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吐露心声
人族并没有公审的先例,李悠提出公审本是个新概念。毕竟原本来说,三圣门,甚至圣朝公信力极强,有没有罪,一言而定,大家都是信服的。
而这次之所以要公审,不但要三圣门都出面,还要邀请江湖上有点地位的人共同见证,李悠考虑的是毕竟是审判一个藩王,这也是人族开国万年来从未有过的。之前李蔓露直接干掉了秦王府,其实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非议,毕竟秦王府暗杀先皇是只在小范围高层流传的机密。背后还有个儒门理学一脉,儒门是不允许这样有损儒门声望的事情流传出去的。
如果李悠再不声不响的干掉一个藩王,虽然江湖人不一定会明着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必然有所非议,甚至离心离德,动摇人族气运的本源。
所以李悠要把这件事摊开了,务必做到公正公开,以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收一收大家的心。血灾过后,人心浮动。利欲动人心,不少人贪嗔痴之念大涨,已经开始影响了气运的纯粹性。李悠就是要泼盆冷水,让大家冷静冷静。
虽然是新概念,但是以佛祖的智慧,瞬间就明白了李悠的意图。不但做的比李悠想象的好,还借机帮佛门夹带了不少私货,例如之后的水陆法会。对于佛门来说,人族气运要稳定,也更要争夺,这不矛盾。
来人通知,公审虽在三日后,但是各方势力的代表陆续都来了。谨言需要去辅助阿难接待,而李悠...虽然佛门也不愿自己出力帮李悠开拓人脉,但于情于理,他这个当事人,也需要露面,见见各方代表。
两天下来,李悠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僵了。
佛门知道李悠偏远小国玄渊帝国待了十几年,怕是一些接人待物的礼仪并未受过专业训练。平时接触,这货也糙了一些,对长辈的礼仪还算得体,那可能是孟浩远突击教育的。面对平辈,和小辈,这货可谈不上得体。起码接触李悠最多的阿难是这种感觉。
所以佛门的人也使了个坏,故意没有提醒李悠,等着看他的笑话。要知道且不说枯荣寺的恩怨,就是进门前杀的十几个佛门弟子,哪怕黑锅甩给了九天,记恨李悠的也不在少数。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一边是佛敌,内心倾向那一边,就不用多说了。所以不疼不痒的给李悠挖个坑,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损伤一些李悠的脸面,减少一些江湖对其的评价,也符合一些佛门高层的意图。
当然了,这点小伎俩对李悠没什么用。李悠上一世干销售,入职前商务礼仪就培训了半个多月,后面更是动不动就考核。这一世一开始跟在谢卓远身边,那位可是按照帝皇要求培养的精英,李悠接触多了,对这个世界的礼仪也就熟悉了。更别说入了青云书院,孟师发现能教的不多,就干脆一边让李悠自己看书,一边主抓李悠的弱项,礼仪。
一般人觉得李悠糙,那是一种逆反心理,上辈子点头哈腰干销售多了,这一世他想自在一些,所以平时就有些随心了。毕竟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修行的世界,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没必要建立那些虚假的人情世故。
当然李悠也不傻,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第一次和天下江湖势力的代表见面,真以为他不会演戏啊。
职业化的笑容,和煦而亲切,就这一个笑容,就凝聚着李悠上一世数年的工作经验。只不过从早笑到晚,饶是李悠的强悍体质,都有些顶不住,感觉脸已经僵掉了。
晚上回到房间,剑六好气又好笑的帮李悠揉着脸。
“你有必要么?即便我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大牌都矜持,不到最后是不会来的。现在到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鱼小虾,你何至于这么作践自己。”
李悠抬手抓住剑六的柔荑,微微摇了摇头。
“之前有一些思想太过激进,所以没告诉你。但是从我的一言一行,你应该有所察觉。在我看来,人,天生应该是平等的。虽然身世,经历,成就等等,逐渐的把人分出了三六九等,但这并不是应该区别对待的原因。我说过,我的理想是人人如龙,但我从未给人详细解释过,主要是对现在的主流思想有些过于颠覆。”
剑六认真的看着李悠。
“我想听,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一个剑奴这么好。我想了很久,也看了很多书,观察了很多人。我想过是怜悯?可怜?还是肉欲。但都觉得不对。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不光是我,你好像对所有人都这样,那种尊重似乎是天生的,没有道理。”
李悠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我们都知道,人是由灵魂和**构成的。我认为灵魂是平等的,我们必须尊重任何一个独立的灵魂。但是现在的人,更重视血脉带来的身份。重视独占传承带来的力量。这是不正常的,我们是人不是妖,唯血脉论是制约人族整体提升的一个枷锁。在我看来,完美的人族社会,应该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灵魂,同时尊重每一个人的努力。功法,传承,血脉这些东西,绝不应该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反而是应该所有人公平得到的一种福利。赢得尊重的基础,只能是一个人在公平的环境下,付出了多少努力,取得了多高的成绩。”
剑六忽闪着两只大眼,迷茫了半天。李悠说的话实在太超出她的认知了。身份不就该是注定的么?我是剑奴,你是皇子,怎么就可能平等了?但是回想一路以来李悠的所作所为,这个男人好像还真是在践行着自己的认知。尤其是那个钱初九的武当门,拿着李悠的功法不要钱一般疯狂的四下传播。那不就是李悠说的功法传承的公平么。
“可是...可,...”
剑六下意识的想说什么,可话卡在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好久,才终于组织起一句顺畅的话。
“人力有穷尽,武当门虽然努力,但是,要想真的达到你想象的境地,怕是这一生都难。”
李悠微微一笑,他也没法和剑六解释传销的可怕传播速度,没法解释几何倍增长可怕的效率。
“没事,初九那边只是我的一个方案罢了。还有更大的变化即将发生,还要多谢佛门搭台,让我好唱戏。”
剑六眼睛一亮。
“你要坑佛门?”
虽说即将拜师佛祖,但是剑六从心底还是对佛门没什么好感,能不憎恨已经是开恩了,给李悠面子。
“不不不!”
李悠赶紧摆手连连否认。
“借花献佛罢了,不坑的,我是好人,不坑人。”
剑六没好气的瞪了李悠一眼,心道你说什么都对。继续伸手揉弄起李悠圆润微僵的两腮。
第八十六章 姐夫
公审大会的前一天,李悠依旧站台迎接着各方来客。今天的客人,身份就明显比前两天重要了很多,果然是牌面越大,出场越晚。
接过来的第一批人,就让李悠有点尴尬。
蜀,越,吴,齐四家藩王的大世子,仿佛约好了,齐齐而至。仅剩的五大藩王,也就燕王府还没到。
这四位世子似乎已经知道了李悠的身份,从见到李悠,要称呼的那一刻,空气中就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正常而言,皇室间因为年月太久,辈分相互间差别极大,真认真算的话,最多的差十几辈都正常。所以逐渐形成了规矩,只看身份,不看辈分。
简单来说所有藩王都称呼圣皇为兄,皇兄。所有有继承权的嫡系世子称圣皇为世父,从父,对皇子称兄。这也是传承太久,必要的妥协。
但是大家明知李悠的皇子身份,但这货却从不承认。要是按照李悠青云弟子的身份论,则一般尊称师兄。
大伙儿在皇兄,师兄两个称呼中纠结了很久,这毕竟不是私下会面,随意一些也没人挑毛病。一旦喊错,无疑会成为一些有心人的话柄。
就连李悠,他是真心不在乎那个皇位,所以也没关注过这中间的弯弯绕,一见众人卡壳,李悠倒是反应了过来,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个尴尬。
万幸,一个人的到来,帮李悠化解了尴尬。
一个儒雅风流的男子,带人走了进来。一见这光景,马上开口。
“你们都还不熟悉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李悠,青云书院的嫡传高徒。倒是和我家皇子李逍遥关系匪浅,都是自己人,大家相互要多关照。来,李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
来人正是李悠的准姐夫,莫讷言。只是李悠没想到他会来,还来得这么早。不过莫讷言一句话倒是化解了尴尬,他的意思很明确。李悠自称李悠,那就是青云弟子,大家就按青云弟子对待。皇子是李逍遥,只有李悠自称李逍遥,大家才需要以皇子待之。
莫纳言熟练的向李悠介绍这几位世子,其实之前别人都介绍过了,但也没人在意这些细节。大家果然都是聪明人,这回都是以李师兄称呼李悠。反正有莫讷言背书,有问题,话柄也不在他们几个身上。
李悠客客气气把几人让进寺内,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世子心事重重,似有话对自己说。但一方面众目睽睽,一方面似乎防着其他世子,所以来来回回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李悠也不说破,公审大会要数日,之后的水陆法会更是要月余,大家有的是时间接触。所以也就公事公办,客套话转着圈说。
果然这些世子也是明白人,客气了几句,就在僧人的引领下各自回房了。
不过莫讷言留在了李悠身边,他俩没什么好忌讳的,本身莫讷言去李悠那里帮忙了快两年,这不是什么很机密的情报。
李悠拉着莫讷言到了一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言哥,你怎么来了?要是代表圣朝,是不是来早了?可有点跌份啊。”
莫讷言这时候也收起了职业般的温和笑脸,面若冰霜,狠狠的横了李悠一眼。
“你小子行啊,还我媳妇。”
李悠脸色一僵,意识到麻烦大了。李蔓露实力大增,超脱此界,去了接天关。这事本身对李蔓露来说既是危机,也是机遇。那意味着李蔓露超脱了这个世界限制,从此向着更高的方向修行进化。对李悠来说,却是个小麻烦,少了一个强力的保护伞。否则也不会被薛韦追的狼狈逃窜,否则楚王府也不敢打主意动李悠的弟子们。
但是,他忽略了,这事对莫讷言是多大的一个打击。自己这位准姐夫,资质心性都还不错,不,应该说相当上乘。否则也不会从平民脱颖而出,还被李蔓露这位天之娇女倾心。但是他的问题也很突出,修炼时日较晚,根基差了些。没入圣门,传承也差了些。正常情况他的极限也就是人间顶级了,想要超脱几率渺茫。
原本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李蔓露即便强横成那样,是否能超脱也是未知数,而且起码也要数百年苦功才有可能。这并不成为两人相爱的阻碍,毕竟爱情本就不是理智的。
可是李悠一枚棋子,省去了李蔓露数百年苦功,生生做了回王母,强拆了牛郎织女,还是连个鹊桥会都没有的苦逼异地恋。可想而知,这对超脱无望的莫讷言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李悠可不敢说出,你们还不是夫妻的话刺激这位准姐夫,鬼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那个...言哥,不就是超脱么?老弟帮你,不就是传承和根基么,不是我吹,以您的情况,五年,老弟保你再会梦中人。现在短暂的分离,只是为了未来更美好的爱情。您可千万别动气,别乱了自己的心绪。”
“呵呵,李悠啊,我知道你天纵英才,天资好,秘密也多。但是,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上限清晰可见,你凭什么说我能超脱,吹牛也要有个限度。蔓露是怎样的天才,我心里有数,你不能因为帮蔓露超脱了,就觉得谁都可以。现实有时候就这么残酷,你要学会接受。”
莫讷言越说越低沉,显示着心绪已经低落到了何等地步。
“别啊,言哥。您看,您缺的不就是根基和传承么?根基的话,丹方不都给你了,那玩意儿最善完善根基。至于传承,我开发的遁法也没瞒您啊,其他的,儒释道,你对哪家的感兴趣,老弟都能帮您弄来。对了,你长期从军,我师兄开发了一个军阵之道,也是开宗立派的大道,您要是感兴趣,我也给您。超脱真不算什么大事的,您可千万别放弃。”
“哦?可是护帝军的军阵之道?你有资格外传?行了,不逗你小子了,我以你给的那些丹方,在丹道一途已经有些成就了。而且你那个遁法,确实是个好东西,帮我弥补了不少缺陷。超脱对我来说,确实不再遥远。”
莫讷言神情转化之快,连李悠这样的老演员都被闪了一下。当下苦笑一声。
“哥,你是我亲哥,不带这样吓人的,我差点愧疚的养气都破功了。”
莫讷言诡秘的一笑。
“不让你愧疚点怎么行,你姐说了,你手头有好东西。万一我将来卡在那一关突破不了,怕是还要求到你。现在当然要给你先预防预防。”
李悠脸色一正,严肃的看着莫讷言。
“言哥,那件东西收益与付出并存,好处不小,但坏处也不可忽视。当然了,我知道,既然我姐用了,你也不在乎。但是我还是想郑重提醒你,能自己突破就自己突破。我真不希望你是因为想缩短时间,就直接用。我姐被迫使用,那是性命攸关,我已经很愧疚了。恳请你,如非万一,还是不要了。”
莫纳言拍了拍李悠肩膀。
“放心吧,得到力量就要付出代价,这点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为难你。”
李悠松了口气,这才继续追问莫讷言这时候来的理由。
“呵呵,我来打前站啊。圣朝兵马大元帅出动,气派可不是你这小屁民能理解的。”
“啊?我姐?她不是...”
“你见到就理解了,超脱之人会在人间留下一具分身,这是借助天道所化,有些奇特,一两句说不清楚,你见过之后,自己分辨吧。”
李悠一头雾水,他确实无法想象一具分身能多神奇,他自身就是玩分身的行家,有什么莫讷言无法描述的?
第八十七章 初见燕世子
李悠还想和莫讷言再深入聊聊,却被新来的人打断了。
一股血煞之气扑面,来了一队军人。领头一位是一个有些邋遢的不羁中年大叔,一身破旧的盔甲,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杆大戟随手杵着,仿若手杖。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浅笑,双目微眯,似乎没睡醒。
看到来人,莫讷言的表情却严肃起来。而李悠也露出了关注的表情。只不过两人原因不同,莫讷言是认识此人,而李悠则是在此人身上感觉到了威胁。现在能让李悠生出威胁感的,势必都是天下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您怎么亲自来了?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莫讷言赶紧迎了上去打着招呼。
“这就是李悠,李悠,这是燕王世子,李棣。李棣的另一个身份是圣朝镇北大军的大统领,镇守北天关。一直和妖族厮杀,几乎没有停歇过,护着中土的安宁。”
李悠信服莫讷言,闻言赶忙上前打招呼。没想到李棣微眯着双眼扫了李悠一眼,也没还礼,悠悠的说道。
“你就是那个不愿承认身份的皇子啊,怎么?嫌圣朝不够你折腾?也好,我这百多岁的人了,要是喊一个小破孩为兄,也实在张不开嘴。你要是不想干,就干脆点退出去,占着茅坑不拉屎。”
李悠收回了做了一半的礼节,他是个骄傲的人,彬彬有礼本身就是一种高傲,一种不需要高调来装点身份的高傲。但是面对无理之人,李悠又岂是善茬。
李悠没有回话,而是直接往边一让,任由佛门的人去接待这位燕王世子。承不承认皇子身份,是李悠自己的事,他有着自己的考量,没闲心也没义务向没礼貌的人解释。搭理他都算自跌身价。
莫讷言则是一脸茫然。他认识李棣,甚至接触的次数还不少。同为圣朝军方的高层,莫讷言陪着李蔓露,多次在军事会议上和他打交道。在莫讷言看来,这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优秀的将帅,勇敢,坚韧,冷静,睿智,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李蔓露还是和兵马大元帅的位置。毕竟李蔓露圣门出身,相信自身实力远超相信军队的力量。
他还是第一次见李棣这么目中无人的狂傲,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其实,理由也很简单。李棣尊重李蔓露,尊重的是实力。道门行走,盖压同辈,不是随便说说。任何一个年轻一辈,见到李蔓露,又有几个能不卑不亢的。
至于李悠,他真正展露实力的几战都是在没有围观的情况下和浮屠血海宗几人的死战。可以说现在江湖上真正能摸到李悠实力上限的只有浮屠血海宗那伙人。江湖上对李悠的认知,怕是还停留在螺湾城灭了一个垃圾元婴的程度。毕竟那件事算起来也就几个月前,对很多江湖人来说,就是最近了。
而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单凭普通的观察方式探查李悠的实力,那也就是一个初入金丹的小菜鸟罢了。李悠真正核心的战力,手机的神异,灵魂的强悍,雷龙舟的恐怖,都是无法探查的。
那你一个要实力没实力,要资历没资历的小屁孩,李棣又怎么会正视李悠呢。要知道虽然外表是个中年大叔,但那是修炼有成,衰老缓慢。李棣一个一百多岁,孙子都比李悠大的人,自然很难把李悠视为同辈。
况且,军中最重规矩,最在乎令行禁止。李悠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不守规矩的叛逆行为,哪还会有好脸色。
而且燕王府和其他藩王不同。原本的九大藩王中各有各的烦恼。最郁闷的是齐王和蜀王,守着圣门主脉,他们的权利被压缩的,几乎就是一个吉祥物。
而南方三王是日子最舒心的,借助圣门余威,妖族清理的比较干净,不但没有防御上的困扰,还发展出数量众多的域外小国。这些小国通过贸易等方式,输送了不少资源回中土,也让南方三王家底比北方的殷实。
北方四王,赵魏两国相对安稳一些。北面是大草原,易攻难守,居住的妖族攻击性并不强。双方基本处于相安无事的局面。
一直以来,人族唯二处于战争状态的也就西北的秦国和东北的燕国。
西北秦国之外,是号称万山万族的不周山脉。秦国的西天关,也不过是占据了一处山脉出口,易守难攻,顶住了妖族的攻势罢了。
当初秦王府和理学一脉合谋弑君,也是觉得自己劳苦功高,万年守卫,值得更进一步。一时贪念起,落得灰灰命,最后被李蔓露杀了个精光。现在西北的防务,被禁军接管,这也是莫讷言在李悠那里待不住,急着回去的原因。血灾一闹,让原本就还没理顺秦地防务的李蔓露,压力更大了。
但是相比于秦地,真正的战场还是燕地。
秦地那边还是以防御为主,周期性的应对着一些妖族的冲击。燕地那边却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燕地之外是一个真正的妖国,鉤吾妖国。统治那里的是狍鸮一族。
这是一个强悍的种族,也被称为饕餮一族,血脉蕴含吞噬大道,极为贪婪凶残。现在整个中土的北方,包括北方草原,原本都是饕餮一族的猎食之地。人族的崛起,极大的压缩了这一族的活动范围,这矛盾尖锐至极,战斗至今也未停歇。
燕王府是所有藩王中最低调的,但却是不可否认最强悍的。常年的战争,像一个吞金兽,不但大肆吞噬着各种资源,也吞噬了一代代前赴后继的修行者,当然了,换来的是一批血海中滚出来的血战精锐。所以燕地多慷慨之士,他们崇尚武力,尊重强者,强调纪律。
所以这也就不难解释莫讷言对李棣的重视,也能解释李棣对李悠的不友好了。
可惜这些李悠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位大叔对自己很不友好,那他也没必要惯着别人。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第八十八章 最后一块拼图
不欢而散后,莫讷言还想向李悠解释一下,却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他和李悠相处了一年有余,基本摸清了这个未来小舅子的性情。温和和蔼表象下,是不输于任何人的骄傲。而且是毫无由来的,发自内心的傲意。
莫纳言还一度担心过李悠。年轻人傲是正常的,但是过于骄傲,就容易承受不住打击,接受不了任何一点的挫折,在成长的路上很容易出问题。
不过李悠根本就没给他担心的余地,成长的太快了,快的能够支撑起他的傲。
这样一个高傲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能忍住不当场翻脸,已经是素质的表现了。自己似乎真没什么好劝的,劝不好,反而会火上浇油。
其实李悠倒没生气,前世干销售练出来的心理素质。无视那些过分的客户,反正大家萍水相逢,我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所以在李悠这儿,直接给燕王世子拉入了不来往的黑名单,也就到此打住了。心绪丝毫没受这件事影响。
但是接下来来的这位,李悠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李蔓露来了,军势磅礴,禁军精锐自有精锐的气度。华车奢华,道门行走,监国长公主,兵马大元帅,无论哪个头衔,这点仪仗都只能算是低调了。
但无论李悠还是莫讷言都没动,任由佛门弟子上前接待,两人只是神情复杂的站在原地。
李悠长叹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莫讷言不好开口的原因。
那不叫分身,更适合叫傀儡,一个行走的躯壳罢了。
甚至李悠比莫讷言更清楚现在李蔓露的状态。他手机召唤的分身,如果灵魂不转移过去,就是类似于现在李蔓露的状态。没有灵魂,只有过往本能留下的一些基本的行动力。仿佛一段程序,机械的对外界的变化发出程式化的反应。
而李悠因为通过献祭,接触过天道,也算对天道有了一些直观的认识。再结合见过的佛祖,李蔓露现在的情况,隐隐猜到了人族和天道达成的协议。
是的,协议,在未超脱之前,每一个修行者研究天道都是一门必修课。毕竟活在这个世界,修行在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新晋员工,不去了解这个公司的风格,文化,闷着头瞎干,那还不是事倍功半,弄不好还要被辞退。
所以李悠也从未停止过探索这个世界的天道。只不过天道这玩意儿虚无缥缈,研究起来总是云里雾罩的。原本李悠最贴近天道的工具也就是命运大道了。
不过后来李悠掌控了人道,这个仿照天道的特殊存在,就有了一个稍微清晰的参照物。再加上后来献祭直面天道,李悠最大的收获并不是对命运认知的提升,而是借机一窥天道为何物。
简单说来,天道至公,不是一句空话。天道的存在更像上一世的电脑系统,有规则,有延伸。智能而无意识,更像是前世吹的天花乱坠的人工ai的高级版。
而这样的天道,是可以交易的。献祭本也就是这样一个交易的过程,只不过对交易价值的判断,属于天道的垄断买卖,没什么议价的可能。
想明白这了这些,李悠也就不再奇怪,为何海族,圣门都会有超脱的高手还遗留此界,没遭到薛韦那样的天道强征。
为了种族的延续和强盛,付出不菲的代价,保证一定数量的顶级高手遗留在世,这种事是可以和天道交易的。当然付出的代价和受到的限制到底如何,李悠并不清楚。
但是显然这是圣门的专利,圣朝强者并没有这等福利。当然人皇一脉也不是善茬,还是争取到了一定的权利,虽然这过程有多难,李悠不清楚,但想来代价也不小。当然也可能是圣门刻意保留的。
毕竟在圣门眼里,圣朝管理好平民就好了,需要的只是一个正统的名分,并不需要太多高手震慑四方。所以才出现了现在圣朝高手这种分身。
这与其说是分身,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坐标点。就像李悠的分身,灵魂可以在本体和分身间任意移动一样,这具分身的最大作用就是临时接纳本体的灵魂回归。
甚至看到老姐这具分身,李悠有理由怀疑他手机分身的能力,就是出自人皇一脉的这份特权。毕竟很多方面太相似了。惟一的区别就是,李悠的分身,材料是灵气,而老姐的这具分身是人道气运所化。
而正因为灵魂不在,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样貌相同的躯壳,李悠和莫纳言才没去迎接。对于别人来说,那依旧是圣朝的皇权象征。但对他俩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傀儡,和泥胎木雕的雕像没什么区别。
这也就难怪莫讷言着急了。真见不到了,异地恋也就罢了。还给你留个样貌一丝不差的念想,越看越思念,这谁受得了。
不提莫讷言心中的纠结,见识了老姐的分身,对李悠来说,心中最后一片拼图聚齐了。他的计划彻底完善了,接下来就等佛门搭台了。
李蔓露的分身来了不久,重头戏来了。
按理说,道门和儒门是不分上下的,但在脸面这事上,无疑道门洒脱的多。或者说他们的权威,已经不需要刻意用一些小细节彰显了。
这不,叶风动很随意的带着几个人就来了,让儒门成了最后出场的压轴人物。
好久不见的叶风动,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奢华的躺椅,精妙绝伦的机关侍女。还未到跟前,一股子慵懒之气就弥散开来。
李悠脸上绽放出真挚的笑容,迎了上去。却没开口,他知道这货连说话都懒,直接开放了一部分浅层神识,连了上去。
“表哥,我大师兄的事,多谢了。”
李悠这话是有原因的。常无痕一个墨门高层,突然假死脱身,入了青云书院。要是老老实实不动声色也就罢了,哪怕有点蛛丝马迹,大家也懒得撕破脸。
但是常无痕又是飞舟,又是机关战兽,亲上战场,真当人家墨门泥捏的啊。但事实却是,墨门还真就选择性的失明了,就是当没看见。在常无痕曝光了青源梦境后,哪还会不知道是叶风动在其中起了作用。
“切,我亲爱的表弟啊,你是真不厚道。我扒拉了道门,墨门年青一代,能看上眼的就那几个。无痕算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了。被你一忽悠,麻蛋,直接跑回去了。我还没找你赔呢,我现在连个用着顺手的手下都没了。”
李悠赶紧赔笑。
“那能呢,表哥您坐拥两门,手下人才济济,区区一个常无痕,哪能入您法眼。”
“屁话,你以为我不知道?隐剑剑首,忠诚,睿智,灵活,多变,这样的人才,你给我再找个出来。你妹的,老子这里打手一大堆,缺的是高手么?缺的就是这种将才。本来就眼馋莫讷言,好不容易找出一个不相上下的,又被你家人下手了。诚心气我啊!”
李悠能说什么,他能感觉出来表哥也不是真生气,但抱怨肯定是有的,不舍是肯定的。但是李悠也没办法,人才谁家都缺,这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小心陪着笑,说尽好话。都是自己人,便宜话又不要钱。
第八十九章 一个精彩而矛盾的人
好容易把叶风动哄了进去,李悠暗暗抹了把冷汗。
李悠很清楚,无论他还是叶风动,现在都不是孤家寡人了,一言一行往往代表了一群人的利益。无论是两人的亲戚关系,还是友谊,更多的不过是充当了润滑剂的功能。上升到势力间,也就只有利益关系了。私人关系只能让利益分配更容易达成共识,但并不能代替利益。
就像常无痕,叶风动帮他无痛退出了墨门,可是无论叶风动自己,还是孟师,都没有提过常无痕退出紫阳,或者说青源梦境。甚至可以说现在常无痕的传承已经和青源梦境密不可分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江湖上并不罕见。就像通达镖局的镖师,不少也是出身宗门,虽然只是小宗门。他们的身份既是自己宗门的弟子,也是镖局的镖师,这并不冲突。
青源梦境说白了就是叶风动自己组建的小势力,只要不和青云书院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常无痕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状态并没有问题。
所以叶风动对李悠的责难,其实就是一种建立在私人关系上的讨价还价。上方都想争取对常无痕更大的拥有权,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把大师兄当了工具的嫌疑,有点不尊重。但事实就是,这样顶级的人才,对于各方势力来说,都是极为缺乏的,哪怕是圣门。
圣门不乏高手,不缺打手,但是对一些技术人才,尤其是一些顶级的特殊人才,并不是想培养就能培养起来的。天份,经历,人品,机缘等等缺一不可。
常无痕这样的人才,太特殊。他不仅是机关大师,墨门的顶级高手,还是孟师特意培养的伪装大师,管理人才,最重要的,也是双方都最看重的,忠诚。有经验,有能力,有忠心,谁都不舍得放弃,那就只能默认共用了。叶风动要争取的就是共用时,更多的使用权。但这事李悠不愿意答应,也没资格答应,所以就只能陪好笑脸,打哈哈,混了过去。
不过没让李悠松口气,压轴重头戏上场了。
儒门果然是墨迹到最后,才闪亮登场。
一众儒生,李悠看到的第一眼就皱了皱眉。儒门讲究养气,一个所学有成的人,往往在气度上就能很明显的表现出来。李悠见过的优秀的儒门弟子,最大的共通点就是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养气修心的成果。
但是这些过来的儒生,锐气太盛,高傲写在脸上。这样的货色来代表儒门?
不过当李悠看到众星捧月般走在中间的那个人,李悠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好精彩的一个人!
精彩,是李悠看到这个人的第一感觉。或者说是有点无法分辨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这个世界,李悠走南闯北,见识的人也不算少。有普通人,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在这个世界,由于修炼的存在,单纯的样貌很难代表一个人的形象。尤其是高手,更看气度和气势。
李悠由于手机的变身功能,所以习惯性的观察他人的形象气度,用以填补他有时候变身行事时的变化。而这种东西,有共同之处,每个人也因心性不同,多少都有些个人的特色。
李悠见过很多,好人坏人,高手低手都有,自以为也算见多识广。但这个人,李悠有点看不懂。
首先,也是最强烈的,李悠很熟悉,高度的自信带来的傲气。这点和李悠很像,所以他很熟悉。
但是剩下的,李悠就看不懂了。很矛盾,既有野心的张狂,又有对世俗的不屑。既有读书明理的沉稳,又有近乎佛门的那种宗教狂热。即和善却又孤傲。一切仿佛是个矛盾体,但却出奇的融合。这才是李悠看不懂的地方。矛盾的人多了,往往会形成心结,导致灵魂修为停滞不前。就像之前的剑六,要么继续纠结,要么突破出来,突飞猛进。但是这么矛盾,却这么和谐的存在,李悠闻所未闻。
而影响一个人的气质的,主要是细想,是传承。李悠很难想象这个人到底学了什么样的传承,培养起了什么样的三观。
李悠虽然出身儒门,但还就对儒门高层不熟,不像佛门和道门都有颇多接触。他还就真不认识这位。好再也用不着他烦恼,自然有人介绍。莫讷言跟着李蔓露,接触的自然都是人族顶尖的那一批人。连忙给李悠介绍,只是语气有点诡异。
“李悠,别过去了,朱元晦,你过去还要叫师伯,估计你也没那心情。”
好熟悉的名字,李悠稍一回忆,就想起了孟师提起的,他的大师兄,朱家长子,儒门文曲,繁星的老大,更重要的...理学一脉的创立人,自己的杀父仇人。
孟师信誓旦旦的说,刺杀先皇绝对不是朱元晦的手笔,他信任这位大师兄的人品。其实李悠只看一眼,也信了一半。此人太骄傲了,以己度人,骄傲的人都有自己的底限,刺杀这么下三滥的事,李悠自问自己做不到。
不过也就一半,这人太矛盾,他那矛盾的另一半,可就不好说了。
莫讷言很担心的拉着李悠,生怕这小子冲动。朱元晦是上一代的文曲,赫赫威名影响至今。就连李蔓露,也只能找秦王府的麻烦,而绝口不提理学一脉。孟师更是直言打不过,怕了。
他是真怕李悠这么骄傲的人,三两句说不拢打起来,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李悠拍了拍莫讷言的手,送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就推开了他的手,微笑着迎了上去。
“青云弟子李悠,见过朱师伯。”
那些儒生的反应如出一辙,傲然的瞥了李悠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倒是朱元晦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眼李悠。
“哦?浩远的弟子?小孟那小子可惜了,精善教化,却窝在那个小破地方,浪费了才情。我早就说过,小孟此生成就有限,但他的弟子必是栋梁之才。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却害死了他的嫡传大弟子。九天确实可恶,回去告诉小孟,这个仇我一定替他报了。本来还担心他一蹶不振,现在看来...不错,繁星的经历倒是让他学会了隐忍。你们这几个弟子,我都看了情报了,很不错,加油干,切莫损了你们师父的脸面。”
这话一点毛病没有,既是以长辈的身份,又是以孟师兄长的身份,安抚,勉励,告诫,滴水不漏。只是剧本似乎不是这样啊。更重要的,李悠在这番话中听到了真诚,提起九天,那股子恨意也不假。以现在李悠的灵魂水准,想在他面前演戏,那可绝对是大奸大恶的水准。但如果是真的,他是真不知道李悠的身份么?还是真的不在意。
第九十章 一个大坑
李悠既然上来了,那就不会只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实话实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生父被刺其实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人的感情是逐渐建立起来的,血脉只是个纽带。李悠对老妈老姐的感情,实在她们两人为了李悠,各种细致入微的照顾中逐渐建立起来的。
无论是养父母,黑大爷,莫讷言,这些出现在自己身边,给与自己极大帮助照顾的人,还是一些很难察觉的事,都让李悠感受到了这两个女人在自己身上用的心。将心比心,他并不愿意孤零零在这个世界,哪怕知道牵扯着极大的麻烦,也毫不犹豫的接纳了这些家人。
但是那个只存在于话语中的被刺生父,对李悠来说,则更多地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了麻烦的符号。
但是李悠对理学一脉的恨却是真实存在的。从他们在南方三国大肆屠戮少年,到剑宗几乎被灭,再后来追杀,这个仇恨大了去了。
毫不客气的说,李悠已经视理学一脉为敌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悠迎上来,就是打算近距离接触一下,亲自对这股势力有一个直观的印象,而不是再停留在外界众说纷纭的描述中。
但朱元晦一开口,就让李悠有些无措。此人似乎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这段恩怨?但这可能么?他也说了,看了自己这些孟师弟子的情报。李悠不相信自己这近乎半公开的身份,理学一脉的情报网会得不到消息。
李悠还想开口试探,但却被朱元晦身边的弟子不耐烦的打断。
“行啦,分院弟子想得到朱师的指点,也看看时机,听两句就够了,别在这儿堵路。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让开。”
李悠面色诡异的看了一眼出声的弟子,似乎若有所思,乖乖的施礼,让到了一旁。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李悠低垂的眼帘闪动着异彩,心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随着朱元晦的到来,这次公审大会请的人也就齐了,随着一众小沙弥奔走相告,人群逐渐汇聚向大雄宝殿,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儒门讲究礼,但其实哪家圣门规矩都不少。势力大了,人多了,时间久了,各种各样的规矩自然难免就多。
李悠被领到自己的位子,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在大势力,排座位是极有讲究的。中间是主座,自然是最尊贵的人。两边越靠近主座越重要,同样的位置,左边的地位要高于右边,所谓左尊右卑,在这种公开场合,是容不得一丁点马虎的。
但李悠这个位置...有些坑啊。左排第一?佛祖之下第一人?
佛祖老是称呼李悠为人皇,李悠面对佛祖这样的人物,也不好出言反对。而且说的也是事实,李悠也有信心实至名归。但是当着天下主要的势力,就这么明确了,李悠还没做好准备。
实力和名望是两码事,诚然名望需要实力支撑,但有实力,想建立名望,这是个过程。李悠自信自己有坐这个位置的实力,但是名望不足,难以服众。也就是所谓的德不配位。
这是没办法的,李悠才修炼了多久?前前后后加起来都不足五年,和他一样年岁的,哪怕圣门弟子,也都还在融合,开光期挣扎呢。他这几年都在干什么?逃命,修炼,再逃命,在江湖上,几乎没他什么名气。
就这样一个无名的江湖小卒,凭什么坐在阿难,叶风动,朱元晦之上?不认识李悠的还好,只能瞎猜。而那些知道些李悠底细的,更加无法接受。
李悠什么身份?最值得一提的也不过是青云弟子,这么一个儒门分院的弟子罢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圣朝皇子,还不一定被承认的身份。这俩身份加一起,也就勉强够进这大雄宝殿。凭什么坐于佛祖身边。
“李悠,你什么身份,还不赶紧下来,这是什么场合,容得你乱跑。”
开口的是看李悠不顺的燕王世子李棣。他一方面是见李悠又不守规矩,心中有气。另一方面却是好意,毕竟都是人皇一脉,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晚辈闹笑话。所以才赶在其他人前面,急急开口,也算给李悠个台阶,认个错赶紧下来。
李悠心念电转,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张扬或者隐忍。好处和坏处也都一目了然,佛门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左右都是麻烦。如果忍了,李悠在公审大会这样的场合,傻乎乎的敢坐二号位,被人赶了下去。这将成为他人生很长时间都抹不掉的黑历史。
人们有时候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如果自己傻楞无知的形象,借由在场各大势力的代表传播出去,李悠的形象就定型了,很难再扭转。那也就休要再提什么人皇了,怎么服众。
但如果坐下去,非议更多,起码一个目中无人,张狂桀骜的形象就落下了。要是再有几个看不过去的,出手把自己赶下去,那丢人丢的更大。
怎么选?李悠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安安稳稳的坐下了。下面自然是一阵窃窃私语,冲击太大了,反而没人再站出来。
李棣开了口,却见李悠不但没听,反而坐下了。这位军中名将,反而没再发作,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领路的和尚,默默的坐了回去。
以他的阅历,哪会看不出来佛门故意的。他只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家伙,怎么会值得佛门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公然使绊子。但既然李悠选择了,那他也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反正他坐的虽然靠前,但是前边还有好几人,提意见也轮不到他。
那些宗门势力的人也都是人精,虽然窃窃私语,但却没人跳出来当炮灰。开玩笑,涉及圣门的事,那个傻子才猪油蒙了心往里跳。
李悠在左一,右一即不是朱元晦,也不是叶风动,而是李蔓露的分身。很有趣的是,那具分身见到李悠,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悠的旁边,左二是叶风动。他看到李悠坐在了左一,只是眼神动了动,却再没别的表示。右二是朱元晦,他的实力虽然很强,但是道门为尊,李蔓露和叶风动虽是晚辈,但代表的却是道门。两代行走,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道门的脸面,是不允许丝毫亵渎的。进门前后这些小事,叶风动可以不在意,但是座次,没得商量。
而叶风动的旁边,左三,坐着的却是剑六。燕王世子李棣只坐到了右三。
主座两旁六把椅子,代表了人族最顶尖的势力。三圣门,圣朝,藩王。李蔓露之所以右二,就是她身上两个身份,加起来足矣压叶风动一头。
但是就有两个位置那么刺眼,一个李悠,一个剑六,这都是谁啊?下方众人心头萦绕着这个问题。
不过窗户纸总有人来捅破,其他人各有心思,没有动作。朱元晦却看不得这种无礼之举,但李悠是小辈,他还拉不下脸亲自呵斥。微微一个眼色,下面随他而来的儒门弟子就跳了出来。
站起来的儒门弟子叫朱由钰,能跟在朱元晦身边,自然也是个天才。儒门状元,在那帮顶级天才中虽不起眼,但和朱元晦是本家子弟,有忠心,也有眼力价。朱元晦用着顺手,才提携在身边。之前呵斥李悠退开的就是他,现在一个眼神,跳出来的还是他。
而且由于刚才李棣已经呵斥过了,他干脆也不发话,起身上来,就准备把李悠拖下去。他一个元婴高手,还真没把李悠这个小小的新嫩金丹看在眼里。而且,他身上还带着其他的任务,正好借机完成。
嗡!
空气一颤,朱由钰猛地停住脚步,一把剑横在了他的面前。
剑六持剑在手,冷冷的看着他。
“再走一步,死!”
第九十一章 呵斥
剑六无论是自身的经历,还是吸收的转轮的经验,都匮乏正常人情世故的认知。所以她即没看出来什么佛门给李悠挖的坑,也不清楚那些人为何要为难李悠。
但是,剑六有着敏锐的善恶感知。尤其是针对李悠的恶意,对剑六来说简直是黑夜中的明灯那么醒目。这就是剑六明悟本心后,结合佛门他心通,所领悟的新的灵魂力的应用。
朱由钰对李悠的恶意,十分强烈。剑六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也不会问。要不是她还清楚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好杀人。但凡换个地方,根本不会出言警告,这等威胁,杀了也就是了。
面对阻拦的剑六,朱由钰迟疑了一下。那些江湖势力情报有限,不知道剑六是谁。但是佛祖收徒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提前通知另外两家圣门的。毕竟转轮本来就是尊者身份,再加上佛祖嫡徒的身份,这就一跃成为了人族最权势的少数几个人了。身份地位丝毫不亚于叶风动,朱元晦他们。
朱由钰敢对李悠出手,但他却不敢动这个马上就要成为佛祖弟子的女子。这里可是佛门大本营,人家的主场,公然打脸,朱元晦都护不住他。善于阿谀奉承的,眼力灵活的人,心思又怎会不灵动,哪敢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眼神微斜,看向了朱元晦。
朱元晦面色不善,他知道剑六的身份,也觉得棘手。按理说就算剑六是佛祖弟子,也是他晚辈,也是有资格教训的。但毕竟一个是儒门,一个是佛门,不像李悠那样名正言顺,稍微话重一些,还要顾及佛门的脸面。
但是剑六这样硬出头,也确实损了他的面子。骑虎难下,谁的面子还不是面子啦,朱元晦缓缓起身,面对剑六,他弟子的身份可就不够看了,必须他亲自出马。
“六儿,坐回去。”
后面一句话淡淡的飘了过来,剑六闻言,冰冷的面容瞬间如春风拂过,不再搭理朱由钰,乖乖的坐了回去。
起身了一半的朱元晦,一皱眉,又坐了回去。
说话的自然是李悠,别人谁还能说得动剑六。而剑六那明显的表情变化,落在大家眼里,这俩人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没了剑六的阻拦,朱由钰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紧走两步,来到李悠面前。
“这不是你坐的位置,跟我过来。”
嘴上说着,手下也没闲着,探手就拽向了李悠。
“退下!”
李悠坐着一动不动,只是低声呵斥了一句。
儒门最入门级的灵魂力运用技巧叫做喝,一声叱喝,可以汇聚自身威严与正气,化为伤敌的力量,直抵对手心底。这一技巧对越是心中有阴暗的人效果越好,相当于对敌人心灵的一场审判。
越低级,越简单的技巧,也同时意味着最容易创新与融合。李悠这一声低喝,除了喝的技巧,他还在其中融入了龙威,和人道气运。
这就不是简单的呵斥了,而是来自人皇的命令。
现在的李悠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穿越的小白领了,未知与迷惘,让那时候的李悠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一切以保命为第一要任。所以逃跑,耍点小心眼,用点小阴谋,在李悠看来也理所应当。阴谋本就是弱者保身之术。
但随着一路战斗成长至今,尤其是在薛韦这位此界顶尖之人手下顺利逃命,还设计坑了薛韦。李悠终于培养起来了一颗强者之心,补足了自己最后一块短板。
所以当他意识到被佛门坑了,才会毫不犹豫的坐下这个麻烦的位置。左右都是麻烦,那何不主动一些,迎接四方的挑战。
李悠很清楚,从他坐下那一刻起,对于圣门来说他就是人皇了。不管李悠是否准备好,圣门都会以圣皇之礼相待。这可并不是好事,那意味着圣门在人道气运的争夺上,默认了李悠这么一个第四方的公平加入。也就意味着,圣门间明争暗斗的那些手段,也将降临在李悠身上。而李悠显然还没有足矣应对圣门的实力和势力。
差距,李悠心知肚明。危险,李悠了然于心。但那一个瞬间,李悠还是选择了迎难而上。太祖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李悠现在是别有体会,修炼是与天斗,夺天之余补足自身。种族发展是与地斗,扩张地盘,占据资源,驱逐妖族。而要想把人族拧成一股绳,真正的强大起来,与人斗势在必行。心灵的成长往往需要契机,类似于佛门顿悟,只是这么一瞬间,李悠的心态就有了极大的变化,但也算是顺势而就。
今天无论是谁,这个位置我坐了,也就没打算再起来。李悠以为会是朱元晦或者燕王世子来驱赶自己,已经暗暗准备了狠手。没想到只是一个朱元晦的弟子,那李悠也不会用出压箱底的手段。一声呵斥,已经算给足面子了。
而且儒门的人喜欢用喝,最大的原因还是逼格够足,动动嘴就喝退敌人,自显自身从容。
李悠这一声,在其他人听来就是一句不耐烦的呵斥,没有一丝力量。那是李悠对灵魂力,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圆满的状态,金丹期的特有状态,没有泄露丝毫,全部留给了朱由钰。
对于朱由钰来说,两个字传来,他恍惚了。那一瞬间,仿佛置身于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前方高高在上之处,一把龙椅上坐着一个身披皇袍之人。两个金盔金甲的彪悍武士,手握金瓜锤,把他按倒就打。
“你可知罪!你可悔改!”
边打边问,疯狂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心灵。
“我错了!我认罪!...”
一声凄厉的惨呼,朱由钰心灵一松,猛然清醒。却发现自己瘫软在地,满头大汗,嘴也张的大大的。
环顾四周,却是一道道鄙夷和轻蔑的目光,甚至包括恩师朱元晦。
我...我喊出来了?朱由钰已经分不清真实与幻境了,疼痛似有似无,自己好像真的喊出来了。
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于那些宗门代表,除了个别人外,只看到李悠一声不闹烦的呵斥,就把朱由钰吓的瘫倒认错。并不明白内里的缘由,只能归于这个朱由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一个银样蜡枪头罢了。
但懂的人,无不暗惊。
朱由钰大小也是个状元,是个元婴高手。其灵魂稳固壮大,远胜一般金丹。喝,大家都知道,欺负欺负菜鸟,或者震慑一些心里有鬼的人,效果不错。同级别相争,只能算是不上台面的基础手段。
也就是说,要么李悠的灵魂强度远超朱由钰,要么这个朱由钰心中有鬼,确实有罪。或者...两者皆有。那可就有趣了。
第九十二章 引仇
说实话,李悠自己都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他的本意只是震慑住对方,落对方一个面子,见好就收也就罢了。这样的暗中交手,还能顾全些脸面,素昧平生的,还不至于打生打死。这也是李悠喊住剑六的原因,那丫头出手完全没轻重,出手就是杀招,李悠也是怕了。
李悠虽然没预料到这人这么容易就被突破了心防,但是他这一喝蕴含着他的灵魂力。突进朱由钰的心灵后,下意识的就动用了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梦境之术。
所以朱由钰才会看到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毕竟李悠虽是皇子,这个世界的圣皇宫他还没去过,自然不知道什么样子。自然是按照他熟悉的影视剧中的紫禁城来构筑了。
虽然伴随朱由钰一声我有罪,放下了心中的负担,迅速恢复了一个元婴高手应有的心防,清醒了过来,让李悠没机会过多的窥探这位的记忆。但是一些引起这么重心理负担的记忆碎片,也足够李悠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这位朱由钰竟然是一位九天,只不过是不甘不愿的一个九天成员。也正是这股不甘愿,一只压迫着心灵,才让李悠这么轻易的突破了他的心防。
这就很可怕了。
相比于浮屠血海宗,无论李悠,还是孟师和李悠的那些师兄们,一直以来都是少数更重视九天的存在。浮屠血海宗的底细,说实话已经被起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功法,还是主要成员,李悠大致也都心里有数。这股势力其实最可怕的既不是那些数量可怕的血神子,也不是那种近乎发挥完全势力,悍不畏死的血神子分身,这些李悠都有手段解决。甚至都不是雷灭,金婉玲这些相当顶尖的高手,一直以来,这股势力最可怕的都是薛韦这个超脱的存在。
现在,薛韦被李悠坑了,被天道掳走了。浮屠血海宗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反而是九天,孟师他们数百年的努力,都没抓住九天的尾巴。也就是机缘巧合,数百年努力的隐剑,终于建功,出现了钱初九这么一个机会,再加上李悠的吸引,终于算是印证了九天的存在。
但是钱初九掌握的情报其实很有限,他就是一个中层甚至偏下的杀手,又能了解多少。钱初九最大的贡献,只是证明了九天的存在,引动了圣门专业的情报机关的注意。
通过种种迹象和情报汇总,李悠和孟师他们基本可以断定,九天有人潜伏在圣门,而且地位不低。
孟师和李悠师兄们得出这个结论,是通过情报中的蛛丝马迹判断出来的。这方面常无痕和长孙冬岐提供了最专业的见解。这俩人一个潜伏专家,一个情报专家,合力起来,只要九天有活动,也很难不被他们抓到蛛丝马迹。
但是李悠不同,他得出结论的依据更直接,来自于他那件山河诛邪图。黑棋已经确定的,薛韦是黑炮,现在已经消失了,显然已经确认了,薛韦无法再为祸人间。但是让李悠一直揪心的是另一枚黑相,和三枚黑卒。黑卒的危害级别还能忍受,但是黑相,李悠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人对人族的危害比薛韦还大。
当然了,这套棋子李悠经验也少,他也不能确认相就比炮厉害。这玩意儿你要真按下象棋来说,肯定炮的作用更大,但要是从字面意思来看,相的地位无疑更高。问题是李悠赌不起,所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李悠更愿意按照最高规格对待这个隐藏的敌人。
既然朱由钰是九天的一员,那么...朱元晦?
李悠饶有兴致的瞥了一眼朱元晦,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但就这一眼,麻烦了。不管李悠出于什么原因,对于朱元晦而言,这就是挑衅。怎么样?你的弟子也太不堪了,一声呵斥都承受不住。
不过朱元晦依旧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像弟子那样,上前把李悠拽下座位,那样实在太跌身份了。既然你用喝,那也接我一声。嘴都没张,鼻孔中冷冷的哼了一声。
喝,说白了,声音只是载体,真正生效的是其中蕴含的灵魂力。新手往往需要情感饱满的一声喝,主要是借助这种声音的调动,来强化情绪,更好的调集灵魂力。但到了朱元晦这等级别,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低级的辅助手段。他多的是更高效,威力更强悍的灵魂力技巧。之所以还用喝,只是为了回敬李悠,一摸一样的手段才能显示水平,否则用了什么高深的技巧,依旧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冷哼声虽不大,但是蕴含的灵魂力可不弱。自己弟子什么水平,朱元晦心知肚明,能让朱由钰吃这么大亏,看来这李悠灵魂相当强悍,全力出手,应该也死不了。
铺天盖地,恐怖的灵魂压力扑面而来,李悠不惊反喜。
作为朱由钰的恩师,李悠怀疑朱元晦有理有据,这可不是个人恩怨。但怀疑归怀疑,对方身份太高,没有什么确定的证据,李悠根本不敢轻易露出怀疑的意图。所以李悠想到当初是怎么确定的薛韦。那是和薛韦的血神子分身交手,杀意入体,被黑棋感应到,才产生的联系。
所以李悠那玩味的一眼,既是真情实感,也有那么一些刻意。他就是赌朱元晦自持身份,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场合,不会真的动手。
双方的灵魂力一接触,李悠就暗暗咋舌。抛开手机,雷龙舟这些外力,李悠最引以自豪的就是灵魂的修为。起码目前为止,他遇到的能在灵魂方面压他一头的,也只有佛祖和薛韦了。老姐算半个,那是超脱以后,才全方位有了质的飞越,灵魂方面才大幅度超过了李悠。
超脱者已然突破了这个世界的极限,那强也就强了。这朱元晦还是第一个李悠见过的灵魂强度压了自己一头的人物。难怪孟师之言打不过,这么强的灵魂,再加上强大的修为,相辅相成之下,可想而知战力是多么彪悍。
这怕是已然出于超脱的边缘,只是没跨出最后一步罢了。甚至李悠怀疑,他是故意压制自己不去跨那一步,只为了打磨的更加圆满。
也幸亏只是灵魂力交锋,李悠还有一些反抗之力,要是正面交手,李悠除了架起雷龙舟逃,似乎也没其他手段了。
而且李悠的灵魂力也没硬抗,而是边抵抗边引导,引着这股灵魂力冲向了山河诛邪图。他倒要看看这个朱元晦是不是黑相。
黑相毫无反应,这股灵魂力冲入丹田,被李悠引导击中了山河诛邪图,却仿佛虚幻一般,穿行而过,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最终被自主动起来的雷龙舟狂暴的撞散了。
嗯?
朱元晦脸上露出一丝异色。灵魂力,或者说神识是高手最重要的一种感知手段,甚至比眼睛重要,最善精致细微的观察。只是这一击,朱元晦就对李悠的灵魂水准有了准确的把握,出乎意料的强,强的有点出格。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灵魂力被引到了他体内的某处,突然就失去了感应。能屏蔽灵魂力的只有祖窍。而且最后一瞬间,感应到的那股模糊的气息,似乎是...原来如此,难怪佛祖安排他坐左一,后生可畏。
“原来是人皇啊,那你坐的,只是后果的沉重,你做好准备承受了么?”
朱元晦态度的突然转变,大家都很不解,但也明白,试探出结果了。这小子竟然真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朱元晦代表儒门承认了。加上佛门的安排,道门的不在意,三圣门的决议,其他人还真就没资格再质疑了。
李悠眼神有些疑惑,竟然不是?还是方法有问题?这破宝贝,什么都要摸索,就不能附送份使用说明的。听到朱元晦的话,李悠施了一礼。
“赶鸭子上架罢了,无所谓准没准备好,总是要面对的。”
“哼!佛门,有趣。”
朱元晦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坐下闭目养神,再无动作。
第九十三章 开始
许是刻意为之,随着朱元晦坐下,不再言语,一众僧人齐齐起立,众人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恭敬而立。佛祖出场了。
佛祖面带拈花微笑,和善满面的走入大雄宝殿,微微点头向大家示意,就坐入了主座。大家这才再度落座。
佛祖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悠。
“人皇,这是想明白了?”
一开始,佛祖就没头没尾冒出一句来。
李悠苦笑一声。
“哪是想明白了,被逼明白了。”
“善哉善哉,大善。年轻人,朝气一些,有能力就要加担子,不逼一逼,如何成才。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不是你的,想也没用。”
李悠苦笑,不再言语。他毕竟不是真的初出茅庐的热血少年,听风就是雨。干销售时日长了,本就也习惯了语言的技巧,并不会轻信与人。
无论佛祖怎么说,无故挖坑就是事实,你可以说是考验,也可以说是宿命。但对李悠来说,撇开一切看结果,结果只有一个,我被阴了一把,这笔账记下了。
这是几乎囊括了人族顶级势力的大会,当着各方代表,之前的事,和现在佛祖这一声人皇,相当于给李悠正名了。佛祖开金口,儒门,道门和圣朝的代表无人反对,还有比这样更能确认身份的方式么?
看看下面那些满面惊骇,一脸迫切想和他人确定,但又碍于环境,不好开口的各方代表,就知道这一上来,佛祖丢出了一个多么爆炸性的消息。
人皇,不是圣皇。圣皇不过是一个位置,一把椅子罢了。而人皇则是真正的人族之皇,代表了气运的归附,种族的方向。除了开国那一位,哪还有人配得上这个称呼。
而最震撼的还要数几位藩王世子,他们比那些江湖人更清楚人皇的意义。因为皇室一脉的力量,有差不多一半受人道气运影响,官职地位是这些藩王家诞生元婴必不可少的条件。圣皇和藩王类似,只是享受的权柄更大些,得到的人道气运更多些,成长的能更快些。
但人皇,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他不是享受应当被分配的权柄,而是有资格去控制权柄,有资格去决定人道气运的分配。这是棋子和棋手的区别。从这方面讲,李悠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了。
但是凭什么啊?楚王一家真倒霉。回荡在他们心中的就这两句话。
一方面,他们无法理解李悠这个小年轻何德何能,能得到三圣门的承认,确立人皇身份。他不过是一个皇子啊,甚至都没得到我们的承认。另一方面也终于理解楚王为什么栽了。那场战斗至今还是个谜团,长孙冬岐负责善后,把消息捂的极严。他们只知道楚王府输了,但是也很好奇,明明从情报看实力相差悬殊,怎么就会输?
现在明白了,人皇出世,三圣门支持,楚王府也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了。
虽有误会,但也相差不大了。这些藩王世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会单纯地以为李悠只是凭借圣门支持。他们和圣门也没少打交道,深知这帮人的高傲。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只有让圣门认可的实力,才会有平等的对待。这也就意味着,李悠,青云书院,并不是只有明面上的实力。
这再回过头看刚才朱元晦和弟子朱由钰的表现,也就再次侧面印证了李悠的深不可测。
佛祖出现了,公审大会也就开始了。由于没有先例,佛祖也随意了一些,直接命人先把楚王父子提了上来。
多日不见的楚王父子,倒没受什么虐待,毕竟身份在那里,佛门的人还是讲规矩的,只要不闹事,还是以礼相待。尤其是佛门以他们对灵魂的熟悉,手段尽出,弄清楚金婉玲的灵魂分身中的记忆,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正是清楚了,对楚王父子这对倒霉蛋,除了同情和怜悯外,倒没什么敌对情绪。
但是这对父子的状态可并不好。莫名其妙就输了,莫名其妙力量都没了,莫名其妙连人都不是了,莫名其妙就成了阶下囚,这滋味可不好受,老楚王心志还算坚强,面对逆境还能勉强保持住风度。世子到底遇事还是少,心魔丛生,基本就已经废了。关键是,这帮和尚虽然可怜他俩,却没向他们通报情况的义务。他俩至今都不清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被押上大雄宝殿,两人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这脸是丢尽了。但当他们看到主座旁边的李悠,那脸色与眼神的复杂,堪称精彩。
恨么?真没什么好恨的。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主动招惹李悠,否则李悠连哪个是楚王都不清楚。成王败寇,自作孽,有何好恨的。
悔么?也没什么好悔的。皇室藩王的限制就在那里,万年了,任何一个有志的藩王,都想打破桎梏。面前就两条路,要么,摆脱皇室身份,不再受人道气运这既是机遇,又是枷锁的力量的束缚。要么就更进一步,去争夺那个更高的位置。轮回兜转,数千年来一直这样。
怒么?那是真怒。小儿李悠,成王败寇,我们输了,死就是了。为何还要搞这公审大会,让我父子在天下豪杰面前丢尽颜面。此等奇耻大辱,怎么忍?阴损小儿,怎么不学你姐怎么对亲王府的,一了百了,为何要我等皇室之人,在天下人面前受此奇耻大辱。
楚王世子双目赤红,浑身颤栗,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楚王倒还能勉强维持至风度。来到场中,怨恨的死死盯着李悠。
“小儿!你也是皇室血脉,为何要搞这劳什子的公审大会,公然羞辱我等皇室。难道羞辱的不是你的血脉么?”
此话一出,下面很多对李悠身份不清楚的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青云弟子是怎么莫名成为人皇的。原来也是皇室之人,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如此神秘。
佛祖微笑着看向李悠,微微示意,让李悠来答话。
李悠哪会怯场,心灵刚经历了一场洗礼,霸气正在滋生。
起身来到中央,即面对楚王父子,又是面向广大宗门代表。
“人族立国万年,一代代先辈豪杰不断的贡献付出,支撑起了现在强大的盛世。这个盛世是每一个人族的功劳,有你,有他,更有千千万或优秀,或平庸的人族同胞。如此盛世来之不易,我辈当小心珍惜,心怀感激。但是...”
李悠可以停顿了一下,微微抬高了语调。
“一场血灾,生灵涂炭,千里沃土化为焦土,万千人命付之一炬。罪魁祸首是谁?浮屠血海宗!只有他们么?不!还有那些甘为爪牙的帮凶。”
第九十四章 个人道路
李悠提议召开公审大会,从来不是为了羞辱谁,或者报复谁。对李悠而言,有仇就报仇,一死了恩仇,他并不是那种要通过羞辱仇人来满足自己内心快感的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浮屠血海宗,不是这次血灾严重影响了人道气运。李悠和楚王府的恩怨,他更喜欢自己杀上门去,独自了断。
这个公审大会,对李悠来说,最大的目的,就是借机收拢人心,平复一下被血灾搅乱了的人心。借着来的这些江湖宗门代表,向天下传递一个信号。
人族还有人管,人族还是有规矩的,这天下还没乱。
提到爪牙帮凶,李悠身上气势暴涨,人道气运混合自身浩然正气,爆发出了一股磅礴的威压。甚至其中还融入了龙威的霸道。
“楚王父子,纵容浮屠血海宗第十魔王,阴谋荼毒江湖底层,汇聚血神子,掀起血灾,肆虐青雾城,其罪一。迷恋女色,甘当魔女傀儡。欺压忠良,为祸江湖,其罪二。今日召集大伙儿,共聚一堂,目的就是公审楚王父子,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
提到公道二字,李悠的气势再度在本来就骇人的威压上,再攀新高。深深的把这两个字印入了在场各位的心底。
说实话,没人在意楚王父子的罪行。这不是李悠上一世那个法治国家,在这里圣门就是天,圣门就是法。佛门召开公审大会,其实就已经宣判了楚王父子有罪。大家也都习惯了圣门这种权威,根本不在乎什么证据。
罪有应得也好,失败失势也好,反正就是楚王府完蛋了,也就行了。大家之所以来,除了佛门召集,能作为天下有数的实力代表亲自参与,这本身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要给足佛门面子。其次就是想要搞清楚楚王府到底惹到谁了,前车之鉴,大家有个准备罢了。
看着场中李悠侃侃而谈,细数楚王罪条,却没人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李悠爆发出来的气势吸引了。
够资格被佛门邀请来参会的,或多或少都能接触到灵魂修行,都是上三门中的顶级宗门。之前朱元晦师徒和李悠的交手过于隐晦,他们还看不懂。但当李悠肆无忌惮的展示出自己的气势,展露出自己的浩然气,大家对李悠的实力终于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文曲之才,绝对的圣门顶级。区区金丹初期,就有不亚于圣门顶级元婴的灵魂修为,此人的综合实力绝对是镇压一代的惊艳人物。
而等到李悠公道二字出口,气势再度拔升。别说朱元晦,燕王世子这些人了,连佛祖都微微动容。
“此子...已然找到了自己的道。恐怖,他才修行了几年,他...”
朱元晦喃喃自语。
朱元晦既吃惊,又有些嫉妒。他是儒门近千年来最耀眼的天才,但也是执掌紫阳近百年,了解了这等组织的背后缘由。极度失望与不忿的情况下,闭关五年,才领悟了自己的道,自己的理学之道。这个小屁孩,修行才几年,他凭什么就已经认清了道路。
道可道,非常道。个人之道和天地大道并不同,说白了就是一个目标和为之奋斗终生的决心。人心斑杂,外有种种诱惑勾动,内有心魔作乱。人族的修行,初期修力,后期修心,这才是道门确认下来的人道修炼正统。
所为传承,所谓灵魂修炼法,无外乎前人总结出来的,如何控制自我,纯净心灵,屏除心魔的种种道理与方法。也就是先人之道,顺之则大道坦途。但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个人有着个人的认知与所限,强走别人的路,要么半途而废,要么变成另一个人。
当然,对于绝大部分修行者而言,圣祖的路太宽太远,轮不到他们半途而废就到了极限。但对于少数圣门的顶级精英而言,走出自己的路,才是未来唯一的方向。
无论道门的圣碑留痕,儒门的著书立说,还是佛门的灵山塑像,针对的就是这一类人。走出自己的路,开拓了圣门后辈的路,也就有资格位列圣祖左右,享人间供奉。
李悠明悟了自己的道?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确定。
刚穿越的李悠不是什么完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有点小聪明,也有点平头老百姓的小狡黠,一点点的自私,一点点的热血。不能说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最多不过一普通人。
刚开始修行,发觉了上一世的那些记忆,那些典籍竟然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巨大的力量。对李悠来说,他想的不过是上一世看网文时的种种畅爽情节。想象着自己金手指大开,纵横世界的威风。那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偶尔的暴发户心态罢了。
但是,读书明志,哪怕怀着一颗并不那么光明磊落的心,认真读书了,慢慢的,那些至理名言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耳熟能详的话,就是李悠这一路走来的写照。从一开始只是想抱紧谢卓远的大腿,当好一个纨绔。到剑宗近乎被灭,不得已走上逃往之路。那时的李悠心中有戾气,他给赵啕嗥他们这些弟子上的第一课,就叫做侠。
自古,侠以武犯禁,侠就是独善其身的代表。以个体的强悍实力,确保自身利益不受伤害之余,看性情,由着性情帮一些人。
破黑索宗,救赵啕嗥他们是。灭地宫,救大娘那些女子也是。不过一个侠字,纵横心意,平天下不平事,平内心不平感。
但随着人道的修行,随着见识的,经历的原来越多。区区一个侠已经无法满足李悠了,侠者再大,不过处江湖之远,所作所为不过影响区区几人罢了。
随着实力的增长,随着地位的提升,李悠早就已经不是区区侠字就能满足的了。李悠有野心,没有才怪,一个穿越者,身怀各种金手指,要是没点野心,和咸鱼有何区别。
他早早的说出人人如龙,但是现在却绝不会再说了。口舌说来总是易,他现在已经不屑于去说了,他要做,脚踏实地的做。
而目的,也就是那两个字,公道。求的道,不过是公平,公正,公开之道。
李悠自始至终都没想那把龙椅,哪怕现在被逼成了人皇,他也对这个身份没有任何想法。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只要人间公平了,就会有着无数的天才蜂拥而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只想做个引领者,曲曲荣华富贵,哪有开创一个时代,来的带劲。
所以当今天,被佛门硬逼上了座位,李悠心灵得到了升华。借助这次演讲,李悠终于当着天下的代表们,说出了自己深埋心底的话。
公道二字一出,李悠仿佛卸去了心灵最后一丝枷锁,心灵通透,灵魂纯净,修为在这一瞬间,再次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只是这就是自己的道了么?似乎,好像,还有点太初级。
第九十五章 知音难觅
只是可惜了,对牛弹琴。
哪怕李悠不会佛门的他心通,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灵魂高手而言,窥探一些一般人的表面想法并不算难。
场下数百人,震撼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憧憬,羡慕,气愤,人间众生相,但唯独没有认同。
李悠暗叹一声,任重而道远啊。这个世界,毕竟是修炼的世界,人们对力量的向往远超其他。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力量也取代了公道。
三圣门的权威,与其说来自于他们对人族的贡献,还不如说来自于他们震慑性的力量。这也就难怪,早早的就发展出思想的核心,却用了万年,拓展的都不如上一个世界区区几千年来的璀璨。这既是圣门为了维持统治,刻意封锁灵魂修炼之法的原因。也是这个世界的人们,走上了歧途,重力而轻心的缘故。
好在这种情况,李悠也早有预料,还不至于失望。上一世的记忆,让他清楚的知道,改变一个民族的认知有多难。要么是徐徐图之,用时间,花精力,培养信徒,一点点的改变尽可能多的人。要么就是像太祖那样,直接掀起鼎革之火,改天换地。
不过李悠还有一个无可替代的优势,那就是圣祖们留下的大阵和人道气运这件趁手的工具。如果利用好了,既不需要徐徐图之那么慢与艰难,也不需要鼎革那么惨烈。
想到这里,李悠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忍与怜悯。
他的目标很明确,这一届江湖已经不行了,绝大部分几乎无药可救。但是江湖人,修行人单论数量的话,相比平民几乎可以说是沧海一粟。而这些修行者中,绝大部分还都只是江湖底层,真正的高手凤毛麟角。
从血灾就能看出来,一地的江湖底层武装起来,就已经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大肆屠戮上三门了。要是更大数量的平民,也有了基础的力量。那这些老派修行者要是再不被逼着改变,就必然被时代所抛弃。
只是李悠很清楚,力量的诞生,必然伴随着野心与**,修行者多了,必然引起资源的紧张。当矛盾不可调和,战斗也就随之而来。
这可以视为一个种族崛起的阵痛,不可避免,但李悠可以尝试着控制与引导。资源的话,中土之外广阔天空。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只要把扩张的方向向外引,就能很大程度的减少内部的摩擦。至于那些野心与**,那就需要李悠建立起一套叫做法的规则,并且掌握一支有能力维护法的力量了。
但是,眼前这帮人,恐怕是即将承受冲击最大的一批人。李悠有信心把控大势,但具体到每个宗门,每个人,世事难料,他就无力掌控了。
只不过李悠脸上这点细微的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成了对楚王父子的怜悯。
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的人皇应该还不错。
错有错招,阴差阳错间,李悠第一次站在天下这个大舞台上,留下的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仁君形象。
揭示了楚王父子的罪行,表达了自己的道,后面也就没李悠什么事了。毕竟这是佛门发起的公审大会,以李悠现在的影响力,还没资格召集大会。这样也就势必大权旁落,发展成佛门对外的一次力量展示和笼络人心。
这些李悠也想到了,好在他本也不在意这些。佛祖能让他作为开场说几句,就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他原本可是打好了全程看戏的准备。
当然,李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佛门在向他卖好,或者说支持。他更相信,这是三圣门相互妥协下的产物。无论道门,还是儒门,显然都不愿意看到佛门在这个多事之秋,露这么大的脸。那既然事情已经势必要做,还不如让李悠先出来,分走一部分好处。
这次公审大会其实很失败,完全没有一点公审的样子。上到三圣门,下到各个宗门代表,一致认为楚王父子有罪,即不在乎证据,也不在乎如何处理。前者,圣门的话就是证据了,何必多此一举。后者,江湖习惯,不过一死,区别不过是放不放过灵魂罢了。
或者更应该称这次是情报分享大会。李悠坐回座位后,也就没人再关注楚王父子了。佛祖开了金口,却是大袖一挥,一个虚幻的人影,摇曳的站立当场。
“我佛慈悲,这就是魔女金婉玲的一缕灵魂分身,被我佛门炼化了自我,有问必答,只要她知道。大家有什么关注的问题,可以亲自询问一二。相关的记忆,已经整理成册,大家传阅一下,然后对有疑惑的部分自己印证。”
李悠手头也有小沙弥送上的一枚晶片。到底是佛门,家大业大,一些情报,载体都是类似于传承玉晶的简化玉册,神识一扫,信息就被接收,效率极高。
李悠简单查看了金婉玲这具灵魂分身的记忆,很可惜,并不完整。这其中既有金婉玲在分身中留的记忆本身有限的原因,也有李悠封禁灵魂的手段有些粗暴的原因。当然也可能佛门的手段也会造成一定的损失,甚至佛门可能还隐瞒了某些敏感的情报。种种可能综合下来,这份玉册中的信息量虽大,但是重要的核心情报却也有限。
但对李悠来说,却也足够他结合师兄们多年积累的情报,和他多次与浮屠血海宗打交道的经历,补足对这伙人的认知了。
呵呵,有趣!
李悠看到了一段很有趣的记忆,东方齐地,映辉阁,婉玲大家。
一个魔女,在儒门的大本营,经营这一家烟花柳巷。借儒生修炼,同时腐化侵蚀儒门。问题是,堂堂儒门不但丝毫没有察觉,反而一**的学子,苍蝇一般的扑了上去,追捧着所谓花魁。
李悠下意识的看向朱元晦。果然,这位儒门大佬,面色铁青,双目厉芒闪动,似要生噬活人。
李悠知道浮屠血海宗的老巢在齐地,这是山河诛邪图显示的,虽然不清楚具体地点,隐藏的很深。但是薛韦他们原来是儒门监礼司的暗部,借职务之便构筑自己的老巢,并不难。但在暴露之后,面对儒门的全面清查,还能顷刻间断的如此干净。全靠自己谨慎细致么?李悠不信。
李悠基本近距离接触过浮屠血海宗大部分高手,这是一帮修杀道的杀材,金婉玲已经是一个异类了。但就算金婉玲,能力也不足以让这么大的一股势力如此轻易的销声匿迹。九天,这是李悠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可惜,金婉玲的记忆中,只是隐隐提及和九天有联系,但是并不详尽。
第九十六章 主导权
相关信息虽然不多,但也足够震撼。
掌控情报的天机阁变天君,富贵钱庄阳天君,掌控黑市朱天君,这是金婉玲接触过的九天。当然不是本人,只是下属的代理人。从金婉玲的记忆中,只能确认这三位九天天君的存在,但并不能追踪到具体的人。
但是从记忆中的一些细节,已经能够看出这三位天君的能量。再想一想九天这个名号,这样的人物还有六个,这就已经很恐怖了。
参会的,无论宗门代表,还是儒门,道门的代表,终于明了了佛门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
由于血灾,大家对之前突然冒出来的浮屠血海宗和九天,无疑更重视前者。毕竟血灾的损失是实打实的,那些高手的实力也是恐怖的。这样一股力量不灭掉,大家谁都无法安心。鬼知道什么时候,这帮人在哪里再掀起一次血灾,谁都有可能倒霉。
现在看来,浮屠血海宗诚然很可怕,但其背后,那个隐藏的更深,触角更深远的九天,才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佛门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强调九天的危害。至于楚王父子,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见大家传阅的差不多了,佛祖再开金口。
“阿弥陀佛,无论浮屠血海宗,还是九天,都是人族毒瘤。这次请大家来,就是借楚王父子两颗人头,告知大家,我等圣门灭除这两个灾祸的决心。大家回去后,务必自查自清,切莫被魔妄迷了心窍。会后,我会亲自知会两位师兄,三圣门合力,务必尽快铲除毒瘤。还望大家积极配合。”
朱元晦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恭敬地向佛祖一礼。
“惭愧,惭愧,院长责成我理学一脉负责追查这两伙叛逆,万没想到,其却在我等眼皮底下发展壮大。元晦深感羞愧,必定全力配合佛祖,还天下一朗朗乾坤。”
叶风动依旧没怎么动,只是郑重的向佛祖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三圣门相互竞争而又合作,掣肘而又共进。竞争掣肘都是对内,一旦有外敌,三方万年合作,还是相当有经验的。这次佛门占了先机,那也就是抢去了主导之位。这也是三家多年的默契。
对于让佛门主导,道门倒是无所谓。道门整体追求逍遥,自身地位又极为稳固,对这种名义之争本不看重。更别说现在的行走,主事之人,是叶风动这个慵懒货色。
一直以来,和佛门主要竞争话语权的,都是儒门。不,准确说一向以来人族内部的话语权主要都在儒门,佛门才是竞争者。
这次儒门没有像道门一样,派出和叶风动同辈的当代文曲,而是出动了朱元晦这位上代文曲,现在的主事人。就是为了争一争话语权。否则来一个叶风动这样的小辈,面对佛祖,怕是连据理力争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儒门失算了。金婉玲的映辉阁这一个实据,就让儒门在这件事的话语权上弱了三分。更别说情报中隐隐指向的浮屠血海宗的老巢在齐地,儒门内部还有内应之类的模糊情报了。更是让儒门在这件事上失去了先机。
朱元晦也是果决之人,见大势如此,果断的认同了佛门的主导。在他看来,当务之急是先清理内部,相比之下,区区主导权,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佛祖满意的微笑。当初李悠提议公审大会,他本不在意,只是打算卖这位人皇一个人情,以作长远打算。但是探查出金婉玲的记忆,佛祖看到了机会,一个佛门趁势壮大,压过儒门的机会。
于是有了这次公审大会,更有了接下来的水陆法会。
见大局已定,佛祖拿出李悠的那串极乐天宝珠,挥手把金婉玲的残魂收入。转头看向李悠。
“人皇,此宝为魔宝,蛊惑人心,力量诡异,可非良物。我欲以此魔物祭祀天地,同时用楚王父子和这个残魂祭天,用水陆法会来安抚这次血灾中的亡魂,清理人道气运中堆积的怨念戾气。不知你可舍得?”
这话可就有点欺负人了。祭天之法为何在接天关盛行,是因为此法是一种三方受益的提升之术。祭天,首先天道收益,壮大天道自身。其次,种族收益,天道反馈种族气运,更受天地所钟。而更重要的是,献祭之人本身好处也是巨大的。无私的奉献是难以持久的,利益诱惑才是恒久不变的真理。
简单来说,如果祭天之人献祭了十份,天道会用种族气运这种惠而不费的形式返回给其所在的种族三份。这种所谓气运,更像是父母对某个孩子的偏爱,对天道来说并不算付出。并且用大约三份,对献祭之人进行回馈,形式一般是某种大道的理解或者权柄,对天道来说也是惠而不费的。但对个人来说,却是一种直接而高效的提升。
就像李悠,上次献祭就直接提升了对命运大道的认知。
佛祖此话,就等于拿着李悠的东西,却自己去献祭,独吞了好处。他也就是欺负李悠不懂献祭之术,也料定,其他两个圣门不会替李悠解释相关缘由。毕竟献祭之术是圣门严密控制的,是三家共识,不得外传的最高机密之一。
佛祖是超脱之人,也是和接天关有所联系的人,他自然清楚一件魔宝献祭后,能换来多少好处。那好处,足矣舍下脸面,去坑一个晚辈。
不过佛祖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一些好处将来会转嫁到即将收为弟子的剑六身上,也算不完全坑李悠。但是好处还是要留在佛门的。哪怕佛祖,也非孤家寡人,他也需要为整个佛门负责。
李悠面色淡然,起身还礼。
“那是自然,此等魔物夺自魔人血海,确实不祥。我本就有心毁去,却苦于没有手段。佛祖代劳,晚辈谢过。”
说这话的时候,李悠灵魂内敛,念头收纳,不起一念。面对佛祖的他心通,李悠要想装作对献祭之术一无所知,需要的不光是演技,还有对自身意识的完美控制。
要不是之前的突破,李悠可能还有些困难。但是现在,不说轻松自在吧,但也不算太难。就连佛祖也再难窥探李悠的内心了。
佛祖满意一笑,再度开口。
“今日到此作罢。明日吉时,将召开水陆法会,同时也是我的收徒仪式,还望各位江湖同道,都来见证。散了吧。”
第九十七章 谈话
第一次的公审大会,简简单单,不伦不类的结束了。但期间透漏出的问题,却没有一个简单的。
结束后,回到房间的李悠和剑六,却不得安生。李悠接下来经历了一段漫长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迎来送往,人情关系。他的房间就像菜市场一样,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各怀目的的人们。
这种事情,李悠其实很熟悉,当年干销售的时候,这都是基础,哪个销售不因为喝酒,喝出点大大小小的身体毛病。
但同时,李悠又有点陌生。陌生的是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被巴结,被奉承着的变成了自己。而小心陪着笑脸,努力找着话题想多聊几句的,变成了那些宗门代表。
李悠之所以不想当这个人皇,烦的也是眼前的场景。干销售的经历,让他清楚人情世故。读书让他明心。最重要的是,敏锐的灵魂,让他可以轻易看透他人的意图。
虚伪,做作,如此无效而又无趣的人情往来,却又推拖不得。
好在,水陆法会还要持续很久,各方势力也有自知之明,每日来打扰李悠的数量有限。大家按照自家宗门的实力,默契的分出了先后。
不过李悠也不是只等别人来拜访,有些人也需要他亲自拜访。
第一个就是朱元晦。不管两人之前闹过多少矛盾,李悠作为青云弟子,都是朱元晦这个儒门高层的晚辈,必要的礼节必不可少。
大会一结束,李悠就递上拜帖,留下剑六看家,自己去了朱元晦那里。剑六身份特殊,带着反而麻烦,有些话怕是朱元晦不能说开。
区区大半天之隔,李悠在朱元晦这里受到的待遇可就截然不同了。经历了会场上的冲突,化解,李悠已经不再是一个区区分院的弟子了,这是人皇,是儒门未来的文曲,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朱元晦那些弟子面对李悠的态度,就明显拘谨了一些,收起了早上见时的傲气。
负责出来接待引领李悠的正是那个朱由钰。他见到李悠时,脸色难看至极,但强颜欢笑,硬是撑着不失礼的把李悠领了进去。
开场白不温不火的,依旧是长辈对晚辈有所成绩的肯定,勉励了几句。简单走了个过场,朱元晦挥手屏退了弟子们,要和李悠单独谈话。
“李悠啊,没想到,真没想到。我知道孟浩远长于教化,早年间就断定他的门下必出英才。但你的成长,依旧让我震惊。你的情报我看了,你母亲是个狠人,为了你的安全,竟然把你送出大阵。她也不怕耽误了你的基础教育,误了你成长。不过...也许正是那种复杂的环境,才能让你成长如此迅猛。这对教育很有意义啊。”
这是废话,只是为了开场不那么尴尬。李悠在摸不清这位朱元晦底细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主动交心,有用的废话张口就来。
“大阵之外其实也挺好,所谓物竞天择,那边竞争更激烈,人们更有危机感,成长的自然迅速些。虽然缺了些底蕴,失了份厚重,但那股子心气确实值得肯定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儒门也不该死读书了,儒生们该到处转转了。道门有红尘炼心,佛门有悠久的行脚僧传统,这点,咱们儒门确实落后了。”
两人对教育问题聊了足足一个小时,那真是回顾过去,立足现在,放眼未来,竟然聊得颇为投缘。当然这都是假象,双方心知肚明。
见李悠迟迟不说重点,朱元晦作为前辈,也不好再这么顾左右而言他了。话锋一转,转向了核心问题。
“也许...你对我理学一脉有所误会。道听途说,难免有所偏差。既然你也入了儒门,我还是有必要和你分辨一二的。否则门内离心离德,这是大忌。”
“也好,晚辈学习先贤微言大义,自己也总结出一套心学,正好需要前辈指点一二。”
两人又在学术层面即针锋相对,又相互探讨,聊了好久。朱元晦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温润平和,慢慢的严肃了起来。以他的水平,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这门心学成熟大气,已然是一门成熟的学说了。而且还似乎是在对自己的理学隐隐针对。
之所以说是隐隐针对,那是因为上一世的阳明心学本就是针对程朱理学,发展出来的学说。但是朱元晦理学初创,在成熟完善的程度上,可比不上李悠上一世的程朱理学的完善。所以心学的一些针对,却有些打空了的感觉。
朱元晦自然不会以为是李悠自己创立的学说,主要是太完善成熟了。好在李悠现在有背锅的了,他只以为是孟浩远潜心多年,终于有所突破。
“难为浩远了,看来他对当年的事,还是有所介怀。哎,当年解散曙光,原因复杂,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的。他心有不满,也正常。好吧,李悠,主要要和你说两件事。第一,刺杀先皇,隐情复杂,但绝不是外界传的理学一脉伙同秦王府。这一点你可以向你姐求证,秦王府虽被蒙蔽,但却是罪有应得。你姐出手,我们也都帮着善后。但理学一脉,虽不能说没有参与,但是...哎,确有我的责任。发展的快了,难免良莠不齐,混进来一些别有用心之辈。”
李悠双眼微眯,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例如呢?九天?你身边的那位弟子可就不干净。”
“嗯?谁?由钰?”
朱元晦闻言识意,马上就意识到李悠可能是在和朱由钰交锋中察觉了什么。
“你有证据?”
李悠摇了摇头。
“您多久没关注过弟子的修行进展了,心魔横生,内心煎熬,您那弟子都快走火入魔了,天天在您身边,都没察觉么?”
朱元晦沉默了良久。
“此事我会调查的,多谢了。第二件事就是,你的身份打算如何自处。当初你母亲能登上皇位,那是因为她破界在即,区区一个分身还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大家只当皇位空悬罢了。但是你要想上位,就势必要放弃青云弟子的身份。这是规矩,万年的规矩。”
李悠微微一笑。
“我入门时,孟师就帮我断了圣皇之路,我似乎不用选吧?实话实说,圣皇之位可没儒门掌教来的更有前途。”
哈哈哈!朱元晦长笑出声。
“志向远大啊,可惜了,佛祖此举,让你坐实了人皇之实,就是逼着我们儒门放弃你这位良才。所以,儒门你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儒门的人道权柄加上人皇权柄,这可就是逼着道门和佛门联手翻脸了。如何处理,你还需好好考虑。”
李悠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但马上恢复清明。话聊不下去了,客套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第九十八章 孤家寡人
李悠离开了朱元晦的住所,一路心事重重。
他来拜访朱元晦,主要是为了全一个礼数。他现在被佛门推上了前台,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不能有损身份。作为青云弟子,一个晚辈,要是不第一时间拜会长辈,一个目中无人,桀骜的评价就会很快流传江湖。
但是更核心的目的,却还是认清朱元晦这个人。毕竟李悠和这个朱元晦,和理学一脉恩怨已久,知己知彼,李悠需要了解这个可以算得上自己最大仇人的一切。
尤其是朱由钰暴露出九天的身份,让李悠对这个朱元晦疑虑更多。虽然山河诛邪图没有反应,但那并不代表李悠就相信他了。这件至宝李悠还没完全摸透,而且法宝再神异,毕竟不过是个死物,那能应对人心的复杂。
朱元晦说的话,李悠一句都不信,但也不会贸然否定。
理学一脉到底如何,李悠自己会去判断。但是朱元晦最后的话,去让李悠陷入了为难。
他之前拜师孟师,主要是被九天和监礼司逼急了,几乎无力周旋,只能借助外力。这拜师,确实功利心强了些。但是人是有感情的,这么久真心相处,孟师的毫无保留,几位师兄的无私照顾,李悠分得清好歹。
现在却要被迫与青云书院分道扬镳,从感情上李悠接受不了。但是理智上,他也明白,自己掌控大阵权柄,执掌人道气运这事,已经引起了圣门的反弹。佛门挖坑,儒门推土,道门旁观,这就是圣门的态度。
哪怕接受不了,但李悠也必须承认,圣门在这件事上,目前都还很温和了。权力之争的残酷,熟读史书的李悠再清楚不过。
对圣门而言,有个人皇问题不大,横行一世罢了,由的你强势而起。最终也不过一人罢了,要么千百年后一捧黄土,要么就是被天道征召,去往接天关。
对于圣门而言,争的是长久,并不在乎一时得失。圣门可以容忍李悠如何的强横,如何的强势。但是不能容忍的是现在的趋势。不能容忍的是青云书院这家发展迅猛,和儒门有些离心离德的地方豪强,和李悠结合,自成一派。
圣门已经不能再容忍第二个墨门的出现了,所以,李悠和青云书院必须分离。李悠不得借青云书院的力,青云书院也不得借李悠的势。
现在这样已是客气温和了,毕竟李悠已经展示出了强悍的实力和恐怖的成长,圣门也不愿轻易和他对立。更重要的是,李悠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掌控了超过圣门的人道气运权柄,这才是让圣门让步的关键。
圣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李悠逼成孤家寡人,穷横一世也就行了,不要妄想留下什么传承,发展什么势力。千百年后,坐看你楼起楼塌。这是圣门的底气,是他们传承万年,才有的底蕴。
关键李悠还无法生气,对方都是阳谋,都是规矩。李悠只要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砸碎坛坛罐罐的玩鼎革,就必须按照他们用了万年时间定下的这些规矩来玩。
问题是李悠敢玩鼎革么?内忧外患,人族现在经不起折腾啊。李悠的道是人道,他势必不能放任人族陷入混乱。内有浮屠血海宗阴谋破除大阵,九天目的不明,外有妖族虎视眈眈,窥视先天玄宝和地盘。乱起来,倒霉的只能是人族。
不过...李悠邪魅一笑。原本要实施计划,心中还有些犹豫。毕竟坑的有点狠,大家关系还算不错,下这么狠得手,李悠内心多少还有点过不去。但是你们先出招了,那也就别怪我小小的反抗一下了。
第二天,佛祖收徒,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庄重热闹,江湖见证。很顺利,没人这个时候不开眼,而剑六也没闹幺蛾子,乖乖接受了安排。
对剑六来说,明悟了本心,什么佛门不佛门,佛祖不佛祖,什么仇恨,她现在只问这事是否对李悠有利,是否能帮她留在李悠身边。
收徒大典结束后,剑六也就不能再被称为剑六了,剑奴的名字确实有些低贱。佛祖赐名,以陆为姓,佛祖嫡徒,陆轻离,法号守界,授尊者位。在江湖中人的见证下,一位佛门尊者,人族高层,正式走上前台。
其后是水陆法会,这个盛世大典要持续月余,是佛门最高规格的祭祀活动。当然,主要是佛门众人在忙,观礼的各位江湖代表只需要定时出席,见证盛况就可以了,轻松悠闲的很。
只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自然也不会真的闲着。
大家相互走动,联络感情,交换利益,也是忙得飞起。
经过了初期几天门庭若市,李悠终于接见了绝大部分江湖代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但是门外小沙弥通报,来拜会的人,却让李悠眉头一皱。
燕王世子,李棣。
另外几家的世子,都已经早早来访过了。只有这位燕王世子迟迟没有露面。李悠也很犹豫,燕王府地位特殊,这李棣也有官位在身。按理说自己应该去拜访的,毕竟是前辈,哪怕自己人皇身份暴露,也能显的礼贤下士。
但这个李棣是李悠除了朱元晦外,另一个看不透的人。李悠对他顾虑甚多。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野心,每个人都有。看多了历史,李悠不相信这些藩王对那把龙椅没有想法。就算一时没有想法,那也是受外界影响,环境不允许。
但现在的圣朝,几近空虚,母亲和老姐占据着大位,但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分身。又摊上李悠这么一个对皇位不感兴趣的继承人。那么下面的藩王,有些想法实属正常。
可惜,原本最强横的秦王府,楚王府都被李悠姐弟给干翻了。剩下的几位藩王,要么是本就势力微弱,要么是血灾受损严重。环顾一圈,也就燕王府兵强马壮,最为出挑。
但短暂的接触,李悠并未从李棣身上发现他对皇位的野心。这就很不正常了,俗话说德不配位,但相应的位不配德更容易激起野心与**。
要么这位另有坚持的道路,要么就是这位把野心隐藏的太好,以至于李悠都看不出丝毫的端倪。李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皇室一脉现在顶梁柱一般的人物,对人族还是很重要的。李悠必须摸清这个人的追求。
第九十九章 谈古
没多久,李棣龙行虎步走了进来,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这股气势李悠很熟悉,四师兄卫青山和他的弟子华御直,都自带这股子气势。这是典型的行伍之气,混合着彪悍的煞气和极度的自律,凝聚而成的独特气势。
李悠还是比较喜欢军中之人的,相对来说单纯干净的多。但是一个藩王世子配上领军之将的身份,可就有点麻烦。枪杆子里出政权,虽然这个世界,目前军队的战力还不怎么样,远没到影响权利的地步。但随着卫青山传承的确立,李悠不由得也警觉了起来。好在,无论卫青山还是华御直都是自己人,李悠可以任由个体的功法任意散布,但是这门传承,李悠可不敢任其传播出去。
两人一见面,空气中就弥漫着一缕尴尬,如何见礼就是个问题。两人一个贵族出身,一个儒门弟子,对礼法都还是很重视的。但一般情况下,两人总有个身份高低,这在礼节中都有影响。
但问题就出在李悠的身份上。如果他是皇子,或者说是有继承权的太子,李棣这位藩王世子是应该以皇兄之礼待之。但李悠自己不承认这个身份,所以之前见面的时候,是按照青云弟子的身份,李棣以师兄相称。
但问题出在李悠现在是圣门认可的人皇,这个身份甚至比圣皇都高。李棣的父亲燕王亲至,也只能捏着鼻子称李悠一声皇兄。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修行者寿命差距太大,平民世俗的那种辈分完全无法用于修行界。大家只能简化为,只按地位,实力,分三代,各论各的。
但对李棣而言,这一声世父却是那么难以叫出口。明明就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屁孩,为什么连圣门都陪他乱来。那可是人皇,不是圣皇。圣皇需要的只是血脉,只是正统就罢了。人皇,那代表了全体人族的共同认可,代表了无上的荣光与责任。那是除了开国人皇外,所有圣皇奋斗了万年追求的目标。李悠凭什么?
李棣是个骄傲的人,能让他承认佩服的人不多,其中绝不包括李悠。哪怕他现在知道李悠的灵魂修为极为强悍,整体实力倒也对得起目前的地位。但他还是看不上李悠,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极难改变。尤其是李棣这种骄傲的人,认定的事,更是难以转弯。
但他今天却不得不来找李悠,甚至有事相求。
对于男人来说,尊严这个东西可大可小。大时,拼上性命都在所不惜。小时,或者说有更重视的东西存在时,也不是不能暂时抛下。
“末将见过人皇。”
李棣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称呼。佛祖都称呼人皇了,他跟着喊一句,不丢人。但是世父,从父这类称呼,他是打死都张不开嘴的。这主要还是李悠太年轻,境界也低,更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
好在李悠也不太在乎这些虚称。他虽然重规矩,但更重视的是一种态度。李悠清楚李棣的为难,不光他为难,李悠自己也不舒服。他这个人皇是被佛祖硬逼上位的,李悠自己都没做好准备。既然对方服软了,一点点称呼上的小瑕疵,李悠也装作没听懂。
“世子不必多礼,请坐,看茶。”
端起茶碗,又是一段无声的尴尬。李棣显然有话要说,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悠也懒得浪费时间打哑谜,干脆开门见山了。
“听莫讷言说,燕地一直以来战斗打得都很惨烈。我久居南方,对北方战事了解有限,不知可有需要援手之处?这次血灾,可对战事有所影响?”
李棣明显松了口气,显然是找到了突破口。
“既然你想了解,我确有义务为你解释分明。燕国以北,白山黑水,是为鉤吾妖国。其实原本叫鉤吾部落,是由饕餮一族和三个附庸种族组成的强力部落。但是万年交战,从大约三千年前开始,发生了变化,妖族立国了。”
李悠眼神一凝,瞬间把握住了李棣话语中的重点。
“学我们?妖族在学习?”
李棣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但不只是学,是...有叛徒,人族败类。这话说起来,就远了,我们有错,圣门也有问题,当然这些人更是不可原谅。...”
李棣侃侃而谈,向李悠揭开了一段被刻意尘封了的往事。
其实总结起来也不复杂,人族万年,小学说,小学派层出不穷,在人族庞大的基数下,天才总是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各领风骚数百年。
圣门是正统,这个地位是不容撼动的。所以那些新生的各类小传承,红红火火起来后,面临的不过是几种下场。
要么,确实有点东西,最终被圣门吸纳,成为了壮大圣门的养分。这一类大多本就是圣门出身,是在圣门理论的基础上的创新。类似于青云书院,枯荣寺这类遍布各地的圣门势力大多都是这么来的。
那类无中生有的全新理论,能被圣门接纳的凤毛麟角,绝大多数最后都被划为了邪门外道,虽然没被一棒子打死,但也受尽了排挤。
一个理论的完善与发展,需要数代人,甚至近乎无尽的投入,才能真正完善。卫青山的兵家,要不是李悠横插一手,其实离着完善还差的很远。
所以圣门对付这些邪门外道的手段,堪称无耻。一方面并不赶尽诛绝,彰显仁慈。一方面却全方位的压制其收徒的机会,尤其是一些天才弟子的接纳。让其没有发展的机会。再好的创意,再优秀的思想,落在一帮庸才手里,也只能变成急功近利,片面而激进的思想。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李棣说的就是三千年前,一位天才的诞生,引起的一场灾难。灾难霍乱至今,影响深远。
三千多年前,有一个小宗门,一个被压制到不起眼的小小邪门外道,自然宗。这个宗门的创始人是个天才,凭借道门一些不被控制的浅显典籍中的一些话语,硬是领悟出了一条道。
道门说,道法自然,师法天地,天人合一。这话单拎出来都没问题,时常挂在道门弟子嘴边,堪称装逼利器。但这些话背后都有着完善的一套理论体系在支撑,单凭这几句话可形不成什么传承。
但是天才的思维,又岂是凡人可以理解的。这位就凭着这三句话,硬生生自己编出了一套理论。著书立说,留下一册《自然合道典论》。他的核心思想和现在的人族背道而驰,竟然提出人族和妖族融合,共同发展的思想。
而李悠熟悉的龙雀帝国,就是受此影响,建立起来的。
这么危险的思想自然受到了圣门的打压。毕竟现在圣门的地位,就是带领人族,反抗妖族,抵抗妖族换来的。融合了,和平了,圣门的统治还不就失去正当性了么?
明面上被打压下去了,但是暗中,却有几个忠诚的信徒,还在传承着星火,期待有一天,能有一个真正的天才,接过星火,把其发扬光大。狂信徒的坚持是让人震撼的。而这份坚持,只过了几百年,就换回了回报。