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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师全文阅读

作者:澄云生     大唐捉妖法师txt下载     大唐捉妖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6章 我的好师姐

    鱼青花想起了,枯瘦道人在城里秘密会见过的,那个青袍身影。

    这个神秘人,肯定就是宗门派来的备选人物。

    也就是说,如果鱼青花不动手抓人,那这个青袍身影就会动手,同时也将会代表宗门,对鱼青花进行门规的严惩。

    抓人。

    赵寒。

    鱼青花的心里,顿时掠过了那个青衫少年的身影。

    自从,在扬州城外那个小镇里,那一次“偶然”的相遇认识以来。

    鱼青花就一直待在赵寒的身边,和他说笑交流、帮他做事,已经变得非常的熟悉,就像是一对真的师姐师弟一样。

    而与此同时,鱼青花也明里暗里地,对赵寒进行了许多的观察和监视。

    她就是要弄明白,这位赵小师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就是宗门让她来找的,那一件在宗门里发生的大事里,那个最为关键的人物。

    而这一路下来,鱼青花似乎并没有在赵寒的身上,发现什么异常。

    那次在江都废城里、赵寒受伤晕倒之后,鱼青花更是直接把她那位心上人、智空大师,都推荐了出来,给赵寒治病。

    之前,鱼青花对枯瘦道人解释说,她这么做,是因为宗门要抓的是活人,所以她不能让赵寒死了。

    可鱼青花自己心里明白,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当时,她看到洛羽儿等人遍寻了名医和化外高人,都对赵寒的创伤束手无策。

    她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要找人把赵寒救醒。

    鱼青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让这位小师弟,就这么走了。

    而这么久以来,鱼青花对赵寒的了解也是越来越深。

    这位小师弟,平时嘻嘻哈哈的,可做起事来却非常的周全。

    尤其是他那个睿智高谋的脑子,几乎没有人能猜得到,他下一刻想要做什么。

    鱼青花也摸不透赵寒的心思。

    可她有一种直觉,这位小师弟不是个坏人。正相反,他越看就越像是,这个浑浊的世道里,一个非常罕见的好人。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他又怎么可能是,宗门要找的“那个人”呢?

    那把赵寒抓了,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其实,鱼青花早就有过很多机会,对赵寒下手了。

    可正是因为这个越来越强烈的疑问,她才没有动手,一直拖到了今天。

    之前,枯瘦道人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

    而这次的这张符箓,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了。

    这是最后的一次通牒,如果这次鱼青花再不动手,那宗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可怕势力,将会立即出手。

    她鱼青花,恐怕都难逃一劫。

    那么,就把人抓了?

    可是,小师弟他真的不像是“那个人”。

    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泽郎(也就是智空)传给他的佛法传承,是泽郎选定的唯一的传人。

    抓,可能抓错好人。

    不抓,自己就会没命。

    抓,还是不抓?

    鱼青花的神情依旧,可心里像如翻江倒海一样,涌动个不停。

    就在此时,门外的黑夜里,忽然有什么噗噗响了两声,一个黑影在门口缓缓现了出来。

    鱼青花猛一抬头,凤眼里的两道精光,照了过去。

    夜色下,一位青衫少年站在了门口,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看着她道:“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时辰就回到了。

    师姐,我还算守信吧?”

    是赵寒。

    鱼青花一愕,看着赵寒那张年轻淡笑的脸。

    好半晌,她忽然一笑,又变回了那位美艳而又迷人的师姐。

    鱼青花轻轻迈步,走到赵寒的身边,看着少年的双眼道:“那当然,能做我师弟的,那还不是话出有千金啊?

    我说小师弟啊,下来你要再去哪里,可得带上我了。

    洛妹妹都嘱咐过,要我跟着好好地保护你。

    你要是再像刚才那样,再丢下师姐我不管,那我可要替洛妹妹,来个手起掌落了哦。”

    鱼青花说着,伸出光滑柔嫩的手臂,手掌就往赵寒的脸上拍过来。

    一阵成熟女子的体香,让人闻之如醉。

    赵寒知道,这位师姐就是这样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也不退让,就笑道:“羽儿那是打脸能手,师姐你对我这么好,怎么会真的打我呢?

    对吧,师姐?”

    鱼青花的手快碰到赵寒的脸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她看着赵寒,忽然又笑道:“你啊你啊,这脑子和眼睛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把什么都看得透透的。

    其实吧,有时候看得太清楚了,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师弟你说的对吗?”

    “师姐高见。”赵寒笑道。

    “好吧,”鱼青花的手一转,轻轻拍了拍赵寒的肩头道,“下来要去哪里、干什么,说吧。

    这一次的大战,我一定会好好地帮着你,把那些贼人全都给灭了。

    然后,师姐就可以安心地,去做我这次来扬州要做的事啦。”

    “是吗?”赵寒笑道,“那师姐您来扬州要做的大事是什么,能告诉师弟一下?”

    鱼青花媚笑道:“你猜?”

    赵寒哈哈一笑,也没多问,转身看了眼门外道:“那我的好师姐,咱们这就动身吧?“

    “走!”

    两人同时一笑,往门外走了出去,走进了那一片兵马穿梭、刀枪林立的院落之中。

    天际,黑夜正在缓缓降下来,把整座扬州城都笼罩了进去。

    ……

    ……

    深夜,扬州城的那个偏僻小院里,那张石桌还是摆在了中央的地上。

    桌上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樽,装饰和形状都非常的文雅,就像那种文人集会上使用的器皿。

    有两个身影,一左一右,坐在了桌边。

    那正是之前,曾经在这院子里见过面、一起品茶密谈的,青袍身影和那个文士。

    文士正说着话,声音缓缓而严肃:“此次扬州之事,已到了最后定夺乾坤之时。

    多年来,我等在扬州的经营、这一番的大谋划,就全仪仗仁兄的这一战了。”

    青袍身影还是淡然地坐着。

    只是这一次,他的腰间好像挂上了一把兵刃,黑夜里看不清样子。

    他的声音,也还是淡淡的:“此次扬州之事,我们的隐藏功夫做得很好。直到现在,这城中的各方,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掌控的计划之中,贤弟但请放心。”

第617章 妖魔神鬼,各出奇谋

    “当然,”文士对青袍身影道,“以仁兄的能力,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来,在下就以这一杯薄酒,为仁兄践行。”

    说完,文士拿起酒壶,就要酒樽里斟酒。

    青袍身影缓缓抬手,止住了他,“如今,事尚在途中,请贤弟先将此酒收起。

    待数日后、扬州大事得成,再将它拿出来,你我兄弟二人痛饮达旦,一醉方休。”

    “好!”

    文士好像被青袍身影的气概感染了,站起身来一拱手道:

    “这十余年来,我辈中人忍辱负重、深藏不露,才谋划出了这一番的大业来。

    今日,在这江南重镇之地,终于可以开始大展拳脚了。

    在下就替长安城里、朝野上下,所有那些蒙冤受屈的人们,预祝仁兄此次扬州一战,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青袍身影也站了起来,也对着文士一拱手,淡然道:

    “某身负重托,定不辱命。”

    两人说完,相互对着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

    然后,文士就把酒壶和酒樽收入了怀里,走出了小院离开了。

    门又关上了。

    空荡荡的院里,只剩下了青袍身影一个人。

    天上的乌云,一层层地堆叠了起来,昏暗无灯的小院里,忽然吹起了一阵寒风。

    有许多个黑影,像鬼魅一样,从四周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他们都穿着一身修长的奇形道袍,背着一把长长的剑鞘,像是一群道门的化外修士。

    这身打扮,就和那个“天师门”的枯瘦道人,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道袍黑影缓缓走过来,站在了青袍身影的身后,就像一支大军里的侍卫,拱卫着他们的元帅。

    青袍身影抬头,淡然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夜空,还有夜空下,那座巍然耸立的黑色城池。

    他的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上,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扬州。”

    几乎就在同时,扬州城外,一个水边的山丘之上。

    夜色下,粉袍黑影站在山丘的顶上,望着山下,那片茫茫的大湖泊。

    湖泊上,是那一支看不到边的三州水陆大军,还有远方那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

    粉袍黑影的身后,有一排穿着暗青色披风的黑影,披风的胸前,都纹着一只人头鲲鹏。

    这正是天下第一妖宗,“北冥宗”妖门修士的服饰。

    这些披风黑影全都单膝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朝着粉袍黑影,就像一群奴仆对着主人下跪一样。

    他们背着的,不再是那种五刃银轮,而是另外一种奇形的兵刃,像是一把长长的、有牙齿的月牙弯钩。

    黑衣女子夜鸦跪在最前面,还是那个冷艳的模样。

    粉袍黑影的手里,有一串珠子似的东西,在缓缓转动着。

    那些珠子,一颗颗黑乎乎的、好像刻成了鬼怪的形状,夜里看来非常吓人。

    “扬州,”粉袍黑影的声音,还是那种妖邪诡异的味道,“你、还有你里面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我的。

    这一次、这最后的一战,我不会再手软了。

    那些胆敢和我作对、挡在我面前的人,你们,等着下修罗炼狱吧,嘿嘿……”

    他的手里,那串珠子缓缓一转。

    呼……

    山丘的四周,忽然生起了一层凛冽的妖光,只在一瞬间,整个山顶都笼罩在了一层虚幻的妖雾之中。

    四周,那些树木和沙石等等全都颤抖了起来,树叶沙沙地往下落。

    地上,夜鸦美艳的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滴了下来。

    可她一点都没有动。

    她的身后,那些背着奇形弯钩的披风黑影也没动,就像一排伏在地上的黑色石雕一般。

    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扬州城外的另一个方向,某条水道旁边的密林里。

    一群黑袍巫师,像鬼怪一样,站在了浓密的林荫里。

    哥舒摩罗站在了最前面。

    他浑身都罩在了黑袍里,腰间挂着那把长长的胡刀,褐色的刀鞘,刀柄上刻着一只怒啸的狼头。

    水道前方的远处,就是那座巍峨扬州城的,东水门的所在。

    城头上旌旗飞扬,到处都是大唐城防军的人马。

    城下,那条宽大的水道一直通到城墙下,一个巨大的水闸城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水道里的洪水又满又急,不断地拍打在水闸上面,发出的响声很远都能听得见。

    水道两岸的淤泥都被冲开了,水冲上了岸去,往四周漫灌了出去。

    东水门城外的四周,几乎都变成了一片水泽之地。

    哥舒摩罗冷冷望着这一切。

    这位从前嬉笑随和的突厥商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统帅。

    这时候,有一名黑袍巫师开口了,是正宗的突厥语:“达干,本来这次大都督府的一战,我们是赢定了的。

    可谁知,公主她竟然跳了出来,去帮助那个该死的唐人赵寒,来对付咱们自己的族人。

    就因为这个,咱们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都给毁了。

    达干,看来这次从国内出发之前,‘头领’跟咱们说的没错。

    可汗的那一家子人,根本就不是,为咱大草原子民考虑的。”

    黑袍巫师说的“公主”,指的当然就是苏雨童了。

    而听这语气,他说的那位“头领”并不是哥舒摩罗,而是另外一位,更重要、更神秘的人物。

    那巫师又说了:“这些唐人,向来都是满嘴谎言的家伙。

    当年说得好好的,说是我们两国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们突然就出兵攻击,把我突厥东部一大片的土地,全都侵占了。

    咱们上百万的兄弟姐妹,都没了牛羊没了家。

    像这样的大仇人,可汗竟然还要和他们结成盟国,还说什么,这是我突厥国的国策。

    这简直就是,把我们大突厥的子民,往对手的困兽夹子里推啊。

    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坐在黄金大牙帐里,做大草原的主人。他的女儿,就更不值得咱们去尊敬了。

    按我说,达干,咱们这次就是要像‘头领’说的那样,一干到底。

    把这扬州城里所有的唐人,包括那个什么赵寒、李希愚,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明月公主,全都给……”

    “住口。”

    哥舒摩罗突然打断了黑袍巫师,道:“你也是我大突厥的子民,竟然敢在这里随口评论可汗,还敢说出对公主不利的话来。

    你这是想要被,九马分尸么?”

    黑袍巫师吓了一惊,连忙低头收了口。

    哥舒摩罗冷冷道,“我跟随公主多年,亲眼看着她长大。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受了那个姓赵的小子的蛊惑,所以才会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日后,当她明白这次扬州之事的始末的时候,她会醒悟过来的。

    至于说到可汗,还有和唐国结盟的事……”

第618章 黑暗圣徒,曼珠鬼花

    哥舒摩罗顿了一顿,又道:“那些,都是‘头领’和他身边那些人想的是,还轮不到你和我来考虑。

    这次,我们奉了密令到了这扬州,就是要把头领交给我们的任务,一个个地全部达成了。

    其他的事都是细枝末节。”

    黑袍巫师道:“达干说的是。

    可是,我们带来那支豹师步骑兵,都被招降了过去,现在都在公主的手里。

    那也就相当于变成了,那赵寒的人马了。

    没了大军,就只靠咱们圣教里的巫师兄弟,还有剩下那一点潜伏着的人手,要打败那李希愚和赵寒的城防军,攻破扬州。

    这恐怕有点难办吧?”

    哥舒摩罗正想说点什么。

    身后,忽然有一个黑袍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躬身道:“达干,杜松云那边有回音了。”

    “怎么说?”哥舒摩罗道。

    黑袍人道,“那杜贼很谨慎,没有写任何的文字,只是口头答复了。

    他就说了十六个字——前事已了、旧约尚存,联手对敌,共分扬州。”

    这个意思很明显,杜松云就是说,之前的恩恩怨怨就算了。

    眼下,他和哥舒摩罗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接下来,他们双方抛弃前嫌,再次联手把这个敌人灭了。

    那这座扬州城,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双方平分。

    听了这个回复,哥舒摩罗不置可否,又问道:“那我们安插的,其他那两个人呢?

    他们回话了么?”

    黑袍人掏出了两个小小的黑色麻袋,从里面拿出了两封信。

    哥舒摩罗接过信打开,迅速扫了眼上面的字,就道:“知道了,你去吧。”

    黑袍人又一鞠躬,嗖地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旁边,那个黑袍巫师忍不住说了:“达干,杜松云这个奸贼,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的。

    之前,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们,还想致我们于死地。在大都督府里,咱们都跟他撕破脸了。

    可现在,这杜贼却又说之前的事都算了,又要和咱们联手。

    这明显就是又想来利用咱们。

    达干,这种东西的话,怎么能信?”

    哥舒摩罗冷笑一声,“谁说信他了?

    大敌当前,他想利用我们,我们难道不能也利用他么?”

    黑袍巫师明白了,“达干的意思,是要用唐人来打唐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咱们好从中得利。

    大胆好计谋。

    可是,咱们自己的手里,也得有一支人马才行啊。

    不然,就算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了,咱手里没兵,又拿什么来收拾残局、占了扬州?”

    哥舒摩罗道:“难道你以为,我哥舒摩罗在这扬州经营了这么多年,就只有豹师那一支人马而已?”

    黑袍巫师一愕,“豹师没了,咱城里其他的族人,又大多都是些做买卖的。

    这人马,从哪里来?”

    哥舒摩罗没有回答。

    他看了看手里的那两封密信。

    写这两封信的人,正是令狐德正的那两个黑影同伙,是哥舒摩罗一直安插在扬州城里、为了以防万一的最后的“暗桩”。

    远方,扬州东水门的城头上旌旗密布,城门下,大水道里湍急的水流,往水闸上汹涌冲去。

    “无论是谁,”哥舒摩罗道,“只要是能为我所用的,能往敌人胸口上刺出去的刀、射出去的箭,就是我们的人马。

    就算没了豹师,我的手下,依然还有敌人看不到的大军。

    赵寒……”

    哥舒摩罗喃喃着,那个识破了他的寂寞、让他在大都督府一败涂地的,青衫少年的名字:

    “你们唐人的《论语》里有句话,叫做‘祸起萧墙’。

    就算你把这扬州城守成了个铁桶,我照样也有法子,让你们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这一次,这座扬州城,我哥舒摩罗志在必得!”

    呼……

    黑夜里,一道暗火的光芒,在哥舒摩罗的手里闪耀而起。

    两封密信顿时化成了灰烬,被光芒带着,以非常诡异的曲线飘向了半空,隐隐凝成了一只凶恶的狼头形状。

    那个张大的狼口,对着远处的那座城池,怒吼着。

    暗火,在狼头的四周隐隐燃烧。

    身后,那一排排的黑袍巫师同时单手抚胸,向着哥舒摩罗和那只怒吼的暗火狼头,低头叩首。

    就像,一群正在朝拜火神的,黑暗圣徒。

    ……

    ……

    扬州城内,州府府兵的临时大营里,一队队的兵将,站在了点将台的下方。

    这些府兵的服饰,和李希愚的大都督府府兵很相似,只是胸前和背上都刻着“州”字,颜色也稍微深些。

    这显示出,他们是属于另一位统帅的军队。

    兵队的最前头,扬州别驾裴敬仁一身正经的官员服饰,虬须的脸上非常严肃,正在大声地训着话。

    点将台上,房遗直已经换了一身铠甲戎装,腰上挂着那把长剑,俨然变成了一位阵前将军的模样。

    他冷眼俯瞰着自己手下的那支大军,大营外那座黑沉沉的城池,一句话也没有说。

    ……

    ……

    李府内,厢房的门口。

    方念莺还穿着之前的那身劲装,站在那里,望着门外府里的石道。

    似乎她还在等待,那位正在城里紧密布防的丈夫李希愚,派人来给她传话。

    然后,她就可以按照约定,去帮助夫君一起守城抗敌了。

    身后的厢房里,管家曹惜月正从匣子里,小心地端出了一个大汤盅来。

    那盅里的汤,像是用某种素菜熬成的,清清淡淡的,零星飘了几片形状奇怪的黑色菜叶。

    曹惜月看了看菜汤,又望了眼门口处,方念莺的背影。

    她忽然把汤盅一侧,把热气腾腾的汤水和菜叶,倒进了汤碗里、捧起来,往门口轻步走过去,道:

    “夫人,汤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

    ……

    城内,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院里,有一间荒僻的小厢。

    厢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点微弱的烛火,非常的昏暗。

    房里的中央,放着一张梳妆台,台上摆着一面精致的菱花铜镜。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身影,坐在了梳妆台前,身姿修长婀娜,惹人遐思。

    她面对着铜镜,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正在缓缓地梳着,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

    她梳得很慢、很仔细,好像她对自己的长发和容颜,非常的看重。

    过了好一阵,白衣女子终于把头发梳好了、扎上了发髻,又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张白纱,往脸上轻轻一裹。

    然后,她缓缓抬头,看向了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

    铜镜里,倒映出了一张模糊的脸来。

    那张脸的下半边,都被白纱盖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眉宇间可以看得出,这应该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只是那脸色冷淡得可怕,就像来自阴间的鬼魂。

    白衣女子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那双眼里,忽然有道异光一闪。

    呼……

    屋内,一阵怪风刮了起来。

    唯一的一点烛火突然灭了,眼前一片漆黑。

    白衣女子的身躯,嗖的就消失在了无边的暗夜之中,只留下了那间空空的厢房,那张精致的梳妆台。

    那面菱花铜镜忽然啪的一声,裂成了九块,散落在了台上。

    那个样子,就像一朵暗夜里盛开的,曼珠鬼花。

第619章 开战

    日升月落,时去如飞。

    这天的黄昏时分,壮丽的夕阳,映照着这座被江河环绕着的扬州城。

    东水门的城头上,旌旗林立、兵将成群,火把已经提前点了起来。

    柳孝岩手持长戟,凝望着城外,那片茫茫的平野和那条湍急的水道。他那张半边狰狞的脸,被火光和霞光同时映照着,看起来有些吓人。

    自从赵寒和李希愚安排好任务起,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两日。

    这两天两夜里,柳孝岩几乎都没有合眼,一直都在准备城防的事。

    只是扬州城实在太大了,有十二座城门,而手下的人马又很有限。

    柳孝岩只有绞尽脑汁来做分配安排,直到了今天的黄昏时分,这才回到了这东水门来。

    因为,李希愚和赵寒两位主帅一再嘱咐过,这东水门是这次城防的重中之重,所以柳孝岩才要亲自来这里坐镇。

    之前,他已经收到了大营那边,李希愚传递过来的消息。

    说是根据城斥候回报,杜松云带领的三万水陆大军已经开拔,往扬州席卷而来。

    根据推算,他们将会在今天的入夜时分,就会到达扬州。

    而突厥人哥舒摩罗那一边,则还没有探听到任何的消息,似乎他们隐藏的那一支水军,至今还藏在暗处。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到紧迫和不安。

    以哥舒摩罗的狡猾,一旦杜松云到达扬州、和我方开战,那他肯定会在某个时机,突然带着大军冒出来攻击。

    这敌众我寡的一仗,还有这么多的未知数,形势的严峻,可想而知。

    所以,必须要守好城门,依靠扬州多年加固造就的城防优势,把敌人拒之于城池之外。

    这样,才可能以少敌多,获得大战的胜利。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来了:

    这杜松云,他那三万大军会选择从哪个方向,向扬州城发动进攻?

    会不会就像赵法师推断的那样,他们会借着“水师楼船”的优势,沿着这条被洪水拓宽了的水道,把大船一直开到城下,以这个东水门作为他们攻城的突破口?

    柳孝岩的身边,漕运使王弘恩穿着一身的戎装,腰间挂着一把佩刀。

    他因为熟悉水道,所以被安排来和柳孝岩一起镇守东水门,也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满眼的血丝。

    王弘恩望着城外那一片的茫茫,忧心忡忡道:“柳参军,斥候的消息说了,那杜松云的大军军容齐整雄壮,那些船只一条接一条,船帆都遮天蔽日的。

    咱们就这些人,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柳孝岩道,“王大人放心。我们的人数和装备,确实都比不上敌军。

    可自从李大人上任扬州以来,就连年对这扬州城墙进行大修。如今这城池的坚固程度,甚至堪比长安和东都洛阳。

    有了这个城墙,再把这东水门的水闸一关,他们再多的军队,也攻不进来的。”

    王弘恩道,“参军说的是。

    可下官管的是漕运,这水军的事,也还是知道一点的。

    根据斥候说的,那杜松云的水师里,有很多高大的楼船。那到时候,要是他们用大船作为掩护,冒着我们的箭矢投石,一直开到城下来。

    然后,他们再用赵法师推断过的那个法子,从楼船上往咱城墙上搭梯子,直接冲上来。

    那可就不好办了啊。”

    之前,赵寒的话说得那么清楚,柳孝岩当然记得。

    王弘恩的担心,确实是很有道理的。

    城墙再高,要是对方用楼船做掩护和挡箭牌,直接冲到城下,然后再大军登城,确实是不好防的。

    可他的眼神还是非常坚毅,“这打仗的事,哪有还没开打,就知道一定是谁输谁赢的?

    王大人,你我已经下了这么多的功夫。

    咱们城里,还有李大人的大都督府水军、房大人的州府陆军做后备,州府的水军也正在赶过来的途中。

    李大人和赵法师,他们安排完城里的事务之后,也会立即过来指挥作战。

    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敌军来了,杀就是了!”

    王弘恩好像也被柳孝岩这番话感染了,一拍腰间那把长长的佩刀道:“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王弘恩既然没什么大本事,可这一回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和参军一起帮助李大人和赵法师,保住扬州。

    这样,才对得起朝廷对下官的恩典,对得起这扬州城里数十万的百姓!”

    两个人不再说话了,就这么站在城头,带着一众的兵将守着。

    夕阳,像个蛋黄一样,渐渐往西边的天际落了下去。

    厚厚的乌云,逐渐遮蔽了整个天空,什么月色、星辰,全都看不见了。

    大地上生起了一层雾气来,四周一片朦朦胧胧的,昏暗无光。

    城门外头,那条大水道和两边的陆地上,还是空空如也。

    黑夜降临了,可消息里说的,杜松云的那支水陆大军,并没有出现。

    渐渐的,城头上守城的兵将们,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了。

    难道,那位神机妙算的赵寒赵法师,他这一回算错了,杜松云还有那个哥舒摩罗,他们今晚不会来攻城了?

    王弘恩也有些纳闷,就想和柳孝岩说话。

    可柳孝岩一直望着城外,那个神情,好像一直在寻找和等待着什么,王弘恩又不好开口。

    就在此时,扬州北边的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喊声。

    那好像是个惊叫声,中间还间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可距离实在太远了,所以飘飘渺渺的,完全听不清楚。

    柳孝岩突然一转头,往北边望了过去。

    自从开始全城布防以来,柳孝岩和苏雨童就按照赵寒的安排,带着人马在城里清除突厥乱贼残余的人,还到处派了人严加防控。

    再加上,城里正是洪水肆虐,百姓们基本上都在家里待着,不出门的。

    这时候又已经入夜了,城里都实行了宵禁,是严禁大声喧哗的。

    那又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惊叫声发出来?

    王弘恩也听到了,就吩咐身边的漕运兵卒道:“这怎么回事?你们,赶紧去看看!”

    兵卒们还没来得及动身,城楼的台阶上一阵脚步声响,一名府兵跑了上来,一下跪倒在了柳孝岩的跟前。

    府兵的身上满是汗水,还有些被箭矢划伤的痕迹,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仗似的。

    他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顺了:“参军,参军,那……那……”

    柳孝岩没有一点惊慌,“好好说,怎么了?”

    “是,”府兵大喘了一口气,一指身后北边的方向,“参军,敌人的大军到了,就在北门那头。

    他们,开始攻打北城门啦!!!”

第620章 攻城的突破口

    “啊?!!”

    听了那兵卒的话,王弘恩和旁边的守城兵将们,都是大吃一惊。

    今天一直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怎么这敌军突然就出现了,还开始攻城了?

    而且,赵法师不是说了,敌军会瞄准这个东水门来的么?

    怎么,他们竟然跑北城门去了?

    柳孝岩却好像没有半点的惊奇,立即就问道:“他们怎么出现的?是谁的人马?多少人?”

    那传话的兵卒就说了,之前在北门领兵的副将,一直带着兄弟们在守着城门。

    之前,柳孝岩已经把赵寒的推断跟大家说了,所以兵将们都知道,今天极可能就是敌军到达的日子。

    扬州北城门的外面,也有一条河,是和“山阳渎”大运河连接的。

    只是那条河并不宽大,而且还是用石头修的堤岸,所以洪水没有拓宽它的水道。那些水军的大型楼式战船,是进不来的。

    而且,那条河只是绕城而过,离城门还有好一段的距离,也不像东水门的这条大水道那样,船只可以直达城下。

    如果水闸门开了的话,还可以驶入城内。

    所以对水军来说,北门并不是个那么好攻击的城门,敌军也不太可能将其选为进攻的第一突破口。

    可即使如此,守军们还是非常的紧张,一直观察城外。

    城外的雾越来越大,天上又乌云密布的,都看不太清楚。但是,从早间一直到都入夜了,一直也没有看到什么敌军的动静。

    兵将们都纷纷议论起来,说是看样子,这敌军今天怕是不会来了。

    正当大家有些松懈的时候,城外的大雾里,突然射出来一阵箭雨来,落在了城头上。

    守军们虽然早就做了准备,可这下太突然了,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受伤,甚至身亡。

    这下,大家马上紧张了起来,举起刀枪、拿起盾牌,往城外望了出去。

    城外的大雾之中,那条绕城而过的河,若隐若现的。

    河道上,依稀可以看见好些黑乎乎的庞大黑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那好像是,一艘艘的水军船只。

    当前的一艘尤其庞大,那条高高的桅杆上,挂着一面大大旌旗,在大雾里迎风招展。

    上面的一个大字,依稀看得见些笔画:

    “唐。”

    大家一下明白了。

    这是我大唐的府兵水军。

    在这个时候,能到扬州的城外来的,而且还向着城头射箭攻击的,就只可能是一支军队。

    那就是杜松云手下,从邻近三州调来的三万府兵大军!

    守军们正在惊讶之中,又是一阵箭雨、更密更多,从城外那些船只上射了出来,落在了城头上。

    与此同时,城墙的下方,传来了一阵轰隆的低沉声音。

    一排排穿着大唐铠甲、手持刀枪弓箭的步骑兵,还有许多扛着攻城云梯的兵卒,喊杀着,从大雾里冲了出来,往紧闭的北城门冲了过来。

    弓箭开路,云梯搭墙,步骑兵冲锋。

    这个大阵势,大家一下明白了。

    这敌人的大军真的到了,他们这是正式攻城了!!!

    “够了。”

    柳孝岩打断了兵卒的话。

    城池的北边,惊叫声、喊杀声不断地传来,越来越大,好像有千军万马正在攻城的阵势。

    柳孝岩手里的长戟一震,对身旁的一位副将,道:“立即随我带上城防主力军,去北门,守城退敌!”

    “是!”副将应了声,就想往城楼下走过去。

    “等等。”

    旁边,王弘恩突然走了出来,拦住了那名副将。

    他满脸的担忧道,“柳参军,之前赵法师说过,杜松云的大军会在今晚到达扬州,开始攻城。

    如今,这果然应验了。

    这说明,赵法师的判断非常准确。

    那么法师他还说过,扬州之战、水军为重,而东水门又是十二门中唯一一个可以供水军大船进入的城门。

    以杜松云的城府,极可能会选择东水门,作为攻城的突破口。

    李大人也非常赞同这个说法,所以他才特意命参军您带着城防主力大军,连同下官的人手一起,在这里布防。

    可如今,您要把城防主力调去北门,那东水门这边就空虚了。

    万一,杜松云的军队从这边攻过来了,我们可怎么应对啊?“

    柳孝岩还没回答,那副将就抢先说了:“王大人,你这不是死脑筋吗?这敌军都从北门攻城了,还什么东水门东水门的?

    赵法师是很厉害,可他也是人,也有算错的时候啊。”

    王弘恩道,“可是这次来前,李大人和赵法师专门嘱咐过咱们的。

    他们说,杜松云这个人非常的狡猾。

    他为了攻破城池,很可能会想各种方法,分散我们的防守兵力,从而趁机下手。

    所以除非真的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不然无论如何都要留着兵力,把这个东水门好好地守住。

    只要把东水门和这条水道守好了,那杜松云的水师大船就进不了城,那船上的水军主力大部就被挡在城外了,就相当于少了一部分的能耐。

    那这场扬州大战,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了啊。”

    那副将道,“可北门那边,敌军的声势这么浩大,水军射箭、又云梯攻城的。

    这城门眼看就守不住啦,这时候还不带主力过去,还等什么时候?

    难道要等城门被攻破了,敌人大军冲进来了,才过去吗?”

    “这我也明白,”王弘恩显然很为难,“可万一……”

    “好了。”

    柳孝岩突然把两人打断了。

    他望着黑夜里,远方那个厮杀正酣的北城门,又望了望眼前东水门的城外,那片平静的旷野。

    “王大人,”柳孝岩道,“你说得很对。

    我和赵法师一同办案这么久,我深知他的高明之处。对于他的判断,我向来都是非常信服和遵从的。

    东水门这边的防守,确实不能放松。

    可是,北门那边正在承受敌人的强攻,万一敌军真的选了北门作为突破口,而北门因此失守了的话。

    那么,即使他们的水军大船进不了城,可他们的陆军步骑兵,也可以蜂拥而入。

    到时候,如果这些陆军联合城外的水军,对我们和其他各城门的城防军,来个里外夹攻的话。

    咱们这个东水门,不也是一样守不住了么?”

    “也是啊,”王弘恩点头,又着急道,“那这调兵过去增援不是,不调也不是。

    这……这可怎么办啊?”

第621章 抗命不遵

    柳孝岩道:“两边都不能放。王大人您是漕运使,水道是您的专长。

    如今北门告急,我身为城防统领,决不能坐视不管。

    这样,我把城防主力军一分为二,其中一部我带着,立即去北门增援。

    另外一部留下,归王大人您统领,继续严守东水门。

    我们两边同时着手,如果有任何的变故,立即放号箭给对方,随时互相驰援。”

    ““这东水门……交给我来统领?”

    王弘恩好像有点犹豫,“感谢参军的信任,可我只是做过漕运,懂点水路上的事而已。

    这带兵打仗和水军的事,不是下官的所长。

    这万一要是……”

    “王大人,”柳孝岩道,“既然李大人和赵法师能选了您,来和柳某一起把守东水门,这就足够说明您的能力了。

    东水门交给您把守,我放心。

    而且,我也会立即命人去城里的大营,把情况禀报给李赵两位主帅,他们也一定会过来坐镇指挥的。

    大人您就放心吧。

    战事紧急,就这么办了!”

    柳孝岩说完,立即就吩咐了人,飞马去城里给李赵两人报信。

    然后,他又把手下的那名副将叫到了一边,表情神秘地吩咐了几句话,然后就让副将带着一部分军队留下,听王弘恩指挥。

    柳孝岩自己就冲下了城楼,骑上战马,带着一大部的城防主力军,往北门飞驰而去了。

    城头上,王弘恩望着那支军队消失在黑沉沉的街巷里,又转头望了眼,东水门外的城墙下方。

    北门的方向,喊杀声和惊叫声越来越烈,有种就要崩溃的势头。

    而东水门外,浓雾中的那片旷野,却安静得像个死狱一样。

    北门战事吃紧,去增援确实没错。

    可为什么柳参军的态度,总觉得有那么点古怪,对调走军队去北门这件事,他为什么好像非常的执着呢?

    要是回头,这东水门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王弘恩好像在思考着,脸色渐渐忧愁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天上的乌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是雨。

    不知不觉的,这雨忽然就开始下了起来。

    它淅淅沥沥地打在了城头的砖墙,和每个守军兵将的身上,一阵夜风,也跟着缓缓吹了起来。

    这个三月的扬州春夜,好像突然回了冬,变得有点昏暗和阴冷了起来。

    王弘恩的手,忍不住握紧了腰间兵刃的柄。

    夜空下,城外的浓雾旷野之中。

    汹涌的水声,不断从那条大水道上传出来,可就是看不到有任何的船只人影。

    整条水道蜿蜒延伸着,远远看不到尽头,就像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褐色巨蛇。

    ……

    ……

    “大人!!”

    黑夜,扬州城内,州府府兵的陆军大营里。

    一名兵卒飞跑到了大帐的前面,单膝一跪道:“大营那边,有飞马快令来了!!”

    小雨中,他手里捧着一封信,好像有半边都湿透了。

    大帐的帐帘一开,扬州州府别驾、裴敬仁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个文官打扮、满面虬须的模样,从兵卒的手里接过那封信,又走了进去。

    大帐里,点了几盏油灯。

    房遗直腰挂着长剑,站在长案的前面,案上放着一副扬州的堪舆地图。

    这还是头一回,在他的案头上出现了地图。

    “大人,”裴敬仁道,“大营的号令来了,您看……”

    “念。”房遗直冷冷道。

    “是。”

    裴敬仁把信打开,就念了出来。

    原来,这是李希愚发过来的号令。

    号令里说,杜松云的三万大军已经抵达扬州城外,开始对北门实施强攻。

    北门的防守力量不足,正在危险之中。

    李希愚以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扬州城防军主帅的名义,命令扬州刺史兼州府府兵统军、房遗直,立即带领其麾下的州府府兵路军,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北门支援。

    见令立行,不得有一丝懈怠。

    这封信里,李希愚的口吻非常的直接和严厉,俨然就是一位战场统帅的风范。

    这和平时,他那种淡然儒雅、平易近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了。

    裴敬仁道:“大人,下官就说了,北边的那些声音,肯定是敌军开始攻城了,果不其然。

    我州府的府兵,本来就是作为后备军,随时对各处城门进行支援的。

    不到紧要关头,李大人是不会随意动用我们的。

    可如今,大人他让我们立即开拔,这就说明北门的战事,非常吃紧了。

    房大人,事不宜迟,立即出兵吧!”

    房遗直没有答话。

    他冷冷地看着案上的地图,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那地图上,有好几个地方都用笔做了个奇怪的特殊标记,其中就包括了北门。

    “裴敬仁。”房遗直道。

    “下官在。”裴敬仁道。

    房遗直道:“我以扬州府兵统军主帅之名,命你为州府临阵副统军,即时生效。

    你立即到大营里,对所有的带兵副将,发布我的号令——我州府府兵陆军,立即全军离营开拔,跟随本帅出战。

    兵锋所指,扬州东水门。”

    裴敬仁正想答应。

    可一听到进军的目的地,他就一愣道:“房大人,敌军进攻的是北门,您怎么让大军去东水门?”

    房遗直道,“你是统军,还是我是统军?”

    “自然是大人您了,”裴敬仁道,“可是……”

    “那你还不听命行事?”房遗直道。

    裴敬仁道,“可是大人,敌军明明在北门,李大人的号令也是让咱们去北门支援的。

    您这可是,抗命不遵啊。”

    房遗直没有解释。

    他缓缓抬起头来,冷冷道:“裴敬仁,如今抗命不遵的,是你。而你应该知道,按我大唐军规,临阵不听主帅号令者,当斩。”

    房遗直的手,忽然按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

    他的样子就像换了个人,从那个年轻斯文的官员,突然变成了一位冷酷无情的大将。

    裴敬仁还是不明白。

    可房遗直说的没错,大唐军中,讲得就是绝对服从。这大战临头,他身为下官,对房遗直的号令不能有任何的质疑。

    裴敬仁只好应了声是,又道:“房大人,陆军去东水门了,那水军呢?

    之前,您派常公甫常大人去城外调动水军。

    如今敌军都攻过来了,可我州府的水军却还在赶过来的路上,没有入城。

    我们派去联络的人,也没有音信,想来是被敌军截住了。

    这杜松云的军势浩大,如果我州府水军在城外和他们遇上了,势单力孤,势必难以抵敌。

    所以大人,咱们必须想办法,和城外的常大人联络上。

    要把眼下扬州的战况告诉他,让他带着水军,先避开敌军锋芒、不要贸然出击,等待时机和我城内的陆军配合,再一起里外夹攻敌军。

    如此,才是上策啊。”

第622章 大营,大战前的复盘

    水军,是这次扬州大战最重要的军队。

    所以之前,赵寒和李希愚都特意对房遗直说过,让他务必把州府下辖的水军,迅速调回城里来。

    当时,房遗直也立即派了他那位随身的手下、法曹参军常公甫,出城去调动水军。

    这州府水军虽然驻扎在城外,可所在地离扬州城并不太远,本来应该很快就能到的。

    可这离得更远的大都督府水军,都已经到城里了。

    这州府的水军,却一直迟迟都还没来到,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裴敬仁的担心,还有提出的让水军“避敌锋芒、等待时机”的计策,也确实是很有道理。

    可房遗直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他对裴敬仁道:“你是陆军的副统军,水军的事,就不必过问了。”

    “是,”裴敬仁道,“可水军毕竟是大事。

    至少,也应该禀报李大人和赵法师一声,听听他们的号令如何处置吧?”

    一听到“禀报”这句话,房遗直的目光忽然一冷:“裴敬仁,从你到扬州那一刻起直到今日,你就是扬州州府的官员,是我的属官。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一切听我号令行事,带好我州府的陆军步骑,打好城中这一战。

    此外,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的命令,你都不许听,更不许做。

    否则,立即军法从事。

    懂了?”

    裴敬仁没有办法,只好拱手答应,转身走出大帐调动大军去了。

    大帐里,只剩下了房遗直一个人,冷冷看着地图上被标记了的北城门。

    半晌,他忽然拿起笔来,又在地图上的另一个地方,画了个和北城门上同样的标记。

    这个地方,正是他刚才命令州府陆军出兵的目的地——东水门。

    那个标记,是个长长的、有棱有角的形状,就像一把脱鞘而出的、杀人的刀。

    房遗直看着地图上的东水门,还有那条从城外蜿蜒伸入城内的,大水道。

    他的口里,冷冷说出了两个字来。

    这是一个人名,是那个曾经和他有“过节”,又曾经在大都督府里救过他的命,如今又成了对他发号施令的主帅的,青衫少年的名字:

    “赵寒。”

    ……

    ……

    扬州城内的中心,水陆大道交汇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水域,像个湖泊。

    这湖平时是个渡口,四通八达的,和城里的各条水道都连通着。

    从这里出发,无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可以在较短的时辰内,到达各大城门中的任何一个。

    正因为如此,这里就被征用了,作为了李希愚麾下的、大都督府水军的临时大营。

    同时也是,这次大战的主帅大营的所在。

    这时候,湖里的民船商船都不见了,而是停满了各种水军船只,有种遮天蔽日的态势。

    湖边有个高高的山丘,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正好是整个城池的中央。

    人站在山丘顶上,几乎可以俯瞰山丘下、湖面上的一切,乃至整座城内的景象。

    山丘下方的四周,被建成了一座大营,火把亮堂堂的,一队队的水军兵将正在不停地穿梭调动着。

    山丘的顶上,矗立着一个大帐,却没有一丝的灯光透出来。

    黑沉沉的大帐里,赵寒闭着眼,盘膝坐在了中央的地上。

    四周,各种地图、刀枪等等都在,可就是不见其他任何的人影。

    为了这次大战,赵寒已经思考和准备了很久,一直都在忙碌着,几乎没有休息过。

    眼看着大战就在跟前,赵寒就跟同在大营的李希愚说,自己需要一个地方来暂时安静一下。

    同时,也对这次的谋划做一个复盘。

    李希愚当然同意了,还特意把这个中军大帐空了出来,给了赵寒。他还让人守住山丘下的四周,不准任何人上来打扰赵寒。

    李希愚自己就去了大营里,审视人马。

    等赵寒“复盘”完毕之后,二人就立即动身,前往城门前线,坐镇指挥城防了。

    此时,赵寒的脑海里,这次来扬州之后直到今天,所有经历的事,正在快速的掠过。

    自从当初离开上邽以后,我们根据羽儿那把挂饰小木剑上的线索,一路南下往扬州而来,要帮羽儿寻找她的亲生父母。

    在快要到扬州的路上,我们偶然路过“鬼窟”,遇上了乔装打扮的太子李承乾和杜松云。

    后来,我们又经历了小镇的铁匠铺里,被李大人派来的“假水贼”误会、大打出手的事,还顺道“救”了方夫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第一次听说了“女鬼沉江案”的事。

    再后来到了扬州,我们在送方夫人回府的路上,偶遇了苏雨童苏姑娘和哥舒摩罗。

    还在那场比试里,撞见了房遗直和他的手下常公甫。

    随后,我们送方夫人到了李府,从而认识李希愚李大人和柳参军。

    那时候,刚好杜松云就上门来了,要当场罢免李大人的官职,还要把李大人押送长安问话。

    当时,小寒爷我仗义了一回,出声劝阻了。

    随后,我就被邀请成为了办案法师,正式卷入了这场扬州的大乱象里。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就经历了一连串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办案、救人、大战等等的事。

    那些形形色色、尔虞我诈的人物,也一个个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来。

    而到了今日,我已经很清楚了。

    这场扬州的大戏之中,或明或暗的,存在着几股非常强大的势力,一直在互相争斗着。

    杜松云、哥舒摩罗、白衣女鬼吴绛仙(也就是颜楚楚)、神秘武将、令狐德正那三个前隋的叛将……

    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都想利用这一桩“女鬼沉江案”,达到他们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之前一直都藏在幕后,可都一一被我查出来了。

    而事到如今,小寒爷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

    这些人,可能还只是一些走上台前来的人物。

    在他们的背后,必然还隐藏着更深、更为庞大的势力。

    而这些势力的真正目的,显然不只是着这一座扬州城,又或者只是为了给某个人报仇之类的事。

    他们的图谋,必定是更为宏大而惊人的。

    别的不说,太子李承乾和长安那位四皇子李泰的“夺嫡之争”,他们双方背后、那些朝野上下的势力,就必然牵涉在这里面。

第623章 再读真经

    自古以来,皇子们的夺嫡之争,都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

    我们都知道,如今的那位皇上,是一位威震九州、呼啸山河的强悍人物。

    虎父无犬子,他的那几个儿子,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就从这次扬州的事里,太子李承乾和长安的四皇子李泰的各种机谋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些人和他们的势力一旦争斗起来,又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朝野上下,又要有无数的人头落地。

    而除了这两大势力之外,扬州城中的其他势力,也都不可小觑。

    这次扬州大战之中,真可谓是龙蛇神怪尽出,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般的人,根本没办法摸清楚这趟水的深浅,就更看不透其中的暗流来去了。

    赵寒的脑海里,进入扬州以来、遇见各种人的嘴脸,不断闪现而出。

    这些脸,或和善、或威严、或狡诈、或柔弱,应有尽有。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中间,还藏着好几位阴谋家,没现出原形来。

    一直以来,你们都演得非常好。

    你们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让大家不知不觉中成了你们的棋子,帮你们做成了你们要做的事。

    而你们一直藏在背后,就等着最后的一刻来收割成果。

    然后,再把那些被利用完、没有价值的棋子们,一个个全都灭掉。

    你们的所作所为藏得极其的深,几乎没人能看得明白,你们的计谋,也眼看就要成功了。

    不过可惜啊,你们偏偏遇上小寒爷我了。

    放心,你们会演,小寒爷我一样也会演。

    你们以为我看不穿,那我就将计就计、装聋扮傻,暗中准备好一切,等着你们露出真面目来。

    这一次扬州的大战,就看你们和小寒爷我各自设下的招,谁更技高一筹了。

    赵寒的心里,又把所有的准备安排,都飞快地过了一遍。

    已经万事俱备了。

    唯独还有一样,那就是——小寒爷我的化外法力。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次大战到了最后关键的时候,必然会遇到非常强大的化外高人,做为对手。

    虽然拜智空大师的传授,我已经身怀顶尖佛法的法力传承,也学会了如“雷音莲华怒”这种,法力强大的佛门法术。

    可一来,在大都督府一战之中,我已经使用过这招法术了。

    杜松云、哥舒摩罗和其他那些隐藏的势力,肯定已经都知道了,一定会有所准备了。

    那么下次要是我再使用,必然会受到针锋相对的限制和对付。

    这法术的威力和效用,肯定会大受影响。

    其次,之前我用这招对付的,只是树妖“棂棺”那样的妖物。而接下来,我要对付的,就是那些妖物的头目们了。

    别的不说,就说杜松云。

    他就是在栖云寺出现的那个粉袍黑影,是那黑衣女妖、江都废城里的尸鸠和树妖的主子。

    而李姑娘也说了,那晚在大都督府里去救李大人的路上,她遇到了那些化外妖士。

    那些人是杜松云的手下,也是天下第一妖宗“北冥宗”的人。

    这杜松云能操控那几个强大的妖物,又是那些妖士的头领,那他很可能就是“北冥宗”里,至少是长老级的人物。

    这北冥宗的势力和名头,可以和天下三大道宗——天师门、冲虚书院、太上世家并驾齐驱。

    那其中长老级别人物的法力,就可想而知了。

    要对付这样的人物,我必须有非常强大的法力和法术准备才行。

    本来,我体内有离兄和兑老两位前辈的宏**力,我借来一用的话,那就要稳妥得多了。

    可如今,两位前辈的法力被封印住了,调用不了。

    我自身的道法修为显然不够用,而新学的佛门法术又只有一招,这其中的风险显然是很大的。

    好吧。

    智空大师留给我的不只是一招,而是一本经书。

    他说过,虽然那书里记载的法门并不太多,但每样都是他毕生所学之大成,是大慈观寺千年佛法之精华所在。

    “雷音莲华怒”,是其中的第一页,就已经有那样的威力了。

    那何不立即打开书来,再学第二页呢?

    赵寒的神识一动,就到了内府之中。

    灵台天地之间,神识之树还矗立在那里。

    树身上,那个带有血色青光的“万字”佛印,俨然还在。

    赵寒意念一动,那佛印似乎听到了神识的召唤,佛光缓缓流淌而出,在半空中凝成了那一本佛门经书的光形。

    书的封面上,五个古体佛字,淡然在目:

    《空相有无经》。

    这一次,这本经书好像比上一次看到时候,又清晰了一些,书页随着佛光在半空中微微流动着。

    赵寒神识又是一动,经书缓缓翻开了第一页来。

    那一页上面,之前“雷音莲华怒”的咒文和图形早已经融入了赵寒的神识和经脉之中,所以页面上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神识再动,书页又缓缓翻过,第二页渐渐现了出来。

    那页面上,出现了一幅画卷。

    画卷上,有一只苍鹰张开双翅、飞在苍天之上,神情凶恶地俯瞰着大地。

    大地上,有一棵庞然的大树。

    树下有一个男子,盘膝坐在那里。他衣着简陋,露出了单肩和双臂,神情淡然超脱,隐隐间有一种王者气度。

    他一只手捧着一只小鸽子,那鸽子似乎受了伤,一副可怜的模样。

    而他的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把金黄色的小弯刀,正准备往自己的大腿上割去。

    这整幅画像是用水墨晕染而成的,色调淡沉又带了点灰暗,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赵寒的目光一凝。

    这画上的场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佛经云,如来佛祖尚未顿悟之前,曾在尸毗国做国王。

    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了一只苍鹰,正在追逐一只受伤的小鸽。

    佛祖眼见鸽子幼小柔弱,便生了慈悲之心,就出来护住了鸽子,请求苍鹰怜悯放过鸽子。

    那苍鹰却说,王,如今我几日都没有进食、饿得很了,好不容易才遇见了这个猎物。

    你让我放了它,那我就要饿死。

    你让我怜悯鸽子的性命,那又有谁来怜悯我的命?

    佛祖听了,长叹一声就对苍鹰说,救一命而害一命,确不可为矣。

    那就让我来代替鸽子吧。

    你放了鸽子飞去,我以我之身、我之肉来饲养于你,如此,你和鸽子便能两全了。

    这是佛经里,一段著名的掌故——“割肉饲鹰”。

第624章 千相三菩提

    可是,这本《空相有无经》是化外佛门的书籍,并不是凡俗的佛经。

    所以这里面记载的,应该都是像“雷音莲华怒”那样,佛门法术的运用之道才对。

    为什么,这第二页的上面,竟然画了一幅佛祖的“割肉饲鹰”图?

    智空大师的传承,这其中必然有深意,再仔细看看。

    赵寒神识一动,就要往书页而去。

    就在这时候,书页上的佛光突然一耀而起,那幅泼墨佛画突然整张脱离了页面,就往赵寒的神识,铺天盖地地覆盖了过来。

    赵寒觉得眼前突然一片昏黑,整个人好像天旋地转一样!

    他禁不住两眼一闭,又一睁开!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这是一片非常广阔的天地。

    天上乌云蒙蒙,一只巨大的苍鹰正扑腾着双翅,用凶恶的眼神,往下俯瞰着。

    而赵寒自己,正盘腿坐在地上、穿着简陋的露肩衣裳,一只手捧着那只受伤的小鸽子,另一只手举着锋利的小弯刀,对着自己的大腿。

    原来,我是进到了那幅画佛画里,变成了那位尸毗国王了?

    当然,这肯定是个幻相。

    难道,这一页的《空相有无经》上,竟然还暗藏了“迷神之术”。

    智空大师,他为什么要在这本传授法术的书籍上,布下这种法术?

    赵寒正在思考,此时,天空中那只凶鹰突然开口了。:“你真要为了这只小物,舍了这身么?”

    这句话,显然是对地上的赵寒说的。

    这像是一把人声,像洪钟一样,在天地之间回荡着,听起来竟然有点像是智空大师的声音。

    可那声音又虚虚幻幻的,还带了一丝莫名的邪恶,又和智空大师的那种淡然大度的语气,相差很远。

    这一瞬间,赵寒突然就明白了。

    这不是迷神之术,这是“法关”。

    在化外修行界里,许多的法术,只要掌握了法术的秘要经文和具备了相应的法力修为,修行者一般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自行感悟和修炼出来。

    但是,也有极少数的高阶秘术,是要对修炼的人有所选择的。

    所有想修炼该法术的人,都需要通过一道法术本身设置的“考验”,这样才能继续修炼下去。

    否则,如果没有通过考验,那记载法术的秘要经文图案等等,就会立即烟消云散,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修行者也就再也无法知道,修炼它的奥妙了。

    这种“考验”,就叫做“法关”。

    要通过这种法关,就叫做“渡关”。

    看来,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场景,就是这第二页上,这一招新的佛门法术的“法关”了。

    眼前这只苍鹰的问题,看起来问得很随便,可这其中必定含有深意。

    如果没有答对,那这个法关“渡关”失败,这招法术的秘要马上就会消失,那自己就再也别想修炼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渡一渡它。

    想当年在山里,某人逼着小寒爷我读了那堆小山一样的佛家古籍,如今不就可以大派用场了么?

    你,真的要舍了这身么?

    这就是刚才苍鹰问的问题。

    赵寒的脑海里,各种佛家典籍和这本《空相有无经》相关的经历,飞速掠过。

    他忽然一抬头,对着天上那只庞大的苍鹰道:

    “身为相,相为空。

    舍身?舍谁的身,又有何身可舍?”

    赵寒的声音也非常洪亮,在天地里回荡了起来。

    那苍鹰听了,两只眼睛忽然一凝,变得凶恶了起来。

    天地间,乌云顿时涌了起来。

    狂风也刮了起来,风声在耳边嗖嗖吹着。赵寒的身边,那棵菩提大树上的树叶,一片片地往下掉。

    苍鹰的嘴里,又发出了那把虚幻的人声,已经变得凶狠无比了:

    “敢以空言应我,看我不食你!”

    它尖尖的长嘴一张、两只大翅膀一下扇动,带着狂风乌云、就往地面俯冲了下来,要把赵寒和他手里的鸽子全部吞下去!

    风云肆虐之中,赵寒凛然不动。

    他冷笑了一声,也大声对那苍鹰道:

    “敢以色相乱我,看我不打你!”

    呼……

    赵寒的这句话一出,就像乾坤间的一声惊雷。

    那只苍鹰飞速下来的身子,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四周,那些乌云、狂风和落叶都疯狂旋转着,好像变成了一把把水墨染成的刀子,把赵寒团团围在了当中,好像下一息就要狂刺过来!

    苍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寒,邪恶的声音道:“你身既是空,那鸽身亦是空,为何护它?”

    赵寒被无数的凶险包围着,却一点都不慌乱。

    他看了眼手里,那只正在瑟瑟发抖的鸽子,对那苍鹰道:

    “既鸽身是空,你又为何食它?”

    “空空相济,食它补我腹中之空,有何不可?”苍鹰的语速飞快。

    赵寒冷笑一声,“你腹中空、我腹中空、它腹中空,世间万物腹中皆空。

    食它,何不食这世道,食你自己!”

    嗡……

    赵寒一旦说出了最后这一句话,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声嗡鸣。

    苍鹰那个庞大的身子猛然一抖,四周的乌云、狂风和落叶等等,连同赵寒手里的鸽子、身边的大树,同时一震!

    嘭!!!

    它们全都化作了一泓水墨青烟,往四周飘散了开去,变成了一片雾气茫茫。

    整个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赵寒一个人。

    半空中,一团微微的佛光渐渐出现了,佛光里,隐隐约约传出了一把声音,在天地间回响着。

    这一次听明白了,正是智空大师那把淡然的声音:

    “赵施主果然是齐兄看中之人,小小年纪,便已对这三界浊世,看得如此的透彻。

    这第二页的‘法关’,你已经渡过了。

    只是施主你可还记得,贫僧曾说过,你虽有过人的修行天赋,但要以一人之身、融合道佛两法,切不可操之过急。

    以你如今的法力修为,对第一页的‘雷音莲华怒’,尚且还可以应付融合。

    可要使用这第二页上的法术,却还远远不足。

    你若想使用这门法术,还须闭关修炼,潜思苦修。

    若是放在旁人,也许花费数十年的功夫,也无法炼成这门法术。

    可以赵施主的天赋,贫僧相信,最多一年半载的光阴,你就可以将身上的佛门法力,修炼和融合到更高一个台阶。

    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对这门法术进行融合修炼,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如今施主您却要速成,强行修炼之。

    贫僧深知,以赵施主的睿智,您这么做,必定是经过了重大的考量。

    因而,贫僧也不会加以劝阻,只想在此留下一言,望施主三思而后行之——

    这第二页上的法术,正如佛祖舍身喂虎、割肉饲鹰一般,如若强行用之,有大利,亦有大害。

    望赵施主日后使用之时,慎之,再慎之。”

    智空大师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半空中,那片佛光忽然一转,变成了一连串古字组成的佛法咒文,渡入了地上的赵寒的额头中央。

    赵寒只觉得眼前一片迷幻,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几个朦胧的光形大字,就像那些佛门古籍里的记载一样。

    那是五个古体大字——“千相三菩提”。

第625章 军情要事,出兵!

    赵寒的意念稍微一动,眼前又是一阵变幻,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那片灵台天地之间。

    神识之树前方的虚空里,“千相三菩提”那五个佛文古字,正在飘渺地流转着,往四周散发出一道道,像是溪流般的佛光。

    赵寒只觉得内府的各种经脉里,那层微微萦绕的佛光好像被什么挑动了一样,全都有点蠢蠢欲动了起来。

    浑身上下,都有种想要涨裂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跟离兄和兑老两位前辈的法力没被封印之前,借用他们法力时的感觉,非常相似。

    这就像是,自己突然拥有了一种神秘的无上大力,可又非常的危险。

    稍有不慎,整个灵台天地就有可能要炸裂开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寒根本没有多想,只是本能的神识一动,灵台天地一收!

    嗡……

    虚空中,五个佛字忽然一下旋转、化成一道金光,嗖地就融入神识之树上,那个血色的“万字佛印”里去。

    赵寒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有种魂不守舍的感觉!

    闭眼,再睁眼!

    嗖……

    一瞬间,又回到了水军大营的大帐里,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寂静。

    赵寒觉得心还在跳动着。

    它不是那种剧烈的狂跳,而是一种平淡的、但好像又藏了无数暗流的跳动。

    自己的全身,都有一种微微的暖流游走着,渐渐地消失而去了。

    这是种莫名的舒畅感,就像有一种非常神妙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中生长着。

    可又不知道哪是什么,又有种隐隐的不安。

    自从,接受了智空大师的佛法传渡以来,融合法力、修炼法术,一直感觉都是非常愉悦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赵寒深吸了一口气,把自身的周天元气经脉等等,都审视了一遍。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且自己的神识里,还多了《空相有无经》第二页上的那一招佛门法术,“千相三菩提”的使用法门。

    奇怪。

    之前,我在学第一页的“雷音莲华怒”的时候,还在厢房里神会和试炼了很久,这才算是给练了下来。

    怎么这招“千相三菩提”,竟然就这么融入我的神识里,可以直接使用了?

    这究竟是一招什么法术,能有什么样的大效用?

    要知道,我将会遇到的敌手,都是些法力高深的“主儿”。

    我的法力准备稍有一点的不够充分,都有可能影响到,这次大战最后的成败。

    赵寒正想着,智空大师说过的一番话,好像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赵施主,这一本《空相有无经》,乃是贫僧毕生法术之集成,每一样都是我大慈观寺千年佛门法术之精华……

    只是,您也请记住了。

    佛法修为,如同抽丝剥茧。

    您虽有修行天赋,但要以一人之身、融合道佛两法,依然不可操之过急……”

    这些话,连同那种隐隐的不安,还有刚才那把类似智空大师声音的警示,又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不行,必须要再了解清楚。

    赵寒两眼一闭,正想再次调动神识。

    就在此时,大帐外的黑夜里,一名府兵的副将突然跑上了山丘,单膝跪在了大帐门外道:“赵法师,小的有军情要事禀报!”

    军情要事?

    明白了。

    赵寒还是闭着眼,也没有动,淡淡地对帐外的副将道:“是杜松云的人马到了吧?

    他们开始攻城了?”

    副将一愕,立即又一拱手道:“法师真是料事如神。

    不错,城防军主将柳参军差人来报,杜松云率手下三万水陆大军,已然抵达我扬州城下,大举攻城!”

    “他们攻的是东水门么?”赵寒道。

    “不是,”副将说,“他们攻击的是北城门,而且是水陆并进、声势浩大。如今北城门防守,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急需增援!”

    北城门。

    赵寒听到这个地界的名字,眼睛忽然一下睁开,道:“李大人已经知道此事了么?”

    副将道:“是的,就是李大人首先收到了这个消息,然后立即命末将前来禀报法师的。”

    北城门,北城门……

    赵寒喃喃着这三个字。

    他忽然目光一凝,道:“请将军立即下山告知李大人,在下已经全部准备完毕,马上就会前去与他会合。

    请大人立即齐整营内所有的水师人马,并知会房大人的州府陆军。

    我等立即按照计划,带领后备的水陆大军,前往北城门增援,和柳参军一起击退敌军!”

    “是!”

    那副将应了一声,立即飞步下山去了。

    赵寒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帐中悬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地图前面。

    地图上,扬州城里水陆大道纵横交错,东南西北的十二座城门俨然在目,一座座都用墨笔画了标记。

    其中,画着最显眼的标记的,就是东水门。

    赵寒凝视着东水门,以及它旁边那座陆地城门——东城门,然后又看向了北边那一座孤零零的,北城门。

    东水门外,是那条可以直达城下、通往城内的,宽大水道。

    北城门外,那一条狭窄的水道,绕城而过。

    片刻之后,赵寒一转身,走到大帐的门口,把帐帘掀了起来。

    大帐外,黑夜已经笼罩了天地间的一切。

    夜空中,那一层层的乌云越来越厚,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的月光和星光。

    一阵潮湿的夜风,在天地之间,渐渐地刮了起来。

    仿佛一场狂风暴雨,就要降临。

    北面的远方,是一片起伏蜿蜒的城墙。隐隐然,有火光和各种喊杀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而眼前山丘下,就是我方的、大都督府水军的临时大营。

    大营边上的水域里,有一排排府兵的水军船只。

    在众多船只拱卫的中央,似乎还有许多艘非常高大的、犹如楼船一样的巨大船只,一艘艘几乎有城墙那么高。

    黑夜下看来,犹如一片茫茫的黑海狂潮,遮天蔽日,看不到边。

    赵寒淡淡一笑。

    筹谋了这么久,这次扬州大战终于开打了。这一路路的神魔鬼怪,也开始一一登场。

    很好,小寒爷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626章 久违了,离兄兑老

    至于法力准备的方面,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可能再用更多的时辰来修炼了。

    而且,眼下我已经又学会了这一招新的佛门法术。

    虽然我对它了解不多,可这是智空大师留下的传承,还是第二页上的法门,又何必担心它威力不足?

    更何况,小寒爷我还有“小赤”呢?

    赵寒手一动,那个通体刻纹的黑色木鞘,已经握在了手里。

    那把玄黑铁器静静地藏在木鞘里,好像睡着了一样。

    当初在大都督府那一战里,自己将这把“赤玄铁”用来为“雷音莲华怒”助法,使得那一招法术威力陡然大增。

    当时那个恢弘的场面,仿佛还历历在目。

    与此同时,那位明眸少女的清澈笑声,好像也在耳边响了起来:“赵寒这铁器我见你使过的,嗯,就叫它‘赤玄铁’吧……”

    羽儿、无惧、小寻、李姑娘、苏姑娘,还有其他的一大帮伙伴……

    这次的扬州大战,小寒爷我有如此多的人与我并肩作战,就算那敌人再阴险、法力再高,又有何惧?

    来吧。

    这一桩纠缠了这么久的“女鬼沉江案”,那些搅乱扬州和大唐的妖魔鬼怪们,都出来吧。

    一战,定乾坤!

    嗖……

    赵寒把赤玄铁的木鞘一下背在背上,青衫的少年身躯一动,就出了大帐,消失在了山丘下的茫茫黑夜之中。

    也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赵寒的内府里,那个广阔的灵台天地之中。

    神识之树的后方,那一左一右、两团茫茫的大雾,一直在天地间弥漫着,没有任何的动静。

    可在这个时候,大雾忽然一颤,渐渐出现了两个黑影来。

    两个黑影一左一右,分别隐藏在两团大雾的深处,看不清楚样子。

    左边的黑影上,忽然响起了一把声音:“小毛精,白泽这家伙这么多年没见,虽然换了个‘智空’的名头,法力还是不减当年。

    咱们俩,还真是被困在他的这个法印里,出不去了呢,嘿嘿……”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邪邪的味道,好像正是久违了的那位上古血脉的前辈、“离兄”的声音。

    可这一次的声音,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扭曲或者阻隔了似的,变得非常的虚幻诡异,不太能辨认清楚。

    哼……

    右边的黑影哼了一声,也发出了一个声音来,好像正是兑老的那把小孩声音。

    可这声音也变得虚无飘渺的,和之前的那个声音,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白泽,法印?

    要不是你个老东西当初同意了他的话,我早就把他灭了,还会有今日之事么?”

    离兄一笑道,“你又来了。

    当初你肯同意白泽的要求,是因为我说了,以你如今这等没有肉身的神识法力,是敌不过白泽拿着那块补天神石加上那滴血的。

    不然,以你个小毛精的狡猾劲,会听我的?”

    “哼,”兑老的小孩声音嫩嫩的,却带着杀气,“老东西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也给灭了?”

    “好啦,”离兄笑道,“咱俩啊,从上古到现在都吵了这么多年了,就先消停一会吧。

    还是说回点正事吧,比如,那个封印的事?”

    他这么说着,那两个黑影的上面,好像有两双眼睛一样的东西,隐隐亮了起来,照向了神识之树。

    树身的中央,那个带着血色青光的“万字”佛印还在,莹莹地发着佛光,萦绕着整棵树身。

    在佛印的正中央,那条之前出现过的裂缝,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佛印的四周渐渐蔓延而去。

    而这一切,除了这两个黑影之外,没有人能察觉得到。

    就连这具肉身的主人赵寒,也完全没有发现。

    离兄继续道,“其实,当初白泽布下这个法印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封印只是权宜之计,撑不了多久的。

    只不过,我想连他都没想到的是,赵寒这小东西竟然这么会折腾,才过了这么点的时间,这法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好吧……”

    离兄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神秘,“那接下来,就看赵寒这小东西的造化了。

    刚刚,他学了那本《空相有无经》上的第二招。

    白泽这家伙,别看一共也没留下几招给这小东西,可这一招招里头,还算是有那么点东西的。

    好啊。

    那就看下来这一战,这小东西会遭遇点什么,会不会用上这招了。

    要是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他竟然想到用’那种法子‘去用这个招数,那白泽的这个封印和他的努力,可就要全都白费了。

    那咱们出去的时辰,就要到了。

    而经过了前一次的折腾,这一次再出去,咱俩可就又都不一样咯,对吧小毛精?”

    兑老冷冷道,“老东西我告诉你,这一次出去,这个蠢儿的这具天命宿躯,我要定了。

    识相的,到时候你就自行退出,到人世间再去找另一个寄宿的躯壳。

    不然,就休怪我不念这万年的情谊了。”

    “巧了,”离兄笑道,“我也正想对你这么说呢。

    小毛精,咱俩拌了这么多年的嘴,难不成还拌出点默契来啦?

    而且啊,虽然你口口声声叫这小东西‘蠢儿’,可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对他开始越来越上心了?

    你该不会是怕接下来,他打不过那些敌手,出点什么事吧?”

    兑老哼了一声,“这蠢儿,要是他早听我的话,又怎至于连这些小小的妖士和巫师都对付不了,还要借用白泽那点浅薄的佛法?”

    “说的也是,”离兄笑道,“赵寒这小子,也真是能折腾。

    他在扬州城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一件件的也都是惊险得很,可他竟然都闯过来了,还弄得像模像样的。

    这个火头火脑、爱闹事的劲儿,真是和当年的我很像。

    我啊,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小东西。

    这一回,要是他的身子再折腾出个什么大问题来,那我这个当大哥的,可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了哟,哈哈哈哈……”

    灵台天地之间,离兄和兑老的声音,渐渐变得诡异和飘渺了起来,消失了。

    随着声音的消失,两团茫茫的大雾之中,隐隐然有雷电肆虐的光芒出现。

    那两个模糊的黑影,有些清晰了起来。

    那好像是两个人形。

    一个身高体长,像是一位身着长衫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则只有小孩的身高,身上好像披着一件非常奇怪的服饰。

    虽然这两个黑影非常模糊,虚幻无比,可似乎有两种异常恢弘的力量从里面透露出来,隐隐地让整个灵台天地都为之震撼。

第627章 攻城,“地震”!

    黑夜,扬州北城门。

    浓重的黑云,已经把天空都遮盖了起来,空气中,那股夜风越刮越大。

    城外的浓雾之中,那条绕城的水道上,一条条庞大的水军船只若隐若现,旌旗在夜风中招展着。

    船头上,站着一排排刀枪铠甲的兵将。

    漫天的箭矢从那些船上射了出来,好像大雨一样,落在了北城门的城头上。

    城墙的下方,一条条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

    一队队的敌军陆军人马,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远处的浓雾里涌出来,沿着云梯,不断往城头上攀爬上来。

    他们一个个高喊着,“剿灭反贼、收复扬州!”,冲了上来。

    城墙上,守城的兵将们身着铠甲、手持盾牌,挡着落下的弓箭。

    他们一边放箭反击着,一边把无数的落木和滚石往城头下抛下去,还举起刀枪,和已经爬上城头的敌军厮杀着。

    城上城下,人人都杀红了眼,到处都是鲜血、断臂和残肢。

    城上的正中央,厮杀的战团之中,有一座高出来的箭楼。

    箭楼上,柳孝岩手持长戟,站在那里。

    他那张半边狰狞的脸上,已经溅满了鲜血,怒目圆睁着,俯瞰着下方那个残酷之极的场面。

    箭楼下方不远,就有许多己方和敌军的人在厮杀着。

    这两方的人,穿的都是大唐府兵的铠甲军装,只是胸前的印字和颜色,稍稍不同而已。

    忽然,有两个敌方的兵卒冲出了战团,冲上了箭楼。

    他们看见竟然有个守城将军似的人站在这里,心想立功的时候到了,大喊一声、举起兵刃就往柳孝岩砍了过来!

    柳孝岩哼了一声。

    他头都没有转过去,手里的长戟一举,在半空中转成了个大圆,往旁边一下挥出!!

    铛铛两声!!

    两名兵卒突然感觉好像有一座大山,透过手里的兵刃往胸口压了过来,惨叫一声、整个人斜飞了出去,掉到了城墙下方去,摔成了两摊肉泥!

    柳孝岩长戟一转,瞬间收了回来,又恢复了那个严肃的样子,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很显然,他是一位凡俗武学的高手。

    只是他是这次守城战的主将,最重要的任务是观察战场形势,随时作出判断、调整战术指挥己方大军,击退敌军。

    而不是做一个莽夫,直接冲进去厮杀。

    “报!”

    黑夜里,一名副将突然穿过战团冲了上来,向柳孝岩一鞠躬。

    “讲。”柳孝岩道。

    “参军,”那副将道,“按您的吩咐,我刚才把城头全部巡察了一遍。

    敌军的攻势确实非常凶猛,之前这北门的兄弟们一度就要支撑不住,城头就要失守了。

    可自从咱们带着援军过来之后,这形势就渐渐扭转了,敌军虽然还是不断冲上来,可势头已经开始减弱了。

    参军,我看这些狗贼不过就这么两三刀而已,玩不出什么花来了。

    这城门,咱们守住了!”

    副将说着,鲜血淋漓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这么说,北城门危险之极的态势,已经基本渡过了?

    柳孝岩一边听着,一边俯瞰着那些正在厮杀的兵将们,好像在想着什么。

    “赵法师说过,”他说,“这杜松云从临近三州借来的大军,足足有三万人,是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

    眼下,他们这攻城的态势,确实很凶猛。

    可看这弓箭的密集程度,还有攻城的人手,粗略估算起来,也就是个数千人马的阵势。

    那其他两万多的人马呢?”

    副将一愕,想了想又道:“我看,他们这是要来车轮战,一轮轮地派人上来,慢慢耗尽咱们的兵力。”

    “不对,”柳孝岩道,“咱们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这攻城的要领,也都清楚。

    你说,当我方的人马是对手的好几倍,装备还大占优势的时候,该怎么攻城才最有效?”

    副将道:“当然是把攻城的面拉宽,能搭多少云梯,就搭多少云梯。

    然后利用人数的优势,几十上百条云梯一起上人,同时登城。

    对手的人手不够,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要咱们的人上了城头站稳了脚跟,这人数又占优。

    那要拿下这城门,就易如反掌了。”

    “这就对了,”柳孝岩道,“而且赵法师还说了,杜松云这次肯定是要强攻,迅速拿下扬州城的。

    车轮战这种用于长期围城的战法,他是不会用的。

    所以,既然形势变得对他们不利了,那他们就应该立即增兵,加强攻势才对。

    可为什么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还任由这势头减弱下去呢?”

    ”对啊,”副将也听明白了,“杜松云那个混账,他究竟想干什么?”

    柳孝岩道:“如果赵法师在就好了,以他的睿智,一定能够看清楚,杜松云究竟在耍什么诡计。

    对了,李大人和赵法师那边可有消息了?他们到了么?”

    副将道:“过去通报的人回来了,说大人和法师已经收到消息,会立即带领城里的后备大军,前来增援。

    现在还没见到他们,应该是在路上了。”

    “他们在路上了……”

    柳孝岩咀嚼着这几个字,有些神秘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

    隆隆隆……

    黑夜之中,一个非常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远方传了过来。

    即使四周的厮杀声音非常吵杂,那个声音还是能够隐隐听到。

    与此同时,整个北城门的城墙箭楼以及地面上,似乎都感觉到了一种微微的震动,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地震一样。

    柳孝岩眉头突然一凝。

    刚才那下的震动,别人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可他却明白。

    从前,柳孝岩在大都督府里任职,曾经负责过扬州城的城防事务监管。当时,他曾经亲自到过各大城门,检查各大城门的开关情形和安全形势等等。

    这个震动的声音和感觉,他非常的熟悉。

    这是,城门开关时候的震动。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陆地城门,而是那种水陆相连、要用很多劳力拉扯搅盘才能拉动的大水门,开关时候发出的声响。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东边。

    难道,是东水门?

    刚才,有人在动东水门的开关?

第628章 把命给我留住了

    柳孝岩一抬头,往东水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黑夜下,那片连绵的城墙,由北往东一路蔓延过去,在最东边往外凸出去了一大块。

    那里,正是东水门的所在。

    那个庞大的城门和箭楼,就像个黑色怪兽一样,安静地匍匐在大地上。

    城头上,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

    除此之外,没有厮杀声、喊叫声,什么动静都没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刚才那一下,明明就是东水门开关转动的声响。

    早在之前布置城防的时候,主帅那边就已经有明令下来,东水门必须严密关闭,除非有主帅令牌加手令文书,否则绝对不能开启。

    这些,所有的守军兵将都很明白。

    如今,敌军已经到了扬州、开始攻城,这正是严加防守的时候,就更不可能去动水门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柳孝岩正在思考着,突然,又是隆隆的一声传来!

    这次比上次的声响还要大,北门的箭楼跟着抖动,不少沙尘都从梁上落了下来。

    这回,柳孝岩完全听明白了。

    这就是东水门的声音,而且还是水门最后提起、离开水面的声音。

    这东水门,竟然彻底敞开了?!

    啊!

    就在此时,远方东水门的城楼上,又传来了一声惨叫,即使在北城门嘈杂的厮杀声中,还是听得很清楚。

    东水门的城头上,突然有几个火把的光往城外坠落了下去,黑夜里看起来,像是流星一样。

    柳孝岩的心里一跳,耳边好像突然响起了之前,他和副将说的那些话来:

    “杜松云为什么只派几千人来攻北城门,剩下的两万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一刻,之前北门告急,自己带兵过来驰援,北门外敌军的情形等等,这一切的经历都涌上了心头。

    不好,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这个杜松云,他攻击北门只是佯攻,所以才派了数千马过来。可他们的声势却弄得很大,也很突然,还是水陆两军同时进攻。

    这就是要造出假象,让守城的人误以为,这是敌军主力大军攻城。

    北门防守吃紧,那城中的守将就会带领主要的防备军队,赶来北门增援。

    这么一来,其他城门的防守力量就减弱了。

    那杜松云剩下的两万多人,就可以抓住这个时机,寻找一个最薄弱的城门作为突破口,进行真正的攻城。

    那这个突破口,当然就是赵法师说过的,那个有水道可供大船直通城内的——东水门了。

    中计了。

    如今,东水门只有王弘恩王大人,带着剩下的部分府兵和漕运衙门的人马守着。

    敌军水陆两万多大军攻上来,尤其是那些大楼船一旦开到城下,云梯直接搭上城头,那东水门就极其危险了。

    可即使如此,他们要攻下城门,也是需要花费一定时辰的。

    我们守军的人手虽然是大大的劣势,可还有城防的优势在,再怎么样也可以和敌军厮杀对抗一阵子。

    怎么什么厮杀声音都没听见,就是一声的惨叫,这最重要的东水门,就被敌军打开了?

    难道,杜松云派了奸细潜进来,偷偷打开的水门?

    这更不可能。

    这水闸门是最重要的机关,柳孝岩早就派了心腹的兵将层层守卫着,还特意嘱咐王弘恩要亲自看护。

    奸细就算能混进城里,也绝不可能去得到开水门的绞盘那里,更不可能开得了门。

    这究竟是什么情形?

    王弘恩王大人和留下的守城兵马,怎么样了?东水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夜沉沉,乌云遮蔽了天空,雨点淅淅沥沥,这么远根本看不清楚。

    要知道,东水门的旁边,还有一道陆地的东城门。

    东水门一旦陷落,敌军的水军沿水道长驱直入,和城外的陆军里外夹攻,那东城门也一定守不住。

    那杜松云的水陆大军,就可以全部冲进扬州城里。

    他的兵力,再加上一直藏着还没现身的哥舒摩罗的兵马,总数是我方兵力的数倍之多。

    一旦没了城防的优势,那这次大战的形势就会急转而下,对我方非常的不利了。

    不能再犹豫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必须立即调转马头,回东水门增援!

    柳孝岩立即对那副将道:“东水门有异常情形。

    我命你为北门防守主将,我带来的人马的四分之一都交给你,留下把守北门。

    我会带上其余的兄弟,立即飞马回援东水门。“

    副将也看到了东水门的状况,立即拱手答道:“参军您放心去,我就一句话,人在城门在。

    这北门要是失守了,那兄弟我的性命,就跟着交代在这里了!”

    “不。”柳孝岩道。

    副将一愕。

    他是很熟悉这位柳参军的。

    参军他平时和兄弟们一起共甘共苦、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最推崇的,就是这种舍身忘死、唯求一胜的精神。

    可柳孝岩却说了个“不”字。

    “参军,“副将道,“您刚才让我守城,这又说不,这……“

    柳孝岩没回答。

    他凝望着眼前厮杀正酣的北门,又望了眼远方黑沉沉的东水门。

    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了,很神秘地对副将说:“城门当然要守。

    可要是敌军势力太大,那你就按之前我说的那个计划,带着人马往城里撤退,退到那个地界里去。

    记住,这一次,我不要你拼命。

    咱们练了这么久的刀枪,绝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把命丢在这个城头上。

    你一定要把自己和兄弟们的命,都给我好好保住了,回头会有大用场。

    懂了么?”

    副将又是一愣。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来。

    这次大战前的一天夜里,大家正在紧急地备战,柳孝岩突然把他和其他几位城防副将,都叫到了一个秘密的军帐里,跟他们说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所谓的“后备计划“,也就是说万一城门失守了,要怎么办。

    当时大家都很奇怪,像这么重要的一个计划,应该是由李大人和赵法师两位主帅,亲自来宣布的才对。

    怎么之前,都没有听两位主帅提起,而是在大战前夕,突然由柳参军来找大家密谈呢?

    虽然有疑问,可副将们都对柳孝岩非常尊敬,就都点头听命,记了下来。

    眼下正是守城的关键时刻,应该是同仇敌忾,据敌于门外的才对。

    可柳参军却突然提起这个,有点泄气的“后备撤退计划”来,这可不像他一贯的坚韧作风啊?

第629章 破城!

    副将虽然有疑问,可也不敢怠慢,立即点头答应了

    柳孝岩也不多说话了,一转身就往台阶的下方,飞奔了下去。

    箭楼下的战团里,有几个敌军的兵卒看到对手的一名将领冲了下来,纷纷冲过来想要动手。

    柳孝岩看都没看他们,手里的长戟一动、砰砰几声,那几个人就跟之前那两个敌兵一样,被打得像石头一样飞到城下去了。

    好像他这随手一挥,竟然有千钧之力,这些凡俗的兵卒根本就没办法阻挡一样。

    不出几下,柳孝岩身披铠甲的健硕身影,就到了城楼的下面。

    只听一阵马蹄声响,黑夜之中,一大队的大唐府兵人马的黑影,离开了鏖战中的北城门,迅速往城里东水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

    ……

    黑夜,扬州城东,东水门的城楼上。

    王弘恩和他带领的府兵和漕运的人马,都不见了,到处都是攻守双方兵将的尸首,一片血肉狼藉。

    显然,这里曾经有过非常激烈的厮杀。

    此时的城头上,还飘扬着许多大唐军队的旗帜,可是显然已经和之前守城府兵的旗帜,不相同了。

    城头的下方,那一条波涛汹涌的水道,一直通到了城墙。

    那扇庞大厚重的水门,本来是死死关着的,可这时候却被绞盘铁锁拉了起来,整扇打了开来。

    水道上,一艘艘巨大无匹的水军船只,正扯起巨帆、沿着水道,往城里驶进来。

    前面,有好些驶进内城的船只,靠在了岸边。

    船只上,一排排的弓箭手正在射出漫天的箭雨,往东水门旁边的陆地城门——东城门的城头上,射过去。

    一队队的步骑人马,也纷纷登上了陆地,往东城门攻击过去。

    东城门的外面,浓雾之中,也有无数的兵将搭着云梯攻击了上来,形成了内外夹攻的势头。

    东城门上的守军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只有很小一部分,还在抵抗着。

    下方的城门,已经被登上城头的敌军兵将,打开了。

    这两座本来要严加防守的东水门、东城门,竟然全部洞开了。

    杜松云手下的水陆大军,分别从两个城门,像潮水一样,往扬州城里涌进来。

    水道上,水师大军的中央,那艘巨大的主船船头上。

    杜松云站在那里,冷冷望着这座、已经完全向他敞开怀抱的城池,一言不发。

    身后,楚州统军宋钧手按腰间的佩刀,望着眼前的战况道:“老师果然神机妙算。

    任那奸贼李希愚和赵寒怎么计算和防备,这座东水门,依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如今,这扬州的城防已破,我三万大军长驱直入。

    那李赵两人再也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城防优势,我方的兵马人数、战备与士气,都是大大占优。

    老师,这次扬州一战,我方可谓稳操胜券了。”

    宋钧说话的样子,俨然是一位儒将,和那些五大三粗的莽夫将军非常不同。

    杜松云没有回答。

    半晌,他才淡淡道:“哥舒摩罗那边怎么样了?”

    宋钧道:“据前方的探马来报,那些突厥贼子一听说我方开始攻城了,也立即依约动起来了。

    老师,学生深知您深谋远虑,凡事的安排必有深意。

    可学生还是有些许疑问,想要请问一二。”

    “你是想问,”杜松云道,“之前我已经和哥舒摩罗撕破脸面了,为什么却还要和他合作是么?”

    “正是,”宋钧道,“老师要利用这些突厥人,学生当然理解。

    可是,这哥舒贼子手下数千的豹师大军,已经在之前的大都督府一战中,被那赵寒收伏了。

    哥舒摩罗的手下,已经没有大规模的兵马可用了。

    像这等势单力薄的贼子,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么?”

    杜松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哥舒摩罗是个行事非常稳妥的人,他的手下,绝不只是那一支豹师大军而已。

    这一点,那个赵寒早就看出来了。“

    宋钧道,“是,老师您说过,哥舒摩罗的手下还有一支隐藏的水军。

    可若这是一支大军的话,那要从远方调过来,这中间要经过不知多少的路程与关卡。

    这么短短的时辰之内,他又如何调动得过来?

    依学生之见,这哥舒摩罗所谓的‘水军’,会不会是一个骗人的幌子。

    他是想用这个说法、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妄图在这次扬州之战中打个翻身仗。

    那个姓赵的小子,他是被骗了吧?”

    杜松云冷冷道,“宋钧,你身为大唐重镇府兵大将,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为师也教了你不少的兵法之道。

    没想到,你的眼界,却比不上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

    谁说,这哥舒摩罗的水军,一定要从远方调过来的?”

    宋钧道,“可是,学生是楚州水陆两军的主将,前不久曾因军务交流到过扬州,把这扬州附近数十里的水域,都看了个遍。

    这水军,和陆军不同。

    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是需要大片水域来停泊的,也是很难掩盖隐藏得住的。

    学生可以肯定,这扬州附近,除了那李希愚下辖的大都督府水军,还有房遗直下辖的州府水军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水师军队在了。

    这哥舒摩罗的水军,如果不是从远方的外地调过来的,又能从哪里来?”

    杜松云冷冷一笑,有些神秘道:“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宋钧知道,这位老师向来对大事都是讳莫如深,就算是亲信,也不会轻易告诉。

    他也不敢多问,就道:

    “是。可是老师,如今我军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帮手了。

    这时候,那哥舒摩罗的人马要是出来,非但帮不了我们,反而会成为一个祸害啊。”

    “不需要帮手?”杜松云道,“你确定么?”

    “当然,”宋钧道,“我军已经攻破了城门,在人数、地势和士气等方面,都是全面占优。

    如今在这城里,那李希愚和赵寒的手下,能真正受他们控制、有战力的,就只有那大都督府帐下的,区区几千人。

    这等形势下,学生只需要和其余两位同年亲带大军,全力进攻。

    不出几个时辰,定能将城中的守军全部铲除,活抓李赵两人,送到老师跟前听候您的处置了。”

    杜松云道:“宋钧,你低估这李赵二人了。

    之前,为师就是因为低估了这两人,尤其是低估了那个赵寒,所以才会在大都督府的一战里,遭遇了挫败。

    而这一次,他们两个人联手,手里还有数千的人马。

    他们的身边,还有那洛羽儿、苏雨童和李凌若那一个个厉害的人物,作为辅助。

    像这样的对手,不到最后的一刻,我们都绝不能轻言得胜。

    你身为大将,‘骄兵必败’这四个字,就不用为师再教你了吧?”

第630章 敌军主帅何在?

    宋钧双手一拱道:“老师说得是,学生受教了。”

    黑夜下,乌云密布的天空上,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夜风似乎也越刮越大了起来。

    杜松云望着那些渐渐驶入城里的船只,那片黑沉沉的城池里,有无数的屋宇、街巷和水道,纵横交错着。

    这座扬州城终于破了。

    而杜松云用的方法,正是“声东击西”之计。

    其实,正如赵寒所预料的那样,他早就把东水门定做了主要的攻城点。

    杜松云就先派了部分的船只和步骑兵,利用夜里浓雾朦胧的天机,假扮主力、对北城门进行佯攻,造成要以北城门作为攻城突破口的假象。

    从而,把守在东水门和其他各门的城防军主力,都吸引到北城门去。

    这样一来,东水门的防守就空虚了。

    然后,杜松云就运用了赵寒预测到的方法,带领主力大军突然往东水门袭击而来。

    水军大船沿着被洪水拓宽了的水道,直接开到东水门的城墙下方,配合陆军的人马,立即展开强攻。

    这样一来,防守薄弱的东水门,很快就失守了。

    与此同时,那些被调走的守城军队肯定很快知道被骗了,必然就会立即回头增援。

    这又正好中了杜松云的下怀。

    因为,他的军队人数大大占优,等的就是城防军队的回援,然后他就可以利用水陆两军合击,把回援的军队也消灭了。

    这样一来城门破了,对手的主力也铲除了,那这场扬州大战,他杜松云就真正可以稳操胜券了。

    想到这里,杜松云就问:“柳孝岩带的城防军主力呢?”

    宋钧道:“正如老师的预料,那柳贼中了计,把主力调去了北城门。

    后来,我们一旦开始攻击东水门,他马上就觉察到了,就立即带了大部的人马飞速赶回来增援。

    这就正好落入了,我们给他设的埋伏里。

    那柳贼人马的战力确实很强,一个个都很能厮杀,可我军大占优势,更有水陆两军协同作战。

    柳贼没战多久就支撑不住了,就利用对城池的熟悉,带着人马,趁夜往城里逃窜而去了。”

    大战告捷,形势一片大好。

    杜松云却不动声色,又道:“那李希愚和赵寒这两个人,还有他们那支后备的大都督府水军呢?”

    听这两师徒的语气,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李希愚和赵寒暗地里安排了大都督府水军,作为后备军。

    还有对柳孝岩的一举一动,他们好像也非常了解,就像有什么人提前告诉了他们一样。

    宋钧道:“那李赵两人也出来了。

    之前东水门一开,我方水军的先锋战船,就按计划先行驶进了扬州的各大水道,准备去控制各大关键渡口。

    他们刚进去不久,就在洗马桥边的渡口,和一支城里的敌方水军接上仗了。

    看那水军的军旗和军容等等,那就是大都督府的水军。”

    “战况如何?”杜松云道。

    宋钧道,“对手实力显然远远比不上我方,几轮接战下来,就有几条战船被我方击沉。

    他们怕被我军大队围住,就带着剩余的船只,匆忙往城里的水道退去了。

    老师……”

    宋钧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有了一丝得意:

    “都说,这扬州城防固若金汤,李希愚带兵严谨、军容强盛。

    可这一仗下来,这大都督府的水陆两支人马,无论从军容、战术、兵将素养和装备等方面,和我们三位师兄弟的三州府兵大军相比,都是相差甚远。

    还有,老师您一直提到的,那个法师赵寒。

    他那个所谓‘绝顶聪明’的脑子和各种奇谋,这一次,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我们已经攻进了城里,敌军也节节败退,接下来只需把城里要道和高处占住,找到对手剩下的残兵败将,把他们一举歼灭就行了。

    扬州这一仗,赢得简直是易如吹灰!”

    宋钧说得非常高兴。

    可杜松云却没有一点喜悦,好像在想着什么。

    “宋钧,”他忽然问道,“你们的先锋战船和对手那支水军接仗的时候,李希愚和赵寒这两人,有没有在战场上现身?”

    宋钧道:“这个问题,学生也问过当时领军的主将。

    他们说,当时夜色很深、又有大雾,双方趁夜厮杀,对手的船上也没点什么灯火。

    所以他们并没有看清,对方的主船上,究竟有什么人。

    不过学生以为,既然这大都督府水军是他们后备军的主要战力,这李赵两人身为主帅,当然也会在……“

    “所以,”杜松云打断道,“你们并不知道,对手的两位主帅是不是出现了,更没有抓到他们。

    而陆军那边,你说,当时柳孝岩带着主力回援、被我军打败,然后他就带着人马逃走了。

    这对手的陆军主将,你们也没有抓住,对么?”

    宋钧道,“是的。可是学生窃以为,是否擒住了对手主帅,已不再重要了。

    如今,李希愚的大都督府水陆两军,都已经军心涣散,一败涂地。无论其主帅在不在场、是死是活,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城里剩下唯一完整的军队,就只有那扬州刺史房遗直的,州府的府兵陆军了。

    学生倒是觉得,这才是我们需要更多着眼的地方。

    应该立即派出军队,去把城里州府府兵的临时大营围住,务求将其围歼于营地之中。

    只要把这支军队打败了,那这扬州城里,就再没有任何可以和我们抗衡的敌手了。”

    宋军的分析有理有据,显然他对敌情非常的了解,而且临阵的经验非常丰富,俨然是一位沙场老将。

    可杜松云听了之后,却似乎又思考了起来。

    半晌,他忽然抬头望向了前方。

    黑夜之中,他手下的水陆大军正飞快地往城里的深处涌去,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就只剩下了一部分的主力水军,拱卫着他的主船,在水道里徐徐推进着。

    杜松云眉头忽然一凝,道:

    “宋钧,我水陆两军的大部都往城里赶去了,这是去做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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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贞观年间,神秘风趣的少年法师赵寒,捉妖降魔、屡破奇案,卷入权谋大战,上斗帝王将相阴谋家,下揽江山美人眉如画,成就一代大唐神探法师传奇!(本书又名《天师奇唐》)大唐捉妖法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捉妖法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捉妖法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