑豹子提提神，却让独立团也背个临阵脱逃的骂名？”
付辰倒是明白父帅和兄长的用意，对于他们来说，水草丰美又是粮产区的海伦更加安全——可是拔掉独立团，等于减弱齐齐哈尔的兵力。而且，一场江桥抗战好不容易打起来的军民一心，也许会因为独立团的撤离而涣散起来。
想到这里他哪儿淡定得了？
叫上江景泽就一块出了门：“顺子，给老子开车，咱去司令部！”狂躁的样子哪里像是去请愿，根本像是去打架闹事的。
对于少爷的脾气，顺子还是清楚的，换成以前他还敢出口劝一劝，现下看着他，基本只敢敬礼应是。
城里已到处是巡逻的士兵，大战在即，街面上常有些不守规矩的家伙想趁火打劫，所以巡逻的士兵数量都多了一倍。
很快，车子在司令部大门口停下，怒气冲冲的付辰直奔二楼，一路上遇到的守卫，军官，参谋，都慌不迭地给他让道行礼。
还没到老爹办公室，就遇到了同样带着怒气的谢韵卿。
“三叔？”付辰一怔，“父帅不在吗？”
“也是来找司令的？”看到付辰和江景泽，谢韵卿脸色稍稍好了些，点头道，“是了，听小石说，你家父帅巡视城外的掩体去了。”
付辰知道苏小石是老爹刚刚任命的贴身警卫，刚满二十，是之前在江桥牺牲的警卫，苏一鸣的长子。
“这时候巡视什么掩体，只怕是为了躲着我们吧！”
就听身后张辅臣的声音也是传来，付辰一回头，见这位大伯脸上也是带着不快：“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和李天孝赶来是为了打日本鬼子的，居然一枪没放，让我们往哈尔滨撤？”
果然！
付辰双眼立时就圆了：“听这意思，齐齐哈尔不守了？那我们……”
谢韵卿也是也是带着股气，带着几人进了办公室道：“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不光是独立团和兄长的部队要撤，107师，109师，还有从海伦调来的骑兵营，都要全部后撤！”
什么？！
张辅臣右手一下拍到了桌上，震得茶杯文件钢笔这些都一块跳了起来：“老二这是干什么？好歹也是省城，难道也打算让咱们跟沈阳北大营一样，都做长腿将军吗？”
对于张辅臣来说，小鬼子入侵奉天之时，一枪没放的北大营脸子都给小鬼子才脚板子地下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没想到又要给主帅撵二线去，以张辅臣的脾气怎么受得了？
付辰托腮。
最初自己老爹，是对驻守齐齐哈尔有着相当的信心，当初自己建议不要把所有的兵力压在省城，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时候，付玉廷还发了大脾气。
可现在有了援兵，他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如果自己老爹让独立团撤走还能理解，已不是第一次了，每每遇上大的战役，付玉廷都会让付辰离开最危险的地方。
但这次，他不仅让远道而来的援兵，甚至还有107和109两个最强的师团撤出省城……
摆明了，镇守黑龙江的重心，已从省城齐齐哈尔，转向了大后方海伦，和付家的大本营哈尔滨！
脑子里突然电光石火般划过个年头，付辰将脸转向谢韵卿：“三叔，近来父帅可有向少帅和南京方面求援过吗？”
作为黑龙江的参谋长，谢韵卿相当于二把手的人物，他当然清楚这些往来的电报。
“有！”谢韵卿立刻表示，“只是回电都在司令手里，我……”
“走，看看去！”付辰双眼微眯，率先出门走向自家老爹的办公室，门口站得笔直的年轻人正是副官苏小石。
“三爷，您这是……”
根本不等他说话，付辰推门便进，径直走向付玉廷的办公桌。
干干净净的桌面什么都没有，付辰根本没管那么多，伸手就翻抽屉。
刚翻了两个抽屉，付玉廷还有长子付汗青就推门进来了。见小儿子在自己办公桌翻来翻去的，脸当下就变了。
跟进来的几人皆是面露尴尬，到底是司令的幼子啊，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换成被人，黑豹子枪毙了他的可能性都有吧！
“家赫，你在做什么？”付玉廷拧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扑面而来。
付辰直起腰，毫无惧意地回答着：“我在找电报，北平或者是南京方面的电报！”
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阴冷，付玉廷立马多了逐客之意：“出去！这是该你问的吗？”
“老二，家赫不该问，我有没有资格问？”张辅臣一脸怒气地说着，“是不是小六子也下了令，让你也撤出齐齐哈尔？”
东北哪个不知少帅的乳名，但如此突兀地就给他喊出来，付辰一阵牙酸。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付玉廷，炽热的眼光似乎能将他点燃。
“家赫，拿出来吧。”最终，黑豹子认命似得叹了口气道，“往来的电文，我都留着。”说着，对付辰身后的一个铁皮柜指了指。
这还等什么？
付辰马上转身小跑过去，从一个纸盒里拿出了几张纸来。
快速扫了一眼，付辰现在的他读繁体字已不成问题了：“今黑省状况，已如釜底游鱼，委实凶险至极！恳请少帅立下决策，火速驰援江北，或可解我三省危亡。”
第463章 当机立断（2）
如此一番陈情恳求，让付辰瞬间想起了当年初中时代背过的《出师表》；
寥寥几字，不仅写出了坚持黑龙江抗击日寇的决心和重要性，以及对少帅这位东北王收回失地的期望，言辞恳切，写出了一片忠诚之心。
他一抬头，回望办公室里的众人，几乎每个人眼中都是百感交集——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付辰深吸了口气，把这第一张纸缓缓翻过，开始读第二张纸。
“北平行营来电，”在看到电文那几个字之后，付辰过电似得抖了一下，最终还是艰难地念了出来，“静候中央命令！”
这……这他妈跟两个月以前柳条湖刚冲突的时候，说的屁话有两样吗？
张辅臣脸第一个挂不住了，催促着付辰继续往下念——紧接着念到的就是南京方面的回电。
同样也只有短短六个字：等待国际调停！
付辰简直浑身发抖，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小鬼子都打脸上了，还要等中央的命令，还要等国际调停！？
整个东三省说话就没有了！
“小日本子转道江北以来，不管是对少帅，还是对南京我发了无数电报。”面对众人的愤慨，付玉廷倒显得有几分淡然了，“起初还有这样几个字的回复，到如今，不管是北平行营，还是南京，干脆连搪塞的话都没有了。”
若最初是愤慨，现下听到付玉廷的话，所有人心底升腾起的，都是无限的悲哀——少帅是不会管他们了；至于南京方面，忙于打内战剿匪的他们，更不可能管东北的死活了！
付辰对这样无能的zheng府真是失望透顶。
他回望着父亲眼底渐起的痛苦，胸口却突然多了几分汹涌的火气，烧得他几乎浑身都难受。
江省的军队，没有从中央拿到一兵一卒，一枪一炮；靠着黑豹子往昔的积累，已是苦苦坚持了两个月。目前，虽士气不见动摇，但敌我实力悬殊，后援不足，弹药空虚这些困难，已是一座座难以扛起的大山了。
看来，放弃齐齐哈尔并非不抵抗……而是被迫无奈之举。
他忽然理解了付玉廷的内心，此刻，黑豹子付家已是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而对于整个江省部队，最彷徨和迷茫的时刻。
“父帅！”付辰高声说道，“我，我们真的是要放弃齐齐哈尔吗？”
“家赫，之前在江桥的时候，你曾对我建议，将防御重心落到哈尔滨之上，我并没有听。”付玉廷声音低沉，“起初我认为，咱们黑豹子打响了第一枪，东北军之中，总会有无数血性汉子站出来抵御外寇，zheng府，少帅，至少也会拿出一些支持来……”
他又是叹了口气，摸出烟盒连续抽了几根递给在场的人们，老半天抽了几口才是徐徐说道：“可我错了，错的很严重……除了老哥几个，咱们孤立无援。”
付辰越想越是郁闷，把一腔的愤怒都倾注在这根香烟上，老半天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道：“父帅，没有zheng府，咱们自己扛！没有支援，咱们东北老少爷们自救！有条件咱们干小鬼子，没条件咱们自己创造条件也要跟小鬼子干！”
他忍不住将后世一位名人的话喊了出来，随后把手上的烟蒂狠狠扔在地上，又是踩了一脚：“为了保留抗日的火种，撤，我们是一定要撤的，但齐齐哈尔这一仗必须要打！就像大伯说的，我们必须得把小鬼子打疼了，打得他们一筹莫展，只能对着哈尔滨望着松花江兴叹！”
“对，家赫说到点子上了！”谢韵卿立刻赞许道，“只有把小鬼子打疼了，他们才会更加忌惮哈尔滨和海伦，否则他们很快就能抽出手来收拾咱们，到时候两地防御要比齐齐哈尔的现在更加艰难！”
“是的，齐齐哈尔这一仗咱们不仅不能急着撤退，而且更要打得漂亮！”张辅臣高声说着，“小鬼子越是忌惮，留给哈尔滨和海伦的准备时间，才会更充分！”
从中央到少帅的态度，一度让付玉廷蒙受了很大的压力。自己的兄长从奉天赶来，他除了十分感动之外，更是自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付玉廷知道，一旦主观放弃省城，无疑会让江省军队乃至黑豹子都背上骂名，但为了抗日的火种留下，他不惜让自己背负骂名，让兄长和儿子们的部队先行撤离……
但他万万没想到，不管是兄长，还是曾经纨绔的幼子，在面临当头的国难，都以军人报国之心担当，不惜以死与日寇相抗！
如此这番同生共死之心，让他感动，更让他心中涌起无限的火热！
“我真没想到大家居然能为国家如此舍生忘死！”付玉廷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是我错看了大家……不说了，既然都已是统一了意见，咱们就拧住一股绳，跟小鬼子干！”
“跟小鬼子干！”张辅臣最先怒吼着，“披荆斩棘，视死如归！”
紧接着，整个办公室男人们的怒吼交织在一起，甚至能穿透头顶的天花板。
“披荆斩棘，视死如归！”
…………
第二天一早，付辰在接到防守位置的时候，带着江景泽和徐海水来到阵地。
工事已差不多修好了，阵地密密匝匝堆着挡沙袋，阵地前沿是密布交织在一起的铁丝网——为了应对小鬼子的冲锋，铁丝上面还绞上了倒钩。
再往前看是地雷阵和壕沟……都是经过改良的火地雷，这些除了能对付冲上来的小鬼子，壕沟还能阻碍坦克的推进。
付辰凝眸扫了一圈，对江景泽道：“小鬼子要是顶到前沿，没有重火力不行……把轻机枪都布置在工事里，然后在碉堡上方准备迫击炮——阵地的最后侧，要墩上一排炮台。”
听他这样的布置，别说冲上来的是小鬼子，就是一排灵巧的兔子也得给齐齐整整了，江景泽连连点头着，付辰又对徐海水道：“狙击位在两点侧翼，位置你自己选。听好了，你们只打军官和迫击炮手……节约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