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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师全文阅读

作者:澄云生     大唐捉妖法师txt下载     大唐捉妖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6章 执失先生的背景

    长廊很长,赵寒和苏雨童并肩飞奔着。

    前方远处,执失魁也的黑袍身影,飘飘忽忽的。

    眼看就要到祆祠的大门,忽然出现了一个分岔,执失魁也突然往左一转,窜了出去。

    赵寒两人也迅速追上左转。

    迎面就是一扇胡族风格的大窗,窗口大开。

    两人凌空一跃,同时从窗口飘了出去,落在了外面的空地上。

    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空地上、祆祠的旁边,是一间间连串的屋宇,都是拱顶尖头的,昏暗无光。

    执失魁也的身影,消失了。

    赵寒眼中的玄光,迅速四照而出,却没有发现一丝的元气痕迹。

    这执失魁也显然是把法力隐藏了起来。

    这些胡族的建筑,一间连一间,间间都有各种出口。

    这又是夜晚,要找一个蓄意隐藏、而且对这坊里非常熟悉的人,真是难上加难。

    这个执失魁也果然厉害。

    即使受到了很大的震惊,可他选择的逃走路线和方法,依然非常的精准。

    显然,他对这祆祠附近非常熟悉,所以故意逃到了这片建筑之中,让我们无从找起。

    赵寒一手入怀,掏出一支响箭般的东西,往天上一掷而出。

    响箭顿时划空而起,发出了一个尖锐明亮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这正是,给埋伏在外围的洛羽儿和柳参军他们,发的消息。

    这执失魁也虽然暂时走脱了,可肯定还没走远,一定还在这怀化坊中。

    这号箭一出,柳参军他们马上就会带着卫察司的人马,把这里团团围住,立即展开搜查。

    虽然这违反了大唐律令,可这执失魁也如此的重要,必须把他抓住。

    最多回头,再去找杜松云要搜查令,就可以了。

    “苏姑娘。”

    赵寒凝望着四周,道:

    “近几个月来,你就在这扬州之中。

    那你可曾听说,在这城里,有某些你们的族人正在暗中准备,起兵乱唐的事?”

    苏雨童一愕。

    她迅速又摇了摇头,非常肯定:

    “没有。

    赵寒,你的话我懂。

    你们唐人说的那些,‘两国相争、纵横捭阖’的事,我也明白。

    所以,之前你让我去打听、那些突厥‘豹师’的时候,我就让摩罗仔细查过了。

    这城里,我们没有看到,任何族人要聚众作乱的迹象。

    而且,就在年前不久。

    我们的可汗还亲自写了国书、送到长安,结了你我两国兄弟之盟的。

    在这个时候,可汗他又怎么可能在扬州、大唐这么重要的一个地界,弄这一大桩的乱事出来呢?”

    赵寒道:

    “苏姑娘,你似乎对你们可汗的想法,非常了解。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哦,”苏雨童一顿,“咱们两国交好的事,早就在草原上传遍了,这谁都知道啊。”

    她话题一转,又道:

    “赵寒,咱们刚才追的那个人,就是执失魁也吧?

    我听摩罗说了。

    正是此人和那个‘阿悉结氏行’有关,所以摩罗才把他抓了起来,准备和赵寒你一起审问的。”

    赵寒点点头:

    “苏姑娘,这个执失魁也,是什么背景?

    苏雨童就说,她刚来扬州,对这里的人也不是很熟悉。

    可听说,这执失魁也,好像曾经在我突厥军中做过军职。

    后来,他被圣教任命成了“穆护”,就辞了军职、被派到了这扬州来,做了这里的总祭司,已经有许多年了。

    所以,这执失魁也在扬州的突厥族人里,声望是很高的。

    “明白了。”

    赵寒道:

    “既然,这执失魁也在扬州这么久了,教内的事务也办得不错。

    为什么你们教中,还要再派哥舒先生,这么一名大祭司过来?“

    苏雨童说,其实这也不是故意的。

    因为,摩罗他除了是大祭司之外,还是一位商人,一直跟着我们家族经商。

    他这次过来,主要是做买卖,并没有要干涉教中事务。

    只是,之前赵寒你来求助。

    我才让摩罗他借助大祭司的身份,动用教内的人脉,去寻找破案的线索而已。

    “这么说,哥舒先生并非是来夺权的。”

    赵寒道:

    “可听那执失魁也的口吻,却好像哥舒先生这次来,是要把他取而代之。”

    他将刚才祭祀厅里发生的事,飞快地说了。

    苏雨童显然感到很意外,可还是非常冷静:

    “赵寒你是说,这执失魁也在扬州待了这么久,就是一直在准备着这个大阴谋。

    他就是那个蒙面黑衣人,‘那落迦’。

    那些神秘的黑袍人,也是他的人。

    这沉船案和所有的乱象,都是他们造成的。

    这我都懂了。

    可我想,这肯定是他自己,又或者是他背后的什么人弄的阴谋。

    这绝对不是,我们突厥举国对你们大唐的图谋。”

    听着苏雨童的话,赵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姑娘,”他忽然道,“我听说身为祆教的神职人员,是不能为了私利、在外从商的。

    那哥舒先生他是大祭司,却又能在你的家族里经商,这是为何?”

    “哦这个嘛……”

    苏雨童道:

    “因为,我家族经商的所得,很多都是捐给圣教用的。

    摩罗他这就算是为圣教行商,不算私利。”

    “能为圣教经商,”赵寒道,“那必然是个非凡的存在了。

    苏姑娘,我能否冒昧一问,您家族商行的名号是?”

    苏雨童一愕。

    半晌,她忽然萌萌一笑,朝赵寒一眨眼道:

    “怎么,你查完执失魁也、查摩罗,查完摩罗,又来查本姑娘了?

    赵寒,我知道你是个办案的高手。

    可是本姑娘,你也不相信了么?

    你说得没错,我家族的买卖确实做得很大。

    可我家里也有个规矩,这商行的名号,是不能随便外传的。

    不过,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那也不是不行。

    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说要抱我的吗?

    好啊。

    只要你答应,现在就娶了我,那你就是我们家族的人了。

    那你要抱我、要问我任何问题,我都可以答应。

    我家族商行的名号,还有家族里所有的事,我也全都告诉你,怎么样?”

    说着,苏雨童一下跳到了赵寒的面前,一双玉臂张了开来。

    她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放在了少年的面前。

    仿佛赵寒只要一张手,就可以把这位美丽的胡族少女,抱入怀中。

第407章 齐头并进

    赵寒看着眼前的苏雨童,没有前进,也没有退缩。

    半晌,他忽然一笑道:

    “苏姑娘,刚才在外面,在下将了你一军,如今你又将回在下一军。

    你这招'礼尚往来',用得很妙嘛。“

    赵寒这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苏雨童确实对他有情意,可也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到了婚嫁的地步。

    这位苏姑娘,只是故意以进为退,避开刚才的那个问题罢了。

    赵寒这么说着,目光忽然一低,看向了苏雨童那双修长结实的腿。

    这一下,又轮到苏雨童有些意料不到了:

    “你……你看我腿干什么?”

    “苏姑娘,”赵寒淡笑着,“刚才执失魁也逃跑、我在后面追,我们两人可都是用了化外法力加速的。

    可你依然跟得很紧,一点都没落下。

    我就想看看,姑娘你的这双腿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跑得这么快?”

    苏雨童看着赵寒的样子,忽然后退了两步,咯咯一笑道:

    “好啦,这次又是你赢啦。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是想说,我之所以能跟上你们两个,是因为,我也会化外法门对吗?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会。”

    “而且,”赵寒道,“苏姑娘你会的不是你们突厥的巫术,而是我大唐的道法修为。

    看这样子,姑娘你的那位师父,还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道法高人。”

    “这你都看出来啦?”

    苏雨童笑道:

    “果然是本姑娘喜欢的人,厉害。

    你不会又想问我,我师父是谁吧?

    嘻嘻,我师父他说了,对谁都不准提起他的名字。

    就算是你真的答应娶我,我也是不能告诉你的。

    好了,事不宜迟。

    咱们赶紧去搜一下,那执失魁也在哪里吧。”

    “说得好。”

    赵寒目光一凝,又严肃了起来:

    “正如姑娘所说,眼下大唐和西突厥正在交好之中。

    如果此时,那执失魁也突然因为某种私利,在这扬州重镇里,聚众作乱。

    那这扬州一地的突厥族人,乃至对整个西突厥国和大唐之间的关系,都会受到非常不好的影响。

    这点,相信姑娘你应该明白。”

    苏雨童点头:“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三件事。”

    赵寒道:

    “一,请姑娘立即集合,这怀化坊里所有可用的人手。

    你我二人马上带人,把这里里外外全部搜查一遍,一定要把那祸首执失魁也,搜出来。

    二,知会城中的突厥族人,让他们千万不要听任何人的唆使,做那起兵作乱的事。

    三,这执失魁也,马上就要起兵。

    请姑娘派人继续暗中打听消息,看在这扬州内外,是否有你们的族人,突然在某个地界上大量聚集。

    如果有,那很可能就是,他们准备起兵的巢穴。

    那就请马上告知于我。”

    苏雨童道:

    “放心吧赵寒。

    即使那执失魁也,他是我们的族人。可对于这种祸害世人的坏人,我们也都是不能让他得逞的。

    这三件事,就交给我了。“

    “好,”赵寒道,“而我这边,也会立即调动卫察司的人马,全城巡察。

    这次我们两边联手,要让那执失魁也,再也无所遁形。“

    说到这里,赵寒的语气又一转:

    “这是关于执失魁也,起兵作乱的事。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女鬼沉江案。“

    当然了。

    之前,根据线索推断,执失魁也这些突厥人,正是所有事情、包括沉船案在内的幕后黑手。

    可在祆祠里,执失魁也他承认了其他的事,却否认了一切和案子相关的事。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这“女鬼沉江案“的凶手,就是另有其人了。

    这案子关系到大唐的商贸民生,关系到李大人的生死,甚至连那当朝太子李承乾,都在其中失了踪。

    所以这办案的事,也必须继续跟进。

    而这个负责的人,当然非赵寒自己莫属了。

    赵寒当即和苏雨童商定,他一方面和苏雨童合作,防备执失魁也起兵。

    另一方面,他会和羽儿无惧等伙伴一起,继续追查沉船案,务求迅速将其侦破。

    两件事,齐头并进。

    两人商量既定、立即行动,就在怀化坊里搜查了起来。

    而自从赵寒出来之后,他身上的暖意,也渐渐地退去了。

    此时,他的体内,灵台天地之间。

    离兄的邪笑声又响了起来,可这一次,赵寒却完全听不见:

    “小毛精,这一回,我可是又进展了一大步。

    这小东西的神识,可就要被我全占了。

    而你呢?

    这万千年都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端着,躲在那冰窟里、窝都不挪一下。

    喂我说,我这把赢得,也太没意思了吧?”

    “哼。”

    兑老那把小孩的声音,又冷冷地响了起来:

    “先发而后至,后发而先成。

    老东西,这句话,我想你也是听不懂的了。

    你等着吧。

    这天命宿躯,一定是我的。“

    “好啊,”离兄邪笑着,“那你可别说,我没先告诉你。

    下一回,你要是再缩头缩脑的不出来。

    那这小东西的神识、乃至他这香喷喷的整个躯壳,可就都归我的了,嘿嘿嘿嘿……”

    邪笑声中,两人的声音,又消失在了那片茫茫的浓雾之间。

    而此时,整个怀化坊的外围。

    刚才赵寒响箭一出,埋伏在道旁的洛羽儿就看见了,马上就道:

    “赵寒给消息了。

    柳参军,咱们动手吧!”

    身旁,柳孝岩一点头,转过了身去。

    身后的街巷里,数百名便服打扮的卫察司的兵将,刀枪林立。

    旁边的马车上,方念莺拉起车帘、关注着一切,却不见那位曹管事曹惜月跟着来。

    柳孝岩手持长戟,对其中一部分兵将道:

    “你们都听好了,立即包围怀化坊。

    在我让你们撤围之前,一个人一匹马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我放出去!“

    “是!“那些兵将答道。

    “你们,“柳孝岩对剩余的兵将道,“跟着我和洛姑娘,进坊搜查!“

    柳孝岩长戟一震,洛羽儿、姜无惧和萧寻也是一按兵刃。

    几人带着数百名的兵将,从阴暗的街巷里涌出来,往怀化坊涌了过去。

    方念莺的马车,也随着大队而去。

    此时,鱼青花突然从街巷里飘了出来。

    她之前说是去方便一二,此时正好回了来,就加入队伍一起去了。

    洛羽儿背负巨刀,飞奔在整个兵队的最前面。

    前方的夜色下,那片连绵起伏的坊里,那一座座胡族风格的拱顶屋宇,尽在眼底。

    赵寒,我和无惧、小寻来帮你了。

    就像上邽的“人头鬼案“一样,这个“女鬼沉江案“,无论多么诡异与艰难,我们一定可以携手同心,破了它!

第408章 狼子野心,大乱将起

    深夜,怀化坊内。

    一间毫不起眼的拱顶胡屋里,只有一盏烛火挂在房梁上,非常的昏暗。

    一群黑袍人正围成了一圈,漠然看着,地上的一块黑色大木板。

    噗!

    那木板突然一下爆开,一个黑袍身影从地道里凌空跃出,落在了屋内。

    正是执失魁也。

    他那张满面卷须的脸上,已完全恢复了冷酷。他扫视了四周的黑袍人一眼,冷冷用突厥语道:

    “‘割首’计策受挫,我们已经暴露了。

    立即启用下一计。”

    黑袍人们同时一点头,就像机关一样的整齐。

    执失魁也,望着左侧的几名黑袍人:

    “你们立即回去‘大营’,集齐所有的人马、兵器和粮食物资,做好随时起兵的准备。”

    黑袍人们迅速点头。

    执失魁也又看向了,右侧的三名黑袍人:

    “你们马上去联系‘伏鸾’和‘隐鹄’,还有那个人,告诉他们三个、时机已到,让他们马上做好准备。

    等我一给他们发出消息,就马上行动,一起配合我们的大事成功。

    记住,去告知他们的时候,一定要用约好的方式,绝不能泄露一点他们的真实身份。”

    三名黑袍人立即答应。

    “你们所有人,”执失魁也,对剩下的黑袍人道,“立即到扬州城中各处突厥和胡人坊里,按之前我跟你们说好的,把那些话散布出去。

    就说,这唐人突然派兵,围困和搜查怀化坊。

    这是唐国的大阴谋。

    四年前,他们就曾经悍然入侵突厥东部,把草原的子民们,赶得无处生存。

    如今,他们在西域的势力越来越强。

    这唐国是要彻底撕破盟约,抓胡人做人质,然后全面起兵、入侵西域各国。

    这些话,你们有多少人传多少人,有多响,就传多响。

    一定要把这整座扬州城里,所有胡人聚居的坊市,全都弄乱。

    明白了?”

    黑袍人们点头。

    “去吧。”

    执失魁也一声令下。

    所有的黑袍人一起单手抚胸,朝他一下叩首,然后嗖嗖几下,从各个方向消失在了屋外的暗夜之中。

    整个屋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还站在执失魁也的背后。

    刚才离开的人,都是身着黑袍,戴着火形图腾的面具。

    而这个人却是一身白衫,戴着一张白纸般的薄面具,上面什么图腾都没有,只露出两只黑黑的眼珠。

    这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个胡人,倒像一个大唐志怪小说里的白鬼。

    执失魁也,走向了屋内的深处。

    那里靠墙的地方,立着一个巨大的方形木框架子,里外共有三层。

    木框的里面,放着个黑色货物袋子,好像装着某种巨大的圆形物事。

    木架四周、数丈之内,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尤其是任何和火相关的物事,全都没有。

    执失魁也走上去,伸出一只黝黑的手,抚摸了一下木架。

    木架上,有些油腻的黑油、夹杂着些黑色火药粉末,粘在了他的手上。

    “白狩,”执失魁也冷冷道,“使用这‘东西’的所有准备功夫,你都做好了么?”

    白狩,好像是那个白面人的代称。

    “好了。”

    白狩开口了,似乎是一把女声,冷漠无情。

    好像她面对着执失魁也,也是不卑不亢,完全没有那些黑袍人对执失魁也的尊敬。

    执失魁也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件黑袍。

    黑袍上,有无数个被那可怕的”赤离火“烧开的口子,皮肤一片焦黑。

    这一瞬,那个浑身赤火、犹如鬼神的青衫少年的样子,仿佛又在他的眼前浮现了出来。

    执失魁也,忽然冷笑了一声:

    “我执失魁也,在这扬州谋划了这么久,做了如此周详的计划。

    你一个唐人的小儿,就想阻拦了我的事?

    哼哼。

    白狩。”

    “穆护请说。”白面人道。

    “把这东西放到‘那里’去,路,我会给你铺好。”执失魁也道。

    “穆护放心。”

    白面人的那把女声,冷得好像一道寒风:

    “这东西,它一定会去到它该去的地方,完成它该做的事,杀了,它该杀的人。”

    “好!”

    昏暗的屋里,执失魁也冷笑着,望着那个阴森的黑色大袋:

    “赵寒,不错,你身上的那种异法,的确是强横无比。

    我执失魁也,在这世上行走了几十载,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法力。

    可你终究还是,这世上的一个人。

    我真想看看,当这件东西,它在你眼前盛开的那一刻。

    你小子的法力有多强大,能躲得过那粉身碎骨的,惊天一轰!!!”

    ……

    ……

    扬州刺史府,书房内。

    裴敬仁正说着话:

    “房大人,赵法师和柳参军,深夜带人包围搜查了怀化坊。

    这可是犯了我大唐律令的。

    按大人您的吩咐,裴某已经差人去问了。

    柳参军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发现了怀化坊里,有突厥人想要作乱的迹象。”

    “抓到人了么?”房遗直道。

    “没有。”

    裴敬仁道:

    “可是近两日来,下官也接到下面的人来报。

    说是这扬州城内,各大突厥人和胡人聚居的坊里,有各种流言传出。

    这流言说,我大唐违反盟约,扰乱外邦聚居之地,这背后有重大阴谋。

    那些胡人的坊里,确实已有乱象发生啊。”

    房遗直年轻的脸上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房大人,”裴敬仁又道,“近年来,那西突厥一面与我大唐盟好通商,一面又在边境不断侵扰。

    这显然就是纵横捭阖之计,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扬州乃我大唐商贸命脉之地,如今,又因那‘女鬼沉江案’,正是人心不稳之时。

    要说那突厥人想趁此时机,在这里做些祸乱我大唐的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大人,依下官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如立即派兵,将城内所有的突厥人等全部抓拿,以备不测。”

    房遗直似乎思考着,依然没有答话。

    旁边,那位法曹参军常公甫就说了:

    “裴大人,这恐怕不行吧。

    您也说了,眼下,我大唐与那西突厥还有盟约、

    这平日里,咱们衙门还要对那突厥人聚居的地界,多有保护的。

    那柳参军,顶多也就是带人搜查了一下而已。

    如果我扬州刺史府仅凭一些流言,就冲进去把人全抓了,那可就是,撕毁两国盟约的大事了。

    这里头的责任,谁来担啊?”

    “常大人,”裴敬仁道,“您说得好听。

    要是那突厥人真的起了事,祸乱了我扬州乃至整个大唐的商贸之事,那这责任,又谁来担?

    你来担么?”

    “这……”

    常公甫道:

    “可就算如此,裴大人您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扬州的情形。

    这扬州可是商贸通衢的地界,在这里做买卖、走人事、传教等等的突厥人,少说也是好几千人。

    一时间,怎么抓得过来?”

    裴敬仁道:

    “抓不过来也得抓。

    如今已是风声四起,难道还等着敌人动了刀,咱们才拔剑么?“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都给我住口。”

    房遗直忽然冷冷一声,喝止了裴敬仁两人:

    “你们,都给我出去。”

第409章 尔虞我诈

    “可是房大人,”裴敬仁道,“如果那些突厥人真要作乱,那赵法师他们那边,只有卫察司区区几百人马,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他们还要查那沉船案呢?

    大人您可别忘了,那晚李大人临走时、嘱咐过我等,要全力襄助赵法师,破案、救我扬州的啊!”

    “我让你出去。”房遗直冷冷道。

    裴敬仁哼了一声,忿忿不平地转身去了,常公甫也赶紧跟上走了。

    书房里,只剩下了房遗直一个人。

    此时,他的脑海里,之前许多人说过的话,都浮现了出来。

    房大人,您是四皇子越王的好友,难道就这么看着杜松云胡作非为,要对越王的手下大臣不利……

    此案现由赵法师领衔,李某恳请房大人全力襄助于他,破了沉船案,还我扬州百姓安宁……

    突厥人就要作乱了,大人,难道咱们就这么不管了……

    恕杜某多说一句,房大人,您真要和那赵寒一起办事,看着他风光无限么……

    房遗直的目光一冷。

    他缓缓转头,望向了后方的长案。

    案上,杜松云送来的那块宝贝奇石,还好端端地摆在木架上,泛出晶莹奇妙的光。

    ……

    ……

    扬州城,大都督府之中。

    “事情就是这样。”

    令狐德正道:

    “杜大人,令狐某早就说过,不应该再让那姓赵的小子,去办什么案了。

    您看,现如今他办案,都办到怀化坊去了。

    还弄得这城里,那些突厥人和胡人个个鸡飞狗跳的,都炸开了锅。

    就连咱们大唐的那些刁民,也怪起了衙门来,说这是咱大都督府派的人,弄的乱事。

    还有传闻说,那些胡人里头,有人想作乱闹事了。

    杜大人,依末将看,就应该马上把赵寒抓起来,和那李希愚一起问罪!”

    杜松云端坐在书案的后面,手里的那串佛珠,缓缓地转动着。

    “孔大人,”他淡淡道,“此事,你怎么看?”

    “双管齐下。”旁边,孔怀亮冷冷道。

    “说下去。”杜松云道。

    孔怀亮道:

    “一方面,令狐将军所言有理。

    那赵寒名曰破案,可其背后,是否和依然那李希愚沆瀣一气、密谋诡计,无人可以断定。

    故而,应立即派人暗中监视其一举一动,一旦其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即出兵将其抓拿。

    另一面,那坊间传闻的,胡人即将闹事之事,亦不可不防。

    应在我府兵军中,提前做好一切备战事宜。

    并立即派出人手,严密监视城中各处胡人的坊里,尤其是突厥人的聚居地。

    若真有胡人聚众闹事、甚至动用刀枪,立即出兵镇压之。”

    杜松云不置可否道:

    “孔大人您也知道,眼下我大唐名义上,仍与西突厥有结好之盟。

    若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动用军队镇压,这其中的后果,如何处置?”

    “杜大人所言极是。”

    孔怀亮道:

    “因而,此事首先不可过于声张,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做好全面准备。

    待到突厥人真要起兵作乱时,那对方已经撕破脸面,我方便再无顾忌,正好一举灭之,解除后患。”

    “末将觉得孔大人的话有理,”令狐德正道,“只是那姓赵的小子,一直在捣乱,还是要先把他抓了。

    这样,咱们才可以全心去应付那胡人的事啊。”

    杜松云淡笑着,看着令狐德正:

    “看来,令狐将军是很想抓住那赵法师了。

    那么抓了他之后,查办‘女鬼沉江案’的事,由谁去担当?

    令狐将军您来么?”

    令狐德正一愕。

    他顿时想起了,两次遇见的那个白衣女鬼。

    还有,在李府里,那数十具尸首的血肉被抽干的诡异景象。

    没错,这案子涉及妖鬼邪祟,除了赵寒那种会法术的法师,又有谁能办得了?

    可令狐德正还是不甘心:

    “杜大人,末将是真的不太懂。

    那个赵寒,明显就是站在李希愚的那一边,要跟咱们不对付的。

    可大人您却三番四次地纵容他,还要把兵马给他,让他去办案。

    杜大人,末将斗胆问一句。

    那晚在李府的厢房里,您是不是和那姓赵的小子,还有那李希愚,说了些什么?

    那厢房里,是不是有个什么重要的人物在?”

    一听到这话,尤其是说到那个“重要的人物”,杜松云淡然的目光,忽然冷峻了起来:

    “令狐将军,您如此的盘根问底。

    怎么,您是要来做这扬州黜陟大使的位子,号令杜某了么?”

    令狐德正一愕,连忙道:

    “末将是个粗人,乱说话不长脑子,大人您见谅。”

    杜松云冷冷道:

    “话可以乱说,可有些事,不能乱想乱做。

    令狐将军,您在前隋就已经是带兵的大将了,这一点,就不必杜某再告诉你了吧?“

    “前隋大将“这四个字,就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了令狐德正的心上。

    他脸色顿时变了,单膝跪地、一拱手道:

    “杜大人,末将说的做的,可都是为了咱大唐的江山着想,绝无二心啊。”

    杜松云冷冷地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将军。

    半晌,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令狐将军请起吧。

    将军忠心为我大唐,杜某当然知道。

    只要接下来,将军您将我扬州大都督府的府兵大军带好,助我完成,圣上交付的重托。

    那将军之功,杜某必然会上呈天听,为之请赏。“

    “谢大人!”

    令狐德正站了起来,又一鞠躬道: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末将为大人效死命,再无二话!”

    威逼利诱,只是几句话而已,就把一位桀骜不驯的将军收伏了。

    杜松云却是神色如常,对孔怀亮道:

    “孔大人,我听说近日扬州城里,除了胡人的乱象之外,我大唐百姓也开始有闹事之举了?”

    孔怀亮点头。

    他说,由于“女鬼沉江案”一直都没有侦破,扬州的漕运商贸,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城中许多百姓的生计,又都和这漕运息息相关。

    这渐渐的,许多人的家里就入不敷出,就开始对衙门有了怨言。

    再者,今年这扬州的天,也很奇怪。

    往年都是五月左右才到雨季,而如今才是三月春时,便开始连降大雨。

    扬州附近的各处河堤,都隐隐然,有决堤的危险。

    这么多的乱事交杂在一起,百姓们就纷纷开始,抱怨了起来。

    他们都说,是这州府衙门、尤其是这大都督府办事不力,案子破不了,连民生也都不管了。

    “而且……”

    说到这里,孔怀亮稍稍一顿,又道:

    “不知为何,这百姓们竟然听说了,李希愚被免了长史之职、抓入大都督府大牢的事。

    这李希愚虽然满腹诡计,可他在扬州这几年的官声,却是相当不错的。

    百姓们听说他被抓了,都替他打抱不平,再加上那所有的怨气,就都发在了我大都督府的头上。

    昨日,还有上百名百姓到衙门前集聚,被令狐将军带人驱散了去。”

    令狐德正也是不解道:

    “这也是怪了。

    咱们抓李希愚的事,可都是保密得很,从来没有外传的。

    那些平头刁民,他们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孔怀亮道:

    “令狐将军,这李希愚乃越王手下的一大能臣,坐镇扬州多年。

    当年,他还曾领兵数万、跟随息王征讨刘黑闼,大破敌军数十阵,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

    若不是有圣旨在手,又有杜大人的睿智果断,此次能否将其擒住,还是未知之数。

    您以为,李希愚真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

    息王,就是当今皇上的亲生长兄,李建成。

    当年在玄武门前,他被皇上一箭射杀,后被追封为“息王”。

    而刘黑闼,曾是隋末群雄之一、夏王窦建德的部下。

    当年,窦建德被当今皇上剿灭之后,刘黑闼召集旧部起兵,一度称雄河北河南,后为李建成率军剿灭。

    “那孔大人您的意思是?”令狐德正道。

    ”这些消息,”孔怀亮冷冷道,“恐怕是李希愚早就吩咐了他的那些手下,故意散布出去,为他自己脱罪造势的。

    否则,正如将军您所说,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又还有谁,会主动去把这些话,告知于平民百姓?”

第410章 增兵,大雨将至

    杜松云淡然不语。

    他望了眼墙上,李希愚画的那幅山水隐士画,淡然道:

    “令狐将军,以你之见,以我大都督府眼下的兵力。

    若要同时对付,卫察司、胡人作乱和我大唐百姓千人以上的闹事,可否应付得周全?”

    “这个……”

    令狐德正想了想,就道:

    “要只是对付那赵寒、还有柳孝岩卫察司的几百人,那肯定不在话下。

    就算再加上个几百胡人的作乱,那也是完全对付得过来的。可怕就怕,不止是几百胡人,而是上千人的来。

    而咱这扬州城里,大唐的百姓可是有好几十万人。

    这三个事,要是一起闹起来,那就有点难办了。”

    孔怀亮也道:

    “还有,这大都督府的府兵,毕竟是李希愚经营多年的人马。

    虽然如今归令狐将军统领,可其中难免会有些,不听使唤的人在。

    杜大人,依下官看。

    为今之计,为保我扬州之事一切顺利,我府中的兵力必须另加补充。”

    “怎么补?”杜松云淡淡道。

    孔怀亮道:

    “这扬州周边紧邻有三大州,这三州的府兵人马加在一起,人数不下两万。

    下官恳请大人,立即飞马上书长安,请圣上降旨。

    让杜大人您以扬州黜陟大使的身份,临时节制三州府兵,以做沉船案破案的备用人马,以安扬州一地民生。”

    “孔大人说的是。”

    令狐德正也道:

    “咱手里要是再多两万人,那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一起来,都不怕了。”

    孔怀亮和令狐德正同时一躬身,朝杜松云深一鞠躬:

    “请大人决断!”

    杜松云神色淡然。

    半晌,他缓缓道:

    “孔大人,上书请旨增兵之事,由你负责。令狐将军,其余三件事的准备,就交与你了。”

    “是!”孔怀亮和令狐德正道。

    “还有,令狐将军……”

    杜松云的声音,忽然又严肃了起来:

    “你派去监视赵法师的人,一定要是你们最好的人手。

    一旦你的人发现了,赵法师他们找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人物,还是全力保护着的。

    那就必须立即弄清楚,他们把那人安置在了何处,然后马上回来报我。

    懂了么?”

    杜松云说的这个“重要人物”,当然就是那位东宫太子,李承乾了。

    看得出来,他对寻找太子的事,非常重视。

    令狐德正马上点头称是,就和孔怀亮一起出了去。

    书房里,杜松云望着两人远去,走到了那幅山水画的面前,淡然看着。

    他手里的那串佛珠,一颗颗地,又缓缓转动了起来:

    “李希愚,相洹春坊,阿悉结氏行,突厥人闹事……

    赵法师,你以为你真的掌握了所有的真相,看穿了一切么?

    你错了。

    你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又怎能知道这朝堂之深、江湖之远,这世上还有多少的运筹帷幄,剑影刀光。

    不过也好。

    我要的,就是你的这种自信。

    这样,杜某在这扬州一地的谋划,也就能顺势而为、进行下去了。

    赵法师,谢了。”

    杜松云这么说着,缓缓望向了门外,城池的上空。

    那片茫茫的天空上,阴云渐渐集聚了起来,仿佛一场大雨,就要降临在这座苍茫的扬州城中。

    ……

    ……

    扬州城内,怀化坊。

    之前,赵寒、洛羽儿和苏雨童等人,带着人马把坊里全部搜查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执失魁也的踪迹。

    赵寒就和苏雨童约定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和洛羽儿等人,告辞走了。

    此时,苏雨童正站在祆祠之中,回想着赵寒跟她说过的话,道:

    “摩罗,赵寒说的没错。

    看样子,执失魁也,这家伙真的是要起事了。

    我问你,他在扬州准备作乱的这件事,你以前知道吗?

    他以前,是个会巫术的人么?”

    身旁,哥舒摩罗已经醒了过来。

    他依然穿着那身大祭司的服饰,神色淡然。似乎,之前被打晕的经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哥舒摩罗摇了摇头道:

    “以前在突厥国内,我曾经在圣教的集会上,见过这个执失魁也几次。

    当时他还在军中,规规矩矩的一个人,也从没听说过他会巫术。

    后来不久,他就被教宗任命为了‘穆护’,派到这扬州来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直到这次来扬州做买卖,才再见到了他。

    我是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竟然在这扬州里,暗中做了这么多的事。

    而且,这一件件的,都是危及我西突厥和大唐盟约的,大事。”

    “摩罗。”

    苏雨童清嫩的声音,忽然一变:

    “你说,这些事会不会是,我父亲他让那执失魁也,做的?”

    一听到”父亲“两字,哥舒摩罗目光忽然一凝:

    “小主,可不能乱说话。”

    “这里又没旁人,怕什么?”

    苏雨童道:

    “这个执失魁也,充其量就是个穆护、做过几年的军职而已,在咱们国内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人物。

    不然,我早就听过他的名字了。

    像这么一个人,竟然能在这扬州做了这么多的事,经营这么大的买卖,还暗中收买了这么多的大唐官吏。

    还有他的巫术、他那个妖物,那些差点要人命的黑火雷。

    这么多的资源和人手,这执失魁也,怎么可能调用得了?

    这背后,肯定有某个大人物在支撑他。

    而咱们国内,还有哪个大人物,能在这大唐江南的腹心之地,有这么大的能耐?

    摩罗,你说。

    是不是父亲他瞒着我,让你们到这扬州来,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

    苏雨童看着哥舒摩罗,步步逼问。

    哥舒摩罗却只是,摇了摇头:

    “小主,大主是个怎么样的人,您应该很清楚。

    以他对您的疼爱,要是他真有这么重大的谋划,还是在此时此地实施的。

    那他是绝不会允许,您这次跟着我到这里来,以身犯险的。

    而且,要是我早知道了这些的话,那早就和那执失魁也,联手进行了。

    又怎么会把执失魁也抓出来,交给赵法师审问,还弄出了祭祀厅里的那一幕?”

    “那你说,”苏雨童道,“如果不是我父亲,那是谁在背后,支持执失魁也?”

    哥舒摩罗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了起来:

    “小主,您也知道。

    自从大主决定与大唐交好以来,咱们国内,一直就有一股反对的声音。

    总有那么一帮人,蠢蠢欲动的,想要抵抗甚至推翻大主的这个重大国策。

    他们一直密谋、想要撕毁盟约,让我们两国,再度陷入大战的泥团。

    依我看,此事的背后若真有人在支撑,那很可能就是他们。

    这些人是想在这大唐境内,挑起两国之间的争端,从而达成他们那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执失魁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执行人罢了。”

第411章 两大家奴

    “摩罗你说的有理。”

    苏雨童想了想,就道:

    “好,既然这样,那此事咱们绝对不能不管。

    刚才,赵寒他已经和咱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对付执失魁也,要做的乱事。

    你说,具体该怎么做?”

    “两件事。”

    哥舒摩罗的回答,非常干脆决断:

    “其一,我会通过圣教的关系,马上通报扬州城内,所有我们的族人。

    让他们近期务必留守在家,不要听信任何人的唆使,参与任何的乱事。

    其二,咱们在这城中和扬州周遭的地界,也有一帮可以调动的人手。那是大主暗中安插下来,以防万一的。

    我马上暗中,将他们召集起来。

    万一执失魁也真的起事,那我们就帮着赵法师把他们抓住、带回国内,交给大主处置。”

    苏雨童点头道:

    “那要不要立即派人飞马回国,把这里的事,告诉我父亲?”

    哥舒摩罗摇了摇头:

    “此事在明朗解决之前,还是暂时先不要告诉大主。

    要知道,咱们国内的那帮人,眼线很多。

    这消息一路从江南回到大漠,万一被他们发现,提早告诉了执失魁也,又或者往扬州再增多些什么力量。

    咱们的事,反而不好办了。”

    “好,那就这么办。”

    苏雨童腰挂胡刀,背上不知何时,也挂了一张长弓。

    她把长弓一抽而出、搭上箭矢,一下拉成了半月的形状:

    “这一次,本姑娘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好好地在这扬州大地上打上一仗。

    等打胜了,我就和他一起骑马回大漠去,驰骋草原、快意人生!”

    苏雨童美萌的脸上一笑,玉手一放。

    那铁箭嗖的一声,呼啸着,划破长空而去。

    ……

    ……

    入夜。

    扬州城内,那个密室小轩里,烛火没有点亮。

    卧榻上,粉袍黑影闭着眼、斜靠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前方,蒙面黑衣人站在了黑暗之中,整个身躯阴沉沉的,说着话:

    “事情已到了今日的地步,你马上做好准备,时机一到、即刻动手。”

    “动手?”

    粉袍黑影的声音,懒懒的:

    “你们是要动手了,可那就是,你们突厥人而已。

    我凭什么也要动手?”

    “你也可以不动。”

    蒙面黑衣人冷冷道:

    “那你掌握在我们手里的那些事,马上就会被传出去。

    这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想吧。”

    他说完,也不管粉袍黑影说什么,转身就往黑暗中走了出去。

    “等等。”粉袍黑影道。

    “终于想明白了么?”蒙面黑衣人站住了。

    粉袍黑影笑了一声,道:

    “你出来吧。”

    黑暗中,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赵寒曾两次遇见、用毒水淹了地洞的,黑衣女子。

    她换了一身更深色的黑衣,整个人就像鬼魅一样,站在卧榻的背后。

    粉袍黑影对蒙面黑衣人道:

    “那姓赵的小子,他手下有不少能人,我派个人去帮你。”

    蒙面黑衣人冷冷瞥了眼,那黑衣女子:

    “你的这个手下,被那赵寒打得几乎体无完肤,你还派她来帮我?”

    面对质疑,粉袍黑影却毫不生气:

    “说得好。所以这一次,我给她再弄了个帮手。

    你也出来吧。”

    密室右侧,一扇小门咧的开了,却不见任何的人影出来。

    蒙面黑衣人冷哼一声,正想转身走开。

    他刚一回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头。

    那好像是个人,脸上蒙着黑纱,头在下脚在上、倒挂在房梁的上面。

    他的全身,被一条黑色丝绸缎带紧紧地绑着,阴光萦绕,就像个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死尸。

    蒙面黑衣人脸色一沉。

    就在此时,那倒挂着的黑尸人,忽然咧嘴一笑。

    它那两个细细的、眼珠一样的东西,忽然一张,放出两道阴光。

    嗖!

    空气里一阵悸动,黑尸人消失了。

    眨眼间,它又出现在了卧榻后方的房梁上,还是倒挂着,和黑衣女子一左一右,守在两边。

    卧榻上,粉袍黑影对蒙面黑衣人道:

    “你们突厥人的那种暗火异术,确是不错。

    可那个姓赵的小子,也不是一般人,你们已经连续失手多次了。

    我有三个家奴,这次,我派两个人去助你。

    你记住,到真正动手的时候,先不要顾及其他人,集聚全力、先将那赵寒一举击杀。

    他不在了,那其他的人和事,也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懂了么?”

    蒙面黑衣人瞥了眼那黑衣女子和黑尸人,冷哼一声:

    “我自有办法对付那姓赵的小子,你的人,就不要来给我添乱了。

    你只要把我们约定的事,做好就成。

    到时候,拿下了这扬州城,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说完,黑衣一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粉袍黑影笑着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妖娆地往前一指:

    “去吧。”

    身后,黑衣女子和黑尸人点了点头,阴光一动,两人的身躯也消失了。

    密室里,粉袍黑影那个邪魅的笑声,又渐渐回荡了起来:

    “扬州的这场大戏,可算是要来了。

    嘿嘿,很好,很好……”

    ……

    ……

    深夜,扬州城里,大雨终于来了。

    密密麻麻的雨点,好像千万颗的小石子,打在那些屋顶和街巷上,发出咯咯的声响。

    整座城池,显得越发的幽深。

    一条阴暗的街巷之中,站着一个黑影。

    正是鱼青花。

    她披着蓑衣、站在角落里,任由大雨打在身上,一动不动。

    忽然,街巷中闪出了一个人影,鬼魅般飘到了身边。

    鱼青花没有丝毫的惊奇,只低声说了句:

    “那边怎么说?”

    “把人抓了。”鬼魅人影发出了个诡异的声音。

    “真的?”鱼青花道。

    鬼魅人影不答话。

    “要是我说,”鱼青花道,“这个人,还不能抓呢?”

    “抗令不遵,你应该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鬼魅人影道。

    鱼青花凤眼一凝,半晌,她又道:

    “回去告诉那边,眼下此人的身份未明、时机也还未成熟,还不能抓人。

    他们既然让我来办这件事,就要全部信任于我。

    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如若办不到,我鱼青花的命,拿去。”

    鬼魅人影冷冷看了鱼青花一眼,身形一闪,又消失了。

    鱼青花望着空气中,那道消逝而去的强大气息,又望向了城里,李府所在的方向。

    “赵寒。”

    她说完这两个字,婀娜成熟的身段一闪,也消失在了大雨滂沱的街巷之中。

第412章 夜雨,小船,催婚

    雨夜。

    扬州城郊的一个小山丘上,有个破败的亭子。

    亭子四周都是黑树林,那些枝叶被大雨打得不停地摆着,好像许多鬼手在摇晃。

    就在此时,树林里有什么东西一动。

    三个黑影,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走了出来.

    他们冒着大雨,一步步地走到了凉亭里,站成了个犄角形状。

    他们都穿着蓑衣、头戴斗笠,身形和样貌完全看不清楚,就像三尊鬼像一样。

    “十几年了……”

    左边的一个黑影,发出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其他的两个黑影没有回答。

    左边的黑影继续道:

    “这一次,我把你俩叫回来、是为了什么,相信你们也都很清楚了。

    你们说,那个女鬼沉江的事,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子,又回来了?”

    亭子里还是一片沉默,四周只有雨声。

    “你,凭什么这么说?”右边的黑影开口了,那声音薄薄的,有些怪异。

    左边的黑影道:

    “那个白衣女鬼的样子,她做的那些事,你们难道还不知道么?

    不是那个女子,还有谁会这么做?”

    右边的黑影道,“可是当年,我们明明亲眼看见,那女子跳江而死、尸骨无存。

    而那个所谓的‘白衣女鬼’,显然就是一个活人。

    她,又怎么可能是那个女子?

    而且,她在这扬州一地,弄这么大一桩的案子。

    这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好处?”

    左边的黑影冷冷道:

    “你可别忘了,当年的那个晚上,那个女子在那前隋的江都宫里,都做了些什么。

    像她这么个疯女子,她做这些事,还需要什么好处么?”

    “那你把我们叫来,”右边的黑影道,“是想躲着她,还是要灭了她?”

    左边的黑影又是冷笑一声:

    “小小一个女子,值得我们三个这么关心么?”

    “那你想怎么样?”右边的黑影道。

    左边的黑影道:

    “你们可别忘了,当年那个女子,她身上带着什么秘密。

    如果她真的没死,如今又回来了,那咱们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可就终于有眉目了。

    你们不会告诉我,你们不想要那些东西了吧?”

    右边的黑影沉默了。

    此时,中间的黑影忽然开口了,是一把阴森的声音:

    “你们确定,当年那个死鬼隋炀帝,他真的把那些东西,藏在了这扬州城里的某个地方?”

    “那当然。”

    左边的黑影道:

    “当年,那江都宫里发生的事,你们可都在场。

    在那个情形下,他的那些东西不藏在扬州,还能飞到天上去?”

    “那为何,”中间的黑影道,“我们几乎把扬州都翻遍了,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左边的黑影道:

    “那死鬼的能耐,你们都清楚。

    他要藏什么东西,是那么容易找得到么?

    要真是那么容易找到,那那些东西还是那些东西,那死鬼,还是那前隋的末代皇者,隋炀帝么?”

    亭子里,忽然没人说话。

    只有大雨,在亭檐上噼里啪啦地砸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整个亭子都砸碎。

    “那你说,下来该怎么办?”

    右边和中间的两个黑影,都看向了左边的黑影。

    “那还用说么?”

    左边的黑影说着,缓缓转头,望向了亭子的外头:

    “当然是,回当年的地方去看看了。”

    一时间,三个蓑衣黑影,同时往亭外望了出去。

    那山丘下的远方,隐隐有一处广阔荒芜的地界,犹如一片黑沉沉的鬼域,坐落在大雨滂沱的扬州城间。

    ……

    ……

    雨过了,天终于放了晴。

    扬州城中,小河边上,雨后的杨柳显得格外的青翠。

    一条小船在河上游着,船夫划着桨,哼唱着那江南的调调:

    三月春光

    轻舟过桥畔

    小娘子手执竹伞半凭栏

    云鬓罗裙束红妆

    舟上郎君心欢赏

    却不敢将眼细细看

    唯有一曲长歌诗五段

    惹得那鸟语花香满画船

    闲逸的歌声之中,李玄苍坐在船舱里,望着窗外的小桥流水,道:

    “袁山长,这一曲江南春光、古朴纯淡,可还合您的意?”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中年儒士。

    那中年儒士面容端正,乌黑的头发束着文人高髻,唯独两鬓是一片花白。

    他那双炯炯的眼睛,比十来岁的年轻人,还要有光。

    “多年不见,”中年儒士淡淡道,“李家主还是如此的闲情俊逸,袁某佩服。”

    李玄苍一笑,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茗:

    “袁院主也真是的,这么点小事,竟然把袁山长您这样的大人物,都派来了。

    怎么,这是不信任李某么?”

    那中年儒士名叫袁鹤,是天下三大道宗之一、冲虚书院的“山长”,就相当于其他宗门里的大长老,其位级仅次于院主。

    “李家主哪里的话?”

    袁鹤道:

    “李家主您是何许人也?

    即便是九天十地之难事,也不在您的话下,何来不信任之说?

    只是,我家公子与令嫒十姑娘的道侣姻缘之事,你我两家,早有定约。

    可就在姻礼将到之时,令嫒却突然离家远走。

    院主曾派人多次来问,一直没有回应,后来我家公子还亲自出了来,寻着了令嫒。

    可令嫒却不知为何,依然没有回归之意。

    院主想,不知此间是否有些什么节外之事,尚未言明。

    因而,才让袁某来此一趟,向家主您当面请教。”

    李玄苍淡笑道:

    “这么说,是你们那位袁三郎回去告的状咯?”

    袁鹤道:

    “家主说笑了,我家公子生性宽宏大度,从不做背后说人之事。

    此次,院主唤公子回去,向他问询令嫒之事。

    他只说了四个字——‘一切都好’,其他什么都没多说。

    也正因此,袁某才会有此一行。

    家主,这道侣姻缘之事,乃关系到太上世家和冲虚书院,你我两家千年法门根基之大事。

    家主您,想必也非常清楚。

    因而,袁某斗胆,请家主赐教一句话。

    令嫒此行,何时才能结束,才可以归家结亲?”

    袁鹤的话里带着敬意,又隐隐然,有一丝逼问的意思。

    李玄苍不为所动,又品了一口茶,笑道:

    “我那凌丫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要回去,我能知道么?”

    袁鹤也毫不放松:

    “令嫒此次出行之事,虽然我家公子没有细说,可我院中之人,还是稍做了些查探的。

    我等知道,在令嫒与我家公子之间,似乎有个叫赵寒的人,介入了进来。

    此人品行顽拙、修为平平,却胆敢纠缠在令嫒左右,觊觎我天下至高宗门之法度,实乃无礼之极。

    袁某明白,似此等屑小之辈,根本不值得家主您放在心上。

    袁某不才,愿替家主分忧。

    只要家主同意,袁某这便去,将这个赵寒彻底消除。

    那令嫒与我家公子之间,便再无任何芥蒂存在了。

    家主,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413章 你啊,中了那少年的毒了

    李玄苍道:

    “袁山长,您这话说得还真有点意思。”

    “家主何意?”袁鹤道。

    ”您说,”李玄苍道,“那个叫赵寒的小子,修为和品行都不行。

    您这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

    “怎么,”袁鹤道,“家主您这是,要替那赵寒说话么?”

    李玄苍笑道:

    “他是我谁啊?

    我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我啊,只是想告诉袁山长您,你们负责打听消息的人,那活计没有做周全。

    那个赵寒,他绝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而在这个世上,也绝没有什么人,能够把我的女儿纠缠着不放。”

    袁鹤道:

    “那么此人,家主您就打算就此不管了?

    那你我两家道侣姻缘之大事,家主您是要毁约了么?”

    袁鹤的眼神忽然一冷。

    他那花白的两鬓上,长发忽然飘逸而起,一层青色幽光,在身躯上蒸腾而出

    小船身和河水,顿时一阵颤动。

    无数的水珠从河面上飘了起来,悬浮在了小船的四周,就像一颗颗晶莹的青玉宝石。

    这一下来得很突然,船夫吓了一跳,手里的船桨啪地掉进了水里。

    “瞧袁山长您紧张得。“

    李玄苍泰然自若,笑道:

    ”您也说了,这件事的重要,我比谁都清楚。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有分寸。

    劳烦袁山长您回去,向袁院主他通报一声,我李玄苍答应过的事,就算天崩地裂于前,也一定会办到。”

    李玄苍一句说完,把杯里的茶一干而尽,杯子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一时间,船里、河面上,仿佛响起了一声嗡鸣,虚无缥缈,仿佛来自于乾坤之间。

    袁鹤的身上,那层青光猛然一颤,似乎突然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制。

    他两鬓飘动的白发,也一下凝固住了。

    颤抖的船身,恢复了平静。

    四周飘浮起来的千万颗水珠,呼的一下、化作一片水气,往四周飘散开去。

    小船四周、整个河面上,顿时生起了一层薄雾,飘飘渺渺,和那春日柳岸衬托着,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江南春光图。

    河岸上,还有其他的小船上。

    游人和百姓们都纷纷看了过来,啧啧称奇,都为这不知何处而来的美景,赞叹不已。

    随着薄雾渐渐飘散,袁鹤的身上,那层无穷的威压,也渐渐消去了。

    他却毫不动容,冷冷道:

    “既然家主这么说了,那袁某便回去禀报院主。

    还望家主,言出必行。”

    说完,袁鹤就想起身。

    他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道:

    “李家主,此次前来,袁院主还让袁某告知家主您一事。

    院主他说,近来,他用那太虚无量法坛,行了三垣周天演算之**。

    依那周天星相所示,这扬州之地,有上古血脉出世游走之兆。

    院主说,千年以降,这上古血脉终于出世。此八大血脉对我等宗门之重要,家主您比谁都清楚。

    还请家主,密切留意之。”

    上古血脉出世,这在化外修行界里,那就是千年不遇、惊天动地的事。

    可李玄苍听了,却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知道了。

    请袁山长替我谢谢袁院主。

    您就跟院主他说,你我两家同为天下道门之首,这上古血脉出世,乃我辈千年等待之事。

    我李玄苍,不会忘了的。”

    袁鹤微一叩首,转身走出船头、身形一飘,就上了岸边,扬长而去。

    刚才,水珠突然飘浮、又化成了雾气,那船夫就已经惊奇不已了。

    这时候,看见船里有个客人突然就飞了起来、飘上了岸,船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遭岸上的人,也是惊诧不已,拼命搓眼。

    李玄苍淡淡一笑,说了声:

    “船夫,劳烦靠岸。”

    那船夫这才惊醒过来,连忙从水里捞起船桨,把船靠了岸。

    李玄苍给了船钱,上了岸、正想离开。

    一个人影从柳荫下走了出来,站在他的眼前。

    是李凌若。

    她还是那一袭的白衣,美目淡然、绝色如仙。

    “父亲。”李凌若淡淡的话里,带着尊敬。

    “哟,是凌丫头,你怎么来了?”

    李玄苍有些惊喜的样子:

    “你早说呀,老爹这刚才游完一趟的船,可惬意了。

    来,咱父女再游他一趟。”

    李凌若没答,只道:

    “父亲,女儿可否问一句,方才袁山长他都跟您说了什么?”

    “我说凌丫头,原来你是跟踪你老爹我啊?”

    李玄苍笑道:

    “那刚才的事,你肯定也都看到了。

    放心吧凌丫头,老爹我说过,他们那边的事有我扛着。

    你就放心地,去闯你自己的就成。”

    李凌若望了眼袁鹤消失的方向,淡然道:

    “女儿知道,袁院主多番催促,父亲您这边的压力也是不小。

    女儿多谢了。”

    她朝李玄苍,恭敬地做了一躬。

    “哎哟,”李玄苍笑道,“丫头你居然对我鞠躬了,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了,受宠若惊啊老爹我。”

    “只是……”

    李凌若话音一转:

    “父亲您也知道,此次道侣姻缘之事,自始至终都不是女儿的意思,女儿也从来没有答应过。

    所以,女儿实在无法归家结亲,还请父亲见谅。

    此外,除了那件事,不知袁山长还有没有提及别的事?”

    “别的事?”李玄苍道,“什么事?”

    “就是……”

    李凌若一顿,霜目里泛起了一丝微光:

    “那个赵寒的事。”

    李玄苍看着女儿的样子,笑道:

    “凌丫头,看来你对这个姓赵的小子,还真是挺关心的嘛。”

    “父亲,”李凌若的美目,有些严肃了起来,“其余的事,女儿可以不管。

    可若是,有人想对此人有任何不良之心。

    女儿,绝不轻饶。”

    李凌若一按腰间的古木匣子,又朝李玄苍一叩首,走入了柳荫巷陌之中。

    李玄苍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摇头笑道:

    “凌丫头啊凌丫头,看来,你是真中了那姓赵的小子的‘毒’,还中的很深。

    你啊你啊,就跟你老爹我当年一样,一见了你娘亲,就走不动道了。

    好,不愧是我李玄苍的女儿,我喜欢。

    只是可惜啊,丫头。

    你也知道,你身上所背负的,乃是我李家千年传承而下之道门夙愿。

    方才,那袁鹤说,他们那位袁院主用星相术演算到,这扬州之地,会有上古血脉出世游走。

    不得不说,这冲虚书院的星相术,那真是天下第一。

    他算得没错,这扬州之地,当然有上古血脉游走。

    因为,有凌丫头你在啊。”

    李玄苍笑说着,好像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所以,就算那姓赵的小子,再英俊、再迷人。

    他和你,终究是两条陌路上的人。

    好吧。

    既然丫头你都‘中毒’了,那老爹我仗义点,就帮帮我这个宝贝女儿,解一解那少年公子的‘毒’吧,哈哈哈……”

    李玄苍说着、捋须而笑,那笑声爽朗悠然,在街巷之间回荡。

第414章 运筹帷幄

    扬州城内。

    从祆祠回来之后,赵寒就和众人去了卫察司衙门。

    他与洛羽儿、方念莺、柳孝岩等人一起,立即商量针对执失魁力起事的对策。

    柳孝岩久在扬州,又常年带兵。

    他很快就拟定出了,一个巡察全城的计划。

    一旦城中有任何风吹草动,卫察司的人马就会迅速聚集,前往平乱。

    可问题是,卫察司只有数百人马。

    而这城中的突厥人不下数千,如果执失魁力真要起事,那其兵力肯定也不会少。

    而他的背后,还可能有西突厥国的大势力在支撑。

    这一旦闹起来,卫察司的人马肯定不够。

    必须想办法增加兵力。

    可眼下,城内最强的兵力是大都督府府兵,全在杜松云的管辖之下。

    虽然,杜松云让我们继续办案。

    可李大人还被他羁押在大都督府里,每隔几天,才能让方念莺过去探望一次。

    很显然,这杜松云既要借卫察司办案,又处处提防着。

    这种形势下,要想让他再调更多的兵马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更重要的,那个收受突厥人贿赂最多的,“相洹春坊”,就是这个杜松云。

    虽然,之前赵寒当面质问他,杜松云没有表现出,他参与了突厥人的这场阴谋。

    而他身为太子老师和大唐重臣,确实也没有理由,去参与敌国的乱事。

    可即使如此,这也不得不防。

    因为万一这杜松云真的参与了,那他握着大都督府的重兵,这就将是整个扬州最大的祸害。

    所以,必须做好准备,压制杜松云的人马。

    那如今在扬州城里,能有实力和大都督府一战的,就只有扬州刺史府的人马了。

    只是,那扬州刺史房遗直,和赵寒有过那段擂台上的“恩怨”。

    要想找他帮忙,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可柳孝岩不知道这段”往事“。

    他就说:

    “房大人和李大人共事多年,能力卓著,对李大人也颇为尊敬。

    之前杜松云几次来纠缠,房大人都过来帮忙。

    柳某跟随李大人多年,和房大人也多有熟络,我这就去找房大人求援。”

    方念莺也点头道:

    “而且,房大人是扬州上州刺史,有专折上奏之权。

    我等除了请他援手之外,还可以请他将如今扬州的严重形势,立即上奏长安朝廷。

    朝廷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调集更多人马,来帮助我们。”

    “夫人说的有理。”

    赵寒道:

    “只是眼下,即使房大人愿意上奏,这奏折也不见得有用。”

    “怎么说?”方念莺道。

    “因为,”赵寒道,“眼下长安朝廷之中,正有许多大臣,联名弹劾李大人。

    杜大人来扬州,将李大人收拿入狱,一切也都是依照圣旨而行,合法合规。

    我们身为李大人的家人和同僚,在此时突然请人上奏说,这杜松云私下和突厥人勾结,想要在扬州作乱。

    您说,朝廷上的人,会怎么想?”

    不错。

    如今的形势下,这样的奏折不但没有帮助,反而会让朝廷的人以为,我们这是受了李希愚的嘱咐,挟私报复杜松云。

    这反而,会对李大人更加的不利。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重大的事要办——女鬼沉江案。

    在这案子里失踪的、那位太子李承乾,也还没有找着。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机密,所以赵寒也只是对众人说了,要找那个被关在李府的“重要人物”,并没有说出李承乾的真实身份来。

    而根据目前的线索,这案子的凶手竟然不是那帮突厥人,而是另有其人。

    这么看来,眼下这城里,果然有许多股隐藏在暗处的强大势力,正在互相争斗。

    而小寒爷我们这帮办案人员,正处在这许多暗流的中央。

    这些暗流,眼看着就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这扬州城乃至整个大唐,都卷进去。

    好,那就事不宜迟。

    必须马上多方着手,立即行动。

    赵寒的筹谋已定,马上就谋划对众人说了出来。

    首先,方念莺和曹惜月留在李府。

    她们带着家丁,把李府这个大家栖息之地,保护好。

    其次,对付突厥人起事和压制杜松云这边,柳孝岩立即去找房遗直,请求援兵。

    同时,他也带着卫察司的人马,做好城内的监控与布防,严防突厥人起兵作乱。

    与此同时,苏雨童和哥舒摩罗那边,也会一起提供帮助。

    两边联手,争取可以提前找到执失魁也那帮人的巢穴,在他们没起事之前,就将其剿灭于无形之中。

    至于上奏朝廷的事,则暂时不动。

    等拿到了更确凿的证据,再请房遗直快马上奏,请旨增援。

    最后,对于沉船案,则由赵寒继续展开调查。

    务必迅速侦破案情,抓住那白衣女鬼、找出幕后真凶,救回那位“重要人物”。

    在赵寒的口里,这么多纷繁复杂的大事,都被剖析得井井有条。

    这一条条的对策,也都是对症下药,就像一位沙场老将正在大点兵一样。

    众人都非常佩服,纷纷点头答应,然后各自离开做事去了。

    就只剩下了,赵寒和洛羽儿。

    洛羽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赵寒,俊美清纯的少女脸庞上,充满了关心。

    “怎么,”赵寒笑道,“给我行注目礼呢?”

    “赵寒,”洛羽儿道,“你说在祆祠里,和执失魁也打了一仗。

    你……还好吧?”

    赵寒一笑:

    “要不好,我还能站这儿让你看啊?”

    洛羽儿却没有玩笑的意思:

    “赵寒,当时你在祆祠里查案,我在外围等着。

    我忽然就感到了,那祆祠周围的空气里,有股非常恢弘的气息,涌动了出来。

    这气息,好像就在我身体的四周流转,要把我内府的元气都唤出来了一样。

    那种感觉,就跟上邽的地洞里,那上古血脉出世时的情景,很像。

    当时,我很为你担心。

    而你又没给我们发信号,所以,我才一直等到了后来才进去。

    赵寒,你……真的没遇到什么事吧?

    赵寒心里一奇。

    他知道,羽儿说的恢弘气息涌动,当然就是自己运起,那“九炎赤离火”的缘故。

    可是,这等上古血脉的法力,无比强大却又深藏九渊之中,还隔了那么远。

    就算是修为很高的修士,也是很难感应得到的。

    而羽儿她只是个,入门不久的修行者。

    为什么她能感应到,而且这种感应,还非常的强烈?

    赵寒正想着。

    洛羽儿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帮他探起脉来。

    羽儿她很认真。

    就像一位名医,正在为一个她非常关心的人切脉诊断,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种,男女接近的羞涩。

    过了好一阵子,洛羽儿才放下了赵寒的手:

    “看来是我多虑了呢。

    赵寒,你知道吗?

    当时,除了感觉到那股气息之外,我的眼前,还出现了一个幻象。

    我看到你浑身着了火似的,眼里冷冷的全是杀气,可怕极了。

    就好像是,你突然被个妖魔夺了身子,变成了它一样。

    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可刚才我给你探了脉,你脉象很好,以前那寒症什么的,都没有再犯。

    我还偷偷用了你教我的人身探气术,你的元气也很正常、浑厚绵延,一点问题都没有。

    嗯,这样我就彻底放心啦。”

    洛羽儿忽然盈盈一笑,一拍赵寒的肩膀,又拍了拍背后的巨刀:

    “那下来,咱们就一起,好好把那女鬼沉江案破了吧。”

    赵寒看着这个大大咧咧的美貌少女,她刚才的话,仿佛还在回响着。

    你浑身着火,眼里都是杀气……

    好像被妖魔夺了身体,变成了它……

    这些话,从来没有别的人,对赵寒说过。

    这一字一句,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微光,仿佛给了他某种警示。

    可当赵寒想再看清楚些,那些黑暗又突然笼罩了上来,遮盖住了一切。

    只是,羽儿她为什么能感应到上古血脉,而且,还能看到这些奇怪的幻象?

    难道,这又和她那身“异乎常人”的修行天赋,有关?

    可这些幻象,是与我有关的。

    那么说,她的这个天赋,还会与我有什么关连么?

第415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赵寒正想着,洛羽儿又道:

    “对了,怎么没见鱼师姐?

    自从进了扬州城里,鱼师姐她好像三天两头的,就不见人影。

    她是在这城里有什么熟人,去探望了么?”

    “鱼师姐?”

    赵寒回过了神来,道:

    “我请鱼师姐帮忙去办一件事了,准确来说,是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洛羽儿道。

    赵寒看了眼,洛羽儿背着的巨刀:

    “我的兵器。”

    “真的?”

    洛羽儿一笑:

    “赵寒,你终于想起这事来了,再也不用无惧说你手里空空了。

    可你说过,你的兵器不能自己找,得等它自己送上门来的。

    怎么,突然又想起去找了?

    而且,鱼师姐她又不是开兵器铺的,你要兵器,找她做什么?”

    “她确实不是开兵器铺的。”

    赵寒一笑,有些神秘道:

    “可她是开法器铺的。”

    之前,兑老对赵寒说,要他先炼化了一件法器,才能来学法术。

    赵寒知道,自己眼下正忙于办案,是很难分开身去找法器的。

    而鱼师姐她显然是一位化外高人,而且以她的性格,绝对就是交游广泛,在化外修行界里一定认识不少人。

    那找法器的事,是不是可以找她帮一下忙?

    赵寒就找鱼青花一问。

    鱼青花当即答应了,还甜笑着摸了摸赵寒的肩膀,说这事小师弟你来找师姐我,那算是找对人了。

    这法器的事,包在你少女师姐我的身上。

    而说好交付法器的日子,就在今天。

    赵寒就让洛羽儿先带着无惧和萧寻回官驿将息,他自己则去那个约定的地界,找鱼师姐去了。

    此时天色放晴,城里小桥流水,游人如织。

    赵寒正哼着小曲、在街巷中走着,欣赏着那一片,江南三月好春光。

    人生漫漫,能偷得这浮生半日闲,多难得?

    “喂。”身后忽然有人叫。

    赵寒转头一看。

    一个身着玄色长袍、双目炯炯的中年文士,正站在一家酒肆的门前,笑看着他。

    这正是李玄苍。

    之前,赵寒并没有和李玄苍式见过面。

    可当时在明月楼里,这位二楼“鹤鸣厢”里、给他投了大筹的贵客,赵寒当然也曾瞥见过一二。

    “先生好,”赵寒道,“您有事?”

    李玄苍淡淡一笑,瞥了眼身后的酒肆:

    “上去喝两盅?”

    这语气,完全不像陌生人,就像一位多年的老友一样。

    这位先生,有如此丰神俊逸的气度。

    他还是明月楼的贵客,和我素不相识,却一下就给我下了这么的筹注。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突然出现,一见面就找我喝酒。

    内里定有文章。

    赵寒也一笑,非常的自来熟:

    “先生请。”

    两人就进了酒肆,上了二楼,在栏杆边的一张桌旁坐下。

    楼下俯瞰着的,就是那片春光盎然的扬州城。

    李玄苍什么也不说,就让店掌柜上了两大缸的酒。

    刚开始,那掌柜还以为李玄苍说笑话。

    可当李玄苍掏出了两块剔透的金玉,摆在他的面前,那掌柜登时傻眼了。

    他马上让伙计拿出了,珍藏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江南云夜醇”,两大缸都搬了上来。

    这一下,酒肆里的客人们都惊呆了。

    这“云夜醇”可是一等上品的江南名酒,一小壶都贵得很。这是谁那么的阔气,一下子就要了两大缸?

    而当众人看到,这要酒的只是两个人而已,更是大吃一惊。

    这两大缸,那可是十几个人的量了。

    这才两个人,这……开玩笑的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桌子上的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玄苍毫不在意,看着那两大缸美酒,笑着对赵寒道:

    “干了?”

    赵寒也看着那酒。

    那酒缸口大大圆圆的,盖子已经打开,那酒色清美,飘出阵阵的醇香。

    四周的客人们闻着那香气,都是一脸的迷醉。

    我当是什么呢。

    不就是喝酒么?

    “干。”赵寒笑道。

    “先说好了,”李玄苍道,“不准用元气蒸发去酒,就生喝。

    谁先喝完,算谁赢。”

    “当然。”

    赵寒笑答着,也不问输了要做些什么事,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手一伸,分别端起一个酒缸,仰首就喝了起来。

    “哎哟,还真就这么干啊……”

    客人们全都看了过来,就连楼下的客人,闻讯也纷纷跑了上来。

    他们就这么看着,那些香醇的美酒化作一条水柱,从大缸里源源不断地,分别倒入那青衫少年和中年文士的口里。

    客人们又是嘴馋,又是吃惊。

    眼看着,酒水越来越少。

    到了后来,半空中,赵寒和李玄苍的手几乎同时一动!

    两个酒缸的口同时向下,一滴酒,都没有流下来。

    两大缸酒,一干而尽。

    赵寒和李玄苍的手又是一转,酒缸嘭的放在了酒桌上,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像两个一见如故的江湖忘年之交,千杯不醉,豪气冲云霄。

    客人们全都愣在了当场。

    这两位,一名儒雅文士、一个俊朗少年,两大缸的酒就这么喝了下去,却都是气定神闲,泰然如山的。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二楼上,无数的声音,顿时轰然响了起来:

    “好酒量!!”

    “没错,老子在这扬州城里喝了那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人有这等酒量。

    这酒喝得痛快,哈哈哈!”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好,好啊!!

    一时间,各种喝彩鼓掌之声,响彻了整个酒肆。

    李玄苍却是气定神闲,就像刚才那缸酒,根本没喝过一样。

    他缓缓转身,淡笑着,向着周围的客人道:

    “承蒙诸位捧场,在下幸甚之至。

    下来,在下与这位公子有些小事相商

    今日诸位,在这酒肆之中所有的饮食用度,在下愿为之代劳。

    不知诸位,可否行个方便?”

    这意思,就是要包了在场所有人的饮食,而只是请众人帮忙腾个空而已。

    刚才那一顿酒,已让众人对这位先生充满敬佩了。

    如今这先生说,要包了所有人的饮食,还只是腾个地儿而已,这谁不愿意?

    客人们当即起了身来,纷纷对着李玄苍鞠躬道谢,高兴地下了楼去。

    没两下子,整个酒肆二楼,就只剩下了赵寒和李玄苍两人。

    “坐。”李玄苍看着赵寒。

    “不敢。”

    赵寒一笑,带着敬意道:

    “在明月楼里,先生帮了在下的大忙,在下岂敢先坐?

    先生您先请。”

    李玄苍也淡淡一笑,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那你可知道,”李玄苍道,“那时,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知。”

    赵寒笑道:

    “不过在下想,这兴许是,与凌姑娘有关吧?”

第416章 少年傲气不可欺

    李玄苍一笑,像一位多年的老友:

    “你小子,这脑子果然不错,机灵。

    好,我这个人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不错,我就是你说的那位姑娘的父亲,我叫李玄苍,是太上世家的现任家主。

    她也不姓凌。

    她是我的女儿,她叫李凌若。”

    赵寒目光一凝。

    早在上邽的时候,他就已经推断出,这位凌姑娘的背景,一定非常厉害。

    可他也没想到,她居然是那天下三大道宗之一,太上世家家主的女儿。

    赵寒久在化外修行界,自己也是从小在那三大道宗的另一个宗门,“天师门”里“混”过来的。

    他当然知道,这太上世家的厉害。

    相传,这太上世家的李氏一族,从上古时代便一直传承了下来。

    到了春秋时期,其家中出了个千古不朽的人物,那便是道门先师、万道之宗,老子。

    这千百年来,无论天下的化外宗门如何的层出不穷,这太上世家,却永远站在整个修行界的最顶端。

    其家族中人,个个都是睥睨世间的顶尖人物。

    而据说,这太上世家的现任家主李玄苍,更是数百年来李氏一族里,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位。

    其法力,与冲虚书院的袁院主,还有天师门的那位掌门真人,并称“三大道尊”。

    相传其法力已臻化境,近乎通神。

    而除此之外,一般的化外宗门,大多都是隐世独立,与凡俗的往来不多。

    可相传,这太上世家的李氏,与如今大唐皇室的李氏一族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以说,横跨凡俗和化外两界,这太上世家都是举世无双的存在。

    原来那位凌姑娘,不,是李姑娘,竟然是那位家主的女儿。

    那就怪不得,她能有那样强横的法力,能拥有那天石神兵“玉彻”,还能把那陇右大都督李孝阳的兵马,都请过来了。

    而眼前的这位,正是李姑娘的父亲,那位传说中傲视古今的太上家主,李玄苍。

    “原来是李家主。”

    赵寒一叩首,带着敬意道:

    “在下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平生之大幸。

    李家主您今日来找在下,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请家主赐教。”

    “你说得没错。”

    李玄苍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啊……”

    他看着赵寒,淡笑道:

    “我想让你离开我的女儿,不要再见她。”

    原来如此。

    全明白了。

    赵寒淡淡一笑:

    “家主此来,就为了这事?”

    “就这事。”

    李玄苍笑看着赵寒:

    “小子,别的人看不出来,可我看得出。

    你呢,从品行和修为等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拔尖的人物。

    即使放在整个大唐的修行界中,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

    只要假以时日,再多加历练,日后,你必成大器。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赵寒淡笑着,没有回应。

    “可是,”李玄苍道,“我那凌丫头,她是我太上世家千年以降的,唯一传承人。

    你纵使再优秀,你和她终究也是陌路之人,绝不可能走在一起。

    即便再纠缠,到最后,你二人也必是一场空。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纠缠不休呢?

    我答应你,只要你点点头、肯离开我女儿,我将会让你拥有这个世上最好的荣华富贵,最高的化外法门。

    那些温婉贤淑、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也将任你挑选。

    小子,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一边是功成名就,一边是两手空空,这个选择,你应该懂得怎么做。”

    以太上世家那等崇高的地位,李玄苍说的这些话,绝对不是空言。

    大富大贵、至尊法门和绝世美人,唾手可得。

    可赵寒还是笑而不答。

    “看不上?”

    李玄苍看着赵寒的样子,一笑道:

    “也对。

    我知道,你曾在天师门中,学过些道法。

    既然已是道宗中人,对这些凡俗的风花雪月,也是看不上的。

    好。

    只要你答应离开凌丫头,我李玄苍将收你为我太上世家的内门弟子,我太上世家之道法绝学,我将亲自传授于你。

    从此以后,你的法力将会如那沧澜之水、一日千里。

    十年间,你将傲视天下,成当世一代宗师。

    整个化外修行界都会知道你,你的名字,也将永入化外青史之中,流传百世而不绝。

    如何?”

    相传,三大道宗分为外门、内门。

    唯有内门,才是道宗之中最为强悍的存在。

    能进入三大道宗的内门、成为内门弟子,那可是这世上所有化外的修士,尤其是少年修士们的毕生梦想。

    而能成为太上家主、三大道尊之一的亲传弟子,学到那传承千年的,世家道法神通。

    这就更是整个大唐里,也只是绝无仅有的几人才能拥有的,仙缘荣耀。

    必成一代宗师、流传千古,这话,一点都没有夸张。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是这个世上,多少化外修士、英雄豪杰,都梦寐以求的大机缘。

    可赵寒却还是,淡淡一笑:

    “能得到家主您如此评价和眷顾,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那你是答应了?”李玄苍笑道。

    “家主,”赵寒道,“在下回答这一问之前,可否请教您一个问题?”

    “讲。”李玄苍道。

    “家主您觉得,”赵寒道,“在下是一个,喜欢接受赏赐的人么?”

    李玄苍的神色微微一动。

    赵寒淡淡一笑,继续道:

    “太上世家,乃天下三大道宗之一,为世上所有的修士高山仰止,趋之若鹜。

    家主您乃是道门至尊,神通广大无双。

    您说的这一切,是天下人毕生苦求而不可得的大机缘,也真是非常隆重,诱人之极。

    可在下愚钝,只知道一点。

    人生在世,靠的是自己。

    这赏赐再隆重,那也是赏赐,不如自己挣的来得爽快。

    家主,您说对吗?”

    “怎么,”李玄苍淡淡道,“那你是不答应了?”

    “不敢。”

    赵寒淡笑道:

    “只是,家主您如此睿智高明,却似乎有一件事还没弄清楚。”

    “哦?”李玄苍道,“说来听听?”

    赵寒道:

    “自从在上邽城里,在下与李姑娘偶然相识以来,李姑娘曾给予在下许多的帮助。

    对此,在下感激万分,一直铭记于心。

    在下与李姑娘之间,虽然有过些许的误会,可一直都是以礼相待,就如道友一般。

    自始至终,在下从未纠缠过李姑娘,也从没有过一丝,觊觎那什么天下道宗至尊法门之心。”

    赵寒这么淡淡说着,那张年轻挺拔的脸庞上,带着一股属于少年人的自信和傲然。

第417章 好一个离经叛道,我喜欢

    李玄苍看着赵寒,淡笑道:

    “那照你这么说,你没有缠着我女儿,而是我女儿她缠着你咯?”

    “在下并无此意。”

    赵寒道:

    “对李姑娘,在下也绝不会苛求些什么。

    可在下既与李姑娘是朋友,那我也相信,以李姑娘的冰雪聪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肯定非常清楚。”

    “那要是我说,”李玄苍道,“我就是要让她离开你,让你二人分开呢?”

    他淡然说着,眼神里,忽然现出一种威势。

    四周的空气中,一股天地元气的巨大悸动,隐隐而生。

    整个二楼上,所有的酒具、盘碟和桌椅等等,都纷纷颤抖了起来。

    赵寒丝毫不为所动:

    “家主您执掌至尊宗门,乃三大道尊之一,为天下我辈中人所敬仰。

    可对李姑娘来说,您终究还是一位父亲。

    您这是要强逼自己的女儿,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么?”

    “小子,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然……”

    李玄苍道:

    “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一时间,天地间的那股元气悸动,化作了一种无穷的威压,四面八方地往赵寒的身上压迫而来。

    那种感觉,就和那上古血脉出世之时,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非常相似。

    四周的桌椅盘碟,全都缓缓飘浮了起来,整个二楼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赵寒却是淡然一笑,道:

    “如今这世人都说,‘父父子子’,父为主、子为从。

    身为子女,对长辈的话,必须无条件地全部听从。

    可子女也是人,也有自己对世道的看法,对自身前程的向往与追求。

    为什么,他们就只能按长辈说的,去走那条,其实自己并不喜欢的路?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选一条适合自己的大道,自己去闯?

    这’父父子子‘,为什么就一定是’父为子纲‘。

    而不能是’父为父纲、子为子纲‘,每人都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的明日和前程?

    家主,以您的睿智洞明,您说,哪个才是对的?”

    如今,这可是大唐初年。

    忠君尊父,正是世人崇尚之道。

    而眼前的这个青衫少年,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自己选择自己的道”的话来,这可真是离经叛道,与世道格格不入了。

    可李玄苍听了,却是目光一凝。

    他就这么看着赵寒。

    半晌,李玄苍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飘逸,犹如大风卷入云霄。

    四周的半空中,那些桌椅盘碟、整个二楼的地面,都随着那笑声起伏颤动,咯咯作响。

    “小子……”

    李玄苍笑道:

    “这神州大地、儒学流传千年以来,能把’父父子子’做出如此解释的,你可算是头一个了。

    好个‘自己选择自己的道’,好个‘父为父纲,子为子纲’。

    这话,我李玄苍爱听。

    凌丫头啊凌丫头,你果然还是我的女儿,你这眼光,果然还是没有看错人那。

    好,很好,哈哈哈!!”

    李玄苍忽然一凝神,对赵寒道:

    “小子,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继续在这扬州闯一闯。

    至于凌丫头那边,正如你所说。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总有一日,她会明白自己要走的,究竟是哪条道的。

    店家,结账。”

    李玄苍说完,淡笑起身,往楼下走了下去。

    空气中,那股威压忽然化作一阵清风,飘逝而去。

    二楼地面的颤抖停住了,所有的桌椅盘碟都缓缓落下,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上。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刚才,楼下的客人们听到楼上一阵大响,都在纳闷发生什么事。

    那掌柜更是心惊胆战的,正想上去瞧瞧。

    忽然这响声就停了,那位贵客还下了来,那掌柜就赶紧上前招待去了。

    二楼上,赵寒淡然不动。

    可他的心,却正在狂跳不已。

    刚才,身躯四周的那股威压,是他过往十余年、遇到的所有化外人物之中,最强大、最厉害的一道。

    这和他以前遇到的,其他所有的法力威压,都不相同。

    这威压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暴烈杀气,就像个隐士一样,淡泊行藏。

    可在冥冥之中,却又好像有整个乾坤,都压在了身上。

    自己的肉身、神识乃至三魂七魄,全都被限制住了,一动都不能动。

    就算自己有“九炎臂”、“赤离火”那等无上大力的法门,也没有一点办法。

    这就像是,有一个绝世大杀器,就在自己的手边。

    可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根本连碰都碰不到,更别提用上了。

    所以刚才,只要李玄苍稍有一丝杀念。

    那此时的我,恐怕早就身死魂灭,不知何处了。

    这位李前辈,果然不愧是太上世家的家主、三大道尊之一,傲视古今的人物。

    像他这等无形而震撼天地的法力,就算是从前在天师门里,我见过的那些睥睨世间的大能人物,也无法比拟。

    看来,虽然自己体内有了离兄和兑老,那等上古血脉的无上法力。

    可是,那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只是借渡来的。

    这如果只是对付一般的化外人物,甚至是那些高阶的修士或凶妖恶鬼,比如那黑衣女子和火骨巨妖。

    只要给我些准备的时辰,还是容易办到的。

    可要真的遇到了,像三大道宗里、那些真正俾睨天下的顶尖高人,那还真是难以应付了。

    所以,我即使有了这个“法力准备”,也丝毫不能松懈了修炼才是。

    赵寒这么想着。

    楼下,李玄苍飘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陌之间。

    这位李前辈说,李姑娘是他们太上世家的唯一传承人。

    至尊宗门的传承人,一般来说,就是下一代的宗主了。

    这么说,这李姑娘将来是要继承她父亲的衣钵、修仙问道,成为那个至尊宗门的家主,一代宗师的人物。

    那就怪不得李前辈说,李姑娘她和我赵寒,注定就是两条陌路的人。

    他还说,我一直缠着李姑娘她不放。

    赵寒想到这里,自己和李凌若之间的种种经历,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我说李前辈啊,这一点,您还真是误会我赵寒了。

    赵寒一笑,也想起身下楼。

    楼下,客人们忽然发出了一阵赞叹声,好像在赞美着什么非常美好的人物。

    赞赏声中,一位少女从楼下走了上来,一直来到了桌前。

    正是李凌若。

    她依然穿着那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有种倾国倾城之美。

    这当爹的刚走,女儿又来了。

    这是要父女双连击么?

    赵寒心里哑然一笑,对李凌若道:

    “李姑娘,从前在下不明就里,叫错你名字了,还请见谅。

    坐?”

    他指了指桌边的椅子。

    李凌若没有坐,那双清澈如泉的美目,凝视着赵寒。

    “哦,”赵寒笑道,“姑娘你是想问,刚才我和你父亲都说了什么吧?

    你放心,我说的可都是……”

    “女鬼沉江案,我找到线索了。

    跟我来。”

    李凌若淡淡说了一句,白衣一扬,转身就往下楼的阶梯走去。

第418章 废弃之地,与子同游

    赵寒当然知道,以这位李姑娘的能耐、还有她的家族的势力,她说有线索了,那肯定就是有。

    而且,必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这对破案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有些话,还是先说明白为好。

    “李姑娘请留步。”赵寒道。

    李凌若稍停了步,白衣曼妙的少女背影,就在前方。

    赵寒道:

    “自上邽以来,姑娘您屡次对在下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于心。

    在下虽然不才,可对这破案之事,自问还是胸有成竹的。

    李姑娘,你本是局外之人。

    以你的身份,如果卷入其中,恐怕会为你和你的家族,惹上一些无谓的事端。

    在下知道,姑娘你行事,一向都很有自己的章法。

    所以是否真要涉足此案,还请李姑娘您,千万考虑清楚了。”

    赵寒的话非常的认真。

    因为他知道,眼下扬州的事非同小可,甚至牵扯到了长安朝廷、当朝太子,还有两国相争的大事。

    这要是一个弄不好,就可能会对这位李姑娘和她的家族,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他这么说,实在是不想让李凌若,无故受了牵连。

    可对赵寒说的这些“风险”,李凌若却好像毫不在意。

    她只淡淡说了句:

    “你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说完,她白衣一动,走下了楼去。

    楼下的客人们,顿时又发出了一片赞叹声:

    “这么美的小娘子,这……这是哪来的仙子啊?”

    “看这模样,她好像是上去和楼上的那个少年,打招呼来着。

    怎么,他俩认识啊?”

    “哎你说这个少年,刚才那出手阔绰的贵客,包下了整个二楼,就只是为了请他饮酒。

    如今这位大美人,又一个人独自上去,和他打招呼。

    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啊?”

    赵寒刚才出来,是要去找鱼青花,看她帮忙选好的法器。可这法器和办案比起来,当然是案子的事,更为迫切了。

    如今,李姑娘说有重大的案情线索,而且看她的意思,也是确定要参与案子之中了。

    那当然还是先跟她去了。

    至于鱼师姐那边,只好先让她稍等片刻,回头我再给她“卖笑”赔罪就是咯。

    一念及此,赵寒就哼起小曲下了楼,和李凌若一起走出酒肆,往城中的大道走了开去。

    身后的酒肆里,客人们纷纷称奇,露出了各种羡慕的目光。

    那掌柜望着少年和少女的身影,又掂了掂李玄苍给他的,那两块珍稀的金玉,感叹道:

    “这半个时辰不到,就连见了几位奇人,还得了这两个大宝贝。

    乖乖,我今儿可是走了大运了啊……”

    ……

    ……

    扬州城南,城门外的大道上。

    李玄苍站在了一处,稍高的坡地上。

    身旁,银发妇人霜姨牵来了一匹大马。那马神骏异常、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凡品。

    “家主,马已到。”霜姨叩首道。

    李玄苍走到了马的旁边,淡然看了眼,道:

    “嗯,这扬州不愧是大唐第一商贸重镇,还是有些好马的。

    阿霜。”

    “老奴在。”霜姨道。

    李玄苍望着那片巍峨的城池,道:

    “袁院主他说的不错。

    我只在此地盘桓了几日,就已经隐隐感到,这扬州一地,不久将会有大事发生。

    这城里,除了有凌丫头之外,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上古血脉现世。

    本来此等大事,我是要在此亲自坐镇的。

    可近来家中有件大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还有,那道侣姻缘之事,冲虚书院那边已派人来,催促数十次了。

    我也是时候亲自上门,去找我那位老朋友袁院主,说上两句了。

    阿霜,这扬州城里的事,你就给我盯紧了。”

    “家主放心,老奴必不辱使命。只是……”

    霜姨稍顿了顿,道:

    “那个姓赵的小子,家主您就打算这么放任了他,让他继续缠着十姑娘么?”

    “他?”

    一说起赵寒,李玄苍淡淡一笑,露出了一丝欣赏之意:

    “那小子,我试过他了。

    他是不会缠着凌丫头的。

    而且就算他想缠,也缠不了。

    凌丫头身为我太上世家的血脉传人,她这一生的命途,冥冥中早有定数。

    这些,阿霜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就记住一句,其他的凡俗之事,你都不用管。

    只需要护住凌丫头的周全,尽全力帮助于她,就可以了,懂了么?”

    “老奴遵命。”霜姨道。

    “还有,凌丫头的那把玉彻,我虽然暂时给她‘修’好了。可是,以那东西之‘狡猾’,说不定还会弄出什么些事来。”

    李玄苍道:

    “而看扬州眼下的形势,接下来,凌丫头她很可能还会再调用,那‘玉彻’里潜藏的法力。

    这东西的危险,就不用我告诉你了。

    阿霜,我现在给你个物事。

    万一凌丫头用那玉彻时,真遇到了什么险情,你就第一时间祭出,可保她无恙。”

    李玄苍一抛,一个小小的物事凌空而出。

    霜姨接住了,迅速收入了怀中。

    李玄苍又回过头,远望了一眼那片城池,淡笑一声道:

    “扬州,是个好地方。”

    两字说完,他身形一飘,就上了马。

    那马好像通人性似的、也不用挥鞭,仰天长嘶一声,一人一马,往大道上绝尘而去。

    ……

    ……

    扬州城的西南角,有一处地势低下的坊里,和城中那些繁华热闹的街巷,很不相同。

    这里的房子简陋破败,过道狭小,到处都很昏暗。

    在里面住的人,大多都是些穷苦人。

    繁华之下,必有苦难。

    这个贫民坊,甚至连个正式的坊名都没有。

    那些权贵之人经过这里,都是远远绕道而走,还把这地方称做“弃地”——“废弃之地”的意思。

    久而久之,这里就被称为“弃地坊”了。

    可是,即使是在这么艰难的环境里,这里的人们依然每日辛苦劳作,顽强地活着。

    所以,这个地界虽然被权贵们抛弃了,却一直生生不息。

    此时,赵寒和李凌若,正穿行在那些狭窄的过道之中。

    李凌若的手里,提着个素色的袋子。

    她时不时从袋子里拿出些通宝铜钱,给路边那些穷苦的老人和小孩们,散发着。

    对这坊里的邋遢,李凌若没有丝毫的嫌弃。

    她还时不时,握着那些穷苦老妇人们、骨瘦如柴的手,嘘寒问暖着。

    而赵寒,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大箩筐,背在背上。

    他边走,边向那些贫寒的百姓们,分发着箩筐里的粮食。

    许多穷人拿到了铜钱和粮食,都感激涕零,向赵寒两人拜谢。两人都赶紧把人扶起,没有任何的架子。

    还有一群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子,一双双大眼睛眨巴着,很可爱。

    他们都围着赵寒,一边啃着赵寒发的米饼,一边道:

    “大哥哥大哥哥,你哪来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啊?

    这是,你从家里搬过来的吗?

    你是开粮仓的吗?”

    赵寒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暖暖一笑道:

    “你们说得对。

    大哥哥我干的活呀,确实跟这‘粮’有关。

    只不过呢,我不是开粮仓,而是帮人运粮到这儿来的。”

第419章 前朝古物,请君一赏

    “帮人运粮?”

    小孩们眨巴着眼睛,好奇道:

    “哦那大哥哥,这些好吃的,都是别人给你的咯。

    那是谁啊?”

    “喏……”赵寒笑着看了眼,旁边不远的李凌若,“是那位姐姐的。”

    之前,李凌若说找到了案情的线索,就带着赵寒一路走来。

    路上,李凌若忽然走进了一个集市,买了一大筐的粮食,而那个箩筐,自然就落在了赵寒的肩上。

    两人一买一抬的,走得还很近,就像两口子似的。

    那些店家都被这白衣美人的样貌惊呆了,都看着她身旁的赵寒,感叹道:

    “哎哟,有这么好的一个娘子,这小子可是走了八百辈子的大运了啊……”

    过道上,小孩们听了赵寒的话,又跑过去、簇拥着李凌若道:

    “姐姐姐姐,大哥哥他说,这些好吃的,都是他从你家里运来的,对吗?”

    李凌若玉手伸出,轻轻抚摸着小孩们,那些因为饥饿而蜡黄的小脸蛋。

    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怜惜之意:

    “这不是姐姐家里的,这些,本来就该是你们的。

    你们好好吃吧。”

    小孩们纷纷点头,又啃了一口饼子,道:

    “姐姐姐姐,那个大哥哥和你,你们俩是爹爹和娘亲吗?”

    小孩们还不懂成人的事,他们就是问李凌若,她和赵寒是不是两夫妻。

    “对啊小娘子,”有位老妇人也道,“瞧那小郎君的英俊模样,你们两个多般配啊。

    你们成亲多久啦?

    有孩子了吗?”

    李凌若的脸微微一红。

    在上邽城里,面对天劫出世、惊天动地的场景,她都是淡然不惊的。

    可是面对着这种男女情事,尤其是这么“直接”的问题,她却好像一下就变成了一位,未知人事的闺中少女一般。

    这时,赵寒走了过来,笑着对老妇人道:

    “婆婆您抬举了。

    我啊,就是帮这位姑娘搬运家伙什的,朋友而已。”

    他又对小孩们说:

    “喂,我说你们几个小淘气,你们的饼子也快啃完了吧?

    大哥哥我这里,还有刚做好不久的三色甜糕,你们要不要?”

    “甜糕啊,我要!”

    “我也要,我也要!!”

    小孩们高兴地又跑了过去,围着赵寒。赵寒笑着,给他们分发着甜糕,就像以位邻家的大哥哥。

    李凌若刚才面临的“窘迫”,顿时就消除了。

    这个狭小的小坊里,也有了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周围所有的穷苦百姓们,看着这个景象,又看了看手里刚收到的钱粮,也都欣慰地笑了起来。

    人群中,李凌若微微抬头,望着过道上、正和孩子们一起欢笑着的,那个青衫少年赵寒。

    这一刻,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暖的笑。

    ……

    ……

    “弃地坊”的深处有个院子,门墙剥落,好像有些破败。可在这个坊里,这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大院子了。

    那院门的两边,还贴着一幅楹联,上面写着:

    花鸟成锦绣

    云霞入鸾机

    那字写得娟秀斯文,颇有些美态,显然是个女子的手笔。

    而这个院子,正是李凌若找到的“案情线索”所在。

    这些天来,李凌若一直让霜姨利用在扬州的人脉,暗中展开搜查,一切与“女鬼沉江案”相关的线索。

    经过多番查探之后,终于在这“弃地坊”里,找到了一个消息。

    自从王弘恩捞起了沉船,那些兵卒亲眼见过那女鬼之后,这白衣女鬼的样子,就渐渐地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霜姨的人偶尔听到有人说,在这“弃地坊”里,曾经有人说过,认识那女鬼的话。

    只是,当时正在酒醉的时候,谁也没当真。

    霜姨马上就把这消息,报给了李凌若。

    所以,才有了李凌若和赵寒今日的这一行。

    而据说,那个酒醉后说过、认识那个“女鬼”的人,就在眼前这个院子里住着。

    院门前,赵寒看了眼那对联,道:

    “嗯,这里头住着的,是位绣女。”

    李凌若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道:

    “敢问,魏绣人在么?”

    “谁啊?”

    院子里,传来了一把中年女声:

    “若是要刺绣的,今儿的活满了,明日再来吧。”

    “魏绣人,”李凌若淡然道,“我等不是来刺绣的,而是有一幅绣艺珍品,想请绣人鉴赏一二。

    重酬。”

    “那进来吧,门没锁。”那女声道。

    赵寒和李凌若就推门进去了。

    这院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唯一的一棵银杏树,也修整得非常的好看。

    这看起来,就不像个普通人家,倒像个什么名流人物的宅子一样。

    只是这院子四周狭窄,地势又低,所以显得有些昏暗。

    院子中央,一张石桌的边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素衣,虽然简朴,却非常干净清爽。

    她拿着一件绣品小扇,正用心地绣着,那扇上的花鸟鱼虫,绣得栩栩如生。

    这位素衣女子,正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她姓魏,旁人都叫她、“魏绣人”。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似乎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住在这个坊里了。

    平日里,这魏绣人非常的低调。

    可她那一手绣工,在这整个“弃地坊”里,甚至这周遭的各坊之中,都是远近闻名的。

    她做出来的绣品,一件件都是精美无比。

    所以这附近的人们,但凡有刺绣的活计,都拿来找她做。甚至远处的许多百姓,都是慕名而来。

    而与此同时,她对历朝历代的绣品也很有见地,经常一眼就能辨认出,绣品的真假和品级。

    所以,许多古董商人,也经常来找她鉴定古物绣品。

    小院里,那魏氏绣着小扇,也不抬头看赵寒两人,只说了声:

    “什么绣品,拿过来吧。

    先说好了。

    我看绣,无论何等品级,一律都是一贯钱一件。”

    赵寒两人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李凌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绿竹筒子,还有一片作为酬劳的金叶子,放在了桌上。

    “一件前隋的藏品,”她淡淡道,“不知是何来历,还请魏绣人鉴赏。”

    那片金叶子通体纯净,造型非常精致,一看就是非常昂贵的东西。

    这比那一贯钱的酬劳,不知要高出千百倍。

    魏氏却只是淡淡看了眼。

    她放下了手里的绣品,伸出了一只手来。

    她看着四十来岁了,可那只手却是纤细嫩白,保养得非常的好,就像个二八少女的手一样。

    魏氏拿起了那个绿竹筒子,打开筒盖、拿出了一件绣品,在石桌上展了开来。

    那是一幅绣画长卷,卷上绣着一个宫殿,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殿上,有许多侍臣和宫女穿着华丽的服饰,躬身罗列在两边。

    正中央,有一位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的皇帝,身长体硕、雄姿英发,一派天子的威严气度。

    这整幅绣品都是精美无比,每个人物都各有自己的神态,宛如生人一般。

    绣品的左下角,还盖着一个殷红色的方印,上有八个篆体大字:

    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魏氏一看见这绣品和方印,淡然的眼神忽然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420章 魏尚功您好

    “你……”

    魏氏有些愕然地,看着李凌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件东西的?”

    李凌若没有回答,只淡淡道:

    “魏绣人,这么说,这件绣品您认得?”

    魏氏又看了看那绣品,忽然一摇头道:

    “不,我不认得。

    这活计我不接了,你们把这东西拿了,快走吧。”

    说完,魏氏就站起身来,想往院子后方的厢房走过去。

    赵寒也起了身,站在了魏氏的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魏氏道。

    赵寒淡淡一笑道:

    “魏尚功,您说别的绣品不认识,也就罢了。

    可这一幅,这可是您自己绣的、前隋宫廷的御制绣品,您还说不认识。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魏氏一愕: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魏尚功啊,”赵寒笑道,“不对么?”

    隋唐两代,在皇宫之中,都设有女官六局。

    是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负责宫廷里的各项女职事务。

    “尚功局”,专掌营造、裁缝和织染等事,其首领称为“尚功”,管辖局内所有的宫女。

    魏氏整个人都愕住了。

    她看着赵寒,又看了看李凌若,神色突然一变道: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魏尚功。

    你们赶紧出去,就现在!”

    赵寒淡笑不动。

    他望了望那个整齐如新的院子,对魏氏道:

    “这个坊里,大多都是些贫寒百姓,知书识字的都很少见。

    而您却能有那一手的好字,还能写出门外那一幅,上好的楹联。

    您又有如此精湛的绣工,还把这院里的一切收拾得,如同皇家院落般的齐整。

    这一切,就已经把您的身份,显露大半了。”

    赵寒又看向了桌上那幅精美的绣画,道:

    “而这幅绣品,一看这织料和手艺,就不是一般世间的凡品。

    这上面绣的还是一位皇帝,这位皇帝穿着的,显然就是前隋的帝王服饰。

    而这落款的方印,这八个大字,就更是一个明证了。

    先秦之时,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蓝田宝玉镌刻成一方玉印,世称‘传国玉玺’。

    其方圆四寸、上纽五龙,印上刻有李斯亲手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乃天授皇权、九州正统之信物。

    自秦代以降,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之为奇珍瑰宝、国之重器。

    后来,前隋一统神州,传承了两代帝王。

    这玉玺自然就到了那隋炀帝的手里,这印上的字,才会出现在这绣品之上。

    所以这幅绣品,肯定就是前隋的御制绣品,而且还是隋炀帝亲自下令,制作的。

    而看这位帝王的模样,不用说,他就是那位前隋末帝,隋炀帝本人了。”

    赵寒这么说着,魏氏的脸上渐渐变了色。

    “而您呢?”

    赵寒对魏氏道:

    “一看到这幅绣品,立刻就大惊失色。

    很显然,您肯定认识此物,可您却偏偏说不认识。

    这就说明,您不仅认识此物,还和它有着很大的关连。

    再一联系您精湛的绣工、鉴别绣品的能力等等,那就不难知道,您就是那前隋宫中之人,这件绣品的制者了吧?”

    魏氏完全愕住了。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相信,“那大隋宫中,不知有多少绣女。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个普通的绣女,而是……尚宫?”

    赵寒道:

    “从您的姿态仪容,就可以看出来了。

    若是普通的宫廷绣女,最多也就是技艺精湛而已,又怎么会如此的处事淡然、举止有度,俨然一个大管家的模样?

    而且,若只是个普通宫女,刚才见了这片唾手可得的金叶子,那至少也要两眼放光了。

    可您却这么淡然,看之仿如无物。

    这说明,您以前对这种珍奇的物事,不知见过和触碰过多少了,早没有了那种新奇感。

    这所有的一旦结合起来,那您在宫中真正的位子,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魏氏完全愕住了。

    她看着赵寒淡笑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这世上不可能存在的奇人一样。

    这个青衫少年,就只是进来了一会儿、看了这么几眼而已,怎么就好像把一切都看穿了?

    半晌,魏氏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赵寒和李凌若,淡然道:

    “看来,你二人今日是有备而来了。

    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也就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说吧,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李凌若淡然道:

    “魏尚宫不必惊慌。

    我二人今日来此,并无任何恶意,只是想向尚宫您请教一事而已。”

    “什么事?”魏氏道。

    李凌若就说了出来。

    前些日,这魏氏曾与坊里的姐妹们饮酒聚会,在席间,她曾说过一句话。

    她说,近来祸害扬州的那个白衣女鬼,有什么可怕的?

    我就不怕她。

    魏氏的姐妹们都不信,说这女鬼害了如此多人,姐姐可不敢这么说,会惹祸上身的。

    魏氏就说,你们不信?

    好,那我告诉你们,这女鬼活着的时候我就认识,还见过很多次呢。

    我怕她?

    她还怕我咧!

    “魏尚宫,”李凌若道,“敢问这些话语,您是否说过?”

    魏氏淡淡道:

    “要是我说,我没说过这些话,这些事,我也都不知道呢?”

    “简单。”

    那边,赵寒接过话来,笑看着院子的四周道:

    “看样子,魏尚宫您对如今的生活,是相当的爱惜。

    既然尚宫您不想说,那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就只能到那官府里,把一切实情说出,找衙门的人帮忙了。

    我想,这大唐的老爷们,对一位曾经侍奉过前隋皇帝的前任尚宫,应该会很感兴趣。

    那到时,只怕尚宫您要再想在这院子生活,就有些为难了。”

    魏氏听着赵寒的话。

    半晌,她忽然长叹一声道:

    “十余年了,就只喝了这一杯。真是美酒多乱事啊……”

    魏氏说着,缓缓坐回了桌旁的石凳上,道:

    “是,你们说的不错。

    我就是前隋宫中的‘尚功’,这幅‘龙御江南宝殿图’,就是我亲手绣的。

    姑娘你说的那些话,我也确实说过。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那桩沉船案子的,办案人等吧?

    你们这次来,就是想问我那个‘女鬼’的事,对么?”

    “不错。”

    赵寒道:

    “此案为害百姓已久,还关系着扬州、乃至整个大唐的民生大计。

    还请魏尚功,直言相告。”

    “好吧。”

    魏氏叹了口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她那张略带风尘的美脸上,渐渐浮起了一种,无边的沧桑来:

    “那个女鬼,在她生前,我确实见过她。

    她就是当年,我在这扬州‘江都’城中、在那前隋的宫廷里,见过的一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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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师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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